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婢夺宠:倾国帝王妃-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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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也不想看。



　　☆、第99章　人算不如人算　32


　　小怜背过身子，那些从心底涌出的曾经从未有过的感触让她觉得身体似乎都不是自己的。那份从脚底升起的冰凉让她觉得自己似乎站在随时都会裂开的冰湖上，而那双从前总会保护她的双手却离她越来越远。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小怜往外跑了几步，因为满眼的泪水让她看不清眼前的场景，在越过院门时没有留意脚下而被重重的绊了一下，她摔出了院门，而站在她身后离她有些距离的李祖娥似乎还听到了她擦破身体的声音。
　　从膝盖和手心传来的阵阵酥麻的痛楚像一条引线，小怜就这么趴在地上，用手臂撑着自己的上半身，张开嘴大声的哭了起来。
　　高肃看着小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十分心疼。
　　他抬眸看了看还站在院子里的李祖娥，她似乎失去了力气，仅剩的理智还在支撑着她站直身子。他感觉到她是想要走到小怜的身边的，想要用从前一直保护着她成长的手再次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然后再如同一般安慰她、鼓励她。
　　其实他是能够理解李祖娥的用心的。虽然他也不赞成她这样的作法，但是人人不同，每一个人对待每一件事所想到的应对之法都会不同。她是的确恐惧和厌烦了这动荡不安的皇室，他也知道在遇到小怜的时候她是把她当成那个已经夭折的婴儿抚养。虽说有些像她心底的影子，但是她却还是真切的想要给她更多的保护。
　　只是这样的“保护”，却伤害了许多人。
　　这其中，还有当今的皇上高湛。
　　虽然这件事情对于高湛来说无伤大雅，甚至还为皇室争取了两位有着赵郡李氏纯正血缘的小姐，这件事情与小怜的相比，在他的心中怕是早有了定论。但是说到底他是个皇上，是一个天子，是掌握着整个天下生杀大权的人。即便这件事情的确无关痛痒，但是高湛心中还是有属于李祖娥的伤口，这一次若是他认真计较起来，那么她恐怕会因为欺君之罪而难逃一死。
　　但高湛恐怕不会舍得。
　　高肃叹了口气，抬步往小怜的方向走过去。
　　院前还是遍地的鞭炮红纸。今日的李宅太过喜庆，而这些已经没有用了的红纸也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才真正的从这宅子里隐去。他的脚下踩着红纸一路往前走去，这一条路就像一条用血铺成的小路，他在这漫天的血光中似乎又看到邙山的点点滴滴。
　　高肃不知道如今的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助高俨登上帝位，又或是有能力保全身边的人。
　　小怜哭得呛了一下。
　　高肃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咳嗽着惊醒，他眼神下意识的往脚前方的小怜看去，但是双眼还有些朦胧，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念想中回过神来。
　　咳了几声，震颤的身体让小怜清醒了一下，眼眸中那前赴后继的泪水也从眼眶中滴落，她的眼前一下子就清明了起来。
　　高肃蹲下了身子，对上小怜哭红的双眼。他有些心疼的抚了抚她的额心，柔声道：“小怜……”
　　“长恭哥哥！”



　　☆、第100章　人算不如人算　33


　　“长恭哥哥！”
　　在见到那俊美柔和的脸时，小怜顿时忘记了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甚至连心底那压抑的哀愁也淡了许多。她连忙站起身子，在高肃有些惊诧的注视下，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间。
　　然后她不动了。
　　高肃的身躯有些僵硬。蹲着的双脚有些站不稳，而小怜那起伏不定的后背似乎也在告诉他，她很难过的事实。他轻蹙着眉头，转动着眼珠在想些什么，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就感觉到自己被一道炙热的目光注视着。
　　高肃抬眸看过去，李祖娥还站在原地，看着小怜缩在他的怀中，几不可见的挑起嘴角自嘲的一笑。
　　高肃却看得很清楚。
　　“我不要回妙胜寺了！”
　　高肃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在他怀中的小怜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声音闷闷的从他的颈间传来，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她泪水的湿气浸湿了他的衣襟：“我也不要待在这里！长恭哥哥，我不要在这里……不要……”
　　小怜的声音不小，尤其是那声“我不要回妙胜寺了”，这一句话她几乎是用怒吼的音调喊出来的。虽然她窝在她的颈间声音有些闷，但是他被刺激的耳膜和被吓得顿了半拍的胸口都在告诉他，这句话李祖娥是一定听到了的。
　　他还是直直的凝视着李祖娥。
　　他忽然觉得这个从来温和慈爱、风韵犹存的女人在这一瞬间老了许多。
　　长久的沉默在三人的周围激起一阵寒意。
　　高肃远远地看着眼神空洞的李祖娥，他还在等着她开口说出挽留小怜的话，毕竟小怜只是个小孩子，这件事情即便她再生气，大人哄一哄还是很容易过去的。而这一次的事情结果顶多就是高俨迎娶了一个正妃，即便小怜在今天嫁给了高俨，以高俨的身份，在往后的日子里他身边的女人必定不会少，即便不过也不可能只有一个。
　　如果李祖娥能够放下身段，这件事情其实就过去了。
　　只是李祖娥一直都没有说话。
　　许久，李祖娥的身躯终于动了动。
　　高肃眉眼终于舒缓开来，见到李祖娥与他一样对什么释怀又像是无能为力的表情，他有些放下了心。还来不及开口对小怜说一些为李祖娥好的话，他却有些震惊的不可置信的瞪着前方——
　　李祖娥将怀中的喜袍递到走过她身旁的侍女的手上，然后回身往房间内走去。
　　没有抬头再往这边看一眼！
　　一眼都没有！
　　高肃也不免有些怒意。
　　他面色的愠怒的看着李祖娥的背影，知道那扇房门被关上，阻隔了他如炬的目光，也阻隔了他刚刚还在心中弥漫的好意。
　　也许，小怜真的不适合再和她在一起。
　　收回目光，高肃神色正了正，将小怜从自己的怀中的扯出，看着她有些恐慌的眼神，嗓音低沉的说道：“小怜，你若不想再回去，就到长恭哥哥的府上住吧。”



　　☆、第101章　人算不如人算　34


　　“可以吗？”
　　小怜有些欣喜若狂的咧开了嘴角，却又似乎因为这件事情而对身边的人事物都抱着淡淡的怀疑，虽然笑了眼神却还是狐疑的看着他。
　　见她小小年纪就开始谨慎提防他人的样子，高肃忍不住心疼的抬手替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苦涩的笑了笑：“你如果不哭了，我们现在就走。”
　　小怜一听，脸上的狐疑顷刻间散去。她抬起双手抓着衣袍的袖口不停地擦拭着自己的脸颊，直到确定了脸上再没有泪水才垂下了双手，双眼定定的看着高肃，没有说话。
　　那双眼睛满是期翼。
　　高肃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感觉到的小怜是真的非常想要离开。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皱紧的眉头压低了眼皮让他的双眼微微眯起，看起来似乎还有一丝狠戾和阴冷。
　　今日一别，这条裂缝怕是再也无法缝合了。
　　高肃的心中有这样的认知，却还是不想要再多做任何的挣扎。他想要努力的，她却要潇洒的放手，那就如此吧，毕竟他也从不觉得小怜的年纪尚小自己就有能力去左右她的生活和决定。
　　高肃站起身子，张开有着薄茧的手，伸到了小怜的面前。
　　小怜不作他想，见高肃朝自己张开的手掌，她立马就将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高肃也很快的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就往李宅大门的方向走去。
　　高肃在外的磨练并不算多，手心的茧也不算厚，但这双手却与那个少年指骨分明纤细有力的手不一样。
　　小怜跟在高肃的身后走着。高肃的速度不快，小怜小小的手在他的手心揣摩着他手中的薄茧，脑海中却又想到另一张脸。这张俊秀的脸在她的脑海中一晃而过，她似乎忽然才想起什么，在高肃的身后转过了头。
　　那个空旷的院子里即便鞭炮的红纸散落遍地，这一刻却又显得凄凉荒芜，而刚刚还站在院子里的那个女子此刻也不知所终。
　　母亲……
　　这一年的大年初一，怕是整个大齐迄今为止最没有气氛的一年。
　　其实高肃邙山一战大胜而归的喜悦还没有淡去，又加上高纬与高俨两位身份高贵的皇室同时娶亲，这两件事情其实都能使整个邺城火热一阵子。
　　恰逢皇室喜事，邺城的街市都被好好地布置了一番，挂上去喜庆的大红色的红花球还没有卸下来，走到集市上的百姓甚至脸上还留着神采奕奕的神情，似乎那一日轰动邺城的迎亲大队迎娶的是他们家的女儿。
　　那一日，两位赵郡李氏的小姐就是从这一条大道分成两路，一个前往皇宫，一个前往东平王府。如今，这条在那一日风光无限万人拥堵的道路，一旁的一座宅邸却显得十分突兀。
　　那是高湛为了让高肃留在邺城而准备的宅邸。
　　这座宅邸并不算大，但是对于当初还未封王而一直居住在老宅里的高肃来说，这个宅邸的确是大大的恩赐了。他迎娶郑玲珑的时候毫无身份地位可言，但已经成家的他却觉得还留在老宅里与其他兄长长辈一起居住是让他们操心，也是自己不孝。如今邙山一战大胜而归，他不仅封了爵位还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宅子，他已经很满足了。
　　而这座本应该响应皇室喜庆的宅子，却将所有的红绸子都从梁子上卸了下来。
　　高肃怕小怜看了难过。
　　虽然小怜真的不懂爱情，但是那种到手的东西却被硬生生的夺走，这种感情换做是谁都会有一样的情绪。



　　☆、第102章　人算不如人算　35


　　郑玲珑从小怜的房间里出来，轻手轻脚的关上了房门。
　　“怎么样？”高肃伸长脖子望着已经关上的房门，眼神却没有看向郑玲珑：“她还是不肯出来？”
　　郑玲珑转过了身子，眉眼间是难见的疲累。她见高肃紧张的看着自己身后的房门，明知道这扇房门是紧紧关着的，自己却也侧身一同望了过去。
　　小怜自从入住到高肃的宅邸，除了用膳和洗漱的时间，她几乎是不愿意踏出这扇房门的。而除了郑玲珑，她甚至已经到了不愿意再见到其他人的地步。
　　高肃不知如何是好。
　　他成亲的时间虽不算晚，但也不算早。若是他早几年成亲，自己也可能已经有一个女儿与小怜年纪一般大小，而小怜的确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在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看从前活泼开朗的她变成这个样子，他接受不了。
　　“王爷。”
　　突地，高肃的身后站着一位面前有些惊慌的侍从，胸口微微起伏，看样子是一路跑进来的，而这一声“王爷”还带着微微的颤音。
　　高肃微微皱了皱眉。
　　“东平王到府上了，正在往这里赶来。”
　　尽管侍从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但是高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更为不善。他抬眸又深深地凝视了房门一眼，对站在一旁的郑玲珑点了点头，随后沉默着转身离开。
　　他的脚步很快，没过多久就走出了小怜闺房的院子，再拐过一个小院的时候，在鹅卵石的小路上与高俨打了个照面。
　　“四哥！”
　　高俨一见到高肃，甚至连礼仪都放在了一边，急忙皱着眉头迎了上去，嘴角还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焦急的看着高肃：“小怜怎么样了？”
　　高俨的话音刚落，高肃的眼神却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震惊。
　　高俨下意识抬手掩了掩自己的嘴角，睫毛不停地颤动着。而高肃却依旧皱着眉头震惊又不解的看着他，似乎是一团火焰将他紧紧地包围。
　　这样的深究的眼神让他有些难受。
　　高俨似乎是想明白了，垂下掩着自己嘴角的手，抬起头朝高肃安慰的一笑，又急切的说道：“我想见小怜。”
　　高肃沉默不语。
　　他紧紧地盯着面色无异的高俨，沉吟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站在高俨身后的姜豪。姜豪对上高肃的目光，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嘴唇轻轻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如同他一般皱起眉摇了摇头。
　　见高肃一直不说话，高俨收在袖袍下的手的指甲几乎就要将他的掌心划破。
　　自从知道自己的父亲有意将小怜许配给自己，高俨就开始命身边的着手迎娶正妃的事情。而到高湛发下手谕称赵郡李氏的两位小姐要分别嫁给他和高纬时，他的情报很明确的告诉他，他迎娶的李怜其实就是小怜。他高兴地几乎发疯，欣喜的准备了好一段日子，又因为说娶亲前不能够与妻子见面他便忍住没有去找小怜，而得之小怜住进了李祖钦的宅邸他也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



　　☆、第103章　人算不如人算　36


　　谁知道，竟是南柯一梦。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不是也知道真相，不知道这个知道自己的心意的父亲是不是也帮着李祖娥欺骗了他，让他迎娶了一个素不相识毫无感情的女子做了正妃。但到底已经成了事实，这段时间他与李怜将面子做足了，直到今天才真正有了时间。
　　他想见她！
　　他不知道她怎么想，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是他骗了她。可是若说是委屈，他的委屈必然不会比她少，而如今属于李怜的绝大部分的荣耀都是他为了她准备的。
　　妃位连同着他的心意也一同被夺走了。
　　高俨还在沉思着，高肃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高俨感觉到握住自己手腕的手还带着极不规律的颤动，他忍不住看向高肃的双眸，却发现这其中除却震惊，如今还多了一份心疼。
　　高俨笑了笑。
　　看着高俨漫不经心的笑意，高肃的眉头皱的更深，看着像是苦笑的高俨，声音喑哑：“你的声音……”
　　看着高肃紧张的神情，高俨抬起另一只没有被握住的手，用指尖轻轻地划过自己的喉结，失神一笑：“即便我伤了喉咙，却还是没能带回小怜。”
　　高俨没有告诉高肃他与高纬又被高湛一同召见了一次。那一次他自认看穿了高湛的心思，一举喝下了乘着热水的海青冰裂杯。而因为这一次，他的声音就变得沙哑，早前更是一度讲不出话。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一场战斗中输掉了多少。
　　…
　　将高俨送到小怜的房门口，高肃带着郑玲珑离开，也屏退了伺候的婢女，只剩下姜豪还留在高俨的身边。
　　姜豪站的很远。
　　他挺直背脊站在院子的大门下，看着高俨脚步沉重的一步一步往那扇紧闭的房门走去。突然，高俨脚下不稳，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往前踉跄的跌了几步。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立马抬脚往前垮了几步，却发现高俨一手支撑着即将要摔倒在地的身子，随后站了起来。
　　姜豪的神色渐渐地平静下去。
　　高俨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自己撑在地面的手的手心，又用双手捻着衣袍下摆抖了抖衣袍上的尘土，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往前走去。
　　他的脚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是他每一步仿佛都是踩在高耸的云端中，而脚下就是满是烈火的火炉。他颤抖着，似乎自己稍有不慎便会从这云端跌落，硬生生的被烈火吞噬，承受那熬人的烈火。
　　不一会儿，他已经站在了小怜的房门口。
　　寒风吹拂着他的后背。他今日穿的并不多，这几日比往常还要冷了些，但他一得空便赶出了宫外，只想着见她却忘了自己应该把自己照顾的好一点。
　　高俨捏了捏自己的双手。
　　若是一会小怜的手也似他的手一般被冻得通红，他该拿什么去温暖她？
　　咯吱——
　　高俨一惊。
　　房门被缓缓地从里打开。
　　听着屋外寂静无声，一直躲在房里的小怜有些害怕。这段时间她虽然一直藏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但是高肃安排在她房间周围的人却还是让她觉得不这么孤单。但是刚刚她在房内悄悄地喊了一声，过了许久都没有人回应她，她才忍不住想要走出来看看。



　　☆、第104章　人算不如人算　37


　　刺眼的阳光从门缝一下子打到了小怜的脸上。
　　刺眼的光芒让她觉得干涩的眼睛一阵涩疼，她忍不住皱起眉闭上了眼睛，一只手下意识的抬起挡在了额头。下一刻，她抬起的手的手腕被一只寒冷的手掌握住，她惊得身体一颤，鸡皮疙瘩似乎都立了起来。
　　她的手已经松了力，但是握住她手腕的手却依旧紧紧地抓住她，她的手只能够被这只手拉着停在半空中。眼睛干涩的感觉已经渐渐地舒缓开来，额头挡住了光亮，她挣了挣，无奈握住她手腕的手纹丝不动。
　　虽然没有看到面前的人的模样，但是小怜却似乎在空气中闻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她的心底已经猜到了是谁，但是却又害怕真的在移开手臂的一瞬间会看到那张脸，所以挣扎的力气又小了一些。
　　但是她抬起僵在半空的手已经有些酸了。
　　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站在她面前的人放下了她的手，但是握住她手腕的手却没有松开。
　　小怜抬起眼。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她还是眼神一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
　　“小怜……”
　　听到这声近似呢喃的声音，小怜似乎听到了从很远很空洞的地方传来的呼唤。她不可置信的皱起眉，心中在见到这一个人的脸时冒出的那些埋怨的想法通通消逝，瞬间在她的心里只剩下担忧和不解。
　　她的手颤抖着朝他的脸颊伸了过去。
　　高俨没有避开。
　　他全身的汗毛似乎都立了起来，冰冷的脸颊已经在等待着那双温暖的手触碰。然而，她的手却在离他近在咫尺的时候停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神深了一些。他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却见她的手和眼神一同缓缓地移开，同时落在了他的喉结上。
　　小怜的手触碰到高俨的喉结时，他有些敏感的退后了一步。
　　那阵酥麻的感觉还在他的喉结周围不肯散去。他神色有些慌张的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喉结，不知所措的用余光扫了一眼还站在房门内的小怜，沉默着。
　　小怜心疼的往前跨了一步，手也跟着伸了过去，温热的手心覆在了他冰冷的手背上：“你的声音……阿俨……”
　　她声音嘶哑，因为已经许多天没有说过话她有些不习惯。她想要说的更多，想要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除了哽咽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
　　小怜的眼眶开始泛红。
　　高俨惊慌的皱起眉，握住她手腕的力度又大了一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发现她的眼眶越来越红，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弄疼了她。
　　“你别哭！”
　　高俨眉头紧锁着用双手捧着小怜的脸颊，语气焦急，却又似哄似骗的说着：“我只是声音变了，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小怜的眼眶依旧泛红，泪水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听着她平稳的呼吸，高俨松了口气，又警惕的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才继续说道：“小怜，我没有骗你，这一次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但我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你准备的。可是当我发现那个李怜不是你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够回头，因为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若我任性，父皇怕是会大发雷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你和我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迎娶你过门的！”



　　☆、第105章　人算不如人算　38


　　小怜沉默着，一言不发的盯着神色紧张的高俨。
　　许久，她还是坚持着去触碰他的喉咙。她抚摸到一个小小的凸点，棱角分明的似乎是在证明拥有它的人先前的声音有多么的温柔。如今，他只短短的说这一番话，这样的声音她曾经从来没有听过，即便她对这些话的内容感到感动和欣喜，却依旧有一种感觉这是从另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是谁剥夺了这样的声音？
　　是谁剥夺了这样让她喜爱的声音？
　　高俨看着小怜波涛暗涌的双眼，眸底那份神秘是他觉得在她现在是不应该有的。他虽然从高肃和冯子琮那里听到不少关于她住到高肃宅邸之后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她会变得如同一个金钗之年的女子，让他有些陌生。
　　长大了吗？
　　高俨捧着她脸颊的手往上移了移，他试着将她脸颊上的泪痕擦干。而他的手才稍微挪动了一分，那只触碰着喉结的手却一把握住了他其中一只手的手腕，如同他刚刚握着她手腕的力度。
　　高俨一怔。
　　小怜的手指颤了颤。其实她在心底没有怪过除却李祖娥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她的心底对这件事情的认知就是李祖娥的从中作梗。而这段时间她是迷茫着，不知道已经迎娶了别人的高俨是否还会再来找她，而她是不是还能够如同往常那样跟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笑，看着他意气风发。
　　而今天，她知道这一切都还在继续。
　　虽然李祖娥说她不懂的那句话还在她的脑海中萦绕不散。
　　“你是像长恭哥哥对嫂嫂那样喜欢我吗？”她多日没有修剪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他手腕的皮肉中。看着他因为疼痛而微微皱起眉，她才继续说道：“如果是，你就要等我长大，我也会等你。”
　　高俨却说不出话。
　　说出这样的话的小怜的确不像他之前认识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他猜不到这一件事情教给了她多少人情冷暖，也不知道已经与她决裂的李祖娥又教会了她多少背叛欺瞒。他唯一知道答案的，似乎就只有她刚刚说的那句话，让他等她长大的那句话。
　　即便小怜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皮肉中，高俨也只是皱着眉头忍受着这份痛楚。
　　风还在刮，带起他衣袍的下摆在风中张扬着。不远处的一棵新栽的树枝上还挂着高肃前些日子买回来送给她的纸鸢，而另一边的树枝上也还留着郑玲珑亲手挂上的花色灯笼。
　　她依旧是被爱的。
　　即便她觉得李祖娥不再像当初那样的爱着她。
　　“好。”
　　许久，高俨微微一笑。即便小怜指甲陷入他的皮肉中还未松开，他的心底却早已柔软得能够承受所有关于她的一切：“我等你。你，也要等我。”



　　☆、第106章　山雨欲来风满邺　1


　　河清四年。
　　四月。
　　高湛授位于皇太子高纬，立为太上皇。
　　高纬改年号为天统，并封高俨为琅邪王。
　　高湛依旧握着大齐的皇权，虽然已立为太上皇，但凡军国大事皆是自理，而身为琅邪王的高俨还在一旁帮助处理国务。
　　高纬形容虚设。
　　…
　　天统四年。
　　“父皇，儿臣觉得大周就要变天了。”
　　高湛眉目含笑的躺在躺椅上，一旁的高俨跪坐在躺椅前的木桌旁，手中握着一本折子。桌上的香炉冒起阵阵白烟，暖意的香味在殿内四散开来。
　　正如高湛脸上的笑意。
　　“哦？”高湛好奇的坐起身子，望着一脸正色的高俨，挑眉问道：“哪里有变数？”
　　“如今的宇文护其实就是个花甲之年的老头，紧握大周朝政几十年又残害三帝，想必宇文一族早已有人不服于他。”说着，高俨将奏折往旁边一丢，用手臂在高湛的面前的木桌上扫了一个空位出来，然后取出一直卷着放在一旁的卷轴摊开，用细长的食指轻轻点了几个地方：“在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宇文护曾经率领周军与我们对抗，却都毫无成效，甚至还让周军损失不小。”
　　高湛看着高俨细长的手指，微微眯起眼睛笑着看着他，没有说话。
　　“而且这个宇文邕也不太寻常。”高俨没有发现高湛打量的眼神，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喋喋不休：“昔日三帝即便被控制着却还是会有一些反抗，但是他却毫无声息，就像是没有宇文邕这个人。父皇，儿臣觉得若是宇文邕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那么他从宇文护的手中夺回政权也是迟早的事情，而往后他若是真的收复皇权，对大齐来说绝对是最大的威胁。”
　　高湛眼神柔和。
　　高俨似乎在这一刻才发现他说了这么久的话，在一旁的高湛却没有出声过。他恍然大悟的睁了睁眼睛，猛地抬眸朝高湛看了过去。而高湛此刻也正眉目含笑的看着他，只是他眉眼间那意味深长的笑意高俨看不太懂。
　　或许说，是一点都看不懂。
　　帝王心永远难猜。
　　高俨一向知道高湛其实是一个有满腔抱负的人，但他却什么都不做，不像一个皇帝，他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身份。所以前些年在和士开等人找到理由劝他退位的时候他也欣然接受。
　　那个时候他和高肃、冯子琮都被吓得要疯掉。
　　皇位一旦到了高纬的手中，也就代表他要再登上皇位是不可能的事情的。幸好，高纬登上皇位后，皇权依旧掌握在高湛的手中，而高纬却从没有触碰过任何的国事，相反的却是他时常陪伴在高湛的身侧处理国务。
　　高俨有些不懂了，他不懂高湛的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
　　“父皇……”
　　高俨声音微弱的低语了一声，高湛却慵懒的坐直了身子，往他的方向靠了靠，双手交叠放在木桌上，嘴角微微一抬：“仁威，你觉得你还能为大齐做一些什么？”



　　☆、第107章　山雨欲来风满邺　2


　　高俨一愣。
　　看到他发呆的样子，高湛嘴角的笑意更深，垂下眼帘看了一眼被他摊开放在木桌上的地形图。将地形图的方向一转，高湛看着面向着地形图正面的高俨，也用自己的食指点了点他刚刚指过的几个地方。
　　“这儿、这儿，还有这儿……你看这些地方……”高湛黑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声音低沉：“不出十年，它们将不再是大齐的国土，也不再是高家的。”
　　“父皇，你在说什么！”
　　高俨激动地颤抖着握住高湛瘦弱的手臂，目光落在高湛刚刚指尖落下的地方。他握住高湛的手又是止不住的一颤，望着那地形图上被指着的地点，眉头紧锁。
　　高湛看着高俨激动震惊的样子，却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笑，抬起手指又在木桌上用力的点了点那个地方。
　　“笃笃”的声音仿若是刀枪碰撞的声音，高俨被惊得猛然回过神，不敢置信的看着笑意盈盈的高湛。
　　“这儿啊……”高湛的声音幽幽的，似乎是从很远的山谷里传来，高俨甚至还能听到回音，那种从心底被敲击着无限扩大的回音：“城门会被烧毁，然后死的百姓一个接一个……最后，高家又还能有几个人活着呢？”
　　高俨握住高湛手臂的手紧了紧。
　　那个地方……是邺城！
　　那个在他指下如同蝼蚁一般的地方，是他们的邺城！
　　被烧毁的城门、被屠杀的百姓，是邺城的百姓！
　　那是他们大齐的国都！
　　高俨很少见到高湛沉默不语的样子，更别谈像此刻一般被束手无力压抑着的苦涩表情。他真的想不到，这种揣测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