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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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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会深看着审问室里头的各种询问和狡辩,他真的觉得很是无奈。这些参与者的目的无外乎是让自己得到更好的结果,岂不知他们自己的努力正在把自己推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其实只要这些人痛哭流涕的承认自己错了,然后老老实实的交代当时自己都干了什么,人民党是可以放过他们的。这些人的狡辩只是把自己推向了更加危险的地步。令齐会深感到悲哀的是,肯承认自己错了的人基本没有。

“刘成坤你们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毕庆山开始第三轮的审问后没有多久,终于忍不住大声说道,“我们就算是本来想把你给放回去,可听你这么一说,我们反倒不能放人了。刘成坤你是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你这是觉得自己被抓了,才给我这里装可怜。根本就不是知道自己不该参与到这种事情里头来么?”

刘成坤看得出,毕庆山这是动了真火,他试探着说道:“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这位长官,我认错了,你放过我行不行?”

啪的一声,毕庆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大声喝道:“知道错了,你还给我说瞎话?你先是说自己是跟着运粮食的。又说你在那群人的最后头。这明明已经有人证明了你当时拿了根棍子就跟在刘勇毅身边。嗯,你还说着让刘勇毅放心,你绝不当孬种。我问了你几遍,你都不给我说实话,这就是你知道错了?”

听到这话,刘成坤仿佛被烙铁烫了一下,他满脸都是被戳穿了谎言后特有的惊恐,“这,这是谁说的?这是冤枉我啊!”

“冤枉你?”毕庆山在一摞审问记录上拍了拍,“你自己说过多少别人的事情,这不用我再给你念一遍了吧。你能说别人,这别人就不说你了?而且我们不说别人说了什么。刘成坤,你这里头说了七八次,站在刘勇毅身边的那个刘勇仁说了什么什么,刘勇毅说了什么什么,他们之间是怎么对话的。你说你自己站在队伍最后,这几百人呢,你是千里眼顺风耳?你就能隔了几百人看到他们说话,能隔了几百人听到最前头的刘勇毅和刘勇仁说了什么?你这是骗谁呢?”

刘成坤听到这话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毕庆山的审问技巧相当的高明,他一开始是听,然后才是问一些很零碎的问题,甚至还在纵容刘成坤信马由缰地说了不少真的假的,可是这些看起来完全没什么要紧的东西一经前后印证,刘成坤自己的谎言立刻就被彻底揭穿了。既然能站到主谋刘勇毅身边,刘成坤也不是一个小角色。他看形势不妙,干脆向前一扑跪在地上。

“我说实话,再问我啥我都只说实话。请大人饶命啊。”这声音里头充满了恐惧,如果不是卫兵立刻把刘成坤强行给拽回到凳子上,刘成坤就会磕头如捣蒜了。

看到终于制服了刘成坤,毕庆山冷笑一声,“你要说实话是吧?好啊,刘成坤那就把走在最前面的那些人都是谁,都在什么位置再给我说一遍。”

从第三遍审问开始,以刘成坤为突破口,这些参与者们陆续顶不住屈服了,各种比较真实的信息开始被收集起来。不少一度被认为是小人物的一些人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而他们之中也有人开始招供。经过对比与汇总这些人的口供,工作组觉得终于可以开始提审那些领头的关键性人物。

这次反革命事件的带头人刘勇毅第一次被带到了审问室。

与想象中的那种凶悍不同,刘勇毅的长相并没有给人一种残暴的印象,他个头不高,长相颇为秀气,特别是绷着嘴的时候脸上居然还会显出两个酒窝。看上去有一种非常腼腆的感觉。但是在工作组眼里头,刘勇毅却没有这么人畜无害的感觉。毕庆山盯着刘勇毅的眼睛,从刘勇毅那双还能算是明亮的眸子中,毕庆山看到了一种深藏的坚定敌视与一种说不出的戾气。那是种类似于野兽进攻前才有的视线。

这个人很危险,毕庆山想。

第三卷 莫道前路无知己 第148章 连锁反应(六)

工作组在审问刘勇毅的时候遇到了极大的麻烦,无论工作组的同志们怎么询问,态度冷淡也好,态度严峻也好,甚至是发怒也好,刘勇毅始终一声不吭。如果刘勇毅满口胡言乱语,破口大骂人民党,都不会让工作组感到如此棘手。但是刘勇毅选择了沉默作为自己的对抗方式,这就让工作组感觉极为难以对付。

在人民内务委员会的成立会议上,陈克做出的指示就是,“人民内务委员会这个机构的主要任务不是要从肉体上消灭反革命分子,内务委员会首先要从精神上战胜这些反革命分子。反革命不是天生的,任何人的选择都是在后天的生活与学习中逐渐形成的。在座的诸位同志之所以能够被选入人民内务委员会这个组织,被赋予了如此之大的权限,就是因为根据同志们以前的表现,我们相信同志是坚定的革命者。既然是坚定的革命者,那么诸位同志就一定坚信革命的正义性、先进性、与战无不胜的本质。革命的暴力可以砍下一个人的头,但是未必能够让一个人低下自己的头。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其志。在以后的工作中,面对那些反革命分子的时候,我要求大家首先从精神上压倒他们,让他们明白,那些反革命自认为的正义,在革命面前都是错的。”

就是因为陈克的指示,工作组的同志们才能够以一种坚定的心态来面对工作。既然坚信自己是正确的,那么工作组完全没有必要真正的发怒。发怒仅仅是一种手段,一种技巧。发怒不该是因为无奈而采用的完全没用的发泄手段。但是工作组的同志们都是年轻人,面对刘勇毅这样坚定的对抗,每个人胸中都有着几乎无法忍耐的愤怒。

“对这样死硬的反革命分子,直接拖出去杀了吧。”

“他这是要顽抗到底啊!他就是不肯交代,光凭其他人的揭发,他也是死定了。”

“说什么都要撬开这家伙的嘴。”

听着同志们杀气腾腾的话,齐会深很是惊诧刘勇毅的这种态度和方法。就现在看,刘勇毅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这点倒是很容易就能理解的,人民党不可能放过刘勇毅。在这个根据地飞速扩大的关键时刻,哪怕是为了立威,刘勇毅这等行动都不可能得到宽恕。不然的话其他人有样学样怎么得了。齐会深的级别已经非常高,他很清楚现在高层里面对于会党的看法,特别是陈克坚定的主张今后的主要工作目标就是建设强有力的基层政府组织。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曾经支配农村的各种势力必然会被清洗一空。齐会深很了解陈克的个性与办事态度,一旦下了决心,无论有什么困难,陈克都会不遗余力的推动既定政策。

想到这里,齐会深阻止了大家继续无谓的发火,“同志们,刘勇毅看来是明白自己绝对不可能活过这关。所以他才会这么表现。不过我觉得这里头有件事很蹊跷。若是按照常态的话,一般的政治组织早就对刘勇毅严刑拷打。我并不认为刘勇毅能够在拷打下还能维持这股子狠劲。他为什么敢对我们这样做,他是知道咱们人民党不允许刑讯,还是有人给他出谋划策。这件事我认为得先弄明白。”

听了齐会深的分析,年轻的同志们立刻有了茅塞顿开的感受。的确,大家光注意到刘勇毅的沉默,反倒忘记分析这种沉默的原因。若是把皮鞭烙铁老虎凳辣椒水用上,刘勇毅现在早就该“唱起来”。哪里轮得到他如此顽固。

“齐书记,从哪里开始查?”

“看资料,刘勇毅是单独关押的。那就先调查这个人是否和我们人民党有什么深入的接触,同时查查看守刘勇毅的同志都说过什么。是不是不经意间透露出了什么关于审问的细节。另外,你们再审问刘勇毅的时候,我允许你们谈起他的家人。”

听了齐会深的话,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工作组制定的章程里头是不允许提及威胁犯人家里人的问题。如果采用了株连九族的威胁模式,那对方倒是极为容易屈服,但是也意味着双方实际上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在这种问题上,工作组是非常谨慎的。

“不是要威胁刘勇毅株连他的家族。换一个说法。”齐会深解释道。

经过了紧张的准备,新的审问开始了。这次主审的是齐会深。刘勇毅双手被绑在背后还是一言不发地坐在凳子上,面对齐会深,刘勇毅甚至闭上了眼睛,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刘勇毅,你看似是光身一人,不过你隔壁邻居嫁到凤阳府的女儿是和你是一个爹吧。叫什么来着,哦,我记得是叫做王柴花吧。凤阳府现在也在我们手里,等你死了我们会通知王柴花给你收尸。”

齐会深说到一半的时候,刘勇毅紧闭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喉结不停的上下耸动,好像被什么话堵在喉咙里一样。

“王柴花女士嫁到凤阳府之后,你好几次去看她。想来你们的关系很不错的,而且虽然不是一个姓,不过她毕竟是你姐姐。肯定会给你收尸,不会让你暴尸荒野的。”

听到这话,刘勇毅紧紧绷着嘴唇,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齐会深跟没看到一样,“刘勇毅,你不要觉得有些事大家不知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很多事情大家嘴里不说,心里头却跟明镜一样。就跟你在我们根据地冒了别人的名字假如我们的警察组织一样。那个名字叫什么来着?我看看。”一面说,齐会深一面说一面翻开了份文件瞅了瞅,“哦,叫做李富贵。这说起来李富贵同志你也当过警察,那也是咱们的革命同志啦。李富贵同志,你能不能向组织上汇报一下,你为什么要发动反革命行动呢。”

受审中始终毫无表情的刘勇毅终于变得表情丰富起来,愤怒,惊诧,失望的表情在脸上不停地变换着。齐会深脸上却始终是一种轻松宁静的神色,他跟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继续问道:“李富贵同志,你有什么要向组织上说的么?”

“我有话说。”刘勇毅第一次在审问中开口了,“我干你娘。”

话音刚落,旁边的警卫员飞起一脚揣在刘勇毅脸上,把他从凳子上直接踹飞了出去。没等刘勇毅完全摔倒,另外一边的警卫员手疾眼快,探手拽住了刘勇毅的辫子,把他硬生生给拉住,没让他倒在地上。两个警卫员架起脸部肿起的刘勇毅,硬生生把他按回凳子上坐下。

齐会深还是跟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对待敌人人民党的同志从来不会手软。这是一项最基本的立场。无论是沉默也好,开口也好,刘勇毅都已经表露出了极端的态度。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客气的立场了。

“刘勇毅,既然你当过我们人民党的警察,那你肯定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所以我觉得咱们都不用再费这些功夫,你不妨实话实说,为什么要和我们人民党做对。我们也不问你什么同伙,什么帮凶这类事。用不着你说,那些人说的比你快得多。你只用把心里头怎么想地说出来,然后我们也就不提审你了。这也是两厢方便的事情。”

齐会深的话说的明明白白,刘勇毅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有什么幸免的可能。如果此时再不把心里头的话说出来,那就只能带到阴曹地府去了。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肿起来的腮帮子,警卫员的那脚用力不小,一时半会说起话来也不会那么利索。等觉得好些了,刘勇毅才恶狠狠地说道:“你们破了我刘大哥的围子,杀了我好几个好兄弟,这个仇我绝对不能不报。不然我刘勇毅还怎么在这刘家铺混?”

“那你混进警察队伍是准备刺杀人民党的人了?”齐会深问道。

“在警察队伍里头想报仇的人多了去了,根本用不着我。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把刘八爷救出来。”

听到这些,毕庆山立刻问道:“到底谁想……”

刚说到一半,齐会深按住了毕庆山的肩头,硬生生阻止了毕庆山就叛徒问题继续问下去。

“刘八爷现在还在根据地关着呢。刘勇毅你怎么就放弃了?看来江湖义气还是没有你刘勇毅自己的性命金贵啊。”说完之后,齐会深突然恍然大悟一样皱了皱眉,“哦……我明白了,你反正已经去试图救过了,这已经对得起朋友了。既然救不出来,那不是你刘勇毅不能干,只能说刘八爷运气差啊。我明白了,你继续说。”

这番嘲弄把刘勇毅气的不轻,他肿起的脸变得通红。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齐会深。

看刘勇毅不肯再说话,齐会深又问道:“那你怎么想起跑回来组织人打围子抢粮呢?我对这件事其实最不理解。你给我说说,我就不问别的了。”

“哼,你们人民党不过是百十号人,从一个小县城起家。我靠了这刘家铺也绝对不会比你们差。实在没想到的是,你们可真的肯出血本啊。竟然帮这边的老百姓种了上千亩的麦子。如果不是这样,怎么可能只有三百多号人跟着我去打围子。”

“这三百多号人里头,不少是被你骗去的吧?”齐会深依旧慢条斯理的打击着刘勇毅。

“哼,那帮人……”刘勇毅脸上露出了一种蔑视的神色,“那帮人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围子里头的也是。不过是每家分了几亩麦田的粮食,就能把我给卖了。打跑了你们人民党,整个围子都是大伙的,这些人就是不肯把眼光放长远些。不仅仅是围子,这五河县也都能是我们的。结果那些人根本就是记吃不记打,被你们人民党打了之后,这些人根本就不往心里头去啊。”

“刘勇毅,老百姓们要的是好好过日子,你就是把这个大天许下来,只要不能让老百姓好好过日子,大伙就不会跟着你走。我们是破了刘家铺这个围子,但是我们破围子不是为了我们自己,我们是为了围子外头马上就要饿死的那几千百姓。我前面说过,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对我们干了什么看得清清楚楚。我们要是运了围子里头的粮食回凤台县,你觉得老百姓不知道么?我们要是这么干了,不用你煽动,老百姓们自己就起来和我们拼到底了。你觉得老百姓被一家几亩地的麦子给收买了,那我问问你,在这个灾年里头,谁是真心能给老百姓种麦子,谁是真心分给老百姓一家几亩麦子的?是你刘勇毅,还是这围子以前的主人刘八爷?你们谁能真心的给老百姓做这等事?”

听完这话,刘勇毅再次沉默下来。而周围工作组成员们的神色却不约而同的变得自豪而且庄严。齐会深说的没错,在这个灾年里头,不,在现在的中国,除了人民党之外,没有任何政府、政党、士绅、会党,会真心的为老百姓做哪怕最小的一件事。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完全处于对老百姓利益的考虑。这个事实让所有听到这话的革命同志都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和自豪。

看刘勇毅不吭声,齐会深继续问道:“那你为何在审问中不说话?这件事我挺奇怪的。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听了齐会深的话,刘勇毅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神色,这神色居然是羞愧,过了好一阵,刘勇毅才说道:“我在当警察的时候,部队里头讲过一些道理。若是做错了事,就别解释。我挺认同这话的。我既然被抓,那自然是死定了,若是解释起来,跟我不想死一样。以前我在这刘家铺不说一呼百应,也绝对不敢有人这么卖我。没想到在你们手里栽了这么一个跟头,我不想再丢这个人了。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说。丢一次人就够了。”

齐会深默默地点点头,他对这个解释很能理解。“把刘勇毅带下去。”

刘勇毅没想到齐会深就这么结束了审问,反倒觉得有些诧异。被带出去的时候他扭头看着齐会深,齐会深此时没有抬头目送刘勇毅被出去的身姿,而是埋头开始写着东西。怀着一种莫名的怅然心情,刘勇毅转回头看向前方。

三天后,关于五河县刘勇毅反革命集团的报告送回了人民党中央,在五河县地方上的调查告一段落。

第三卷 莫道前路无知己 第149章 连锁反应(七)

人民内务委员会的报告在党内引发的冲击并不亚于一场地震,几百人的口供和分析报告,让大家活灵活现地看到了几百张细致入微的面孔。刘勇毅反革命事件的来龙去脉也呈现出清洗的脉络。

刘勇毅作为会党的首领,曾经以“掮客”的身份向刘家铺围子的首领提供人力支持。人民党攻破了围子之后,刘勇毅就“失业”了。人民党直接建立的基层政权里面并没有“掮客”的空间,党直接与百姓们沟通,行政权力通达到根据地的每一个百姓身上。在这种体制下,刘勇毅并没有用武之地。加上人民党攻破了围子之后,刘勇毅失去了所有的手下,干脆就在地方上无法立足。

作为刘家铺的一名“地方人物”,刘勇毅面对这等窘境并没有束手待毙,他曾经试图救回刘家铺围子的首领,以求东山再起。为此,刘勇毅化装成灾民到了凤台县根据地,并且通过江湖关系混进了根据地的警察队伍。由于根据地防备森严,试图营救刘家铺围子首领的尝试失败了。在人民党劝导逃难百姓回到故乡的时候,刘勇毅不得不跟着百姓们返回了刘家铺。

回到刘家铺之后,刘勇毅发现人民党的基层组织比以前更加强大,自己想重操旧日的“掮客”生活根本不可能,于是他就萌生了推翻人民党基层政权,在刘家铺建立起属于刘勇毅自己的独立势力的想法。当然,刘勇毅光身一人是办不到这等事情的,他先联络了五河县以及周边地区同样身处“失业”地位的会党人员,那些人对新建成的人民党基层政府也极为不满,大家于是一拍即合。再加上裹挟了一些好吃懒做的家伙,这帮乌合之众就展开了对五河县刘家铺人民党基层组织的进攻。

在报告的最后,人民内务委员会总结道:农村的旧有体制中的“救济性小农经济”被天灾彻底摧毁了,曾经在一顶程度上负责“救济”的地主、宗族完全无力化之后,他们与人民的关系从有限合作变成了全面对立。在人民党摧毁了地主阶层之后,依附在这个体制上的会党们就同样站到了人民的对立面上。由于没有展开更大规模的调查,人民内务委员会并不能确定五河县之外的地区是否也是这样的情况,但是人民内务委员会建议,在根据地内进行全面的调查工作。这批人因为可以在一顶程度上提供就业机会,所以也算是根植于人民中的“力量”。对于那些充当“掮客”的会党要严加注意。

齐会深是老党员,根据地初创时期留在上海工作,在基层里面名声不响。被陈克委以重任之后,不少同志心里面并不完全服气。这份内容翔实,分析清楚的报告提交给党中央之后,不少人对齐会深书记是刮目相看。

“谁是敌人,谁是朋友。现在已经可以看清楚了。”路辉天在政治局会议上发言的时候说道。与会的同志们甚至连点头表示赞同的动作都没有,因为大家的想法与路辉天是完全一样的。在水灾期间,人民党主导的救灾模式成为压倒一切的主导力量,人民如果不参与、不服从、不配合,就没有办法活下去。所以敌人和朋友的分界并不清楚,当水灾开始减轻,人民党的绝对主导力量开始减弱的时候,原本被天灾所掩盖的矛盾,特别是人民党主导的新制度与农村传统旧有制度之间的矛盾就浮现出来。

路辉天看了看同志们专注地看着自己,他大声说道:“我们必须摧毁这个旧制度。作为旧制度基干的这批人,我们必须毫不留情的消灭掉。”

听了路辉天的这句发言,不少人脸上都出现了感到意外的表情。要知道,在人民内务委员会出发调查之前,路辉天是主张宽大处理的。路辉天当时认为这些参与了反革命事件的人大多数是被裹挟,而不是对人民党抱有什么真正的敌意。没想到报告一上来,路辉天就完全改变了态度,要求对这些人痛下杀手了。

路辉天知道同志们的想法,他坦然自若地说道:“同志们,我曾经提出过宽大处理的意见,那是在没有实际调查的时候做出的,在这点上我要做自我批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只是在当时掌握的情况下做出了我自己的判断。这份报告出来之后,我看到了地方上的实际情况,想法自然就有了变化。我得承认,我以前并没有感受到斗争的残酷程度已经是新旧两种制度之间的全面矛盾。在这点上我是有着很大不足的。鉴于我自己的经验教训,我希望大家都能在这件事情上有着足够的认识。阶级斗争这件事不是一个玩笑,必须在脑子里确立这个概念。”

听了这话,政治局的同志们有些深有同感,有些则并不能完全理解。此时却听见有人开始鼓掌。众人一看,带头鼓掌的居然是陈克。不管是否是发自内心的,同志们跟着陈克一起开始鼓掌。

路辉天用一种感激的眼神看了陈克一眼,此时陈克的支持对于路辉天太重要了。作为温和派的代表性人物之一,路辉天知道自己此时面对的压力。温和派的另一个代表人物何足道与自己的情况不同,何足道的“温和”更多的是针对军队里面喊打喊杀的“强硬”作风。何足道当时的发言里面占据更多分量的是“谨慎调查”而不是“宽大”。何足道认为不该不经调查就武断的把所有参与者都划为反革命,然后把这批人一律处死。对于陈克组建人民内务委员会这件事,何足道是坚决赞成,而且提供了相当的人力支持。

真正主张“大事化小”的是路辉天。这份报告提交上来之后,路辉天当时就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这份报告所揭示的内容与路辉天当时认为的地方上具体情况可以说是截然不同。路辉天当时认为人民只是不习惯人民党推行的新制度,因为新制度要求每个人都必须付出更多的劳动。但是谁真的肯卖命干活啊。人的本质里面都是好逸恶劳的。陈克这种每天玩命工作的家伙才是人民当中的异类。只要假以时日,人民终究能够习惯新制度的高强度劳动。就算是现在,路辉天依旧认为自己的这种看法是有一定道理的。

而齐会深的报告却是从阶级斗争与制度矛盾的角度来写的,这就完全在理论高度上压倒了路辉天的想法。面对这份报告,路辉天知道,如果自己不能接受齐会深的这种看法,他就必然会遭到激烈的反对。因为党主席陈克一贯是主张阶级斗争的。

在路辉天表示支持这份报告里面阶级斗争主线的时候,他还有些惴惴。如果一开始就表示强硬态度的同志表示对路辉天的不信任,那会是很麻烦的一件事。而陈克现在的鼓掌明显是给路辉天支持,有了这样的支持,至少暂时不会有人找路辉天的麻烦了。

掌声平息的很快,至少陈克鼓掌结束之后,军队上的同志立刻就停止了鼓掌。不用去仔细看那些同志的表情,路辉天就能想象到他们此时的想法。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和这些同志们纠缠谁更加革命的问题。路辉天作为民政工作的领导者,必须拿出更加合理的解决方案出来。人民党素来反对“清谈”,路辉天能在这么多同志当中成为民政工作的一把手,从来不是因为他能比其他同志说的更好,而是他总是能比其他同志干的更多、更有效。

“在根据地接下来的工作里面,对于民政工作的调整,我的看法是首先就要确定谁是我们所服务的对象,我们要服务的对象是勤勤恳恳劳动的人民。发展生产力靠的是勤劳工作的人民,他们是被旧制度剥削压迫的对象。这是我们必须争取的对象。而我们的敌人,我认为是地主、反革命、坏分子。就刘家铺的情况来看,围子里面的地主虽然被我们抓了,但是旧制度是以这批人为核心来运营的。即便他们不在了,刘勇毅依旧希望能够救出这些人,让他们重新掌权。他们就是隐形的核心存在。刘勇毅这等反革命分子,最有活动能力,他们试图通过旧制度来获取利益。跳出来的就是这批人。而跟随刘勇毅的就是那些好吃懒做的坏分子,为了能够不劳而获,这批人厌恶劳动,地方政府已经组织了他们参与到了重建工作里面,这批人甚至可以得到很多利益。但是为了眼前能够弄到粮食,他们就敢跟着刘勇毅去攻打我们的基层政府。他们也绝对不能放过……”

会议统一了思想,最终政治局达成的决议是,对于刘勇毅等主要的会党分子全部处死。这批人不仅仅是刘家铺一带的地方会党,他们来自周边好多地方,这些会党也都是因为人民党攻破了当地的围子,他们没办法与当地围子的地主合作,才铤而走险参与反革命事件的。政治局的同志们一致同意,攻破这些围子是俘虏的地主,统统处死,以绝后患。

而怎么对待参与这次行动的坏分子,党内大部分同志认为也该将他们处死。但是少数同志对此并不支持。例如陈克就认为,这帮人只是依附在地主和会党之上的一些人,铲除了地主和会党之后,这批人也就没有了根基,想来是可以判刑之后劳动改造的。

但是陈克的想法遭到了同志们的反对,军方的同志们态度明确的强烈反对这种看法。大家表示能够理解陈克这种仁厚的想法,但是现在这种关键时刻,不杀一儆百是不行的。根据调查,这些人并没有参与人民自发攻打围子的战斗,他们选择的是逃荒。吃着人民党提供的救灾粮活到了现在,而这批人一回到根据地,对于根据地的建设好不热心参与,倒是轻易的就参加了攻打人民党基层组织的行动里头去。如果不把他们给全部杀掉,这给人民会造成什么心态。

“陈主席,你的心太善了。”柴庆国情绪激动地说道,“你就不知道那帮人心里头有多坏。如果是认真劳动的老百姓,他们吃了咱们的粮食,怎么都有感恩的心思。总会给咱们报偿,他们的心里头才会感觉安心。而这帮人根本就是白眼狼。是绝对不能留的。现在他们跳出来了,咱们再不斩草除根,那才是错的。”

陈克本来也没有真的想放过这批人的意思,他只是有些担心这种杀戮会把普通百姓给吓坏。包括路辉天这等“前温和派”在内的同志们都认为不该放过这批人,而且大家的理由很有道理。陈克也就同意了同志们的观点。

三天后,根据地第一次大规模处决反革命的行动开始了。包括参与了刘勇毅反革命行动的全部四百多人,以及这些人员相关地区的被俘地主,共有八百多人被公开处决。人民党并没有对此事遮遮掩掩,相反,处决的原因在根据地进行了广泛宣传。

“地主们为了一己之私,致百姓生死与不顾。”

“会党阴谋反对新政府。”

“坏分子好吃懒做靠人民党提供的救济活过了灾年,反过来就参与了反革命行动。”

这些理由全面表明了人民党的态度,表明了人民党对于反对者毫不容情的立场。在根据地的百姓中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在这次大规模镇压反革命的行动之前,人民党在百姓中的形象是“能干活,能打仗,很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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