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一世殄-第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还要什么线?”
  “这里……这里,这些颜色,都是多余的。”谭鸣鹊取出一部分偏蓝色,紫色和绿色的拿出来,摇摇头,“我现在说,比较多,您能全记住吗?”
  菊娘只点头道:“你说。”
  “黄栌、赤金、紫檀、栗色、赭色、姜黄、昏黄、棕红、琥珀、秋香色……”
  等到谭鸣鹊说完,她让菊娘复述一遍,菊娘所说确实,她记性很好,果然重读得一字不差。
  “那请您去绣坊也好,或者其他地方,找来这些颜色线,细线和坚韧的线,都要一些。”谭鸣鹊道。
  如果说什么是谭鸣鹊最感兴趣的,那就唯有刺绣了。
  条件允许的话,便是菊娘不用叮嘱,她自己也会强迫绣出最好的结果,各种颜色的线,都不怕用,虽然她不喜欢麻烦,但在这一点上,她绝不觉得麻烦。
  菊娘的行动力比谭鸣鹊想的还要更快,有人送饭菜来,谭鸣鹊吃完,菊娘就带着一堆绕好的线回来了。
  “这些线又细又坚韧,想必是你要的。”菊娘把装它们的盒子放在床上,道,“绣它,需要多久?”
  谭鸣鹊微笑:“菊娘姐姐您晚上来拿吧。”
  “好。”虽然成品未出,菊娘的心不能完全放下,不过她还是舒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她一直提心吊胆,如今,总算暂时有了一个希望。
  谭鸣鹊目送菊娘离开,低头慢悠悠理线。
  不过是两只眼睛罢了,能有多难?但她偏偏不能太快完成,哪怕这对于她而言,轻而易举。
  菊娘送来了许多线,与线比,针更多。
  谭鸣鹊算了算自己需要的颜色,将那些线全部穿过了针,比如一种秋香色,截取同样长度的几段,分别穿针,大约穿出了十条线,但没用到的针还有许多。“这是拆了个针板吗?”谭鸣鹊费解地自言自语,手上的动作,慢条斯理一点不乱。
  等到把所有的线慢吞吞穿完了,她开始仔细检查祭服上那条四爪蟒的“脸”。
  只有绣两只眼珠的事,说是简单,可是,如求整幅绣品仍显自然,当然不可以只顾着一双眼睛,也要看看绣这条蟒的人是什么心思,这条蟒的颜色如何,绣图的风格怎样,如此下针,才不会使整幅绣品的效果变得突兀。
  谭鸣鹊一边在穿好的线堆里挑选,一边想到,这人抠蟒眼的人倒是挺会挑。
  眼珠一向是绣品中最用心的,撇去挑衅之意不谈,眼珠有神,整幅绣品都有神了。
  她要还原这个,是最不容易的。
  幸好只有两只眼珠,其余的,倒没破坏,她根据空洞的破洞周围的颜色,线段,可以慢慢推测出这眼睛大概是什么样子的。眼白大概用水绿色和素色慢慢调节就好,还有剪去蟒眼的地方,旁边有许多断裂的线毛,也要梳理以及藏好。
  谭鸣鹊慢慢摩挲着线,拣出一条,悠然扎进祭服中,下针如下笔,图的首先是果断。
  她是真心喜欢做这件事,哪怕不是因为答应了沈凌嘉,也会认真做好。
  如果成品不够完美,她自己都会不甘心的。
  等到午时,谭鸣鹊已经差不多要收尾了,其实真不用等到晚上,她慢吞吞地拖延时间,仍然只消两个时辰就绣完了。
  绣完,谭鸣鹊打了个哈欠,“罢了,睡个午觉,醒来再送去。”
  想到这里,她转身先把旁边放在床上的灯盏给吹熄了。
  “砰砰砰!”
  有人砸门。
  而且,一砸完,直接推开门闯进来了。
  “谁?”谭鸣鹊往被子里一缩,她还以为是歹人,没想到,闯进来的是菊娘。
  “菊娘姐姐!原来是你!怎么突然冲进来?吓了我一跳。”谭鸣鹊松了口气。
  菊娘却没有慢吞吞说话的心思,直接掏出来一张纸,甩在她面前:“你有没有开始绣?先……”
  话音未落,她已经看清楚了摆在谭鸣鹊面前的祭服。
  祭服之上,一条四爪金蟒浑然天成,眼珠炯炯有神。
  “你绣好了?”菊娘茫然地呆住。
  谭鸣鹊不明白她怎会如此:“怎么了?”
  一边问,一边伸手拿起那张纸来,一看,就明白菊娘怎会突然如此震惊。
  又如此绝望。
  这是一张图纸,是祭服的图纸,一套祭服上绘制着一条金蟒,图样与她面前的祭服相似,不止是形状,连颜色也几乎一致,唯一不同的是,蟒目处的“眼白”并非白色,而是赤色。
  也或可成为“眼红”了。
  红眼金瞳,与她绣的白眼金瞳可不一样。
  拿这样的祭服交差,恐怕,很难能说得过去。
  菊娘呆呆地看着那件祭服,露出惶然之色,像是傻了一样,只能喃喃说道:“怎么办……怎么办……”
  

☆、上课

  
  谭鸣鹊将图纸放下,呵呵一笑:“菊娘姐姐,你不要担忧,我有办法解决。”
  菊娘回过神来,恐怕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只诘问道:“你怎么绣得这么快?”
  “哪怕是绣到一半,如果没法解决,那仍然是个烂摊子。”谭鸣鹊冷静地说道。
  “是,不过……”菊娘的话,戛然而止,她呆呆地品了一下话中的意思,回过神来,道,“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还原这双眼睛?”
  “哪怕是重新剪了,我都能绣回原样,何况是还原而已?”谭鸣鹊道。
  说完,她浅笑不语,低头拿针来挑,慢悠悠拆了线,再拿剪刀,一并剪去。
  祭服上,便又还原了刚才的样子,仿佛她还不曾下针过。
  菊娘本来一脸忧容,见到这景象,顿时笑逐颜开:“原来你真的有办法!”
  一边替她重新点亮了灯。
  谭鸣鹊仍然没说话,只低头继续翻检那些线团,幸好,菊娘找来的挺多,这次倒不必麻烦她多跑一趟。
  她选出石榴红和炎色的线,做红眼底,慢慢地一段段衔接之后,自然地串上丹色做轮廓。
  至于金瞳,仍然使用亮眼的鹅黄色与鸭黄色穿插,亮点处主要采用金色,荼白色,铅色。
  等到绣完,谭鸣鹊再用苍色和蟹壳青挑缝了几笔,以与金龙的暗鳞做互衬。
  菊娘迫不及待地接过来一看,啧啧称奇:“果然与图样上的金蟒一致!”
  谭鸣鹊这才得意地说了一句:“那当然!”
  “行了,行了,这下总算是行了!”一向冷静自持的菊娘,难得露出了欣喜庆幸之色。
  她一边松了口气,一边小心翼翼将祭服再次检查。
  不过,哪怕是一点线头,谭鸣鹊都藏得很好,绝不会有人看得出,这祭服曾经被毁坏过。
  菊娘感慨地抱着祭服,半天没说话。
  “你该先把它拿回去吧?好好藏起来?”谭鸣鹊提醒她。
  “对!”菊娘点头,有些犹豫地欲走不走,突然转头说道,“既然已经绣好了这件祭服,也没有其他事情做,这几天,你好好休息。还有,殿下让我告诉你,他等你养好身体,之后还要教你呢。教什么来着?”菊娘费解地想了半天,“是我忘了吗?……他好像没说。”
  教识字,八成是教识字。
  谭鸣鹊连忙笑道:“没关系,等我养好身体,去找殿下不就知道了?”
  “对,这些天你乖乖躺着,照时间吃饭,照时间睡觉,如果需要人帮忙,摇这个。”
  菊娘拿出一柄摇铃给她,让她拿好,这才接着说道:“还有,按时吃药。”
  谭鸣鹊抱怨过药苦,菊娘怕她悄悄倒了药不喝。
  “我知道!”谭鸣鹊连忙点头,“我会的!”
  菊娘这才离去,走的时候也没忘记带走针线盒。
  谭鸣鹊舒了口气,何止菊娘安心?她也放下了一个重担。
  睡觉睡觉,药和晚饭,还是等睡醒了再说吧。
  ……
  也许有目标的时候真的做什么都会更快些,就连康复的效率也比普通病人高。
  谭鸣鹊一感觉到自己能下床了,隔日就去了书房。
  菊娘守在门外。
  谭鸣鹊一看到菊娘就发憷,连忙说:“是魏王殿下准我来的。”
  菊娘看了她一眼,打开门:“进去吧。”
  “嗯。”谭鸣鹊点点头,连忙走进房间。
  妨她的可能不是魏王府,是书房,她刚一进门,又听到一声厉喝:“谁?”
  那一刹那猛然抬头的沈凌嘉,眼中聚集着令谭鸣鹊冻在原地的肃冷。
  不过,他的神情很快就雨过天晴,恢复了平静:“原来是你啊。”
  仿佛刚才她看到的只是幻觉。
  但谭鸣鹊能肯定,那一定不是幻觉。
  想起之前沈凌宥以为她是密探时的表现,谭鸣鹊心中嘀咕,莫非这是皇子们的共性?
  谭鸣鹊轻轻抚了一下胸膛,闭着眼平下呼吸,定了定神,这才扶着门走进书房里。
  等她走进去,缓缓转身,将门合上,因为腿还疼着,很难迅速地做完这些事。
  她刚一关上门,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了沈凌嘉的声音。
  “怎么回事?”
  他快步走到她身边,诘问道:“你的腿伤还没有好?”
  谭鸣鹊不好意思地后退了一步:“没关系呀,我已经走得动了
  空气中飘荡着隔了几层才飘出来的淡淡的药香,虽然不算刺鼻,但也跟书房里书香气有些冲。所以她才觉得很是抱歉,幸好,沈凌嘉没有责怪,只是对她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是。”谭鸣鹊清脆地答应了一声,马上朝他走了过去。
  只不过,谭鸣鹊走过去的时候,还有些跛着脚,沈凌嘉看了,只是皱眉。
  她还以为他是对自己心生不悦,慌忙说道:“殿下,这不影响我走路,我还能继续做事的。”
  沈凌嘉听了之后,没有放轻松,反而更是皱紧了眉头。
  但他没说什么,只阴着脸点点前面:“在这坐下。”
  谭鸣鹊走到的地方,正好有个凳子,她听命,也腿酸,赶紧过去坐下。
  此时沈凌嘉才不悦地说道:“腿伤没有好,你下床做什么?”
  “不是,好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您好,我都能走路了,要是没痊愈,我哪还能自己走过来啊?最多就是有一点腿软而已,没关系的!”谭鸣鹊笑眯眯地仰起头,用好学的目光崇敬地望着沈凌嘉,“殿下,我该怎么学呢?”
  “讲课的时候,不必分什么贵族平民。”沈凌嘉听了只淡淡地说,“没旁人的时候,你就称我为先生吧。”
  “是,先生。”谭鸣鹊从善如流。
  沈凌嘉对她的态度满意,见她已经坐下,也没面露痛苦之色,想来,也是无妨。
  “今天在这里教书。”他点点桌子。
  谭鸣鹊诧然地看着他,问道:“这里?这?”
  “是啊,你有什么不满吗?”等轻松下来以后,沈凌嘉倒是找到了调笑她的趣味。
  谭鸣鹊还未察觉,只呆呆说道:“可是先生,这里是喝茶的地方。”
  一个茶桌,一个凳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学习之所,起码也该有个书桌书椅吧?
  也不远,就在几步路以外。
  “去那里做什么,你还走得了吗?”沈凌嘉一概否决。
  然后,他走到书架上,抽了两本书,一本递给谭鸣鹊,一本自己拿着。
  “你先翻开看第一页。”沈凌嘉给她翻到,轻轻点点,“你先瞧瞧。”
  瞧什么?她不认字啊!
  谭鸣鹊本来很严肃地将书捧到手中,但只一看,顿时觉得眼前全是星星。
  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啊?到底都是些什么啊?
  她是知道,这书上写的叫做“字”,不过于她而言,也就真的只是“字”而已。
  这一堆堆的蚊子泥,她一个都不认识!
  正在谭鸣鹊头疼的时候,沈凌嘉忽然从她背后冒了出来,伸手指着开口的三个字道:“我念给你听,你跟着我学,我说一遍,你说一遍,懂吗?”
  谭鸣鹊点点头,却不小心撞了沈凌嘉的下巴。
  沈凌嘉是一点动静也无,她却痛得要死,也不敢喊,只好小声说:“是,先生。”
  “人之初。”
  “人之初。”
  “性本善。”
  “性本善。”
  “性相近。”
  “性相近。”
  “习相远。”
  “习相远。”
  ……
  沈凌嘉带着她念,将第一页上写的念了整整五遍。
  然后,他又接着讲这些话里蕴含的故事,意思,巨细靡遗地给谭鸣鹊解释。
  凡是谭鸣鹊有丝毫不懂,都能够提出来,沈凌嘉立刻能给她说个明明白白。
  如果是枯燥地学习,谭鸣鹊也许很快就会烦躁,不过这样记故事,记道理,她却也在不知不觉间把第一页记在了脑海里。
  沈凌嘉又带着她念了五遍。
  她念了一共十遍,沈凌嘉陪着她也念了十遍。
  虽然谭鸣鹊觉得嗓子这么长时间地说话,有些不习惯,可她也同样可以听得到,沈凌嘉连续说话后,他的嗓音也变得有些沙哑了。谭鸣鹊立刻愧疚起来,沈凌嘉身为魏王,却这么平易近人地帮助她识字,那么,她是不是该用成果来报答呢?
  她总不能理所当然地享受沈凌嘉给她的一切呀。
  谭鸣鹊无奈地想,她欠沈凌嘉的,似乎更多了。
  “你走神了?”沈凌嘉神色不虞地看着她。
  “没有没有……”谭鸣鹊赶紧摇头。
  “你说谎?”
  “……”
  “行了手掌摊开吧,打手心。”沈凌嘉变戏法似的抽出了一根板尺,得意洋洋地道,“这还是我向师傅讨来的呢,他听说我也收了一位徒弟,可是教了我不少教学经验。你放心,既然你是我第一位学生,我就一定会对你认真负责。”
  谭鸣鹊咽了口口水。
  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天你来的时候,这一页我会再来考你,若有不会的地方,错一处……”沈凌嘉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板尺。
  谭鸣鹊的脸刷地惨白:“我一定会记得!”
  “那就好。”沈凌嘉将板尺丢在了桌子上,将谭鸣鹊搀扶着站了起来。
  “写字也一样重要。”说完带着谭鸣鹊走到了书桌前,手把手地教她握笔。
  

☆、朽木难雕

  
  谭鸣鹊笔走虫蛇一般把《三字经》第一页写了一遍,沈凌嘉看着这张难看得要死的字啧啧称奇。
  “你这笔拿得挺稳,怎么字却不漂亮?”
  “我第一次写呀。”谭鸣鹊委屈地道。
  “好吧,我重说。”沈凌嘉清了清嗓子,十分严肃地道,“这是我见过最难看的字。”
  “……”
  也许谭鸣鹊吃瘪的样子真的很好看,要么就是沈凌嘉能够从她吃瘪的表情中看出一朵花。
  否则谭鸣鹊实在不能明白,沈凌嘉怎么就那么喜欢欺负她呢?
  正闷闷不乐地收回酸痛的手要走——谭鸣鹊一到睡前就要换药。她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
  “怎么了?”沈凌嘉疑惑。
  “我忘了……”
  “忘了什么?”
  “性相近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孺子不可教也!”
  沈凌嘉是难得地失态了。
  他真没见过这么败絮其中的学生,明明人还挺聪明的,怎么这点文章都记不住?
  所谓朽木难雕,说的必定就是这种人!
  谭鸣鹊只能傻笑地往后退两步,现在的沈凌嘉,太凶悍了。
  她已经尽力了,可是那些话简直像是流星一样,在她的脑子里只能一闪而逝,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奔向永恒的黑暗去了。
  在她看来,她还能记得九个字,已经很厉害了。
  不过在沈凌嘉面前,还不够看吧。
  谭鸣鹊怯怯地缩着脖子,十分认真地听着沈凌嘉的教诲。
  沈凌嘉慢慢冷静下来了,一味的凶吓解决不了问题。于是在他重新拥有理智以后,目光立刻恢复了往日的睿智与冷静:“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既然你记不住,那么就把今天学到的抄写十遍。我在这儿陪着你,你一边写,也要一边念,要是遇到了不会念的,就问我。”
  “是,先生。”谭鸣鹊蹒跚着挪回了桌子前面,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扶着桌沿,另一只手则颤颤巍巍地捏着笔杆。
  “这儿要抵住!”沈凌嘉注意到她握笔姿势的错误,立刻发出了严厉的声音。
  谭鸣鹊有些惊惶地看向他,沈凌嘉无奈,伸出手帮助她纠正了握笔的姿势。
  “才刚刚教过你的。”沈凌嘉状似埋怨一般自言自语。
  谭鸣鹊的眼神有些黯然,但依旧努力地支撑她的动作:“人之初……”
  抄写十遍果然还是有好处的,比如她现在总算不会犯太基本的错误,那些句子也背下了。
  不过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草书”,在阅尽大家笔法的沈凌嘉看来,还是太难满意:“这字怎么还是这么难看?”
  谭鸣鹊委委屈屈地撇过头,嘟起嘴。
  “不过你倒是挺努力的。”沈凌嘉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在她的背上拍了拍,“去吃饭吧。”
  “是,先生。”谭鸣鹊恭敬地向沈凌嘉告辞,然后慢悠悠地挪动着出了书房。
  菊娘在门外候着,见谭鸣鹊从书房里走出来立刻搀扶住她。
  谭鸣鹊谨记着沈凌嘉的教诲,不断吟哦着她今天记住的句子:“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她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些简单句子的深刻含义,慢慢地,这些高深莫测的言语便融入了她的脑海中。
  下回去见沈凌嘉的时候,应该能背给他听了吧。
  ……
  谭鸣鹊走出房间时,正好看见沈凌宥从对面走过来。
  她赶紧行礼:“七殿下。”
  菊娘还搀扶着她,看了沈凌宥一眼:“她腿伤还没痊愈。”
  “没痊愈就应该拄拐,空着手走来走去,这是巴不得自己再断一条腿吧?”沈凌宥冷眼朝菊娘说道,“你要是担心,还不如去找拐杖给她,还是你打算做根拐杖?”
  他不怀好意地打量菊娘:“若说是拐杖,你好像……多了两条手臂啊?”
  “呵呵呵。”菊娘扶着谭鸣鹊突然笑了起来,末了,冷脸说道,“不过七殿下,削人棍这个故事,您早就说过了。”
  “是吗?说重啦?”沈凌宥立刻变了脸色,笑吟吟地说,“真可惜,那下次再说吧。”
  然后推门进了书房。
  谭鸣鹊听到他一进门就说:“三哥,听说您当了小先生?教谁啊?徒弟是她吗?”
  “不是!”她只听到沈凌嘉冷声吐出两个字。
  走过拐角,之后的声音才听不清了。
  菊娘把她送到了房间里,转身真去拿来了一条拐杖:“明天你要是自己去,记得拄着这个,七殿下说的不错,若是在没人的地方摔了,叫大夫都来不及。”
  “好。”等谭鸣鹊答应之后,菊娘便走了。
  不久,有人敲门。
  谭鸣鹊正在床上坐着发呆,一听见这个声音,马上抬头说:“请进!”
  不管是哪位都好。
  她现在真想跟人说话,是谁都行。
  等来人推开门,露脸她就认得了,是聂茶。
  “聂茶。”谭鸣鹊笑吟吟地指着旁边,“你搬凳子来坐。”
  这些天倒没有固定照顾她的人,都是谁有空谁来,聂茶小聪明多,总能想办法让别人帮自己做事,躲懒时就跑到谭鸣鹊这里。
  谭鸣鹊倒也乐得她来,自己一个人待着太无聊,有两个人,总能说说话。
  聂茶也驾轻就熟了,马上从桌子旁边搬走一个凳子,在床边坐下。
  “我听说谭姑娘你的腿伤已经好了?怎么不出门啊?”聂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了想,帮谭鸣鹊也倒了一杯。
  “刚刚回来呢,谢谢。”谭鸣鹊接过茶杯。
  聂茶好奇地问:“你去哪儿了?”
  “书房。”谭鸣鹊想了想,把茶杯暂时放下,只拿在手上,一点没喝,“你能不能帮我拿一本书?”
  聂茶差点把嘴里的水吐出来:“去书房拿?”
  她拼命摇头,道:“我可不敢去,要是我能去,还用……咳。”
  聂茶把嘴里的水咽下去,若无其事地闭上嘴。
  谭鸣鹊摇摇头,道:“不是让你去书房,我是希望你能帮我找来一本书。”
  “什么书?”聂茶把杯子里的水喝完了,转身放到桌上去,两只手轻轻交握,这才问道。
  谭鸣鹊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一本三字经。”
  “三字经?”聂茶诧异地看着谭鸣鹊,又说了一遍,“三字经?”
  谭鸣鹊早知道说出这种请求一定会被惊讶地反问,她有预料,也就干脆厚着脸皮说:“对。”
  “你要那个干嘛?”聂茶疑惑地追问道。
  谭鸣鹊扭过脸去调整自己尴尬的表情,缓缓说道:“你能不能拿到呢?”
  “那倒是不难,如果你非得要,好,我去拿一本来就是了。”聂茶一口答应。
  谭鸣鹊连忙道谢。
  聂茶把壶里的茶水都喝完了,才离开。
  谭鸣鹊发呆好一会儿才发现茶杯还被自己拿在手上,满满一杯,赶紧一口饮尽然后放回了桌上。
  “叩叩叩。”
  等她放了杯子,坐回床上准备歇息一下的时候,又听见了敲门声。
  明显比之前那个清脆许多。
  她以为是聂茶送书来了,便说:“你下次直接进来吧。”
  门外的人打开门,安静走进来。
  谭鸣鹊往门口看了一眼,愣住:“赵柳?”
  “嗯。”赵柳傻傻地答应了一声,走到谭鸣鹊身边来,“她让我找这本书给你。”
  赵柳把手上拿的东西放在床边,谭鸣鹊拿起来一看,“三……三字经?”
  “对。”赵柳点点头,而后道,“东西送到了,我先走了。”
  “……你帮我找的?”
  “聂茶没空。”
  “哦,谢谢。”谭鸣鹊忙露出笑容,“我不方便送你,待会儿帮我关上门吧。”
  “好。”赵柳果然还是更喜欢说单字,讲完之后,直接离开。
  结果,这种事情也还是交给赵柳去做啊。
  谭鸣鹊往床上一躺,先歇息,等吃晚饭的时候再看。
  晚上来送饭的人,还是赵柳。
  赵柳这人吧,一向都是行色匆匆,之前是放下书就要走,这次是放下饭盒就要走。
  谭鸣鹊赶紧把她叫住:“你等等。”
  好不容易有个能说话的人,谭鸣鹊才不肯放她走。
  赵柳也听话,被叫住,就真的走回来:“要我做什么事情吗?”
  “呃,我不用你做什么事情呀?”
  “哦,那我还有事,先走了。”
  谭鸣鹊干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道:“你有什么急事要去做?”
  “她们常常需要我帮忙,我不能一直待在这儿。”赵柳道。
  说完她又问:“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吗?”
  “我没有啊。”谭鸣鹊下意识说。
  “那我先走了。”这次赵柳跑得快,说完就马上冲出了房间,谭鸣鹊想抓都抓不住。
  没了说话的人,谭鸣鹊吃饭也没什么胃口,索性翻开书,看着好像有点熟悉的字,一边看,一边吃,当下饭菜。
  吃完饭,谭鸣鹊找了水盆杯,洗漱后直接揭开被子睡去。
  ……
  第二天。
  今日天色昏暗,有落雨的征兆。
  这一回,谭鸣鹊是撑着拐杖进的书房。
  这一次菊娘倒没有守在门外——好像,是沈凌宥刚来过。
  “先把我昨天教你的背一遍。”沈凌嘉平静地道。
  谭鸣鹊点点头,连忙绞尽脑汁地刮搜着飘荡在脑海四处的字眼:“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
  

☆、一首歪诗

  
  虽然谭鸣鹊背得磕磕巴巴,可总算是完整地说出来了。
  “我听说,你昨天找人要了一本三字经?”沈凌嘉没有评价,只问了这么一句话。
  谭鸣鹊一怔,难道不能拿?
  “我怕背不出来,所以特意找人要来……”
  沈凌嘉摆摆手,打断她自省的话:“我不是责怪你。”
  不是责怪?
  那便是赞许啰?
  谭鸣鹊想到便问:“先生,您是不是夸我?”
  “不是责怪,就一定是夸赞吗?”沈凌嘉反问道。
  谭鸣鹊无言以对。
  然而,等她有些郁闷地低头看书时,却忽然听他说道:“但你课后还记得温书,不错。”
  这不还是夸她嘛。
  谭鸣鹊低头闷笑,吃了个便宜,也就不拆穿他了。
  沈凌嘉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一声,道:“我们今天学第二页,翻开。”
  “是,先生。”谭鸣鹊口中答应,一边将桌上的书翻开到第二页。
  ……
  讲课的途中,雨终于落下。
  晴了七日的天空中,慢慢凝聚起一团团灰色的云,碰撞着淋下雨来。
  一开始是毛毛细雨,之后,雨声渐快了。
  雨珠落地,砸出滴答的响声,响亮却并不扰人。
  今天只有雨,并不伴随着风和电闪雷鸣。
  沈凌嘉悠然念着接下来的句子,谭鸣鹊不由自主地跟着吟哦起来,等沈凌嘉念完,便开始解释其中的意思。
  他的声音很低沉,认真讲解的时候,那说话的声音便宛如秋野原中被敲响的战鼓。
  沈凌嘉说话时偏又淡淡的,用这样的声音裹挟着无谓的语调,便如同一根从天鹅皮上新拔下的羽毛,羽亮光泽,软软地挠在她心上。
  这时候,羽毛在空中画了四个字:“……能听懂吗?”
  谭鸣鹊回过神来,不是羽毛真的画出了字,只是沈凌嘉说话了。
  她答应一声,慢悠悠地复述了沈凌嘉刚才说过的话。
  虽然她走神了,但这并不影响她做正事。
  沈凌嘉满意地说:“虽然脑子不够聪明,但幸好还算认真。”
  “我脑子不笨!”谭鸣鹊不服气地说。
  沈凌嘉笑了:“昨天连十二个字都几乎背不下来的人是谁啊?”
  “……我只是刚开始学,有些不习惯而已,等我习惯之后就好了。”
  脑子笨这种话,是她的哥哥常常用来揶揄她的词。
  她每回都会顶嘴,这一次,也直觉地顶了回去。
  可说完以后她就后悔了,面前的人不是她的哥哥,是魏王殿下啊。
  谭鸣鹊忐忑地将头撇开,不敢和沈凌嘉对视。
  沈凌嘉笑了:“刚才你不是还很有勇气吗?现在怎么又害怕了?”
  害怕也是敏感词。
  谭鸣鹊猛地抬起头,用不屈的眼神——不过,触及沈凌嘉的目光,她立刻又变得软弱起来。
  这儿不是她的家,她是依附沈凌嘉而捡回一条性命的。
  她不能无礼。
  “不服气?”
  谭鸣鹊摇摇头。
  “抬头。”
  谭鸣鹊听话地抬起头,看着沈凌嘉的……下巴。
  “你看着我的眼睛。”
  对视了一眼,谭鸣鹊很快扭开脸。
  “呵呵。”一声轻笑,来自沈凌嘉。
  谭鸣鹊可以感觉到一个什么东西轻轻地砸了她的头一下,猛然抬头,谭鸣鹊就看清楚了,是沈凌嘉用手中的书在砸她的脑袋。有些痛啊……不过谭鸣鹊可不敢讲,刚才实在冒犯了沈凌嘉太多次,要是现在继续顶嘴,也许真的要惹怒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