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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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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通忍不住问道:“听说人民党治下地方上颇为兴旺,不知道谢先生看南京有何感想?”

谢明弦听出了张玉通炫耀的意思,他对这种心态感到一阵腻歪,不过这么久的党员生涯让谢明弦也有了足够自我反省,他知道自己本心是看不起这些议员的。放眼中国其他势力,人民党干部们真心没有能看上眼的。江苏现在还能存在,仅仅是因为人民党现阶段没有能力解决他们。人民党讲究“实事求是”。在根据地为什么不能再扩大的原因,各级党组织彻底贯彻党中央的态度,“我们没有能力控制这些地区!”

摆事实讲道理,人民党各级党组织好不容易承认了这个事实。在党组织建设,政府组织建设非常不完善的现在,人民党扩大根据地的时机远没有成熟。

不过即便如此,谢明弦还是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从心里头看不起张玉通的议员身份。听张玉通这么得意洋洋的话,谢明弦用尽可能礼貌的态度答道:“各有千秋吧。”

“怎么讲?”张玉通凑趣的答道。

“我们那边地便宜,道路修的比较宽。”谢明弦边说边指了指南京只能并行四辆黄包车的“狭窄”的街道,“在武汉,最窄的街道也比这个宽。只要我们开始建设的县城,最窄的街道也比这条路宽。”

这次轮到张玉通不吭声了,道路的宽窄意味着城市的经济实力,谢明弦这话里头的傲慢是显而易见的。张玉通自然不知道陈克是个穿越者,对于街道的宽度与城市规划自然有这个时代无法理解的态度。在城市规划问题上,陈克给各地负责人都讲述过未来城市的特点。同志们只是觉得陈主席气量未免太大,没人会在这种事情上对陈克提出质疑和反对的。

不过张玉通不是来和谢明弦怄气的,即便这个话题持续不下去,他也干笑着继续说道:“这南京城还算热闹,若是有空,在下可以陪谢先生来逛逛。”

既然张玉通不再吹嘘,谢明弦也礼貌的答道:“那可就多谢了。”

正说话间,黄包车却走到一段很差的路面上,车夫一时没有放慢速度,车身猛烈的颠簸了几下。“急什么?慢慢走!”张玉通对黄包车夫喝道。

谢明弦的眉毛忍不住皱了起来。虽然他看不起张玉通的议员身份,但是谢明弦绝对不会看不起劳动人民。劳动者们有太多值得大家学习的地方,而且正是有根据地广大群众,才有人民党眼前的一切。这点认识,对于党员来说已经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心态。根据地里头不主张党员干部们乘坐黄包车,除非是牵扯到运输、生病和女性同志与老年同志,以及行动不方便的同志之类情况。

如果不是到了江苏的地盘上要“入乡随俗”,谢明弦等人到根据地其他地区,都是走路。大家都是年轻人,有手有脚的,让别人拉着自己走,这心里头都感觉不合适。

不过谢明弦也不能对张玉通来番思想教育,他只得和气地说道:“这位老乡,别着急,慢慢走。”

车夫被人吆喝惯了,他也觉得自己这么颠簸很不合适,听谢明弦如此和气,心里头也觉得比较受用,他闷声闷气地应了声,“这段我慢点,一会儿路好了,我再快起来,不会耽误了几位的事情。”

“那可就多谢了。”谢明弦笑道。

张玉通万万想不到谢明弦对一个车夫居然如此客气,虽然心里头十分不解,却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但是人民党的这番作派实在是给张玉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行人到了巡抚衙门,候在门口的官员引着众人进了谈话间。众人刚落座,大门一开,王有宏与其他议员代表一起进了屋子。

议会说是把谈判全权交给王有宏,王有宏也不会傻到真的这么做。全程谈判都有议员参与,接待、会议记录,王有宏都交给议员们来干。就连正式谈判,王有宏也请议员代表组成参谋团体。王有宏强压着不快从人民党的文件里头学习如何营运团队,他的感悟是,越是因为主导权固然在自己手上,就越是要学会与人合作。与利益攸关方的沟通极为重要。在议员们坚定认为王有宏会为自己谋取私利的现状下,反倒是公开了更合适。

既然一定要压倒议员,让议员们清清楚楚的知道王有宏手中握着什么牌面,远比让议员们不知道王有宏握着什么样的筹码好。这次协议的双方是江苏官府与人民党政府,议员们就算是全程参与,也只是让这帮议员知道人民党到底相信的是谁。

大家也不浪费时间,直入主题。谢明弦带来的协议是这样的,如果江苏方面能够拿出人民党规定质量的生丝,那么人民党与江苏政府可以签署一份为期四年的收购协议,这些生丝有多少要多少。

这大手笔当时就吓住了议员们,天下居然还有这等好事?他们根本想不到。

“到底要是什么质量的生丝才可以呢?”王有宏一点都没有被这个结果给唬住。

谢明弦拿出了几个小丝锭。江苏议员们传看着缠在丝锭上面白生生的生丝,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生丝质量真不错,比起一般的土蚕丝好出去不少。不过也不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产品。倒是张玉通精通丝绸,他率先看出了门道。拿着丝锭仔细看了好一阵,张玉通声音有点颤抖着问道:“这些丝难道是一根丝么?”

“什么?!”其他议员已经明白张玉通在说什么。最好的生丝被称为“九里丝”“七里丝”,指的就是蚕茧一根丝抽到底。这样的生丝能够织成极宽极大的幅面。人民党的生丝虽然比其他生丝稍微粗了一点,但是这个缺点与匪夷所思的长丝相比就根本不算事了。甚至可以说,稍微粗了的这个特点,反倒能够保证生丝更结实。

没等江苏议员们发问,谢明弦已经主动说道:“我们根据地的丝基本都是这个质量。诸位若是能保证这个品质,我们就愿意和大家商谈收购合作的事情。”

这么公事公办的态度并没有引发赞许,反倒让浙江桑蚕业的议员们怒气勃发,“谢先生,你们这是来笑话我们的吧?”

“有你们这等生丝的质量,我们自己也能卖出去。还用求到你门上来?”

“你这是强人所难啊!”

议员们基本都有养桑蚕的经验,一看生丝质量就知道现在他们根本达不到这个标准。

屋里面人声鼎沸,议员数量不多,可情急之下一个顶几个的嗓门和语速。而且大家一开始还努力说官话,这时候各种地方化喷薄而出,王有宏都有些听不明白了。

拍了拍桌子,王有宏让地方议员们安静下来,他问道:“如果我们有这等生丝,人民党就肯收购么?”

“是的。”谢明弦答道。

“其他品质的生丝,人民党不要么?”王有宏继续问道。

“是的,我们不要。”谢明弦回答的依旧干脆。

“那我们生产不出来怎么办?”王有宏直入主题。

谢明弦没想到王有宏如此精明,倒是愣了愣。他本来是准备好了一个艰苦卓绝谈判过程的。谢明弦甚至做好了当天到南京,当天走人的心理准备。可是王有宏的聪明,或者说大胆,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我们可以提供从蚕种、饲养技术、缫丝设备,乃至生丝收购的全套服务。江苏只用支付一定服务费就可以。”谢明弦给出了谈判的全部内容。这是陈克制定的全部条件。为了这个事情,人民党湖北省委可是争论了好久,最后陈克对高层解释了这种看似让江苏大占便宜的政策背后隐藏的经济规律。同志们对这个安排的看法立刻发生了180度的大变化。陈克主席对经济理解之深,手段之阴险毒辣,实在是让所有干部大开眼界。

不过这种阴险毒辣中隐含着庞大的经济利益,谢明弦现在反倒是担心江苏这些家伙们根本理解不到这点。陈克和同志们说的明白,如果江苏还是抱持着“封建行会”思想不放,或者走不出小农经济的思路,那就让他们自己去死吧。人民党能给的机会就这么一个。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谢明弦所料,江苏议员们立刻问道:“那收购怎么一个价钱?”

谢明弦答道:“价钱可以走两种模式,第一,固定价格收购。第二,抽成收购,不管什么价格达成协议,必须交给我们一成的抽成。”

“你们这是明抢啊!”江苏议员立刻反驳道。

“哈,”谢明弦被逗乐了,“诸位,我们自己搞生丝生产,生产出来的生丝质量我们自己能保证。收购诸位的生丝,我们还得花人力检查。这中间得牵扯多少扯皮的事情。你以为我们人民党愿意费这功夫?我们也要向客户交代。质量有问题,客户下次还会卖我们的生丝么?”

江苏议员们自然不肯买这帐,明明是人民党把江苏的生丝买卖冲击到无以为继的地步,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人民党给了江苏天大的好处一样。

没等江苏议员们起来反驳,谢明弦继续说道:“我说了,你们的生丝我们敞开收购。我们也面临着经营上的风险,若是我们收购了卖不出去,这些生丝砸到我们手里可就赔了大钱。大家做桑蚕业的都知道有这风险,我们顶了这风险,你们觉得我们要的多么?”

谢明弦所说的道理逻辑完整,不过现在的关键在于人民党和江苏方面立场冲突。江苏议员和士绅们抱持着“被害者”心态。自然不能接受人民党的主导权。这点谢明弦清楚的很,真的是“凡胜者能大度”,人民党作为强势的一方,以制度和体制碾压其他地区。全面优势的局面下,谢明弦不急不忙的。

江苏士绅则是坚定的要求掌握主导权,这一看就不是合作的态度。谢明弦瞅了瞅王有宏,“王巡抚,要么就谈到这里吧。我受命来次只是提出这样的方案,若是诸位不能接受,我就回去了。你看多久能给我消息?”

“这件事牵扯甚大,耽误谢先生多待几天。我们好歹也要拿出一个讨论的章程才好。”王有宏答道。

“需要多久?”谢明弦可不想在这里无限期的待下去。

“三天之内我们告知谢先生多久能谈出个结果出来。”王有宏回答的很爽快。

谢明弦一走,王有宏立刻遭到了议员们狂风暴雨般的询问。听完了这一堆意见之后,王有宏问道:“诸位,大家说说自己最高希望是什么?”

“最高期望?”议员们很是不解。

“最高期望,就是大家希望这个买卖能谈到什么程度是最好。例如咱们让人民党把销售渠道让出来由咱们掌管?还是把蚕种交出来让咱们来弄?或者是咱们制定人民党购买咱们生丝的价格?”王有宏一面向士绅解释最高期望是什么,一面言语里头夹枪带棒的嘲弄着。

这些嘲弄的内容其实都是士绅们真心希望的东西,也是不少人方才在谈判里头住了没有直说,但是明里暗里暗示的内容。不过大家能被选上当议员,这点子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人民党过来谈判,而不是带兵杀过来,这已经是很和平的做法了。反客为主,这根本不可能。

方才议员们敢这么嚣张,那是因为他们面对的只有谢明弦和另外两名谈判代表,人数上占了优势,又是江苏本地,心理上也有优势感。现在谢明弦一走,王有宏把话一挑明,议员们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也过分了些。

张玉通连忙问道:“王大人,您有什么想法。”

“我不懂丝绸,人民党的这些生丝果然那么好么?”王有宏问。

这个问题让士绅们本来已经被打击的情绪更加低落了一些。议员们看着眼前的生丝样品,他们很想说这些生丝是人民党用来唬江苏士绅的。不过大家都是识货的人,蚕业生产是个很批量的东西,蚕茧是按“布”这个单位来算的,因为大家会让蚕蛾在布上产卵,一张布就是好几百蚕卵。每一批蚕卵的质量相同。这说明人民党真的弄到了好蚕种。

“这生丝的确不错,我们现在比不了。”张玉通答道。

王有宏平静地说道:“诸位,咱们苏南素来重视桑蚕,安徽的桑蚕本来根本不成气候。比种桑养蚕的经验,人民党拍马都赶不上咱们。这话没错吧。”

议员们纷纷表示赞同,他们其实没有用军事解决人民党的雄图大略,大家只是完全没有接受江苏桑蚕业被人民党彻底击垮的心理承受能力。

王有宏接着说道:“大家都去调查过安徽,很多消息还是诸位给我说的。那安徽种桑、养蚕、缫丝,是由当地官府组织起来的链条。所有参加的百姓只用干活就行。不用自负盈亏。所以人民党可以统一蚕种,统一收购,统一缫丝。本官想来想去,人民党也就比咱们强到了这点上。”

听着王有宏的话,议员们已经明白了王有宏的意思,作为江苏现在的最高官员,王有宏是想插手桑蚕业。模仿人民党的模式来组建全新的生产体系。不少士绅在这次谈判前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王有宏的打算,大家就是不肯王有宏掌管的官府插手此事,才会想方设法挽救局面。现在虽然无法反驳王有宏的话,不少议员还是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我知道诸位害怕官府一旦插手这买卖,就会夺了大家的利润。不过看看人民党的所作所为,结果明显不是这样啊。本官有一得之愚,不知道诸位是否愿意听听。”王有宏说道。

“请大人赐教。”议员们也不敢不让王有宏说话。

“这就是生产资料,劳动力,还有盈利。”王有宏拿了张纸,把这些写在纸上。

用了一个多小时的讲解,议员们稍微明白了点资本主义到底是怎么一个剥削法。在讲解过程中,先明白过来的议员们已经激动起来。看着他们“朝闻道夕可死焉”的激动模样,王有宏心里头一阵苦笑。当他看到陈克写的那篇《马克思论剩余价值简介》的文章,王有宏对陈克和这位姓马的高人就彻底服气了。

特别是那句“由商品转变到货币,是惊险的一跳。”王有宏甚至拍案大呼!好多曾经困扰着他的东西都在这一瞬彻底解开了。

虽然还不清楚陈克到底打通了什么关节,但是王有宏能确定,陈克的人民党无疑已经在桑蚕业上找到了轻松迈过这“惊险一跳”的法门。而苏南的地主们却被蓬勃兴起的人民党挤的苟延残喘。在听到谢明弦提出的人民党能向江苏提供整条生产和销售链条的建议之后,是否同意对王有宏已经不是一个问题。王有宏唯一担心的只是怎么保证这种合作关系能够兑现,而且能够维持下去。

所以江苏议员们都没有注意到谢明弦提出的那个“四年合作协议”,王有宏却不能不注意这个时间上的关键问题。如果不能达成协议,江苏桑蚕业就是死路一条。即便能够达成协议,四年后的江苏桑蚕业还很有可能死路一条。

看着议员们对“剩余价值”理论赞叹欣赏,自以为聪明的议员对着还没有完全弄明白的议员自以为是的讲述着通过剥削劳动力,讲述能够得到如何丰厚的利润。王有宏心里头就觉得一种悲哀。

在陈克这个年轻人已经把自己的理论付诸实践的时候,这么一群没用的议员居然还没有理解到这个道理。如果以后陈克带着他一手教育出来的,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的人民党进攻江苏,王有宏和这群平均年龄超过40岁的议员们有能力抵抗么?抵抗的结果只怕是连渣子都剩不下来吧?

想到这里,王有宏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陈克从来不吝于将自己的知识传授给人民党党员。哪怕是自己当不了皇帝,但是陈克在世的时候,却可以纵横天下,建立无与伦比的功业。

但是王有宏手下都是这么一群土包子傻瓜蛋,王有宏再怎么试图建立属于王有宏自己的江苏王国,都是徒劳无功的。

“陈克,爷爷我就和你标上了,你说啥,我就跟啥。爷爷我到底要看看你能怎么样!”王有宏心中闪过了悲怆的决心。

第四卷 群党并起 第73章 诸省之变(四)

“封建地主想转化成资本家,也是很艰难的一件事。”谢明弦和同志们讨论起此事的时候,竟然有些很无奈的感觉。

人民党代表团在南京的住处被王有宏的紧密监视,人民党的代表们根本不在乎。根据制度条例完善,党小组有义务开展组织生活,开会讨论。对当前遇到的情况进行分析。虽然知道现在局面并不绝对安全,但是只要没死,党员就有义务为党组织完善做出贡献。

谢明弦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临危不惧的大无畏精神,但是如果不召开党会,不把当前的局面分析清楚,谢明弦反倒会感觉到一种强烈的不安。所谓“死也要死的明白”,这是人民党党员们的一种心态。

“生产模式不同,特别是有没有明确的目的,这是最大的区别。”谢明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倒未必,我觉得江苏的最大问题是,统治阶级自己没有觉悟,他们觉得自己的统治者地位是天经地义的,并没有真正理解到统制的根源在哪里。这点上,咱们人民党是理解透了。”林梦楚操着一口别扭的广东普通话说道。

“统治阶级必须有自觉才行,想推动社会发展,统治阶级用一种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态度,那是一定会被时代抛弃的。”

“说得好!”

林梦楚这个观点得到了党小组成员的一致的赞同。江苏的统治阶级根本没有现代国家制度的概念,这与人民党这种强调阶级立场与社会制度的政党完全不同。

“我也是来了之后一听这帮家伙说话,才明白过来的。这些人还是很简单的对发生的事情有了感受,然后这些感受催生了他们的行动。至于这种表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矛盾引发的,这些矛盾是怎么产生的,前因后果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真的是当局者迷!”得到了同志们赞赏,林梦楚更加兴奋起来。

“现在的中国能理解这些矛盾的也没什么人吧?这帮人完全缺乏社会概念,现在看不清,以后他们也看不清。跟不上时代就这么一个下场。”

“哈哈……”一众年轻人都笑了起来。虽然人民党的干部都很年轻,不过人民党工业体制下社会的变化之快,节奏之紧密,也就是这些亲身参与了社会劳动的青年才能感受到。单论所见过的,所经过的,更年长的江苏士绅们也是远远不如。

人民党已经把自己的视野投向全球的时候,江苏士绅集团与王有宏还没有理解到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根据地工业化大生产到底以何等的效率与深度在持续发展。作为旁观者,人民党的同志不能不感觉到一种滑稽。

感到了强烈的滑稽感,谢明弦说道:“我今天做个自我批评,看见张玉通的时候,我心里头还是看不起他。不过张玉通第一个看出咱们的丝是一根丝,我觉得这个人还是干过活。换了我,我是想不到这点。这种心态我觉得有害,不实事求是。低级趣味真难消除。”

林梦楚笑道:“我今天也有这想法。看不起那群议员,觉得他们实在是太废物了。谢明弦同志这么一说,我也觉的我没能实事求是。不过我话说头里,我给自己找个借口。真的消除了低级趣味,那就是陈主席那种人了。而且陈主席也承认,他自己怎么也消除不了低级趣味。人性的黑暗面很难克服。我觉得我怎么都解决不了想炫耀一下的心思。这肯定是工作干的不够多。干基层工作的时候,压力大,我反倒没这个想法。一不干基层工作,这些攀比心什么的都出来了。”

六个年轻同志都承认自己有这个问题,想嘲笑别人就是本能。一眼就瞅见别人的错在哪里,但是对自己的错误就是视而不见。

笑了一阵,张玉栋先恢复了冷静,“陈主席说,这是工作干的少,对自己没信心。也不知道怕。我当过兵,现在回想起来,在战场上就没这回事。在战场上你还笑话别人呢?自己都快吓尿裤了。让你往前冲,冲不上去。明知道从战壕里头冲出去,敌人的子弹就会跟泼水一样打过来,站哪里都不安全。那时候我每次都得把怕死的念头先给去掉,然后再把想象出来的战场模样给去掉。专心在打仗那件事情上。地形啊,敌人的布置,还有平日里头的训练。每次战后开总结会,我们发现越是把注意力放到这些现实的事情上,就越是没事。战果还越大。当时觉得那叫个苦,现在我觉得在地方上工作,还不如在军队上工作简单轻松呢。至少在军队工作,每次都那么差不多几件事。地方上工作,事情太多。每次还都不一样。一看见新东西,我就容易被迷惑。”

“说得好,我也是。”林梦楚想笑,可怎么都没有想笑的感觉,“那你觉得这件事怎么解决?”

张玉栋也正色说道:“我觉得还是培养专业的谈判队伍。现在谈判要么是陈主席亲自上,要么是拉郎配一样,找几个比较熟悉情况的同志上。不专业。这得跟打仗一样,有人长年累月的专门搞这个才行。让我当护卫可以,让我参与谈判,我真不行。”

谢明弦答道:“专门队伍可以组建,不过党小组就是要讨论。这是民主集中制,你在你的专业领域提出建议,而且也要听同志们的说法。如果一个专业队伍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出去谈判也不行啊。”

党小组的同志们对这么认真的态度很是赞同。张玉栋想起件事,他气呼呼地说道:“关键还是态度问题,各司其职也没用。我在老根据地就见到一些人开始应付差事了。气象工作,就让他们抄个数据。风和日丽的日子还行,一到刮风下雨,你看他意见大的。出个门,不是打狗就是撵鸡。反正不知道他自己是干什么的了。满脑子想的是升官,干活敷衍了事。最后给我造假抄数据。我们做曲线的,一看就出来了。我开完会之后,连着开除了六个人。基本上把气象局干掉了一半。”

“后来怎么解决的?”同志们都来了兴趣。

“怎么办?教育呗!”张玉栋很是对自己的选择自豪,“把全县的军垦农场、国营农场、国营林场、牧业饲养单位还有民间自发组织的生产队集结起来,进行了宣传教育,农业部门配合,把土地温度,气候变化的意义讲透了。大家都是干农业的,对这个也上心,总算是把气候测量数据工作给分担下来了。而且地方上的驻军也分配了任务。还是咱们军队管的好,气象兵们就是比气象局这帮人上心。这数据总算是给实实在在的记录上来。气象局那帮人还不接受教训,他们没认识到自己的工作就这么枯燥重复,还想对别的单位指手画脚。我一看,去球,这帮人统统给我滚蛋。我把气象局给裁了,改成气候汇总服务中心,归到农业部下属。弄了些刚毕业的学生,只管画图。数据积累起来之后,地质部门还来了兴趣。说什么热传导有可能对地址分部有研究意义,很是热乎了一阵。后来我去党校进修,就留到湖北了。具体后面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了。”

听张玉栋说完了自己的经历,好多同志都觉得思路豁然开朗。谢明弦赞道:“科技肯定是要给生产服务的,怎么把这两者给联合起来,意义重大。”

林梦楚也赞道:“怪不得陈主席对你青睐的很。”

人民党的优秀干部们大多数都在基层工作上有自己的思路,不过敢向张玉栋这样直接对组织架构和工作方式进行大刀阔斧的调整,这也真的需要极大的胆量。而张玉栋能被陈克提拔,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张玉栋却摇摇头,“这不是陈主席对我青睐,陈主席一直要求激活基层党组织,让基层党组织根据地实际情况来安排工作。在平原地区可以用我的方法,可是在山区,这是兴风造雨的地方,很是关键。但是能种地,能办林场的地方也少,非得靠专门建立气象局才行。山区百姓实在,我听负责山区气象部门的同志说,山区群众不好嚼缠,可是只要达成协议,人家为了那个钱,真的老老实实给你干,比较让人放心。多放几组测量点,多提供点就业机会,反倒不在乎那几个钱。每个地方都不一样啊。”

“基层党组织和政府的确是关键啊。”大伙对张玉栋的这个判断深以为然。

张玉栋觉得自己忍不住开始吹牛了,因为不愿意再来一次自我批评,他转换了话题,“不说这个了,大家是不是觉得王有宏这个人很有意思。我看他很有点想学咱们大工业生产的态度呢?”

“他是看上咱们赚到的钱了,照猫画虎而已。王有宏是没办法,而不是真心对咱们的模式感兴趣。大家看呢?”林梦楚说道。

谢明弦作为谈判团的团长,在经济上认识更深刻一点,对林梦楚这种轻视王有宏的想法谢明弦并不支持,“王有宏想模仿咱们,那就势必要触动土地问题。对王有宏来说,能掌握土地是非常必要稳固他统制的办法。他有这个需求和想法的。咱们根据地土改目标明确,生产资料必须适应社会制度。即便如此,咱们也得配合天时,哪里有灾难,咱们就靠救灾来团结当地群众,推动土改。王有宏有什么?一没有组织,二没有政治纲领,三没有充分利用土改的生产模式。他就算是强行推动,有什么意义?几千年这种土地所有制模式能够存在,这是有原因的。不是光把责任推倒地主头上就能解释的。”

“那王有宏会怎么干?”林梦楚能接受谢明弦的解释,却没办法对未来有一个合理的预期。

“咱们土改也是有经济利益的推动,土改又不是简单的分地。有一整套与之适应的生产制度来保证更有效的利用土地这种生产资料。分了地并不等于能提高产量,群众是通过整套的政治和经济的措施才得到了革命红利。王有宏想动土地,他也得有红利可拿。就我所看,王有宏一定会同意咱们的协议。不过初期他只能和一部分愿意与之合作的士绅合作才行。而且王有宏的目的不是土改,而是要确定他个人对江苏的统治。这种博弈,我是不懂他们官场和士绅会有什么玩法。”谢明弦坦承了自己的不足。

这说法很是在理,年轻同志们也想不出更加合理的推断。张玉栋突然问了一句,“大家觉得陈主席懂不懂这种江苏的地方博弈会怎么具体实施?”

六个同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林梦楚迟疑着说道:“我觉得陈主席只怕不懂。”说了这话,林梦楚又觉得没能正确表达自己的意思,他连忙摆摆手,“不对不对,是我们对江苏的了解还是不够多。把握不了江苏现在的矛盾。要不这几天咱们也去和江苏的议员们多接触拜访一下,好好收集情报。”

说完,林梦楚看着周围的同志,只见大家都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其实同志们也是临时受命而来,陈克也真的没把江苏的变化当成多大一件事。这也算是锻炼队伍,让优秀的同志能有各种经验。亲眼见到了江苏的现状,同志们也找到了自己工作的具体内容。谈判组的人就开始讨论起具体怎么执行的步骤。

屋外是有人偷听的,几个可怜的家伙屏息凝神希望听到些有用的内容。可人民党的这些人讲的声音不是很大,口音还很杂,所用的词汇更是闻所未闻。至于谈的内容,已经完全超出了这些人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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