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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第4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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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面对日本高官的时候,北一辉还得尽量用不刺激他们的言语,面对志同道合的大川周明,北一辉完全没有任何顾及,他开始把自己建设日本的思路向大川周明全盘托出。

第六卷 起伏 第4章 关东之殇(四)

北一辉除了对人民党经济政策上提出的“市场竞争”尚有存疑之外,其他经济政策主张完全都是人民党的翻版。在战略上,北一辉大胆提出中日联盟的思路,“以平等之劳动者,构建未来平等之亚洲新国家联盟!”

这并不是北一辉一个人的观点,日籍人民党党员,甚至不少旅华的日本人都有这种想法。十几年来中国风起云涌的革命,以及中国飞速发展的国力让加入这场革命的日本人感触极深。

“你这是要日本灭亡么?”大川周明眼睛瞪得溜圆,想超越国家主义的立场并不是容易事,日本与中国争夺势力范围,吞并朝鲜才不到十年,如果要与中国组建联盟,自然非常容易想起“吞并”二字。

“以平等之劳动者,构建未来平等之亚洲新国家联盟!”北一辉再次强调这个基础,“新的国家联盟是一个平等劳动者的国家联合体。中国的河北与云南贵州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国家。语言、风俗、服装、生活方式,都天差地别。如果不讨论两地一直都在中国版图之内的历史问题,这两地唯一的相同点是人民靠劳动生活下来。”

“说来说去,这还是吞并!”大川周明连连摇头。

北一辉能够理解大川周明的想法,他大声说道:“一个国家联合体,中日两国全面实现人员的自由流动,全面实现经济的整合。日本需要的技术、原材料、市场,都可以从中国得到。大川君,你以为中国六亿人口,现在遇到的最大问题是什么?恰恰不是劳动力过剩。就我了解到的情况,中国各地都出现劳动力匮乏的问题。”

六亿人口的中国居然会出现劳动力匮乏,大川周明狐疑的皱起眉毛,“北君,你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北一辉正色说道,“整个中国到处都是劳动力匮乏,中国现在大修铁路,把各个城市连接在一起。一年修一万公里铁路多不多?但是中国每年修一万公里铁路,也得二十年才能修完20万公里铁路。那也不过刚赶上美国的水平。这可不光是有人铺设铁轨,铁轨上跑的火车,车皮,管理,铁路维修,还有铁路上运输的物资。这些都需要人来营运。在广大的农村,中国修水库,平整土地,植树造林。中国国内有那么一帮老朽,已经用不惜民力来批评人民党的经济政策。当下中国各地都缺乏劳动力,只要有劳动力的人都有赚钱的机会。”

原本日本还比较多的收集中国的情报,最几年中日关系紧张,情报收集工作也大大滞后。大川周明并没有北一辉这样的一手资料,听了中国的变化,他将信将疑,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北一辉的话。

“国家是阶级统治的工具,日本明治维新的理想已经完全覆灭,现在的日本仅仅是大门阀们利用来榨取财富的工具,而不是日本劳动者们生活的国家。即便日本不与中国合并,我也绝对不能接受日本变成现在的人间地狱。”北一辉慷慨激昂的阐述着自己的观点,中日结盟,两国海军合并之后就是整个西太平洋上第一海军,在总体规模甚至能够等同英美海军的吨位与主力舰。中国拥有世界第一规模的陆军,又与俄国确立了和平立场,确保北方的安定。剩下的就是努力解放整个亚洲,与苏联一起建起一个由劳动者们所组成的世界岛。在更远的未来解放整个世界。

大川周明也算是所谓的“激进改革派”,不过北一辉明显是找错了同志。大川周明在之后是听得多,问得少。所问的多是北一辉对日本政府的观点。

两人谈到深夜才分手。大川周明第二天一早就跑去找到陆军部的冈村宁次中佐,向其谈起了北一辉的“思想问题”。

旧有的日本军队中的中国通们因为人民党的崛起,因为各种判断连连失误,已经不被重视。冈村宁次自打从东北逃出条性命后,对中国的观点与陆军部大不相同,却每每能够做出正确的预言,冈村宁次现在已经是陆军部中颇有名气的“中国通”。北一辉这个著名的反体制份子从中国回来,日本陆军部就派冈村宁次负责监视工作。

听完了大川周明的揭发,冈村宁次慢条斯理地问道:“北一辉仅仅是要推翻日本政府么?”

大川周明有些不明白了,为何推翻日本政府这么大的事情在冈村宁次嘴里竟然成了“仅仅”。他果断地说道:“北一辉的确是要推翻现在的政府!”

冈村宁次依旧慢调斯理地说道:“如果北一辉以后还对大川君说了什么的话,还望大川君能够及时汇报。”

陆军部不待见政府是极为正常的,可冈村宁次的态度居然到了如此无视的地步,不能不让大川周明感到十分意外,不过大川周明已经充当了告密者的角色,他也不可能用什么义正词严的态度指责冈村宁次中佐对政府大不敬,怀着极大的不解,大川周明告辞了。

北一辉并不知道大川周明干了什么,一大早起来之后北一辉就换了身和服,背了个单肩包出门了。从回到日本开始,被人跟踪是北一辉完全能够想象的事情。他就像是根本没有看到有人跟踪般悠然走上大街。

日本早在1910年就能生产留声机,不少录音唱片公司已经成立。街上不少相对高级的店里面都放置了留声机,经常会播放唱片来招揽顾客。北一辉没有去银座,而是去了一家处于消费较低地区的店。进了店之后,北一辉给了店东一毛钱,却不要买东西,而是请店东帮忙“测试一下唱片”。店东对这买卖当然颇为满意,把唱片开始旋转之后,把唱针搭上唱片。在微弱的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中,浑厚的男声从喇叭中传了出来。

唱片播放的是一首歌,只听曲子唱道:“泪羅の淵に波騒ぎ,巫山の雲は乱れ飛ぶ,混濁の世に我立てば,義憤に燃えて血潮湧く,……”

这是陈克唯一能够记得歌词的日本老歌,一来是歌词里面充满了引用中国的典故,二来是陈克穿越前正好与论坛上的人讨论过二二六兵变。与普通穿越者差不多,陈克最初的时候满是灭日屠美的想法,为了避免自己以后不可避免的遗忘,这首原汁原味的日本造反歌曲被陈克给记录下来了。

当时写得也不太全,靠日本同志补充修改完整。配上了简单的曲子,倒是简单明了气氛悲壮。另一首陈克记录下来的日本歌是原版《千本樱》。这些记录后来都留在陈克资料库中,没想到十几年后这些准备才派上用场。北一辉这革命家回日本前,人民党灌了唱片让北一辉带回日本。

当然,这歌也有所改动。1923年不是昭和时代,大正还在位。所以《昭和维新の歌》就成了《大正维新の歌》。几个音符的不同并不影响这首歌的完整性。

“やめよ離騒の一悲曲,悲歌慷慨の日は去りぬ,われらが剣今こそは,廓清の血に躍るかな。”从留声机的大喇叭中传出来,街上往来的人中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这首歌,开始有人驻足倾听。

北一辉很喜欢这首歌,历史上这首歌的作者本身就是北一辉思想的追随者。反倒是后一首《千本樱》并不讨北一辉喜欢,除了曲子太西化之外,文字未免嘲讽味道太重。还有些听不明白的词汇在里面。例如那个ICBM和光线铳。只是专业的造反曲子本身也不那么好写,北一辉也只能因陋就简。

外头那两个跟梢的家伙明显是军人,他们神色阴沉的站在商店外面紧盯着北一辉。北一辉本想买包烟,却发现香烟的价格比中国贵了最少四倍,习惯了中国的物价之后,北一辉怎么看日本的物价都感到很不舒服。

歌曲时间不长,北一辉连着放了三遍这才取了唱片离开商店。他一面在日本街道上散步一样调查,隔三差五的就找个店把曲子放几遍。到了下午,那两位跟梢的终于忍耐不住,他们等北一辉又放了唱片之后,直接把北一辉拦在街上。

“北先生,你到底是想做什么?”两名军人年纪都不大,其中一个看着二十四五岁的比较有礼貌的问道。

“我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北一辉回答得很干脆。

年轻的探子愣住了,年纪快三十岁的探子接过话头问道:“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宣传拯救日本的办法。”北一辉一点都不隐藏自己的观点。经过大半天的调查,北一辉接触了更多日本具体的现状,日本经济情况比北一辉想的更糟糕。

“你这是要煽动暴动么?”年长的探子冷笑道。

遭到这样的指控,北一辉却笑了,“到底是谁在煽动暴动?如果日本的情况很好,每个人生活无忧,我一个人有什么能耐煽动起暴动?真正煽动暴动的人,不正是掌管日本政治的那些人么?”

年长的探子脸色更加严峻起来,年轻的那个听了这话,先是愕然,接着就显得茫然起来。

“如果两位没有别的事情,我就继续逛街了。”北一辉说道。

折腾了一天,北一辉傍晚时回到旅馆。房间在二楼,北一辉从窗户里面看到楼下的两名探子先是守着,过了一阵,那个年长的探子先离开了。而年轻的探子不时抬头看着北一辉所在的房间。

北一辉也没有管这些,日本的局面比想象的恶劣得多。他把白天抄来的数据分类列表,把数据套进人民党编写的物价指数方程式中,大概就能计算出物价综合水平。这就是人民党在社会管理学上的方法之一。尽管数据还很不足,但是有计算总比没有计算来得好。

写了一阵,外面有人敲门,北一辉起身打开门,门外的竟然是那个年轻的探子,他一脸局促的表情。北一辉把他让进屋内,年轻的探子说道:“北先生,不知您对当下的日本的未来到底怎么看?”

“日本的经济越来越差了。”北一辉答道。一面请年轻的探子就坐,北一辉把已经列出来的数据拿出来。一战前北一辉还记得日本的数据,把消费品与工资各为一百的话,根据北一辉调查的不完全数据,东京物价已经涨到了300以上,而工资只有190。

“这是什么意思?”年轻探子根本看不懂那个数据表,只能直接询问结果。

“这就意味着大家的实际收入不仅没有增加,反而在降低。”北一辉解释道。正常的话,物价指数从100涨到300,相应工资指数也得到300才能算是持平。高于300的,就是实际收入增加人群,低于300的就是实际收入降低人群。

即便是探子这类相对比较被重视的走狗,也不可能接受这样专业的政治训练。更不用说盯梢的探子更是不可能接受行政训练的。如果不是在中国待了这么些年,北一辉也不可能有这样专业的知识。

听北一辉这么认真的讲述着经济问题,探子固然对抽样计算方法一头雾水,但是对结果判断却相当认同。他算是真的明白为什么钱挣得多了,却感觉生活越来越差。因为物价增长从来不是一次性全部涨到位,每次涨价的都只是一部分商品。每个人需求的商品都不同,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所有商品的价格。结果每个人对涨价的总体感受是一致的,受到涨价影响的程度却各不相同,并不能对涨价的细节有所感受。

经北一辉的说明,年轻探子对北一辉的态度更加尊敬起来。他连连点头,“物价越来越贵,日子的确是越来越难过。”

“现在工厂开的越来越多,这说明了钱都被投到生产上了。”北一辉继续解释道。资本营运就是不断扩大生产规模,即便没有更加具体的数据,北一辉看到的问道的情况中,东京的工厂越来越多,说明资金以极大的速度投入到生产领域中来。

探子对北一辉的学识见识已经颇为佩服,北一辉离开日本很久,探子自打军校毕业之后就一直在东京,他干脆向北一辉提供了自己的见闻。既然探子已经按照北一辉的思路走,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既然日本没有大肆放贷,钱的总量相对比较稳定。既然资本家疯狂压榨工人的工资,把钱投入到扩大生产规模之中。那么工人手中没钱,购买力不足,而扩大后的生产规模生产出更多的商品,商品卖不出去,经营自然遭到极大影响。

资本没有利润,其直接结果就是工厂开工不足。工厂开工不足又影响到用于工业用途的工业品价格直线下跌。

年轻探子几乎要询问北一辉所有的名词,才能保证听懂北一辉所说的句子。然而他还要花费更大的努力去听试着理解北一辉对工业生产以及消费等理念的解释。等到最后他勉强理解这些事实之后,探子没有恍然大悟的表情,神色中反倒充满了疑惑。

北一辉能理解这种疑惑,他当年在人民党根据地学习社会学的时候,同样有过这样深刻的疑惑。所以北一辉拍了拍年轻探子的肩头,“如果不能理解资本的概念,自然就很难理解我说过的话。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有空可以请你的年轻朋友一起与我讨论这些东西。我相信这些知识对大家是有帮助的。”

第六卷 起伏 第5章 关东之殇(五)

北一辉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面就是在东京到处走,进入8月之后,那个年轻探子从北一辉这里学到了一些基本的社会经济学知识之后,与北一辉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到了8月5日,年轻探子兴奋的告诉北一辉,陆军部已经结束了对北一辉的监视任务。年轻的家伙特意问了问还这是换人继续监视还是终止监视,得到的结果是终止监视。

“在下羽田圣。”年轻的探子第一次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北先生,您就不怕政府对您不利么?”

北一辉苦笑了一下,“我当然怕!哪一次革命是不流血的?我只怕我死得没有价值。若是日本革命能够成功,我北一辉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说此类大话的日本人要多少有多少,羽田圣作为探子,这类话早就听得厌烦了。然而北一辉所做的歌曲,还有北一辉教给他的具体社会统计分析方法,让羽田圣对北一辉极为尊敬。与那些单纯的抨击政府,狂躁的喊革命口号相比,北一辉让羽田圣有真正拨云见日感觉的人。

羽田圣认真地说道:“北先生,现在东京有很多吆喝革命的组织,如果您需要他们地址的话,我倒是可以提供给您。不过监视这些组织的探子很多,请您务必小心。”

“万分感谢!”北一辉很认真的鞠躬致谢。

这样诚恳的态度倒让羽田圣感到很不好意思,他连忙鞠躬还礼,红着脸说道:“北先生,我就算是想帮助北先生,但是我能力有限,能帮忙的地方有限。只是当下日本局面如此恶劣,大家都找不到出路。反倒是北先生只怕是唯一能给日本找出出路的人。所以请北先生一定要加油!”

北一辉拿着羽田圣提供的名单开始在东京联络那些“共产主义沙龙”的组织,其实他也未必信得过羽田圣。北一辉是个日本“志士”,与其他志士相同,北一辉早些年为了筹集革命资金,也干了不少很不入流的事情。在这点上,现在投奔人民党的宫崎滔天与北一辉完全一样,宫崎滔天早些年干脆就去混黑社会了。对人性黑暗面的认知,对阴谋诡计的了解,北一辉绝非是一个天真善良的人。

只是现在若是不相信羽田圣也没有别的法子,北一辉的确需要与那些日本激进派联络。人民党的革命理论中,革命不是革命者创造的,而是劳动人民所需要的。这段话给北一辉极深刻的印象。人民党以寥寥数人起家,十几年就名义上统一中国。即便夺取政权的速度远比不上北洋袁世凯,这样神奇的表现也能称为惊世骇俗。

北一辉毕竟离开日本好几年,这几年中国变化很大,日本变化同样很大。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北一辉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重新融入社会。至少现在北一辉在资金上不再缺乏,人民党中的日籍同志自己凑了一笔钱,黑岛仁还从人民党申请了一笔活动资金。若是像北一辉以前那样用钱开道,和“明治志士”般找个酒肆妓院,叫上些女人边吃边喝边谈,自然是支撑不了太久。若是正常的衣食住行,这笔钱能保证北一辉相当一段时间的正常生活。

8月的东京热得要死,随便动一动就会一身大汗,北一辉就顶着大太阳到处乱走。他并不草率的按照羽田圣提供的名单与那些反日本政府沙龙组织进行接触,反倒是与垦殖大学的大川周明联合搞了一次暑期社会调查。召集在校大学生一起进行社会调查。

大川周明本以为陆军部要逮捕北一辉,然而局面却没有变成这样。陆军部完全放弃一般不再关注北一辉,这就给了大川周明吃下定心丸。他并非不想与北一辉合作,不过这合作的基础是不能把自己给毫无意义的赔进去。

听说是社会调查,大川周明觉得可行。中国的崛起,苏联的建立,都让与这两个国家毗邻的日本感到极大压力。与资本主义国家不同的社会制度对日本影响尤其巨大。“劳动者当家作主人!”即便不知道这样的国家到底是什么模样,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口号就能极大鼓起劳动者的憧憬与热情。

日本大学中,不少教授把社会主义以及共产主义当作“西方民主制度”的一部分向学生授课。日本上层的“阶级统制觉悟”一直很高,政府从来都是坚定站在有产者一边。对于无产阶级的反抗素来强力镇压。面对大学这个统治阶级后备军培养地,他们固然重视,反应稍显迟钝。

社会调查不在各种监督之下,北一辉的社会调查方案更不涉及政治内容,包括物价指数,工资薪酬,房租以及土地租用费,完全是最简单的经济数据。学生们一头雾水,大川周明也是茫然不知所措。只是瞅着北一辉自信满满的模样,调查才算是勉强进行下去了。

人民党的社会调查方式其实算是“师承欧美”。托了代汉语的福,陈克仅仅是知道几个名词,一分析名词之后也就能逆向推导出方向。由人民党经济部门商讨后开始制定规则。北一辉则是在学校中比较系统的学习了这些课程。在经济学以及经济分析尚不发达的日本,这就显得格外先进。

垦殖大学这种私立大学,大学生即便谈不上非富即贵,也绝非一般的穷人。数据分析出来后,学生们把这些数据与他们所知一应对,日本近几年的经济局势立刻就跃然纸上。日本资产阶级的投资比例过大,国民工资低,国内市场极为软弱无力。欧美市场一旦疲软,这些投资立刻就闲置起来。闲置投资占有了日本绝大部分财富,工业不运转,经济也立刻一落千丈。

有了大方向之后,北一辉并没有就此对政治经济做什么批评。而是转而对更加具体的内容展开了抽样调查。“为什么投资会被闲置?”这是经济分析小组最先解决的议题。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大川周明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从自由主义或者共产主义者的角度来讲,找到了经济形势不好的原因之后,这就已经有充足的理由大骂政府。实际上年轻的大学生们血气方刚,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大骂日本政府不作为,坐视经济衰落。只要稍加煽动,一个新的共产主义群体就形成了。没想到北一辉居然放过如此好机会,而是要更加详细的调查分析。

“北君,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大川周明认真的询问起北一辉来。

“实事求是。”北一辉答道。说完这话,北一辉自己就乐了。在人民党干校培训期间,包括北一辉在内的干部们看到社会调查数据,立刻就开始品头论足,按照自己的臆想去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干校老师就要同志们做更细致的调查,要实事求是。那时候北一辉是颇为不服气的。没想到回到日本之后,北一辉自己居然也充当起要别人实事求是的角色。这种反差实在是不能不笑。

大川周明是理解不了北一辉心中的想法,他觉得北一辉是不是包藏祸心,准备搞什么更深的阴谋。只是仔细看了调查方案之后,大川周明也看不出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知道经济形势不好,更具体的抽样调查具体发生了什么。也是做学问的正当方法。唯一问题是,一个共产主义的家伙,明明手中已经有了足够的煽动资料,为什么反倒要认真的做起学问来。

学生们却没有想这么多,他们觉得调查提供了全新了解社会的方法,特别是那些家里面开工厂的大学生,对此感受尤其强烈。

抽样调查是按照学历进行的,受过大学教育、高中教育、学徒教育,或者是家传手艺,分了七八种不同的类型,每个类型都找了失业或者停工的人员专项调查。

北一辉分到的是一个名叫前田凌一的大学毕业生。这位前田凌一是东京一家小机械厂的少东家,东京大学机械专业毕业。家里面的工厂去年停工,到现在还没有开工。

在大学生稀少的1923年,在学生中间拉关系难度不大。有人引荐后,前田凌一就同意接受调查。

与日本主流的工厂差不多,前田家的工厂也是家庭式机械厂。进了以自家院子改成的厂房,北一辉注意到这家小工厂的动力源竟然是中国生产的热球机。机器保养得相当用心,将近一年没开工,该擦油的地方,都仔细的涂了油,该整理的地方都打扫擦拭得干干净净。这些足以证明前田凌一家的机械厂绝非是那种只管生产的二把刀水平。

热球机的配套部件很全,机器自行提供动力,以及发电提供电力,还有煤气发生器,一应俱全。前田凌一即便是愁容满面,谈起自家的工厂,那股子认真劲颇令北一辉认同。

小机械厂主要是给东京的造船厂提供零件,从大前年开始,造船厂生意就一路萧条。海军竞赛的时候,军舰倒是开工不少。可给军舰生产配套零件的都是大企业,前田家的小工厂完全没有机会介入。造军舰积压了造船厂民用船只的建造,尽管也是努力维持,前田家的工厂依旧不得不停业。

其他调查结果基本与前田家相同,日本大企业现在拿走了几乎全部国家订单,小企业生存空间遭到极大挤压,几乎是全面破产或者停工。

“北先生!这已经完全是政府的责任!”

“政府贪腐无能,只知道倾向于财阀的利益。”

“这真的是不顾百姓死活!”

不用北一辉煽动,抨击痛骂政府的言论就已经滚滚而出。胀红的脸颊,紧皱的眉头,年轻人们义愤填膺。

“这倒未必。”北一辉答道。日本的生产企业很类似人民党重要的工业中心武汉的私营企业。企业规模不大,很容易遭到经济动荡的冲击。在人民党那里,这些小企业日子同样过得艰辛。人民党大型国有企业轻松的就把中国中小企业打压得喘不过气来。但是人民党的经济模式与日本的又有本质的区别。“在这方面,政府的最大责任就是完全不给小企业介入社会大生产体系的机会。”

听北一辉如此抨击政府,年轻学生们大感意外。

“北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学生们问道。

北一辉答道:“我在中国待过,在中国也有这种情况。但是只要小企业有生产能力,也愿意对自己的生产设备以及技术进行改造,中国政府还是肯帮他们一把。通过政府投资的方式,将私营企业通过股份制改造变成公私合营。然而日本政府所做的则是对小企业不闻不问,死活随他去的态度。我并不是说这些小企业自己就没有问题,然而政府根本不帮助企业提升生产水平,这的确是漠视。”

“国家帮企业一把?国家早就把企业都廉价卖给大门阀了,他们怎么可能帮这些小型私人企业?”有学生冷笑道。

日本明治维新后期,把大量国有企业廉价卖给门阀,同时对这些大财团给与各种资金支持,这是日本大型企业飞速发展的原因。到现在除了一部分必须掌握在国家手中的军工企业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国有企业。甚至连银行也大部分私有化,金融业与大企业联起手来,怎么会费心思对小企业进行支持。

北一辉的话引发了年轻人们对政府的更大不满。

第六卷 起伏 第6章 关东之殇(六)

“到明治维新中期,国家依然以国有企业为先导,作为日本各行各业的榜样。后期财阀势大,干脆瓜分了国有企业。”

“当时日本国有企业效率低下,工人工作态度恶劣,国有企业也无以为继!”

“你这是替财阀说话!”

“你才是不顾实情!”

年轻人有冲劲,有强烈的主观能动性。相对的,也缺乏客观全面看问题的思路。北一辉带着一众大学生搞了社会调查之后,学生们对经过短暂的惊讶与兴奋,立刻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解释起历史。

从历史研讨变成人身攻击并没有经过太久的时间。凡是与当年瓜分日本国有企业的财阀有关的年轻人,几乎是无一例外的倾向于批评国有企业的弊端,而普通人出身的大学生则倾向于否定当年日本瓜分国有企业的行为。即便两派都对日本现状极为不满,北一辉带领的临时团队仍然因为立场问题发生了分裂。

经过几天争吵,维持现状派找到北一辉,“北先生,我们要退出团队!”与三井财团有关的朝仓启太很认真地说道:“这些天从北先生这里学到很多,万分感谢。”

“朝仓君,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即便早就猜到有这种可能,北一辉还是感到颇为遗憾。

“社会调查本来是面对未来的事情,却有人始终抓住过去不放。我和同学们不能接受这点,所以只能选择退出。”朝仓启太的话相当不客气,“学术讨论变成了人身攻击,这已经完全违背了初衷。所以恳请北先生允许我们离开。”

人身攻击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北一辉对此完全能够理解。基于不同的阶层,利益也有着完全不同的范畴。北一辉没有立刻回答,他先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借此来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有了阶级觉悟的阶级斗争是异常尖锐的,每个人都想变革,对社会有一定认知的,就会要求这变革在保住自己当下利益的同时,还要增加自己的利益。对社会有深刻认知的,或许能够比较坦然的接受当下的损失,但是他们所追求的则是未来的利益。

人民党的崛起,完全符合了这样的规律。面对巨大的外部压力,在强势领导人带领下,人民党下定了彻底粉碎旧中国,建立一个新中国的决心。并且真的将这个决心与理想付诸实现。

如果中国没有那么丧权辱国,被外国人在中国肆意横行,强行瓜分中国的现实,人民党绝不可能有如此强势的崛起。北一辉原本只是从课堂上学到了这点,现在他真的理解到了这点。社会调查组的分裂,以极为直白的方式证明了这点。

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谁能下了摧毁旧有一切的决心?即便陈克有这样的决心和见识,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耐,如果没有追随者的话,陈克也不过是势单力孤的一个人普通人而已。正是外国侵略者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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