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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无棱-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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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柳非烟细长的眉毛不悦地挑起,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那臭小子就是串通好的!居然栽在你们两个小辈手上……老娘活了大半辈子了,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一个哑巴亏!”
  白轻墨轻轻一笑。
  柳非烟拿着针袋转过身来,扶住白轻墨的肩,拍了拍:“这么瘦,平日里不知道多吃一点儿。好了,我下针的时候说不准会疼。你只要坐稳了,保持灵台清明,别的事儿就别管,听见没?”
  白轻墨闭上眼睛,微微笑着点头。
  “明玉,扶住她。”柳非烟搬了张椅子,坐在白轻墨身后,淡淡吩咐。
  明玉立刻走上前来,轻柔地托起白轻墨的脊背,令她挺直背坐在水中。
  火盆开始冒起红色的火星子,烧红的木炭上架起一盏小巧的白瓷火灯。明亮的火焰将缓缓旋转的针头烧得滚烫。
  然后,下针。
  尖锐滚烫的针头缓缓陷进光滑柔软的皮肤,颈后那一簇无法忽略的尖锐痛意缓缓刺激着麻痹已久的神经,滚烫的温度似乎传达到指尖与发梢,升起了许久未能调动的体温,虽然十分疼痛,却令白轻墨轻轻吐了一口气。
  柳非烟接着在白轻墨后背上快速连续扎上几针,室内白雾缓缓缭绕,木桶内升起的水汽几乎遮住了白轻墨的脸。
  显然,毒后解毒的功夫同她下毒的功夫一样高明。整个房间内寂静一片,空气中有种略显紧绷的沉默,只余火盆中木炭静静燃烧偶尔响起的“噼啪”声。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坐在木桶中的人背后已经扎满了长长短短的银针,有些针口还缓缓有黑色的血液顺着针头溢出来。
  柳非烟下针之间瞥了一眼白轻墨满是冷汗眉头紧皱的脸,仍旧没有一丝血色,咂咂嘴,抹了一把汗,低声喃喃道:“奶奶的,哪个王八蛋给老娘弄出来这么个伤天害理的东西,真不好解。”
  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缓缓旋进的细长银针,柳非烟吩咐:“把她两只手拎出来。”
  明玉接到吩咐,将白轻墨浸泡在药水中的双臂抬起,放在了木桶边缘。
  柳非烟皱着眉,走到白轻墨对面,按住她的脉搏,掰开她紧紧攥住的拳头,看了一眼手心被抓破而渗血的皮肤,细长的丹凤眼中眸光微微闪动。
  接过明玉递过来的银针,柳非烟安抚性地拍了拍白轻墨的手背:“丫头,放松点,痛就叫出来,憋得多难受。”
  白轻墨闭着眼,勾了勾唇,不答。
  柳非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握住她右手手腕两侧,抬起指间银针,对准脉门,快而准地扎下去。
  白轻墨顿时浑身一个抽搐,一口血箭“哧”地喷出,黑色可怖的血液喷洒在屏风上,狰狞万分。痛叫淹没在喉头,白轻墨霎时便欲从桶中挣起,水花四溅,扎着针的手腕差一点就要错位。柳非烟死死抓住白轻墨的手腕不放松,银针还在陷入,疾声命令道:“把她的嘴给我堵上!”
  明玉立刻将一团白布塞进白轻墨嘴里,抓住她的肩膀稳住她的身子,又听到柳非烟喝令:“放血!”于是拿起小刀在白轻墨左手手腕上轻轻一划,立刻血流如注。一小股黑色的毒血顺着手腕流下,滴落在浸泡了各种药材的水里,“哧哧”地冒起白烟。
  柳非烟飞速点住白轻墨的穴道,手中银针一撤,绕道她身后运足内力在白轻墨颈后狠狠一拍,白轻墨脊背上的银针霎时全部倒飞出体。柳非烟袖子一挥,所有银针瞬间全部被收进掌心。
  柳非烟一双丹凤眼瞬间怒火可喷天,狠狠地一甩手,一把银针全部钉入墙内,旋即用力一拍木桶,破口大骂:“臭丫头,痛死了不会叫出来啊?!老娘一大把年纪了又不会笑你,要是把舌头给咬断了,老娘花这么多神气给你解毒岂不是一下子被你付诸东流了?!”
  柳非烟简直是气得柳眉倒竖头顶冒烟。一旁的明玉一边扶住白轻墨就要往水里滑的身躯,一边取下她嘴里的白布。布上已染了黑血。
  白轻墨靠在木桶边上,闭着双眼,神色淡淡的,嘴角挂着一抹飘然的笑意:“正如兰箫所说,我这个人若是死了,天下不知会有所少人手舞足蹈普天同庆。只可惜,老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这个世间祸害怎么可能就这么子死了,那也太扫兴了。”
  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万物皆不在眼中的高傲与调侃。柳非烟看着白轻墨原本惨白的脸上渐渐升起一丝血色,脸色有一丝缓和,闻言却嗤笑一声:“小小年纪,说话倒真有老娘当年的风范。”说着又似是感慨,“真没想到,我那个天真善良得不接地气的师妹,竟然生得出这么一个好女儿,啧啧,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物极必反么?”
  白轻墨闻言微微睁开眼:“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柳非烟轻轻一笑,绕道白轻墨身前,长年浸泡在各种药材中光滑得不似人的手缓缓抚摸上白轻墨的面庞,丹凤眼里俱是深深的笑意与回味:“你这张脸,若是被你爹看见了,不知他会怎么想。”
  白轻墨眼光一利,冷冷地目光似开了刃的利剑,一瞬间似要将柳非烟笑意盈盈的脸盯出个窟窿来。
  柳非烟不以为忤,反而起身似是十分开心地大笑起来。
  明玉过来将白轻墨扶出木桶,柳非烟收拾好银针,道:“外头的人都不是什么好应付的,听见里头的动静恐怕都要等急了。”说着从明玉手里接过白轻墨的胳膊,“明玉,你去把这丫头那个护卫叫进来。”
  “是。”
  柳非烟扶着白轻墨,捏了捏她的手臂:“怎的这样瘦。”说着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十分不满地道,“难道你沉月宫就穷成这样了?好歹也是一宫之主,不多补一补,岂不是很没面子。”
  这时,折阙从外面推门进来,绕过屏风,看见白轻墨,连忙扶住她,给她擦净身子然后穿衣。
  柳非烟在一旁絮絮叨叨:“你的毒可还没解开,再有个三四天大概就差不多了。这几日你住在我这儿好好补一补,别动内力,否则一不小心一命呜呼我可不会再管你。我让她们给你多做点儿好东西,好歹是我毒后柳非烟治过的人,被外头人瞧见这么瘦巴巴的岂不是很丢老娘的面子。”
  “柳姨……”白轻墨闭着眼淡淡勾唇一笑,在折阙的搀扶下坐上了轮椅,来到外面,却看见阳光下坐在石桌旁品茶的兰箫淡淡转过眼来,缓缓轻吐一句,“劳你挂心了。”
  却不知,这一句谢,是在谢着谁。
作者有话要说:  

  ☆、六月生风雨打尽

  太阳当空照。
  单飞躲在大树上喝着小酒儿,高大茂密的树冠完全隐没了他碧绿的身影。
  唔,是谁说青城派忍不住马上就要掀翻碧落教与沉月宫的?那是急性子。
  是谁说碧落教与沉月宫杀了人家这么多人该良心发现了?那是大白痴。
  是谁说兰箫和白轻墨不明不白地失踪就会让青城派乘虚而入?那是黑瞎子。
  是谁说的碧落教与沉月宫没了领头的就不能打青城派了?
  单飞闲闲地望了一眼底下一点儿也不平静的烽烟,颇为怜悯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那两个人就算是死了也得安排好“后事”拖上一个垫背的,何况只是玩失踪。看看,看看,人家走之前早就已经为青城派准备好了后路,绝对能将正准备报复的青城派杀个片甲不留。
  昨天夜里,单飞躲在青城派掌门雷如海的屋子里,躺在房梁上见证了雷如海与几位长老布置第二天如何袭击碧落教与沉月宫的全部过程。正在人家信心满满准备杀到敌人老巢去的时候,大清早的,鸡都还没叫呢,已经有两路人马从青城派自家老巢两翼放了两把大火,正好烧着了青城派弟子的集体寝室和青城派供奉历代掌门人牌位的祠堂。
  不用想,这两路人马自然就是碧落教与沉月宫。
  宗祖祠堂都被烧了,几个领头的自然勃然大怒,一声令下就要迎战;青城派的弟子们一下子没了睡觉的地方,除了打一场架活络活络筋骨,也没别的事儿可做了。于是,在双方的积极备战下,随着青城派大门口被碧落教与沉月宫堵上,轰轰烈烈的厮杀终于全面展开。
  单飞看了看天。午时快要过了,自己也该活动活动了。于是,在热火朝天的厮杀中,一棵无人注意的大树上,“噌”地蹿出一道绿影,如闪电般闪过,却无人发觉。
  大殿里,几具尸体死状凄惨地横在地上,殿内死寂一片。
  血红的莲花在眼角闪烁着妖冶的光芒,轩羽站在殿中,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被溅上的鲜血,火红的劲装依旧鲜红如血,热烈的红色缠绕着森冷的杀气,妖冶而可怖,宛如地狱修罗,令见者无不毛骨悚然。此时,他正紧紧盯着正前方一名重伤老者。
  房梁上,一女子翘着二郎腿,双腿摇摇晃晃,脑后一对银蝶闪闪发光。兰蝶拨弄着两手指尖上的两只银蝶,银蝶分别连着两根银白色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缠绕在下前方老者的脖颈上,微微一动,那细长而坚固的丝线便缠得更紧一分,割破老者脖颈上的皮肤,渗出血来。兰蝶表情玩味,似是叹息地道:“裴长老,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您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儿呢?我劝您还是说出雷掌门的下落,这样咱们皆大欢喜,我碧落教包你颐养天年。否则,风光一世到头来却不得善终,可不是个划算的买卖。”
  被银线紧紧缠住的裴长老跪坐在地上,面孔扭曲,嘴巴半张,似是忍受着极大地痛苦。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就在兰箫与白轻墨失踪,所有人都以为是进攻的大好时机之时,竟然被对方先发制人,甚至还来不及和盟友取得联络,就已经被打得一败涂地。一路看见同门师兄弟和弟子们的尸体,他简直心如刀绞!青城派将近百年的基业,今日就此毁于一旦!
  兰蝶仿佛看出了裴长老心中所想,轻轻笑道:“裴长老,你青城派死的人还不算很多,远远没有达到灭门的程度。望您以大局为重,只需告诉我们雷如海的下落,我们立刻撤退,青城派自然安然无恙。您若抵死不从么……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望着周围同门长老的尸体,裴长老面容抽搐着,一双混沌的眼睛闪现出犹豫的神色。
  兰蝶知道他已经开始动摇了,于是微微放松手中银线:“现在说了,我保你青城派不再有一人伤亡。”
  闻言,裴长老面皮抖了抖,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抬起满是血污的脸,缓缓张开嘴。然而,当他正要吐出雷如海下落的那一刻,变故突生!
  黑色的烟雾猛然从裴长老体内爆裂出来,如毒蛇一般四散扭动。痛到极致疯狂的嘶吼,在大殿中卷起一阵血腥的狂风。黑色的毒血从裴长老的脖颈上流出来,顺着银线飞速蜿蜒向尽头操持银线的兰蝶!
  兰蝶见势不妙,手腕倏地一转,银线铮然崩断,切断了毒素的蔓延轨道。在黑色的旋风中心,裴长老面容扭曲,全身如疯癫一般地在地上打滚抽搐,嘶吼声撕心裂肺。空气中顿时翻滚起一股浓烈的腥臭,黑雾如毒蛇一般一条条在空中扭动,张开血盆大口向兰蝶与轩羽袭来。
  红色厉芒一闪,横着切过黑色烟雾将其打散,又迅速汇合起来。狂风席卷整个大殿,连地上的尸体都被吹起来甩到了墙上。
  这是……巫术!
  有人在裴长老身上下了巫蛊之术,让他在泄露雷如海行踪的前一刻暴毙而亡!
  兰蝶从房梁上飞身而下,手中银蝶如同闪电一般射向黑雾中心。轩羽狠狠一甩手中的梅花刺,黑雾中心绽开可怖的血色,旋即被黑风卷起缠绕在空中。二人可以看见,裴长老不停扭动的身体在旋风的割裂下几乎从内部肢解,筋脉内脏全部一寸寸消亡,血腥恐怖的场面令人不禁作呕。
  突然,一阵喧闹声从殿外远处的西方传来,轩羽猛地转头看向殿外,眼角血红的莲花纹路绽出阴冷的血色光芒,与此同时,兰蝶亦扭头将不可置信的目光射向殿外。旋即,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如闪电般射出大殿,飞向青城派北方。
  西部是青城派真正的大本营,所有的精英弟子都会在那里练功。他们花了一个上午,该砍的砍完了,不该砍的全部都被赶到了西边围守起来。大部分青城派弟子根本没有死,只是暂时缺少行动的能力罢了。他们教主(宫主)的部署下根本没有要完全毁掉青城派的计划,要的只是雷如海这个活生生的人!按道理来说,局势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此刻根本不应该出现任何骚动!
  该死的,这绝对不是自己人闹出来的响动,必定有第三路人马趁虚而入屠杀已无反抗之力的青城派教众,这是要毁掉碧落教与沉月宫的全部计划!
  触目间是遍地的尸体,血流成河。
  厮杀中,黑衣大刀,是青城派的弟子;长剑莲纹,是沉月宫的下属;蓝衫兰饰,是碧落教的教众。而此时,这本该为死敌的三方却同时对上第四路人马——黑色劲装,编织斗笠,黑色面纱,一片浓郁得几乎被误认为影子的黑色,闪烁着森然的刀光。
  来者不善。
  轩羽与兰蝶眼中同时闪过一缕凶狠阴森的杀气。
  来者大约有五十人左右,皆浑身被浓浓的黑色包裹,辨不清身份。只见那手段狠辣,面对被下了软筋散而毫无还手之力的青城派弟子,杀人就像是砍白菜那么简单。而此时,地上躺下的已经不只是青城派的人,更有沉月宫与碧落教的下属夹杂其间。
  轩羽与兰蝶顿时化作两道流光射入战场中心,挥开武器,杀气顿时狰狞暴涨。
  对方仅仅有五十人左右,却个个是精英之辈,武功不俗,招式诡秘,行踪如鬼魅一般,似一缕缕黑烟,每飘到一个地方,便要收割一条生命。根本辨别不出他们的武功路数来自何方,或者说,他们什么门派的功夫都会。
  几乎相同的蛛丝马迹,令轩羽与兰蝶顿时反应过来——上一回杀死青城派五百精英弟子并且嫁祸碧落教与沉月宫的人就是这样的武功!
  混乱的厮杀,飞溅的血液和肢体,黑纱舞动,血肉横飞,血腥的黑暗几乎遮蔽了天光。天昏地暗,血红色的光芒森然闪烁,轩羽手速飞快,强横的内力激荡,一身血色劲装几乎化为了一团红影,辨不清动作。兰蝶手中银色光芒接连成串,银蝶在她手中似有生命一般飞舞,每过一处便要穿过一个黑衣人的心脏,带出粘稠的鲜血。
  活着的青城派弟子一个一个减少,也有不少碧落教与沉月宫的下属倒下。这是一场针对青城派的屠杀。所有黑衣人的目标都是杀死青城派弟子,而在场的人都明白,一旦青城派被屠杀殆尽,这一批来无影去无踪半路杀出的黑衣人必定不会留下任何话柄,只有今日早晨明目张胆袭击青城派大本营的碧落教与沉月宫将会百口莫辩,担上惨无人道屠杀青城派的罪名,从而陷入四面楚歌的漩涡。
  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力阻止那一群黑衣人屠杀青城派残余弟子,否则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轩羽飞身而起,红芒闪烁,混着粘腻的血液喷洒,兰蝶一口银牙几乎咬碎,银色的飞蝶翩翩起舞却似死神的蝶翼,无情地收割着生命。杀气四溢,森冷的刀光相互碰撞,血芒银蝶与黑色的雾气互相劈开,仿若魔鬼一般无情,神秘却带着不可抗拒的死亡气息。
  狂风吹落树叶,霎时间席卷整个静谧又波涛汹涌的武林。
  ****
  与青城派正掀起的汹涌波涛相比,如烟谷的静谧显然成为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几日白日里天气都十分晴朗,几场雨都是在夜里落下的,所以早晨空气良好,只是正午稍稍有些热意,却并不妨碍白轻墨每天坐在轮椅上晒太阳。
  每日都需要针灸祛毒,柳非烟还命人准备了不少上等补品给她补身子。三日来,白轻墨脸色红润了不少,行动能力也恢复得很快,咳血的次数越来越少,只是尚需静养几日,便可完全康复。
  此时的白轻墨正坐在庭院中与兰箫下棋。
  鸟语花香,丛草茂盛,清风徐徐,阳光温暖,如烟谷中的景色是无边的美好。
  玉指捻起一颗白子,停留在棋盘上方,似是犹疑该下在哪处,迟迟不肯落子。白轻墨微微笑着:“这几日劳烦兰教主为本宫作陪,本宫实在感激不尽。”说着落下一子。
  兰箫端然坐于棋桌对面,捻起一颗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封住白子的退路,抬眸悠然浅笑:“能与沉月宫主对弈,乃是箫平生一大幸事,何来劳烦一说。”
  白轻墨退无可退,再落一子,从正面劈开黑子的阵势,直捣黄龙:“教主棋艺高超,步步为营,本宫自愧弗如。”
  兰箫微微倾身,落下一子,全盘黑子顿时转后卫为前锋:“宫主算无遗策,滴水不漏,箫甘拜下风。”
  “……你们两个……”
  一声咬牙切齿的语声传来,打断了二人你来我往的针锋相对。
  二人同时转头,微笑地望向一旁声音的来源。
  柳非烟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妖娆成熟的脸庞上此刻满是忍无可忍的模样:“你们两个累不累啊,整日没个正经唇枪舌剑,老娘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看着那两人脸上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畜无害的温柔微笑,柳非烟愈发的火大却愈发的无力,一下子跳起来,暴跳如雷地指着白轻墨道,“臭丫头,身子骨刚好一点儿就开始活蹦乱跳,你就不怕老娘给你饭菜里都下毒再让你受一回罪!还有你——”说着又指向兰箫,“你这个臭小子,赶紧把莲和璧交出来,否则休怪老娘翻脸不认人!要是拿不出莲和璧,老娘便让你彻底交待在我如烟谷,给我那几棵上好的见血封喉做肥料!”
  兰箫微微一笑:“既然柳谷主如此心急,本座怎好拂了前辈的心意。”
  柳非烟一愣:“那你是要给我了?”
  兰箫将目光转向棋盘,看着白轻墨又落下一子,道:“白宫主,依本座看,这一局又将是一场和局,不如就此作罢?”
  白轻墨道:“甚好。”
  兰箫一笑,转首看向柳非烟,缓缓起身:“莲和璧正在本座房中,本座这就去取来交给前辈。”
  ****
  粉色的窗帘被轻轻放下,屏退了室内一干侍女,关上门,屋子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缓缓揭开黑色的蒙布,黑布包裹下的白色玉璧一寸一寸显露出来,泄露出一抹纯白的光晕。待黑布完全被揭开,莹白玉璧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淡紫色的莲花仿佛漂浮在水中一般,在玉璧中静静地旋转,剔透圣洁的光辉绽放,令见者无不自惭形秽。
  柳非烟咂咂嘴:“老娘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东西了,啧啧,这么多年,竟然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漂亮。”转头望向白轻墨,笑道,“你大抵是许久没见它了,不觉得它有什么变化么?”
  白轻墨被问得微微一愣,仔细看了看静静躺在桌上散发着如常光芒的莲和璧,道:“似乎……并未有所不同……”
  这回轮到柳非烟愣了:“怎么会?”她转头看一眼莲和璧,“按理来说,莲和璧已经认主,离开了你这么久,光芒应该会变黯淡才是。”
  白轻墨一愣,水色双眸望向莲和璧:“这一层我倒是未曾知晓。”
  柳非烟看向兰箫:“臭小子,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兰箫答道:“未曾。”
  柳非烟略略疑惑,喃喃道:“不对啊……”旋即一摆手,“算了算了,反正老娘几十年没见过这东西也不晓得这玩意儿有什么蹊跷,不管了。”说着在白轻墨略显错愕的目光下拉过她的手,尖锐的指甲一划,莹白的指尖便破开一道口子,一滴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渗出来,顿时滴落在晶莹剔透的莲和璧上。
  在三人略显惊异的目光下,一滴鲜血滴落在莲和璧上方,却并不像遇到阻碍一般顺着玉璧旁边的璧面流下,而是方一触碰到玉璧表面,便仿佛被吸收了一样,从玉璧上方缓缓渗进璧内。于是三人只见那一缕鲜艳的红色在纯白剔透的玉璧之中化成一条细长的红线,从玉璧顶端缓缓渗透下来,渗进了那一片紫色光晕的……莲心。
  当最后一丝血液流进淡紫色的莲心,玉璧周身圣洁的光辉倏地收缩,旋即顿时大涨,纯白的光辉如流水一般泄了满室,柔和而不热烈的光辉如水波一般铺天盖地,霎时间盈满了室内每一个角落。
  三人沐浴在圣洁的光海之中,面庞映照着洁白的光晕,一时间都忘记了言语。
  待光芒渐渐暗下去,只见一小团鲜血凝聚在紫色的莲心处,旋即似漂浮在空中一般不断变换形态,最终逐渐凝聚形成一朵漂浮在紫色莲花中央的精致血莲。
  正当三人还未来得及感叹之时,那一朵方形成的小巧血莲倏地坍塌,血色顿时四散开来,化作血色烟雾,在紫色莲花周围弥散环绕,霎时间,莲和璧释放出的纯白光芒变为刺目的血红色,妖异非常。
  柳非烟神情陡然一震:“怎么会这样?!”猛地转头看向同样震惊的二人,目光死死地盯住白轻墨,妖娆脸庞在红光的映照下显得异常严峻,“莲和璧既然认主,只有主人的鲜血才能激起它的灵性!如今单凭你一人的血不起作用,这便意味着……莲和璧还有一个主人!”随后转头盯住莲和璧中飘然弥漫的血雾,喃喃道,“……方才好像说,这玉璧在臭小子那儿没有变化……”柳非烟眼中灵光一闪,倏地转头看向立在一旁的兰箫,一把抓起他的手,置于莲和璧上方,尖锐的指甲狠狠一划!
  鲜红的血液顺着白皙的指尖滑下,滴落在莲和璧上方,在三人震惊的目光下,那一滴鲜红竟然如同方才白轻墨的鲜血一样缓缓渗进了玉璧,却并未直落莲心,而是在玉璧中四散开来,化作一条条细线,顺着白轻墨的鲜血纹路一点一点缠绕收紧,仿佛是两条有生命的灵蛇相互交缠,分明是一模一样的鲜红,却能清晰地分辨出,其中一条正将另一条缓缓收束,血液流动的轨迹逐渐归位,向着紫色莲花的中心凝聚。
  莲和璧的血色光芒黯淡了下来,只见那两股鲜血已经融为一体,凝聚在莲心上方,逐渐幻化为一朵血莲,却立刻有一层银白的颜色升起,一寸寸覆盖血莲。待血色最终消失不再,莲和璧中心已经漂浮着两朵莲花,一朵是高贵的淡紫,一朵是剔透的银白。
  光芒瞬间大盛,比先前任何一次的光芒都要耀眼,整个房间一瞬间变为白昼,洁白的光晕顺着空气的纹路一波一波散发开去,带起一阵飓风,强烈的风刮起三人的长发衣袂翩翩飞舞,摆放在窗边的盆景应声打碎。
  光芒退去,柳非烟满面失了魂魄的模样,向后跌了一步,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世人皆欲杀

  
  昏暗的室内,莲和璧犹如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驱散这一片黑暗。一大一小,一紫一白两朵莲花,静静地漂浮在剔透如水晶的玉璧之中,紫莲缓缓转动,托着静静漂浮的银白菡萏,二者仿若母子血亲,紧紧相依。
  二人的血竟然融在了一起,而且开出了一朵白莲……
  白轻墨不由得举目看了一眼兰箫,却发现对方也正掩了袖子目光不明地看着她。尔后二人一齐转开目光,看向一脸神情涣散不定的柳非烟。
  兰箫轻轻出声提醒道:“柳谷主。”
  柳非烟没应,而是转眼看向散发着光晕的莲和璧,缓缓启唇。
  “莲和璧,上古圣物,但极少现世,而且品性温润,并不属于上古神兵之流,并未有人发现并重视其功用,只当是一块奇珍异宝。因此世人早已将其淡忘,诞生之日已经不可考究。我头一回见到莲和璧,已经是四十余年前的事了。”柳非烟丹凤眼中映照着淡淡的光,“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小娃娃,练功时候偶然闯进师傅的房间,便见着他正随手把玩一块玉璧。我当时只是好奇,觉着这东西玲珑剔透的像个宝贝,便追问师傅这是个什么东西。”
  淡淡的风透过薄薄的窗纸,轻轻吹起粉色的窗帘,飘飘忽忽,映衬着莲和璧悠然的光辉,仿若仙境。
  “师傅告诉我,这东西叫莲和璧。莲和璧从上古传下来,无人知晓它的来历如何,偶尔拿到的人也只是当做玉器把玩,便又流传给了后世。而本门典籍中有记载——‘莲和璧,应运而生,应人而旺,应势而亡’。莲和璧是有灵性的玉璧,不轻易认主,在尘世间漂流不知几千几百年,不知经多少代人转手,却依旧不死不灭。师傅见我喜欢这玉璧,便将它交给我保管,可是,任凭我把玩了它十几年,时时刻刻将其随身带着,亦不曾参透其中一星半点的秘密。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到——”柳非烟转过身来,看向白轻墨,“——你出世。”
  白轻墨的目光动了动。
  柳非烟的目光仿佛穿过了白轻墨的脸,继续回忆:“你娘生你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只记得那是隆冬,屋外正没日没夜地下着大雪。你娘难产,产婆接生花了不小的力气,整整三日,才听见你的哭声。那时我焦急地等在屋外,听见那一声婴儿的啼哭,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正欲进屋,却陡然闻见一缕幽幽的莲花香。我正纳闷儿,这个时节,大雪纷飞的,哪里来的莲花,却觉得袖袋中温度隐隐上升,取出来一看,竟然是莲和璧。”柳非烟定定地看着白轻墨,“那时候我便知道,那所谓的‘应人而旺’中的‘人’,就是你这毛还没张开的小丫头。于是我便将莲和璧留给了你娘,让她等你长大了一些,便将这东西交给你。所以我才一直知晓,莲和璧会在你身上。结果……”柳非烟目光复杂,又转向了立在一旁的兰箫,“结果,又掺和上了你这小子。”
  兰箫闻言平静一笑。
  柳非烟凝视着莲和璧中心的那一朵银白菡萏,道:“莲和璧忠贞不二,否则自它诞世这千百年来,怎会没有一个主人。莲和璧应人而旺,因此我在丫头出生之时便已经知晓,这孩子性情原本温润,却命格不好,煞气极重,须得莲和璧长年相伴才能得抚慰。”柳非烟顿了顿,“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来,实际上,莲和璧还有个双生的宝贝,似乎是唤作什么……‘玲珑诀’?”
  正侧耳聆听的二人面部表情齐齐一僵,显然想起了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柳非烟眯起丹凤眼:“怎么?”
  兰箫缓缓开口,问道:“柳前辈,您说的‘玲珑诀’,是不是一对琉璃串起的铃铛?”
  柳非烟顿了顿:“你怎么知道?”
  兰箫从袖袋中掏出一物。与此同时,白轻墨亦掏出一物,轻轻晃了晃,那物品顿时发出“叮当”的清脆响声,道:“柳姨,实不相瞒,您口中的‘玲珑诀’,早在倾云楼拍卖大会之上,便被我与兰教主一分为二了。”
  柳非烟愕然,接过白轻墨与兰箫手中的东西。
  确实是一对铃铛。暗金色的铜铃,看得出年代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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