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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冠天下:将门商女-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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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似乎都成了慢动作,她看到被劲气带到的树叶,在空中迅速化为粉末,疏忽间消散无痕。远处,上弦月泛着青色的边,透着诡谲的杀气腾腾。
那杀气宛若实质,连空气都形成了小小的漩涡,从那小小漩涡看过去,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源头。
箭矢在瞳孔中越来越大,带着倒刺的箭头,在月色下反射出刺目森寒的光泽,剧毒,箭尾处白色的羽毛在黑暗中成了最闪耀的存在——她见过。
或者说,那个她见过。上阳夕颜。
他们到了。
他们,找到她了。想继续置她于死地。
侧身扑进来挥开毒箭的南瑾,将她一把拉过去的暮书墨,惊呼声似乎很遥远。唯有潜意识里,格外笃定地声音告诉她——她见过。
那支毒箭力道凶猛,从马车这端入,险险擦着她的鬓角而过,瞬间就将扬起的发丝绞断,直直从马车另一端射出,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毒箭一击未中,箭雨忽至!
“笃笃笃!”地声响响彻夜空,格外坚固无比的黑檀木马车瞬间成了马蜂窝,马匹受了惊,长嘶一声开始横冲直撞。
本就仓皇惊吓的小谭更是失去了定力,如何还能控制得了马车平衡,一时间,除了拉着车窗边缘站在车辙之上抵挡箭矢的南瑾,暮书墨为了护着暮颜,根本没有平衡的着力点,一下子两人滚成了一团。
暮书墨一手护着暮颜的后脑勺,一手抵挡着另一面过来的箭,背部狠狠撞向马车壁,生生疼得他倒抽了一口气。只是,他今日出门并没有带兵器,此刻只能以真气抵挡,终有疏忽之时,一支长箭裹挟着强悍杀气直接破开了他的防御,直直射入他护着暮颜的那只手臂,他闷哼一声,第一反应看向自己怀里的暮颜,见她整个脑袋都埋在自己胸口并未发现,才松了口气。
只是这气堪堪叹出,急奔乱跑仓皇无章的马儿突然长嘶一声,轰然倒地,带着马车一个倾倒,翻了。
它腿部中箭,挣扎了几下,终究站不起来。
箭如雨下,敌人身在何方都无法探查,他们一共才两个战斗力,却又需要保护两个武力值为零的己方队友,南瑾一边用匕首抵挡箭矢,一边折身回去拉马车,马车之下,哼唧唧的小谭早已经腿软站不起来,暮书墨搂着暮颜走出来,他那只中箭的手被马车的撞击又深入了几分,几乎洞穿手臂,滚烫的血液从手臂上流下,一直流入仿佛游神在外的少女纤细的脖颈里。
滚烫。粘腻。恶心。
仿佛数万只蚂蚁从脖子里爬进脊背,不寒而栗的感觉仿佛场景重现,一幕幕如同电影放映般在眼前闪现。
一样的箭雨,一样的黑夜,一样的,被人紧紧护着。
护着她的人却不是同一个,几乎每一天都在换。因为,他们在不停地死去。受伤、中毒,生命地流逝何其快速,她不认识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许,他们根本没有名字。
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牺牲,为了在必要的时候,代替她或者某个人死去。名字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意义不大。
可是,他们也会在安全的时候故作轻松跟她说着有趣的故事,有一个大胡子大叔,说他也有一个和她一样大的女儿,他的女儿很是粘他,会在离别的时候哭地很伤心。
只是为什么,最后他也会死呢?抱着她的手臂都没有了力气,颤着声告诉她,活下去!去找镇南将军!
嘴里不断溢出的鲜血,滴落进她的脖子,宛若烈焰焚烧般灼痛。
她知道,他也即将死去。死在这孤立无援还杀机四伏的断魂大山脉里,和他所有的同僚一样。而他那个与她同龄的女儿,再也盼不回自己的父亲。
那是一场无人知道的战役。史书上只是一笔带过——年仅八岁夕颜小郡主失踪。而这背后的杀戮、血腥、诡谲人心,都被历史的尘埃掩埋,无人知道,亦无人在意。他们不过是沧海一粟,经不起一丝涟漪。
那又是一场被铭记的战役,那些滚烫的鲜血染红了断魂大山脉的一方土地,那里常年寸草不生,那里,无名无墓无碑的魂灵夜夜游荡吟唱,无处可去。
……
“瑾。”自事发开始就一直仿佛受到了惊吓失去了魂魄的少女突然抬起了头,墨色的瞳孔里,蓝色的光芒流溢其中,华美璀璨如同最瑰丽的蓝宝石,在暮书墨惊讶瞪大的眼睛里,她的周身也开始有蓝光游弋。
她无视暮书墨错愕的表情,从地上拔起长箭,一折二,一边抵挡箭雨,一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她说,“一个不留。”
语气平淡,却隐隐肃杀之意,四字清浅,含在唇间,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南瑾一个闪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身形快得几乎连残影都看不到。
这句话说完,杀戮便开始了。
第八十七章
几乎是呼吸之间,短促的刚刚发出就被堵在了喉咙里的惊呼声就此起彼落地响起,而箭雨之中的少女,手握断箭,没有招式,但挥手之间准确无误地击落所有箭矢。
抿地紧紧的唇线,表情沉静、淡定,劲风扬起墨发素衣,猎猎作响,英姿飒爽如高头大马长矛铁甲的女战神!暮书墨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满满的骄傲。
这是他的小夕。这是他的颜儿。
六年未见,她竟华美至此!一次次打破他对她的了解,就像是一片无垠博大的海,又似一座还未开采的无边矿藏,她永远会在你以为了解了所有之后,突然又展现给你完全不曾见过的一面。
连他,都隐隐自愧不如。
因着己方战斗力的变化,这场暗杀终于不再是只有逃窜的份。
很快,惊呼声停歇了,箭雨也没有了,南瑾一闪而过的残影,又稳稳站在了暮颜身后左侧半步的距离。空气中,是淡淡的,虚无缥缈几乎闻不到的血腥气。
似乎有雾气在林中升起,视线所及不过眼前三尺地,奇形怪状的枝桠愈发有些模糊不清,如鬼蜮祟祟干枯臂膀叫嚣着伸向黑沉沉的天,那弯上弦月都染上了淡淡的红。
背对着自己的少女脊背笔直,身形略微瘦削,娇小玲珑的,一袭浅色长裙在微风中随风轻拂,她回眸,目光落在他的伤口,有些局促和歉意。
她不知道如何去解释自己的身手和诡异的蓝光,后者连自己都不知道原因。背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将衣物和自己的背黏在了一起,那是暮书墨的血。
也是那滚烫的鲜血,让她方才想起了逃亡路上的一些事情,关于守护和效忠、关于铁血和无悔的故事。
“小叔……”她低着头蹭上前,小心翼翼地偷瞄他的表情,如同犯了错说了谎的孩子,“小叔……对不起……”
“不愿说,便不说罢。我不逼你。”暮书墨叹气,伸手揉揉她的发顶,这孩子似乎秘密很多,还都是很大的大秘密,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余生那么长,她还在,还好好地,这胜过一切。余生,他必护她一世周全,这便够了。
但今日之情形,似乎又是冲她而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这般决绝要置她于死地,他沉声嘱咐,“但你要记得,无论做什么,都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否则,我让这天下倾覆。
六年前没能做到的事情,六年后,我定不会罢休。
残月、冷风,抛尸地、暗杀点,月黑风高,有黑色的鸟,桀桀怪叫飞过,四周亦不清楚到底多少具尸体……
着实不是什么温暖明媚静好的地点,却有种温暖,通过头顶的那只手,通过那双认真凝视着自己的眸子,传递给自己,足以温暖无数个这般的诡谲寒夜。
这就是暮小叔,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暮小叔。从她入了将军府,便处处照顾几乎一切以她为先的暮小叔。
少女微微扬起的下颌,线条精致美好弧度流丽,嘴角漾开的笑意如水般温柔,那双墨色眸子,弯弯地像极了那上弦月,她带着点撒娇意味地点头保证,“好。”
目光落回暮书墨受伤的手,伤口很严重,因为马车翻覆所以二次受伤的手臂几乎被洞穿,值得庆幸的是,幸好后来的那些箭没有第一支那样凶猛的力道,也没有带毒,没有带倒刺。
恐怕,第一支箭,也不是一般人能射出来的吧。恐怕后来被杀的人里,必然没有他。思及此,暗暗咬了牙,这一笔债,早晚有一天要回来!
他们将倒下的马车翻过来,马车暗格里有医药箱,有纱布、有止血药,一切还算齐全,她拔出了断箭,处理了伤口,全程暮书墨绷着脸哼都不哼一声,连眼神似乎都没有变化,只是专注地看着低头处理伤口的暮颜。
他原就知道暮颜是懂医的,钱曾还是他推荐的,也知道谢锦辰的腿还是她治的,可是亲自看她低头专注而熟练的拔箭、止血、清理和包扎,又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这孩子……
“知道是什么人么?”他抬头问南瑾,这群人,明显是冲着暮颜来的,而且这孩子似乎也知道,不然不会命令南瑾一个活口都不留,恐怕是宿怨已久,只是她却不愿说。
南瑾摇了摇头,“方才就翻过了,一共十二人,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夜行衣,什么标记都没有,也不是杀手。”杀手从来不会以这种方式来暗杀。
“而且……”他皱着眉,“第一支箭的主人,不在里面。”
那支箭,需要的力度、速度、准度完全和后来的箭矢不可同日而语,之所以只有一支,恐怕第二支那人也射不出来了……
而且那支箭,绝对是从更遥远的地方过来的。所以,那人必定逃脱了。
暮书墨略一沉吟,说道,“那便报官吧。”
刚好包扎完毕的暮颜抬头阻止,“不用。就这么放着吧。有人见到了自然会报官。”
虽觉不妥,既然她坚持,便也依了,吩咐道,“那行,我先送你回书院。小谭,把马车里的东西清理一下,然后叫墨一去书房等我。”
“是。”小谭刚刚从暗杀的惊吓中回神,就突然发现“废物三小姐”秒变“彪悍三小姐”,到了这时候还有点不在状态,这会儿还有点接受不了的晃着脑袋去收拾马车。
暮颜本意是她和南瑾一起回去就行,毕竟暮书墨手臂上的伤真的挺重,这会儿脸色也很难看,应该回去休息,只是暮书墨却坚持着,三人便一同朝书院走去,幸好路已经不远了,过了这片林子也就到了,暮书墨看着她安全走进书院,才稍稍放了心。
据他所知,麓山书院远比看上去的要安全得多,暗处的布防很是严谨铁桶一般,毕竟,书院里的学生,大多是帝都权贵之家的子嗣,偶尔还会有皇室子嗣,疏忽不得。
所以,麓山书院也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将军府要安全得多。
他看了眼天色,已过午夜,正想着要不要去叨扰卢宗涵去弄匹马来,就见侍卫骑马而来……
第八十八章
良渚开元十五年,二月,春,夜。
这一夜,良渚帝都熠彤最美的那条苏香河上歌舞升平一如往常,而在边上十几里地的荒野林子里上演的暗杀与被杀还没有传进熠彤,这看起来是一个很平常的夜。
寻常百姓们在不同的屋檐下酣睡,做着大同小异的梦境,而彤街上不夜的风月场所依旧极尽奢靡,达官贵人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
当然,这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
这一夜,有风吹过黄墙红瓦,吹过巍巍宫墙,吹过亭台楼阁碧波荡漾,一直吹进皇帝陛下御书房里敞开的窗户,拂过桌上烛火,立刻有随侍一旁的宫女盖上罩子,皇帝陛下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出来吧。”皇帝陛下上阳逸合上手中奏章,话音刚落,窗户外进来一人,黑衣、蒙面,束发,有硕大的刀疤从眉心一路延伸进蒙面巾,如同丑陋的蠕虫。
来人矮小,身形单薄,他朝上阳逸一拱手,一弯腰,并未下跪。
“何事?”陛下言简意赅,问道。
“白羽卫,出动了。”
气氛,有一刹那的窒息,纸罩之下的烛火又颤了颤,巨大书桌后面的皇帝正襟危坐,看着眼前厚厚一沓还未阅过的奏章,旁边,是方才晚膳之后宫女送来的点心,说是皇后送来的。
他揉了揉眉心,闭上的眼无人能见其所思所想,许久,幽幽叹息,问道,“这次又是谁?”
腰更弯了,来人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回道,“跟丢了。”
砰!
啪!
第一声,是上好的玉石纸镇狠狠砸上那人的脑袋,第二声,是纸镇掉在地上,碎裂。男人的额头顷刻间血流如注,也顾不上擦一下,吧嗒一声,跪下了,一句话都没有。
室内安静地只听得到鲜血滴落在汉白玉地面上的声音。
“滚!”
帝王之怒,雷霆炸响。男子闻言,起身,躬着腰后退到窗边,纵身一跃,消失在沉沉月色里。
太监总管李全德悄悄推门而入,低着头拨弄了下香炉,浓郁帝王香瞬间将淡淡的血腥味掩盖,他拿了帕子擦拭了血迹,处理了地上破碎的玉石纸镇,又掩了门低头退下。
陛下这些年来愈发喜怒无常,下人们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脑袋搬家,他天天差事办得提心吊胆的,方才在门外只听闻陛下震怒,也不知是何人如何触怒了圣颜。
他拢着袖子缩在廊下,抬头看那暗沉沉的天,总觉得今日的月色,泛着淡淡的血色,风雨欲来的感觉。
“全德。”屋内,传来带着森凉寒意的声音,李全德一个颤栗,立马躬着身子进了门候着。
正值壮年的帝王已经起身,一身双龙戏珠明黄锦袍在烛火中闪着金色的光,熠熠夺目。他愈发弯了腰,就听帝王说道,“摆驾栖凤宫。”
那声音,让人如坠冰窖。
==
今夜无眠站在窗口看月色的,还有别人。
她从用完晚膳就一直站在这窗前,一直站到此刻午夜已过,腿都冰凉发麻。她站了多久,身后嬷嬷就恭敬地守了多久。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她只觉得越来越冷,那种冷,是从骨头里浸润出来的冷,仿佛骨骼中有风吹过,凉飕飕的。偌大宫殿,璀璨奢华,夜明珠的光辉照亮每一个角落。
却照不亮她因为背对光源于是投下的小小阴影。她看着那阴影,心一点点往下沉。
早就该回来了。
出事了。
“陛下驾到!”殿门外,熟悉的尖锐嗓音响起,这是她有史以来最害怕的一次,刚刚转身,笑意还没挂上嘴角,明黄锦袍就已经闯入眼帘,帝王大跨步走来,所有跪迎着的宫女都被他毫不留情狠狠踢开,如同踢开绊脚石。宫女们倒成了一片,却一个都不敢发出丝毫痛呼,立马手脚并用爬起来继续跪着。
帝王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盛怒。
她忍住心悸,上前一步,带着优雅的笑,软软开口,“陛……下……今日可是有烦心事?”
帝王绷着脸,未说话,神色莫测盯着她,她柔软一笑,挥退了所有宫人,轻轻依偎进帝王的怀里,如水的眸子满满的都是爱慕和敬仰,“陛下……可否说与臣妾听听?”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可是,没有证据。
白羽卫,谁都没有证据证明来自于史家,也没有办法证明它如今由史太尉交由他的女儿一国之母史安诺接管了。只知道有那么一支队伍,他们的箭尾上是白色的羽毛,他们的首领力大无穷,有一把百步穿杨的神弓,射出的箭从无虚发。他的人,在断魂大山脉兜兜转转寻找夕颜尸体时,发现了那么一支箭……
他的胞妹唯一的女儿,他不曾护住,甚至无法查到真相。
想来,倾城一定不得安眠时时都在怪罪于他吧。
所以今夜听到白羽卫出动,却又没有抓到,他何其震怒,怒气未平就冲过来准备兴师问罪,可是……史家树大根深,这一旦开了口,万一打草惊蛇,便是下下策了。
他强行压抑住翻腾而起的怒气,搂上女子纤细腰肢,扯了扯嘴角说道,“无事,只是看这些个没眼力见的碍眼。”
女子温柔娇笑,似乎是真信了,“那明日臣妾就把她们都换了,就碍不到陛下的眼了。”
“嗯。如此也好。”他点点头,搂着怀里的女子往内室走去,史安诺突然一顿,戴着嵌红宝石黄金甲套的手轻轻推拒了下,娇羞低头,“陛下……臣妾癸水来了……”
帝王一怔,点头,“如此,皇后好生歇息,朕书房里还有些奏章没看。”说罢,转身就走。
“恭送陛下……”她转身,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算着帝王该是已经出了殿门,才直起身,冷了脸,问道,“如何?”
身后,空气隐隐波动,一个长相俊美到妖异地男人出现在她身后,“失手了。十二卫,全军覆没。”
果然。
此刻听到这个消息,似乎是因为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倒是没有那么大的情绪起伏,只是,可惜了。她抬眸看向门外那弯诡异地淡红色的月亮,问道,“为何?”
“暮书墨也在。那侍卫很厉害。我比不过。”瞬息之间取十二卫首级,他做不到。从他的地方,并没有看到暮颜后来的行动。
意外。那个小侍卫,竟然连白羽卫首领都不敌,看来……要从长计议了。她挥了挥手,“退下吧。今日陛下似乎发现了什么,你们以后小心些。”
“是。”空气有一阵波动,男子如同来时一般,消失不见。
第八十九章
月还未落,寅时方至,大街上还没有人,只有大臣们穿戴齐整地站在宫门前等候,三两之间低头八卦着各家的小道消息或者后院新进的小妾,只等城楼上的钟声敲响,宫门开启,排着队有序进入。
雨就是这个时候下的。
瓢泼大雨从云层之间倾倒而下,前脚刚刚跨进宫门的大臣们被浇了一个透心凉,可是宫门内,大殿前,姿态仪容最是紧要,如论如何也不能做出奔跑躲雨的举动。
更何况,宫门距离承乾殿的距离,也不是跑几步就能躲雨的。
于是,这一日,一帮水里捞起来的大臣们站在朝堂之上,瑟瑟发抖,低垂着脑袋享受着来自陛下的低气压,眼观鼻鼻观心地看着自己的帽檐滴水……或者欣赏自己脚下越来越多的积水,只盼着早朝赶紧结束好回去换衣服,估摸着家里小厮应该已经拿了衣服出门了。
只是,今日陛下明显心情很不好,虽然陛下很多时候都面无表情很深沉,但是今日的脸,明显和外面黑云压顶的天空一样,压得承乾殿透不过气来,承乾殿大红镶铜钉大门上的门把,在劲风中“铛铛”地敲击着门扉,也敲击在每个提心吊胆的大臣心坎上。
谢锦辰是除了陛下以外唯一一个没有淋到雨的,他家青影是常年带伞的,所以他仅仅湿了一点衣摆。也是唯一一个并没有受到低气压影响的人,他和往常一样,坐在轮椅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眼前的小小一方天地,看着那块铺在腿上的白色毛皮。
看着看着,眼神都缱绻了,嘴角漾开清浅的弧度——他想她了。
“谢卿。”巨大的双龙戏珠黄金宝座之上的男子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游神。
开着小差的谢锦辰被抓了个正着,异常淡定地拱手弯腰,“微臣在。”
“方才刑部所奏之事,朕交由你去办。刑部协理。……莫要令朕是失望。”上座,神色不明的帝王看着谢锦辰,淡淡开口。
“是。臣领旨。”
压根儿不知道刑部所奏是什么事情。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指尖抚过腿上毛毯,突然想起那个女孩,她站在门口,背对着自己,背影寂寥而忧伤,她说,“就当我,替他偿还了一部分罢。”
颜儿……我总觉我多少知你性子,多少有些凉薄,却为何对他……你可知,需要这样仰人鼻息抬着头看人的的滋味有多难受,我就对他,有多恨。
眼神轻轻瞥过,双龙戏珠正中心,是一个硕大的红色宝珠,听说,有千年历史……和谢家的历史一样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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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这一夜。
血色上弦月,有人歌舞升平,有人酣然入睡,有人彻夜不眠。暮颜属于最后一种。
恐怕没有人能在知道某些多年前想置她于死地的人又一次卷土重来的时候,还能一夜好眠吧。反正她觉得自己做不到,这条命是捡来的,因此格外珍惜。
她几乎是回了书院之后连夜给自己画好了武器装备,画好了水车构造图,用图纸去哄了卢老开心,翘了一早上的课,带着南瑾去了城南最好的铁匠铺。
这场雨下的突然,也下的太久,瓢泼大雨如幕如帘,如同天门泄阀,突然直接就倾倒而下。天气黑沉沉,路上很难见到一个行人,狂风烈烈,南瑾靠着窗坐着,用身子压着车帘防止雨溅进来,没一会儿,肩膀那就湿了一大块。
耳畔除了雨声什么也听不到,本来一炷香的路程,马车整整走了两倍有余。
城南商铺区大多都关着门,唯有那家铁匠铺,和斜对面烤红薯的铺子开着,俩老翁靠着自家门框,拢着手缩着脖子站在檐下说话,大雨之中,声音很模糊,因此说话看着格外用力。但谁也不愿跨出那几步去对方铺子聊天,跨出去,就透心凉。
车夫将她送到铁匠铺就去了路口避雨去了,说是那有间破庙,她见巷子也的确窄,马车停着极不方便,便点点头同意了,让他半个时辰后回来。
老翁原以为是个大客户,毕竟这种天气还来的,必然是急需要的,一般都能做成生意。谁曾想,下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热情便如同那烧红的滚烫的铁器被放入冷水中,“刺啦”一声,灭了。
那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暮颜看在眼里,直直走了进去,转了一圈,问,“老人家,自己设计的能打造么?”
老翁手还拢着,不情不愿地转了身,跟在她身后,“拿来看看。”
她掏出设计图,老翁随手接过,一共两三页纸,嗤笑,小姑娘家家的,还自己设计?心不在焉地翻了翻,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多了几分认真,迟疑着问了句,“姑娘这……”
“可能做?”
“能是能……时间得久一点,五日。只是老朽不知这叫……”老翁豆大的眼珠子里一闪而过贪婪地光。
暮颜暗地里嗤笑一声,冷了脸,警告道,“三日。做完之后送到将军府暮三爷处,记住,亲自交。而且……若是以后我发现别人也有这样的……”
原本有些糯软可爱的孩子,这会儿冷了脸,挑了眉,便也多了几分气势。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却谁都知道,这是赤裸裸红果果的威胁。甚至她不惜搬出了暮小叔的名头,想着暮小叔在熠彤的“恶名”,定然有效。
果然,老翁闻言,一怔,原来是三爷的。当下丝毫不敢怠慢,用力点着头保证道,“姑娘请放心,三爷交代的,小的一定办到!小的拿全家老小安危保证——绝对不会让这个东西从小的手上流出去!”
“嗯。如此最好。多少银子?”
“五……五百?”老翁伸出五指,犹豫着开口,还是个问句,明显是虚高了,见暮颜眼角微微上挑,斜斜笑着看他,心底似乎有些不甚有底气,又改口,“四百,不能再低了姑娘,你这个那么小却又这么复杂,很难做的。”
她才不信,这糟老头子坏得很!一看就是有很大利润。
不过打了一鞭子给一颗糖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何况最近她暮三小姐不缺钱,抽出三张,递给老翁,“这是定金,若完成得好,再给你两百两。”
果然这天气必是大单!
第九十章
老翁一看这丫头一点价都没还,还承诺了他最初开口的五百两,顿时乐了,头点地跟捣蒜一样,“是是是……包您满意!姑娘您就放心好了,你去帝都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城南铁匠铺老铁啊!要我说啊,像您这么精细的物件,又要地急,除了我老铁,可没人敢接您这单!”
接了大单,老铁絮絮叨叨说开了。
“行了……别王婆卖瓜了。做好了再说吧,三日后送到将军府,记得,一定要亲自交到暮三爷手里。”她挥了挥手,走到屋檐下等车夫过来,雨势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似乎还在隐隐变大,放眼望去,除了眼前方寸之地,什么都看不清。
对面卖红薯的老翁对她善意微笑,打招呼,“姑娘,可要吃红薯,这天冷,热热手也是好的。”
红薯烤的喷儿香,在这有些寒凉的大雨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她正欲跨出,南瑾拉住了她手臂,道,“我去吧。”说着,两大步跨了过去,没一会儿,又捧着个几层油纸包裹好的红薯跑了回来。暮颜分了一半给南瑾,南瑾吃东西格外优雅,看他吃,就是一种享受,连烤红薯都吃的斯文地很。
相比之下,暮颜就有一种很是狼吞虎咽,又怕烫了手的忙碌感……
似乎因为一笔买卖,于是搭上了话,“姑娘可是等那车夫?……我见他去了城南破庙?”
对面老翁的表情,有些奇怪,有些闪烁,似乎在忌讳什么,却因着大雨,有些模糊不清,连声音都不太能分得清什么情绪。暮颜不动声色地问,“城南破庙怎么了?”
刚刚车夫是说去那里避避雨的。
老翁还没有说什么,在她身后的老铁闻言,里面跑过来,“啊哟!使不得!……那儿不安定哟!昨儿个,在那破庙里,多了好几具尸体!”
“尸体?”无怪乎她对尸体二字格外敏感,昨晚刚接触过,只是破庙?他们并没有刻意抛尸破庙,但是要说一晚上两个地方都发生了命案,又有些隐隐奇怪的感觉……
“对呀!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破庙里本就住着好几个乞丐,一晚上谁都没听见响动,都睡得呼呼的香,结果早上醒来一看,身边躺了十二具尸体!听说有一个直接吓病了一个劲说胡话呢……”老铁手舞足蹈地讲述,对面老翁一个劲使眼色,他全然没见到,兀自讲地有声有色。
“我说你个老头,对着小姑娘说这些可怕的做什么!”见老铁叨叨叨地无休无止,丝毫不顾及着点,老翁咳嗽一声,提醒道。老铁闻言,不好意思挠挠头,“这不,小姑娘的车夫去了那里么?”
昨晚。十二具,尸体。心头的不安似乎愈演愈烈。
就像是身处一个巨大的棋盘,而他们都是棋子,九天之上,一只执棋手,笑看他们互相折腾却始终逃不出他的掌控。
那种无力感。
她和南瑾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再加上早过了约定的时间,这左等右等不见车夫回来,当下就问老铁借了把伞,朝破庙走去。
天地茫茫,此时已经接近午时,天依旧是暗沉沉的,耳畔只有大雨倾盆而下的哗哗声,告别了老铁他们,一路走来一个人都没看到,倒是一路走到路口,却在破庙门口见到了一群人。
官兵。
他们的马车就在边上,车夫却不在。
心下一紧,快步朝人群走去,走近了才发现,车夫被围在人群中,对面男子还是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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