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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第2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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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当当一个团长,尽管没有沦为阶下囚,可突然间职务全部撤销,被迫接受调查与批评,最痛苦的莫过于还得进行“自我批评”。
在吕凯文看来,能让所有同志共同尊敬的陈克主席感到高兴,这本该是极大的功绩才对。可在政治部的同志眼中,这偏偏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了。
刚被抓的时候,吕凯文一开始还试图争辩,激烈的冲突就爆发了。
“我想让陈主席高兴有什么不对?只要稍微准备一下,我们就能够在一天里面完成极大的工作量。我觉得这连弄虚作假都不算,我们是真的能够办到啊!”吕凯文认为自己没错。
政治部的同志答道:“每天的工作量都有安排,你打乱了工作安排,后面的工作会不会受到影响?肯定会受到影响。一个团的同志们休息不好,大家能真心高兴么?大家不高兴,陈主席会高兴么?你这么胡搞一番,就算是一时蒙骗了陈主席,其他部队的同志能高兴么?吕凯文同志,你要的甚至不是陈主席一个人高兴。你要的是陈主席高兴之后的赞美和奖励。你一个人的荣誉和高兴,这是建立在很多人不高兴基础之上的,甚至是建立在参与工程的所有同志不高兴之上的。你觉得你这么做对么?”
被如此迎头痛击,吕凯文很快就换了说法:“我们团本来就干的很好,我只是想干的更好。马上就要过年了,马上也要休息。一时的疲惫很快就可以歇过来。”
“工程进度的安排是指挥部统一规划的,不是你一个人想怎么办就可以怎么办?你现在这么说,那为什么不早早的把工作进度调整递交给指挥部?为什么突然就自作主张?吕凯文同志,你这是不老实啊。你前面犯了错,你不说赶紧去认识这个错误,现在还继续编织理由,你这是继续在犯错。你如果还是想继续证明你所作所为是正确的,那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们不让你继续说,不是说不听你解释,而是让你继续说下去,对你没好处。”
既然话说到了这里,激烈的交锋暂时中止。
在之后的数次谈话中,吕凯文先是坚持认为自己没错,后来看拧不过政治部的同志,只好勉强承认自己有些事情做得不足。但是即便如此,吕凯文依旧强调自己是有功的,在整个工程中表现很出色。而且他的本意不是想欺骗陈克主席,只是想让陈克主席高兴。
既然吕凯文依旧无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讨论就办法继续进行下去。每次谈话都有记录,政治部主任陈天华看了吕凯文的约谈记录,忍不住在上面批示了一句话,“不老实!”
政治部的同志当然觉得吕凯文不老实,只是同志们原先觉得吕凯文好歹是个团长,怎么都不可能不老实到这个地步。只是一次次越谈,吕凯文面对问题根本拒绝承认错误的做法,不仅让同志们感到气愤,甚至让同志们有种恶心的感觉。
政治部主任陈天华安排同志们要向接受整风的同志们讲述“组织上没有吧同志们当坏人”这种概念,负责与吕凯文谈话的同志们心里面就感觉没底。果然,没有把吕凯文当坏人的话一说,吕凯文立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来了精神。
“我本来就不是坏人。我所做的本来也没有坏心……”吕凯文高声说道。
“吕凯文同志!你先冷静一下!”政治部同志立刻打断了吕凯文的话,“组织上不认为同志们是坏人。可是组织上也不认为不是坏人就是好人。我们谈的是问题,我们不管你是好坏人!不可能因为你是好人,你就没有错误。你要认识到你所犯的错误!”
经过这几天的拉锯战,吕凯文也不太敢坚持自己没有错,他有些嘟嘟囔囔地说道:“我做的事情的确让陈主席生气了,也让兄弟部队的同志不高兴。这点我的确做的不对。”
政治部的同志看到吕凯文总算有了点进步,承认自己有不对了。只是这么点进步实在是距离深刻认识相差太远,有同志稍微不耐烦地说道:“什么不对?你这摆明了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负责越谈吕凯文的政治部同志等先说话的同志说完,这才开口,“吕凯文同志,我想知道,你到底在乎什么?是在乎你这团长的职务?觉得承认了错误之后这团长的职位就保不住了么?”
政治部的同志并不是只与吕凯文谈话,他们要和很多同志越谈,这些约谈不管丰富了政治部的见识,吕凯文这类同志并不是少数,在一部分已经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真心承认了错误的同志们讲述自己的思想变化的时候,相当一部分都坦承,“担心承认了错误之后官位不保,觉得自己要是能把自己的错误给敷衍过去,还是能够官复原职的。”
越谈吕凯文的同志认为吕凯文也是这种心思。已经有同志认为干脆直截了当的告诉吕凯文,他是别想再保住团长的职务了。但是政治部并不想做的这么狠,如果把这个讲清楚,吕凯文很可能承认错误的时候只是自暴自弃。吕凯文可以自暴自弃,政治部的同志还是想挽救吕凯文的。只要他能认识到自己错了,真正的承认错误,不把官位放在心里面,而是深挖思想根源,与政治部的同志一起去理解为什么会犯下这种错误。
能够做到这点,那说明吕凯文还是一个合格的革命同志。这世上谁不犯错?如果犯了错就给一棍子打死,人民党就可以先把自己给杀光。连陈克主席也不可能幸免。
不过吕凯文的表现越来越让政治部的同志感觉,他真属于的无可救药的范畴。即便如此,政治部的同志还是不愿意过分刺激吕凯文。“觉得承认了错误之后这团长的职位就保不住了么?”这是非常含蓄的说法了。
吕凯文听到这话,先是怔住了。接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过了好一阵,他挣扎着说道:“我给组织立下过大功。我跟着陈主席当兵,打仗从没有怕过死。我也关心同志们,从来不贪污,这个团长是我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政治部的同志温言说道:“吕凯文同志,组织上就是认同了你的指挥能力,认同了你以前的出色表现,认同你的模范带头作用。所以才让你担任了团长的职务。你以前的那些工作,组织上不是没有看到。所以,你以前努力工作的结果的就是成为了团长。可是这件事到此已经结束了。你有没有这么觉得?”
吕凯文脸色变得有些发白,他低下头沉默了好一阵,这才抬起头问道:“那我的功劳就只值这么一个团长?我以前的功劳就一笔勾销了?”
看吕凯文总算是说了真心话,政治部的同志心里面松了口气,他的态度更加温和起来了,“吕凯文同志,组织上这次要我们对同志们说清楚,你们的功绩绝不会被抹杀。因为正是有千千万万党员干部同志战士的努力,才有人民党和根据地的现在。你们参与创造了人民党的历史,你们也参与创造了中国的历史。闭上眼睛不是天黑。你们曾经做过的一切,我们不仅记得,我们也有专门的文史办公室。都记在咱们人民党记载的史书里面。”
吕凯文听着这话,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但是,历史为什么叫做历史。因为他已经结束了,谁都不可能回到昨天,把昨天重来一遍。我们现在谈的不是你那光荣的历史,我们谈的是你犯下的错误。你到现在为止,要么说些个人想法,要么说些与之无关的历史,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这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组织上撤了你的职务,我们来和你谈话,谈的是你弄虚作假的错误。而且本着批评与自我批评的原则。组织上希望能够你弄清你的错误,找到思想根源,以后不再犯这种错误。”
吕凯文的脸色又变的难看起来,他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那么我这个团长已经被撤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政治部的同志忍不住叹了口气,“当时就已经宣布中止你团长职务的命令,这就是说你早就不是团长了。”
“那……那有些同志来见我,怎么还称呼我吕团长?”吕凯文嘴唇哆嗦着问道。
看着吕凯文的惨状,政治部的同志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应对,他只能温和地说道:“来探望你的同志为什么这么叫你,那是同志们自己的选择。但是从组织关系上,你早就不是团长了。这点还请你弄清楚。”
吕凯文嘴唇猛地哆嗦了一下,他愣了半晌,突然呜呜的哭起来。
第四卷 群党并起 第184章 冲突的前奏(九)
失去团长的职位这个打击看来实在是太大,吕凯文先是一通痛哭,接着就表示自己知道错了,原本绝不肯承认的错误,现在他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政治部的同志前几次越谈对他的批评,吕凯文颠三倒四的重说了一遍,中间夹杂着自己的各种理解。前后的巨大反差让政治部的同志都有些措手不及。
这么一番絮叨中,吕凯文不仅谈自己的错误,还不忘说自己的成绩,政治部的同志耐心的听着,经过这么多次与不同的人越谈,大家很有耐心,也不得不有足够的耐心。
“前几天,楚德力团长的一个老乡来见我,说起关于部队要进军河南的事情。说我们一起申请去一线部队工作,可能会被同意。我当时想我还是团长,就没有听那么多。我只是听说我们团可能要改为工程兵部队的消息……”
吕凯文絮絮叨叨的说到这里,负责记录与辅助文化的同志眼睛一亮,但是负责谈话的同志很自然的把手按在这位同志手腕上。大家早就约定了信号,记录的同志一声不吭的埋下头继续记录起来。
等吕凯文说到一个段落,负责谈话的同志说道:“吕凯文同志,我们认为犯了错误还是可以改正的。你以前光想着自己团长的职务,不去想自己犯下的错误。这就是咱们一开始怎么都谈不下去的原因。现在你放下了心里面的包袱,虽然会觉得很难过,很失望。不过是不是感觉轻松了不少?”
吕凯文也不知道政治部的同志这是嘲笑还是真心话,看同志脸上的神色,这不像是嘲笑。自己团长的官职都丢了,这怎么可能“放下了心里面的包袱”。只是此时他也无话可说,只能连连点头。
“针对整风中有问题的同志,我们安排了专门的学习班。大家先去上课,有了错误想法,就得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等大家回到部队的时候才能够更好的工作。我先说明,咱们人民党不讲什么将功补过的问题,功就是功,过就是过。等大家回到部队,就是继续工作。不要有别的顾虑。”
等警卫员带吕凯文下去,记录员采用极低的声音问道:“组长,为什么不继续问清到底谁泄漏了消息。”
负责谈话的同志微微叹了口气,“不着急,让吕凯文同志先平复一下心情。谁来访问吕凯文同志都有记录,楚德力团长的老乡,这很好查。咱们马上向政治部汇报此事。”
有了两条线索,政治部以及半隶属政治部的政治保卫部组成了调查组。尽管陈克不同意人民内务委员会介入此事,陈天华却觉得有必要让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同志对此有所了解。所以开会的时候请了人民内务委员会的同志“旁听”。
这旁听绝不是瞎听,人民内务委员会派出了精干的同志参加了此次会议。具体的操作过程反倒不太复杂。楚德力的老乡楚世福立刻就在交叉对比中凸显出来。近期拜访过吕凯文与庞梓的就他一个人。嘴上不敢下定结论,与会的这些同志心里面都把楚世福当成了最大的嫌疑对象。
这次整风运动中很多被整顿的同志表现出来的态度让政治部上下极为不满,“官本位”“封建权力分封思想”“山头主义”,陈克曾经提出过的种种问题,政治部曾经觉得陈克诸位未免太苛责,对同志们信任度不够。
事实证明,陈克一直以来的警告并不是空穴来风,负责思想政治工作的政治部反倒是完全没有看到同志们的这些缺点。开党会,开谈心会,开民主生活会,进行批评与自我批评。大部分同志嘴上说的都似模似样,一到大权在握的时候,根本不是嘴上说的那样。
陈天华性子本来就比较急躁,纠缠在一起的诸多问题同时爆发,呈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陈天华真的感觉措手不及。种种负面情绪纠结在一起,让他感到极度烦躁不安,连着好几天都没能睡个好觉。“内部泄密”这个性质最严重的事件让陈天华把一腔怒火找到了突破口,看到有了初步嫌疑人,陈天华急匆匆的说道:“请这么多同志过来,就是想把这次内部泄密问题商讨清楚。”
政治部其实没什么可商讨的,陈克说过,暂时把这次的事情当作一个纪律问题来看待。如果想把这件事给严办,就得靠人民内务委员会这个“强力部门”来说些别的思路了。
内务委员会的代表名叫刘勇胜,与人民党的同志一样年轻,不过却有着一种与年纪不太相仿的阴冷感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嘴唇像是拒绝说话般始终抿在一起。听了陈天华的话,刘勇胜的嘴唇更是紧紧的闭住。
陈天华等了一阵,不得不主动问道:“刘勇胜同志,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刘勇胜沉默了好一阵才答道:“泄密是指故意去探听消息,然后传播这个消息。现在看即便是泄密也是内部泄密,是个纪律问题。如果是有同志根据得到的情报自己归纳终结,即便他说了一些消息,也只是发言不慎的纪律问题。听大家刚才介绍的情况,我都没办法确定是不是泄密。”
在根据地里面,人民内务委员会负责镇压反革命,调查体制内犯罪行为。是个手头见血的强力部门。刘勇胜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只是按照他所说的,对问题的判断严重程度甚至还比不上陈天华的看法。“内部泄密”与“发言不慎”相比,发言不慎完全在批评教育范畴中。在这次会议之前,陈天华专门与内务委员会的同志通了气,希望能够对这次泄密事件进行严厉打击。内务委员负责人当时的表现与刘勇胜如出一辙,只是沉默。现在,他们的态度看来已经非常明确了。
陈天华被这番意料之外的话给弄得很不舒服,只是人民内务委员会根本不归政治部管,即便内务委员会中党委作用极大,陈天华也不能直接命令内务委员会。在党内有这个权限的只有陈克一人。“那么内务委员会的同志们对此到底有什么想法。”陈天华追问道。
刘勇胜脸上那种阴冷的表情毫无变化,他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们内务委员会有处决人的权限,所以我们自己首先就得遵守党的组织纪律,遵守根据地的法律。不能以我们个人的好恶或者情绪来处理问题。在判断矛盾类型的时候,我们不能把内部矛盾强行升级为敌我矛盾。敌我矛盾是真的要杀人的。”
人民内务委员会拥有处决权,所以陈天华希望这个强力部门能够有所表示。听了内务委员会的明确表示,陈天华感到很是失望。政治部没有处决人的权力,陈克也反复强调这次整风运动“一个不杀,大部不抓”。尽管心里面希望采取强硬措施,陈天华也无法改变组织结构带来的权限限制。
按耐着怒气,陈天华说道:“那么我们先把楚世福抓起来。”
“直接抓人会打草惊蛇,想办法先把楚世福同志控制起来,仔细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要这么急匆匆的行事。”刘勇胜的语调始终是不紧不慢。
若是别人这么慢调斯理的说话,陈天华只怕早就起来反对了。作为高级干部,陈天华很清楚内务委员会的成绩。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论起到现在谁杀人民党成员最多,当以人民党人民内务委员会为第一。至于到现在,人民党各组织中谁杀人最多,连军队都比不上人民内务委员会。很多镇压行动固然是军队出动执行,其调查,决断,还是人民内务委员会负责。比起政治部,以这些方面的经验而言,人民内务委员会呈现压倒性优势。
在刘勇胜的建议下,政治部先通过政委带队劳动,中途安排楚世福送东西的方式把楚世福单独弄了出来。楚世福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算计,甚至坐到三名政治部谈话干部面前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正在执行搬运工作,面对的是交接的后勤干部。
等弄明白自己已经被政治审查的时候,楚世福的脸色极其愕然,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几位同志,你们找我有啥事?”
“楚世福同志,你曾经去探望过吕凯文同志吧?”
“是。”
“你也去见过庞梓同志吧?”
“……是。”
听楚世福承认了这些,政治部的同志心里面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是找到了传话的直接中间人,这事情就好办的多,按捺住激动,负责问询的同志用平静的语气问道:“是谁让你说的我们近期要进攻河南的消息?”
“……是,……是。”楚世福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被政治部越谈现在成了部队里面最恐怖的一件事。凡是被约谈的,统统没好结果。他此时脑子中根本没有想起任何与被问的问题有关的事情。楚世福全部脑力都在回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上。
政治部的同志有些误解了楚世福的想法,在他们看来,楚世福变幻不定的神色能证明的只有一件事,和他们近期见过的很多同志相同,楚世福在想着怎么编瞎话。面对这些人,政治部的同志早就受不了。
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负责问话的同志挺身站起,他双手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楚世福,大声喝道:“楚世福同志,现在让你老实交代问题呢!”
“交……交代什么问题啊?”楚世福的脑里面一片混乱,连刚才被问了什么问题都忘得一干二净。
“是谁让你说的我们近期要进攻河南的消息!”问话的同志恶狠狠的从牙缝里面一个字一个字问出了这句话。
楚世福被这态度吓得浑身僵硬,他勉强从喉咙里面挤出声音来,“是周师长!”
得到了听起来相当可靠的回答,问话的同志又惊又喜,生怕自己弄错了对象,他追问道:“是周镇涛师长?”
“是。”楚世福脸都吓白了。
“你确定是4406师师长周镇涛同志么?”问话的同志想确定的更加明确。
楚世福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他干涩的喉咙中发出了足够清晰的声音,“真的是我们师周师长。”
政治部问话的同志一屁股坐回到凳子上,“你现在把这件事到底怎么发生的,给我们说清楚。”
第四卷 群党并起 第185章 冲突的前奏(十)
根据楚世福交代的情况,“泄密事件”中的“泄密”成分越来越淡薄。早在军事会议开始前,周镇涛就让楚世福联系了好几个整风中被整顿的干部,向他们透露了人民党进攻河南的战略预测。除了给这些人鼓气之外,周镇涛还联络了一些军事指挥员,希望能够尽力“援救”被“打击”的同志。
政治部的同志向陈天华汇报这件事的时候,态度就很是微妙。陈天华一开始脸色倒也没有什么变化,随着周镇涛的活动范围逐步被揭示出来,陈天华的眉头越皱越紧。事情的进展大大出乎了预料。
从泄密,到说话不谨慎,看似问题在变小,可周镇涛不在党委会议上提出意见,而是私下串联的行动,这件事的性质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加上他胡乱预测中央战略决策,更给这件事添加了更多不好的因素。
“让政委控制住楚世福,政治保卫部根据楚世福提供的名单加强对那些干部们的监控。告知军区武司令,我们马上就要与庞梓同志谈话。我现在去见陈主席,向他汇报这件事。”安排了一系列的工作,陈天华准备起身,却又站住了,“这件事属于机密,大家一定要遵守相关的保密条令。大家召开党委会议,把所有参与这件事的同志们都集中起来,再次传达一下保密规定。同志们先等我回来再散会。”
同志们知道这事情绝非小事,陈天华下达了保密令,所有同志都认真的答道:“是。”
去见陈克的路上,陈天华只觉得脚下有些发软,手都忍不住有些发抖。他在政治部的同志们面前还能强装镇定,等一出来就感觉有些支持不住了。这不是身体坚持不住,而是心里面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人民党的核心组织模式就是各级党委,党内,军内,只有各级党委才有实际的权力。所有决议只能是党委会议决定后才能施行。周镇涛的做法就是对组织纪律的彻底背叛。
这些日子以来,说情的,走门路的不仅会找陈克以及各级领导,到政治部求情的更多。关于“兄弟情”“战友情”“同志情”,陈天华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他也不想对这些同志过分追究,毕竟这种心情还是能够理解的。可就现在掌握的这些情况,已经有那么一批人对组织不再信任,不再在党委会上公开提出意见,而是靠私下串联勾结,试图通过别的方式来对抗组织决议。陈天华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追随人民党的,早在加入人民党之前,陈天华就在湖南华光会参加了革命,在同盟会组建中也是重要人物。
眼前的事情让陈天华感到一种无比的熟悉,同样感到了极大的恐惧。
早在1905年,当时正值日俄战争,民间留学生倾向日本,要黄种人对抗白种人,而清廷的态度则是联俄抗日,所以态度暧昧。陈天华、秋瑾这些人忽悠那些有爱国愤青情绪的中国留学生在日本闹事搞拒俄运动,实际上是故意跟清廷作对。不过陈天华那时候接到了陈克的邀请,在秋瑾的劝说下先是回了上海去见陈克。
在陈克这里接受了不少革命教育,陈天华再回去之后就感觉与同盟会的那帮人说不到一起了。而且针对“学生领袖”陈天华与秋瑾有一腿的桃色新闻的谣言满天飞。加上陈克诚恳的邀请让陈天华无法拒绝,他这才不得不离开日本回到国内。
这件事并没有到此结束,就陈天华所了解到的后续发展中,1905年日本留学生闹事,把事情给闹得太大,清廷联络日本文部省出了一个章程,要加强对留学生聚会活动的监控。大部分留学生参加拒俄运动是要想让中国得到利益,而不是为了成为坚定的反政府分子,无端的耽误自己前程。在这个大趋势下,陈天华、秋瑾等人曾经鼓动起来的学生运动的声望气势一下子就被压下去了。
陈天华与秋瑾回国之后,宋教仁和孙中山等人利用部分留学生的委屈情绪鼓动全体留学生集体回国,试图由此造势逼迫清廷收回成命,试图挽回败局。这个目标其实是强人所难,很难实现。当时明确反对集体回国的其中一个学生叫做周树人,也就是后来名满天下的鲁迅。
就在宋教仁死鸭子嘴硬僵持死撑的时候,看出大趋势的孙中山暗地里指示同盟会内部孙中山一派的胡汉民、汪精卫等人放了鸽子,表态可以忍辱负重留在日本。这样先是被陈天华和秋瑾煽动,后来跟着宋教仁坚持罢课的留学生就算是被彻底出卖。留学生涯被葬送,回国了也成了清政府眼中的反贼,即便回国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对这等根本不顾及组织纪律,而是完全依靠内部派系利益行动的事情,让陈天华痛心疾首,自此就与同盟会划清了界限。陈天华后来没有和宋教仁谈过,他不太清楚宋教仁离开同盟会,与这件事有多大关系。
历史上这件事的后续发展是,陈天华与秋瑾有一腿的谣言甚嚣尘上,被出卖的留学生群情激奋之下对陈天华进行了猛烈抨击。结局是向来自尊的陈天华蹈海自杀,秋瑾为陈开了公祭大会后也被迫回国。孙中山派的胡汉民、汪精卫等人掌了同盟会的实权。陈克当时尽管不知道这档子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极力邀请陈天华回国闹革命,这才让陈天华死里逃生。
陈天华是吃过苦遭过罪的,他对人民党严格的组织纪律非常赞同。对于其他革命党那种作风极为反感。没想到的是,人民党现在也不得不面对如此局面。即便不知道自己的“自杀”,陈天华有时候回想起如果自己没有跟随陈克,而是留在日本,他也觉得自己除了死,找不到别的道路可走。
那么自己现在身为淮海省省委政治部主任,这次要面对的情况会是如何呢?
好不容易恢复了些镇定,陈天华找到了陈克,向他汇报了最新的情况。陈克的手肘支在桌面上,双手十指交叉,下巴架在两根拇指上。眼睛没有看向陈天华,只是微微眯缝着眼睛静静的听。不少同志对此的形容是“陈主席神游物外”。就陈天华的接触和感觉来说,他认为这是陈克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表现之一。果然,和平日里一样,从汇报开始到汇报结束,陈克一言不发。这沉默延续了好一阵,陈克才抬起头,靠在了椅子背上,交叉的双手没有放开,而是双肩下垂,很自然的把手放到了小腹部位。
“星台”陈克开口了。陈天华此时心里面高度敏感,听到这个称呼他心里面咯噔一下。陈克很少直接称呼同志们的字,每到这个时候,要么是交谈气氛很融洽,要么就是陈克在确立立场。看来陈克已经理清了自己的思路,现在就要询问陈天华的真正想法了。陈天华忍不住也坐直了腰板,等着陈克继续说下去。
“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不少同志不再支持组织制度了。越是在这个时候,我觉得我们依旧支持组织制度的同志越要讲原则,讲立场。你既然是政治部主任,我想让你自己先想明白,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听了陈克的话,陈天华一时没有明白。此时陈天华心乱如麻,也实在是没有精力去思考太多,他干脆直白地说道:“陈主席,我现在心里面乱得很。能确定的只有两点,我现在根本想不出应对的办法,同时我坚定的支持陈主席,所以陈主席,请你直说要我怎么想怎么做。”
这话情真意切,陈克听了后笑了,“天华同志,我要你怎么想怎么做,我说了很多遍。人民党必须有铁的纪律。你既然对一部分同志的做法如此反对,我认为你是坚持组织制度的。那还有什么可以说怎么想的问题呢?你已经确立你的立场了。”
这话未免有些太出陈天华意料之外,他考虑了好一阵才算是明白过来。“那么我们该怎么做?陈主席,请把具体执行步骤说清楚。先干什么,再干什么。如果你不说,让我自己考虑,我就患得患失,心里头不踏实。”
陈克挺起了腰板,再次把手肘支在桌子上,只是没有把脑袋再次架在拇指上,他问道:“陈主任,你作为政治部主任,我想问你,你觉得我们组织的基础是在哪里?”
“……是群众。”陈天华答道。
“是基层。”陈克纠正了陈天华的说法,“我为什么从几年前就一直反对封建权力分封,也就是说反对封建主义。因为封建主义的特点就是层层分封,层层隔绝。按照外国的说法,我的君主的君主并不是我的君主。中国的说法么,大概算是县官不如现管。这种权力分封体系的直接结果就是一个团长对他的下属拥有生杀大权,而团长的下属,例如营长们又对他的下属有生杀大权。连长对一个连有生杀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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