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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殄-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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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走出一条街外,他才放开手。
谭鸣鹊有些惊讶地看周围,但并没有人看着他们。
“这附近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再走出这条街,谁知道我们是从魏王府里走出来的?”沈凌嘉与她并肩走着。
谭鸣鹊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护卫呢?”
“都在附近。”他又拉住了谭鸣鹊的手,她一直很想找出那几个人,“别找,我们这是白龙鱼服,何必让人看出来呢?那些护卫能保护我们,绝不会有事,虽然你暂时看不见,但他们随时会冒出来的。”
“随时会……冒出来?”谭鸣鹊觉得这个字很有意思。
冒?
沈凌嘉竟然懂了她的意思,点点头,道:“又回我遇到了刺客,旁边突然冒出来五个人把他围杀了,那时候我就知道,这些人一直躲着。说来好笑,当时我头一次出宫,特意让他们不许跟随,哪知道他们还是躲在附近,最后,又救了我。那次之后我就明白,我终究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就算没有那些护卫,现在您也不是一个人啊。”谭鸣鹊指指自己,到底是没忍住笑,“还有我。”
“是啊,如今又有了你。”沈凌嘉也笑了,“那些护卫,恐怕要更辛苦了。”
谭鸣鹊想问问那些刺客袭来的时候,有多惊险,但又觉得两人似乎并没有熟悉到那份上。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微笑着忽略了心中的疑问。
不过,等跟着走了一会儿,谭鸣鹊忽然觉得奇怪,这附近似乎变得荒僻了。
没什么声音。
这还是京城吗?
她看了看周围,两人居然走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她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人了。
“别怕,他们还在,只是你看不见而已。”沈凌嘉笑眯眯地说完一句,立刻接着往前走。
谭鸣鹊还能说什么?
她只好跟着走过去。
一开始谭鸣鹊觉得很无聊,不过,等她跟着沈凌嘉走到尽头,忽然看见了一丛丛花。
她愣住,将心底疑问脱口而出:“这个时节,还有花?”
面前也有梅花与腊梅,但并不止这些,还有白色的花,甚至是红色的花。
“除了梅花之外,还有什么?”谭鸣鹊诧然。
“到了冬季,也不只有梅花会开,大花蕙兰、一品红、山茶花、瓜叶菊、西洋鹃、文心兰、风信子、蝴蝶兰、结香……”沈凌嘉说起来滔滔不绝,一朵一朵指给她看,前方是一座宅院,这些姹紫嫣红还只是栽种在院子外的,他带着谭鸣鹊走进去,里面俨然是一个花园,各种颜色花朵,在萧瑟的冷风中争奇斗艳。他笑吟吟地指着最后一朵,“还有水仙。”
谭鸣鹊立刻转头看向了他,满脸震惊:“水仙?”
她收回目光来,重新打量起这朵貌似娇弱的小白花,白玉一样的花瓣围绕着一朵嫩黄色的圆芯子,翠绿色的叶子自下而上越长越细,簇拥着小小的洁白花朵。
“我一直以为水仙是春天或者夏天的花朵,她竟然在冬季也开花?”
“它长得娇弱,其实,坚强得很呢。”沈凌嘉在一旁亦然笑了。
每每来到这里,嗅着满院子的芬芳,他就会觉得心情很好。
“其实每一朵花都长得娇弱,轻轻一捏,就会挤出花汁,它们娇嫩,随时会死,便是在春天与夏天开放的花,也是难得的。”谭鸣鹊叹了口气,忍不住道。
沈凌嘉沉吟一会儿,笑了,点点头:“你说得是。”
“对了,为什么府中的花园只剩下梅花了呢?其他花早就谢了。”谭鸣鹊疑惑地问道。
沈凌嘉替她补完:“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将这些花移栽过去吧?”
“嗯。”谭鸣鹊不好意思地点头,她原以为这问题是不能问的。
沈凌嘉道:“我喜欢放在这里,这间院子,距离魏王府并不遥远。”
这似乎是没有回答,但又仿佛是答了,谭鸣鹊心中有说不上来的不解,不过沈凌嘉那么执着地沉浸在一片花海中,她想了想,也就不说什么了。
“殿下,我从来不知道……您很喜欢花?”谭鸣鹊说完又忍不住低头自省,她刚刚说的话总觉得哪里诡异。
“我只是觉得冬天盛开的花是自然的奇迹。”沈凌嘉脸红了一瞬,马上肃容,板着脸说道。
谭鸣鹊噗嗤一笑。
沈凌嘉并没有追问她在笑什么,事实上,他当然很清楚谭鸣鹊正在为什么而笑。
他难得羞涩地揉了揉鼻子,虽然平时真的像个小大人,可他终究只是一个有自己兴趣的少年,或许有很多人都会忘记,他只有十六岁。
“喜欢花有什么关系?”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里间,这里有座椅,她便让沈凌嘉坐下,自己也坐下来,“我也喜欢花。”
“这终归是女子……”
“喜欢就是喜欢,哪还有分男人喜欢和女人喜欢的呢?”谭鸣鹊反问道,“也许有一样东西有许多女人喜欢,就因为这样,男人就必须要不喜欢它了吗?”
沈凌嘉呐呐,这才发现,他竟然无言以对。
“喜欢就是喜欢。”他细细咀嚼着这六个字,失笑道,“虽然道理是如此,但人生在世,自有一番人的规矩。”
“孔子称儒,老子论道,春秋战国时代亦然有百家争鸣,他们只有一个人的规矩吗?只按照一个人的道理吗?人应该在不妨碍其他人的情况下,去追求自己喜欢的。假若,因为我喜欢花,便不允许旁人不喜欢花,这便是妨碍别人了,同样的,是谁说男人不能喜欢花?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是个男人,他只能说自己作为男人不喜欢,却怎能代表其他人说男人全不准喜欢花?”
谭鸣鹊洋洋洒洒说了一通话,沈凌嘉岂止无言以对,连呐呐声都消湮了。
半晌,他才无奈地摇摇头:“真是诡辩。”
“这不是诡辩,我说的也是道理。”谭鸣鹊道。
她正色看着沈凌嘉,这并非是为了纾解他的心结所说的话,这是她的心里话,亦算是她的规矩,给自己划的规矩。
沈凌嘉只是苦笑着摇头,但他不得不承认,面对谭鸣鹊的话,他无法反驳,亦无法用呵斥制止她继续维持这种想法,因为她没有错。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叹息着说道:“这话,你别在外人面前说。”
“我不会说。我知道这样的话惊世骇俗,他们不会听,但我愿意告诉您。”谭鸣鹊道。
沈凌嘉猛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他看看周围,这次他确认,只是进来歇息,附近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这里,听见这句话的,只有他和谭鸣鹊两个人。
他紧紧地抿着唇,牙齿轻轻地咬合在一起。
将这番心神摇曳全吞下去,他勾起嘴角,露出了笑容:“连惊世骇俗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看样子,这些天我不教课,你却也记得好好看书,从哪里看的?”
谭鸣鹊顿时放松下来,她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是一本奇闻故事。”
“那你看了什么‘惊世骇俗’的故事?”
“有一个我记得真切。”
“你说说?”
“主角是一个人,但遭了咒术,双腿变成了鱼尾,一生只能在大海中生活。”
“噢。”
“有一天,他入梦,梦见自己又成了鲲鹏……”
……
那个冬季也有花的院子,名字简单粗暴,叫做百花园。
谭鸣鹊走出去的时候,曾经回头悄悄看过牌匾,牌匾上正是这三个字。
问了沈凌嘉为何要叫这个名字,他也说了实话,就是随便想到的。
沈凌嘉又问谭鸣鹊要不要改个名字。
“改什么?”谭鸣鹊问。
“是你好奇,当然是你来想。”沈凌嘉道,“反正我是想不出了。”
“我也想不出!”谭鸣鹊理直气壮地驳回,但声音有些沙。
刚才讲故事的时候光想着那个故事很震撼,忘了那个故事还很长,等她一口气讲完,回过神来嗓子都哑了。
沈凌嘉听了她的声音实在是刺耳,忍不住道:“你还是先别说话了,养嗓子吧。”
“啊?我觉得还行啊。”谭鸣鹊根本听不出自己的声音有哪里不对劲。
沈凌嘉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你别说话了。”
现在谭鸣鹊说话的声音就像是用生锈的铁笛吹出来的声音,不,更惨十倍。
谭鸣鹊仍然没有自知之明:“为什么?”
☆、记忆
“总之,我说了,你照做。”沈凌嘉懒得再解释。
万一费了半天口水她又问一句为什么,他会很郁闷。
果然,他还没开始解释,她马上问道:“为什么?”
沈凌嘉想驳斥的时候,看到她眼睛里疑惑的神情,那句话在嘴边转悠了半天,还是吞了回去。
她叹息一声,道:“等你的嗓子好了,我再给你解释,现在你就乖乖闭嘴。晚上喝汤。”
话题怎么突然跳跃到了晚饭?
谭鸣鹊十分疑惑,可惜沈凌嘉并没有要详细解释的意思,径直往回走。
“这是去哪里?”
“回家!还有……”沈凌嘉转过头来,瞪了她一眼。
谭鸣鹊悟了,捂住嘴,这才换得沈凌嘉满意地一点头。
等回到了魏王府,谭鸣鹊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人,正站在门口,昂着头东张西望。
是菊娘。
看到了沈凌嘉,她松了口气之余,嗔怪地看了谭鸣鹊一眼,这才急匆匆朝两人走来。
“这就走到了,你干嘛着急先跑过来?”沈凌嘉饶有耐心地说道。
看沈凌嘉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菊娘叹息一声,却也无话可说。
于是又瞪了谭鸣鹊一眼:“你既然跟殿下在一起,就应该劝他早些回来。”
“怪她作甚?她哪知道我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再说了,我们出来又有多久?”沈凌嘉十分无谓地说道。
“您……唉!”菊娘说完又奇怪地看了谭鸣鹊一眼,“我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开口?”
听到菊娘这样说,谭鸣鹊连忙张口道:“我……”
才刚说出一个字,那声音就像是拿生锈的刀子去刮生锈的铁墙,难听又刺耳。
谭鸣鹊聪明地闭上嘴。
听到这个声音,菊娘也皱了一下眉,问沈凌嘉:“殿下,她这嗓子怎么了?”
“说太多话,废了嗓子,晚上我们喝汤,你再让人给她熬一盅养喉咙的药。”
“药?”谭鸣鹊大惊。
“嘘。”沈凌嘉不耐烦地竖起了一根手指头放在嘴上,“不准说话。”
谭鸣鹊委屈地咬着唇,再不敢吱声。
“走吧。”沈凌嘉准备回府,却发现菊娘没动,“怎么不进去?”
“殿下,您还是现在就出发吧。”菊娘道。
“……去哪儿?”沈凌嘉是这样说,但也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在不远处。
菊娘道:“德妃娘娘病了,请您入宫去见她。”
“我马上去!”沈凌嘉变了脸色,立刻坐上了马车,车夫甩了缰绳,车轮转动,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谭鸣鹊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收回目光,正好菊娘望了过来,便低头一笑。
菊娘摇摇头,道:“跟我来吧,我让人去炖药汤。”
还真要喝药啊?
谭鸣鹊扯了扯菊娘的袖子,她不准她说话,就试图用眼神使她看懂自己的意思。
可惜菊娘并不吃这一套,只看了一眼,就诘问道:“怎么还不走?”
看来是没法说了。
谭鸣鹊叹息一声,只好跟着菊娘一起入府。
她一边走一边想,德妃娘娘是谁?是魏王的娘亲吗?
她有心问一下菊娘,不过一开口说话才发现嗓子还真有点疼,只好暂且忍住这份好奇心,决定等养好了喉咙再说。
魏王府里当然有专门吃饭的地方,但一般坐的是沈凌嘉,偶尔有客人来,便在那里招待。
所以谭鸣鹊还是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想来待会儿会有人送饭。
是赵柳还是聂茶?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翻出之前用过的东西,把那个绣着虎眼的绷子拿来。
拆开绷子,这是一条很大的白色绸。
谭鸣鹊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便拿来剪刀,细细剪出一块方巾的大小,让她绣的那双虎眼正好在方巾边缘处,毕竟,这是沈凌嘉亲口说过她得留下来的,谭鸣鹊还记得,便特意保留了这对虎眼。她穿了一条精白色的线,在尾端打结之后,慢悠悠地捋直,就这么一会儿,她听见了敲门声。
这么快?
谭鸣鹊惊讶地看向门口,但并没有呆坐着,听到这个声音,就马上起身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果然站了一个提篮子的丫鬟,是聂茶。
她皱着眉,直到谭鸣鹊打开门,也仍然是一脸不悦,没有掩饰。
“谭姑娘。”她打了一声招呼,就走进来,气哼哼地把手中的提篮放下,她背对着谭鸣鹊,打开篮子的盖,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谭鸣鹊走过去看了一眼,是一碗药汤,飘着浓郁的药香,不过肯定是苦的。
其实她觉得过了一会儿嗓子似乎又舒服了一点,再说话的时候只会有点刺痛,而她的声音也并没有之前那种嘶哑了。
“你怎么板着脸不高兴,谁惹你了?”谭鸣鹊自己动手把篮子里另外一碗汤,还有一个小碟子拿出来,汤看起来有些稠,而碟子里装的是胭脂色的红糖块,应该是菊娘考虑到药会苦吧?
她正感念时,听到聂茶不悦地说:“这本来是赵柳要做的事情,她非逼着我替她来送东西。”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
谭鸣鹊有些无言,忍不住替赵柳说话:“平时赵柳不也常常替你做事吗?”
她本以为自己说了这句话以后,聂茶会羞愧,谁知道她又哼了一声,道:“她在你们面前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谭鸣鹊是这样想,也将疑心摆在了脸上。
聂茶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郁闷地说:“算了,跟你这个小孩子也讲不明白。”
“你等等。”谭鸣鹊拉住她的袖子,“要是你不说,我就当你是骗我。”
“我骗你一个小孩子干什么?赵柳她就是会做面上功夫!”聂茶生气地吼道。
这么低级的激将法也能中计?谭鸣鹊甚为讶异,不过还是配合地问道:“她怎么了?”
“平常我是总让她替我做事,但之后我也帮了她的忙啊!怎么,你们都以为我压榨她,欺负她?”没等谭鸣鹊说话,聂茶就气得一跺脚,“我就知道你们是这么想的!”
谭鸣鹊不得不开口道:“我还没说呢。”
“你们都是一样的,这次也是,她有事不能过来,我也有事啊!可她不管,扔下东西就走,说我不送过来之后就告诉菊娘说……可恶!”聂茶气呼呼地向谭鸣鹊抱怨道,“你说她是不是很过分?”
谭鸣鹊迟疑了一会儿,道:“我很同情你,但这毕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我就知道!”聂茶暴怒地甩手离去,这次,谭鸣鹊连抓都没抓得住她。
抓不住就算了,她虽然好奇,但并没有好奇到必须追根究底的份上,既然聂茶气得跑了,她便暂且存下这个疑问,坐下来先吃东西。
聂茶说赵柳与表面上看起来不一样?便是背着人,她一样是这样想,既然没有凭据,便不能尽信,她还是更相信自己两只眼睛看见的,两只耳朵听到的。
等到坐下来,谭鸣鹊又不得不开始选择了,是先吃药,还是先喝汤?
她瞄了一眼那几块红糖,终究是馋嘴,便先端起药碗,轻轻吹了吹,将口凑到了碗的边沿试了试温度,不算烫,就一口饮尽——但它苦啊!不烫,却很苦啊!谭鸣鹊急匆匆将红糖块扔进嘴里,虽然感觉到了甜,可那苦味也无法消散,甜味与苦味相互冲击,她顿时有一种很想呕的感觉。
谭鸣鹊猛然低头把糖块吐回碗里,咂咂嘴:“怎么这么苦?”
算了算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忍吧。
谭鸣鹊倒了一杯白开水,慢慢喝了,直到嘴巴里的苦味慢慢变淡。
她忽然想起更小时候的事情,她记性不错,常人对于三岁发生的事情可能只会有一个印象,不过,她却能记得很清晰,在她三岁的时候,有次曾经生了一场大病,病了五天,一开始是吃了脏东西,后来开始发热,烧得昏昏沉沉,娘一直在床边照顾她,她没有给她喂糖吃,那时候她总端了一杯水,等她喝完药,让她喝,或者漱。
谭鸣鹊闹着要吃糖,娘只告诉她吃了会更苦,谭鸣鹊不信,但娘也并没有为了给她一个教训,就真的去拿来糖,所以谭鸣鹊一直以为也许吃糖是能够压住苦涩感的。所以这次才会忍不住吃糖,不然,其实是应该先喝了那个汤,再吃药的。
其实,娘亲一直温柔,但也很决然,一旦做出决定,绝不会更改。
无论那是对的,还是错的。
可谭鸣鹊觉得,如果是错的,应该要改正吧?她不能明白母亲的执着,不过,她会努力让自己做得比娘亲做的更好。
生病那段时间里,没有见过父亲和兄长们,谭鸣鹊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做生意太忙?但她病了很多天,那时候,大夫甚至告诉她娘,可能要做好办后事的打算。
虽然之后那话被娘亲反驳了,不过,可见她病得有多糟糕。
为什么病成那样,父亲和兄长们,也不来见她呢?
自从被拐走之后,谭鸣鹊总是很怀念自己的家,怀念山清水秀的江南小镇,怀念慈和的父亲,宽容的母亲,宠爱她的兄长们。
☆、初雪
她记忆里,只剩下好的,好像一切都是好的,但怎么可能一切都是好的?等到谭鸣鹊很想回忆那些时光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她的记忆突然变得模糊。
但是,怎么会呢?
她连三岁时生病的记忆都那么清晰,有什么记忆,会变得模糊?
谭鸣鹊想不明白,突然又生出一种恐惧——她不想明白了。
她低头看向面前的汤碗,猛然端过来,拿起勺子开始吃。
也许吃东西能让她忘掉那些胡思乱想的事情。
这碗汤并不是往常那种清澈的汤,看起来十分粘稠,但绝不是粥,这里面肯定没有米。谭鸣鹊舀起一勺来,放进口里慢慢地津,连咀嚼都省了,她好像吃到了冬瓜,但并不是实在的冬瓜肉,而像是那种被熬得融化在汤中的口感。这碗汤是豆绿色偏黄的,熬了冬瓜,也说得过去,但肯定不止冬瓜,应该还有其他青菜,不过她尝不出来了。
谭鸣鹊琢磨起汤的成分,倒是真忘记了之前的烦恼。
等到吃喝完,聂茶还没有回来,谭鸣鹊决定待会儿再把这些空碗送回去。
她回到床上,把烛台拿来,叠起凳子,将烛台放在凳子上。
暗室里摇曳起火红色的光,亮是亮了,但谭鸣鹊想分辨其他颜色的线就变得困难。
罢了,按着显江绸上虎眼的颜色对照着分辨其他颜色也行。
谭鸣鹊安慰自己,她总不能让天空马上亮起来,也就只好认了,她想今晚赶工将这块方巾绣好,等明天沈凌嘉从宫中回来了,她直接把方巾送去。
谭鸣鹊当然不会在方巾一角绣个老虎,沈凌嘉要她留下一双虎眼,那就留着,不过,只需要留下这对眼睛就行了,连虎头都不必绣,话说回来,若是在方巾一角绣个虎头,就算是老虎的脑袋,那也是个脑袋,看起来太惊悚了,送这种东西简直是给沈凌嘉找不痛快,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仔细研究了一番,然后慢慢下针,将虎眼周围的颜色加深。
之前是浅浅的,这次却强调了颜色,使这对虎眼不会显得散,如果是绣一整只老虎,当然是之前的绣法更好,不过现在只保留一对凌厉的眼睛,那就要加强边缘了,她慢慢下针,做完之后又重新给虎眼附近那些虎的毛发加深了颜色,使它变得更加亮眼。
谭鸣鹊并非不会那种突出的绣法,她只是更喜欢自然的感觉,但此刻用意不一样,绣法也需要有所改变。
绣完之后,谭鸣鹊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看,把几处细节再改改,便开始缝边了。
刚才剪这块绸布的时候,留下一些散碎的线从布的边缘凸出来,她慢慢缝合,将这块方巾的边缘缝合好,不露线头,最后打结,将最后一个线头也藏起来。全部做完之后,谭鸣鹊长出了一口气,缝方巾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过,这毕竟是魏王要用的,她不敢怠慢,十分仔细,直到全部完成之后,才能稍稍安心。
沈凌嘉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人,但这并不代表谁能轻慢他。
谭鸣鹊知道自己在魏王府中是什么身份,她在沈凌嘉心目中和在其他人眼中看来的地位不同,但其实,与菊娘是一样的。她不会妄自菲薄,但也不会得意忘形。
等缝好了方巾,谭鸣鹊把它收起来,准备明天见了沈凌嘉再给他。
等到做完了这条方巾,谭鸣鹊陡然生出一种无事可做的感觉,她无聊地看着前方,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没趣。不过,没多久她跳下了床,既然睡不着,呆在房间里又无聊,索性出去逛一下好了。先把空碗还到厨房,之后在府中散散步,谭鸣鹊并不担心自己会有危险,魏王府里的人对她没有恶意,她自问不曾得罪人,就算有,也不至于到暗害她的地步,至于风柳楼……本来就是做戏,容婆难道真会派人来杀她?
谭鸣鹊嗤笑一声,就从架子上取下来一件纯白的披风,这是用兔毛拼的,似乎某个等级的侍女人手发一件,可惜谭鸣鹊领到了披风,却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属于哪个等级的侍女。她披上披风,戴上雪毡帽,拎着提篮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狂风阵阵,确实很冷。
谭鸣鹊低着头走过一段段路,来到厨房,这里留了火,仍然有晚饭时的余温。
蔡婆子不在厨房里,这里有另外三个婆子守夜,谭鸣鹊跟她们说了一声,将提篮留下,让她们检查了提篮里面的东西之后,便离开了厨房。
等来到外间时,没多久,谭鸣鹊忽然看见一片片雪白的茸毛从天空中落下。
一开始,谭鸣鹊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等到那茸毛落到她脸上,留下一丝凉意,她才明白,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雪?
雪……
谭鸣鹊呆呆地站在路中央,心口中陡然升起一股热气。
原来这就是雪?
在家时,有几个丫鬟是从北方流落来的,她问起那些人北方有什么,听得最多的就是冬天的雪。
谭鸣鹊没见过。
只听那些人说的,她从不觉得雪是美丽,她只觉得那是一件稀奇事。
但是,今夜,此刻,当她第一次看见漫天大雪,她仰起头,任凭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一点也不想走。这样仰起头,戴了帽子也没用,更冷了,但她却被这美景留住,怎么都迈不动步。
这就是雪啊!
她还未曾见到漫山遍野每一处都是白雪皑皑的景象,但她已经感觉到了震撼。
只是一朵小小的雪花,聚集在一起从天空中落下,竟然如此迷人!
谭鸣鹊呆呆地迎接这片雪,好一会儿,雪落在脸上,然后融化,幸好她身上还有正常人的温度,但帽沿也结了一点霜。
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准备走,却忽然听见从背后传来疑问声:“你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谭鸣鹊回过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站在她背后的人竟然真的是沈凌嘉。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皇宫里吗?
她正好奇,没想到沈凌嘉的脸上也露出诧然之色,不过他很快将那表情掩饰住,换做责问声:“我说过让你好好休息,怎么又跑出来?”
“我把空碗还去厨房。”谭鸣鹊连忙解释道。
“你嗓子好了些吧?”沈凌嘉问。
谭鸣鹊点点头。
“那就好,回去睡觉吧。”沈凌嘉催促道,然后绕开她,准备走。
谭鸣鹊鬼使神差地问道:“殿下您为什么会回来?”
而且还一脸郁闷。
沈凌嘉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是我的府邸,我不能回来?”
“德妃娘娘是您的母妃吗?”谭鸣鹊不管,接着问。
“……对。”
“我以为您今夜会在宫里,不会回来。”谭鸣鹊此时才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没有。”沈凌嘉的眼神有些飘忽,“我又不是太医,她没事了,我留下有什么用?”
“您很不高兴吗?”谭鸣鹊又问道。
她总觉得沈凌嘉提起“她”的时候显得很烦躁,但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人应该是沈凌嘉的亲生母亲,德妃吧?
“你的好奇心真重。”沈凌嘉道。
这句话应该是警告,不过,谭鸣鹊没听出那种语气,他似乎真是无心之言。
于是谭鸣鹊凑过去,道:“对啊,我的好奇心很重,可是,我也是一个守口如瓶的人。”
“你?”沈凌嘉失笑。
但谭鸣鹊正色:“对,是我。”
沈凌嘉笑得更开怀了:“你这是自卖自夸?”
“我能不能守住秘密,难道连殿下都不清楚吗?”谭鸣鹊反问道。
沈凌嘉停了笑容。
他看着谭鸣鹊,没有说话,谭鸣鹊也回望着,一言不发。
两人都沉默下来,只剩下雪花飘落,以及风声。
突然,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
“是巡逻的守卫。”沈凌嘉回过神来,轻轻推着她往声音来源相反的方向走,“别干站在这里了,找个能够躲雪的地方吧。”
“这是雪,又不是雨。”
“哪怕是雪,全落身上久了也要生病。”沈凌嘉是经验所谈,立刻催促道,“走吧,去那里坐。”
他看到一个凉亭,虽然四面透风,好歹不会有雪花落在头顶。
谭鸣鹊拗不过他,也只得听命,跟随而去。
两人走到凉亭里,沈凌嘉解开身上的玄色披风,只穿了一件大氅,但谭鸣鹊还是忍不住劝说道:“殿下,您还是披上披风吧,今夜这么冷,您也不能着凉啊。”
“我不冷。”沈凌嘉说完这句话之后,固执地将披风扔在一旁。
他转头看向谭鸣鹊,毫无引入话题的句子,直入正题:“你觉得我很好欺吗?”
“您若是好欺,就不会把我从风柳楼中带出来了。”谭鸣鹊摇头说道。
沈凌嘉没想到她否认的理由会是这个。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为什么?”
“真正好欺的人绝不会救我,他根本没有骨头,同情心是拥有勇气的人并发的情绪,麻木好欺的人,不会有同情心,更不会可怜我,只会觉得我受到欺辱和他一样,是应该的。”谭鸣鹊道。
☆、明理
“这又是你的道理?”沈凌嘉笑着问道。
“这是道理,并非只是我的。”谭鸣鹊正色道。
沈凌嘉摇摇头,但对这句话,他确实无法反驳。
“原来,我还不算好欺。”沈凌嘉道。
谭鸣鹊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便不自作聪明,只乖乖坐在他对面,不说话。
沈凌嘉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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