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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色黎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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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办学校不好么?不比整天在外头闲逛强?”
陈克回想起齐会深的话,只要他不去闹革命,干什么他老爹都会支持。看样子这话不是玩笑呢。
时代虽然不一样,但是父母爱孩子的心情是不会有任何区别的。齐思峨把齐会深批评教育了半个钟头,直到齐会深烦不胜烦的保证,自己以后会专心的搞学校。老爷子这才放过了儿子。
家庭教育结束之后,齐思峨老爷子请陈克一起吃晚饭。陈克很欣慰,如果不是有“治病”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还真的拒绝不了。
陈克告辞之后,齐思峨说道:“文青今天忙,我就不耽搁文青的正事。会深说和文青一起做的那个药的事情,我们有空谈谈。”
第一卷 来了一位年轻人 第18章
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一次党会预计1905年7月14日召开。正式召开已经是7月17日,比预计的晚了三天。
陈克和齐会深一直在忙学校和治病的事情,周元晓负责看守作坊。在此期间,华雄茂和游缑也变得行踪不定起来。游缑声称自己在招揽一些以前合作的朋友,她信誓旦旦的保证,里面颇有些非常不错的人才。
因为要在纸面上完成学校的安排,齐会深要频繁的和他父亲一起接洽英国人,不能跟着陈克一直给人治病。一个人去治病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华雄茂既然愿意负责福建的药品销售,陈克觉得华雄茂总得出差。陈克不可能跟着华雄茂一起去福建,现在让华雄茂完全了解特效药的使用,以及治疗效果,也非常有必要的。
和陈克去行医两次之后,华雄茂很认真的表示了歉意,“文青,我看着那些病人,觉得浑身不自在,晚上做噩梦。文青,求你让我去卖药吧。治病这事我干不来。”
无论陈克怎么阐述了解药品特性的必要性,华雄茂都表示,自己得过一段才能继续接触病人。现在他看见病人就恶心的想吐。
在华雄茂落荒而逃后,游缑自告奋勇寻找可靠的中国西医。两天后,她带了一位名叫王启年的医生过来。王启年是广东人,家族在南洋有不少人华侨。这位王医生的叔父是海员,王启年靠了叔父,在法国马赛一家什么医学学校毕业。看王启年语焉不详的模样,陈克很怀疑这家“医学学校”的教师,很有可能就是船上的船医。
但是谈起静脉注射、注射剂量、生理盐水、配置药品,王启年也算是对答如流,实际操作也颇为熟练。足以胜任医生的职务。陈克担心这位王医生的来历,家里面既然有华侨,这位王医生的来历就不会那么简单。王启年也是游缑的朋友推荐的,她表示去询问一下。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7月17日上午,第一次党会正式召开。出席会议的一共有五人,陈克、齐会深、华雄茂、游缑、周元晓。虽然提起党会,大家都嘻嘻哈哈,真的围坐在桌边真正在党的名义下开会的时候,本来熟悉的朋友的互相对视,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陈克拍了拍桌子,“我宣布,第一次党会正式开始。”
没人鼓掌,没人说话。大家平静地等着陈克继续往下说。
“第一项,我们先选出这次的书记员。”
“书记员是什么?”华雄茂问。
“书记员负责记录每一个议题,每一个人的发言,还有最后达成的决议。除此之外,在会后,书记员要整理会议纲要……”陈克本以为这些东西很容易理解,让他大跌眼镜的是,说完了书记员的责任之后,同志们的观点就大相径庭了。
“我写字不行,我干不了。”华雄茂先说道。如果华雄茂就此不继续说下去的话,这还算是能够理解的范畴。没想到华雄茂接着问道:“这种事情就是打杂干的,我们下次专门找个人来做这个吧?”
陈克尽力让自己去理解华雄茂,从好的方面来考虑华雄茂的话。按陈克所想,华雄茂的本意大概是——专心记录大家的话,就没办法参与讨论了。所以这种工作还是找不管事的人来做就行。而且陈克怀疑华雄茂认为书记是一种低等级的职位,现在这帮人作为“核心干部”,并不该做这个。
齐会深毕竟搞过革命,他的思路就比较靠谱。“咱们谈得很多事情需要保密,怎么能用外人呢?”
“我写字也不行,我干不了。”游缑跟着发言。
周元晓一言不发,直到看陈克瞅着自己,周元晓才勉强说道:“我干不了。”
对于大家的观点,陈克觉得很无奈。一个小小的书记员看着没什么,在共产党的党内职务当中,书记的最高级别——总书记那可是党内的第一人。真正名至实归的党主席只有一个。如果现在陈克作为党的主席,那么位列第二的就是总书记。很多时候,地位这种东西,根本不是靠争,谁能够适合这个位置,不用争的。
看没人来争这个书记,齐会深说道:“我来吧。”没有人反对。
陈克说道:“会议第二项,我们选出这次会议的主持人。我选我自己。”
这个议题没有任何人反对,陈克看齐会深没有动笔,就催促道:“会深,记下来。”
“这个也要记?”齐会深有些不解。
“这就是以后我们开会的规矩。会议上,任何一件事都要记。”陈克非常认真的说道。
听了陈克的话,齐会深开始记录。
“第三项,以后的每一个议题,最终都要举手表决,每个人都要说话。同意的话,就举手表示,不同意的话,就要明确反对……”
这些陈克在小学时代就学过的规矩,一样样的作为议题提出,而且一样样的经过众人的举手表决。大家本以为陈克要讲重要的东西,没想到却是重新学习规矩。开始还好,过了一阵,大家都觉得很没意思。华雄茂甚至开始打起了哈欠。
好不容易把会议规矩讲述完。陈克看齐会深把这些写完,才对众人说道:“这次会议结束之后,书记员要做什么?”
所有人都没有明白什么意思,陈克不得不再问一次。众人都想不起来,齐会深也没有想起来,他连忙看了一番会议记录,很快就找到了答案。“书记员要在会后写出会议总结。”
“这就是要书记员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要在保存会议的原始记录的基础上,还要写出会议总结。”陈克微笑着说道。更具体的说,陈克的嘴角拉出了一个笑容。
作为一个穿越者,陈克一直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陈克总是要靠自己去解决一切问题。反正都是从零开始,面对着不认识的人,倒是革命者更加容易接触,更加容易找到共同语言。在1905年,陈克当一名革命者反倒是容易的。
党会开了就这么一会儿,陈克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优势了。自己的真正优势不在于后世的那些知识,而是自己知道如何组建一个组织去解决问题。组织的力量大于个人,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如果有良好的组织,任何天才以个人之力都是无法对抗的。
身为穿越者,陈克不知道当年的那些伟人都是怎么想的,但是他知道那些伟人都是怎么做的,是组建了什么样的组织去运作,去实现自己的目的。陈克曾经厌恶过的那些组织,都是权力者,对陈克来说,它们甚至是“压迫者”。不过陈克现在却能明白,正是因为组织起来了,有着严格的纪律,它们才有如此的力量。
“呦,会深,等你写出来总结报告,我可得拜读一下。”华雄茂调侃地说道。
陈克瞪了华雄茂一眼,“会深,你把正岚的这句会议发言给记下来。”
嘲讽的意味如此明确,华雄茂连忙说道:“别,别。”
齐会深只是笑了笑,没有动笔。
接下来的议题就严肃了很多。陈克询问大家,革命的目的是什么?
“建立新制度,拯救中国。”华雄茂刚才被陈克批评了,听了这件正经事,他连忙引用了陈克的话。
“那么大家觉得我说的对么?”
这个问题引发了众人的思考。
华雄茂笑道:“文青所说的,听起来就靠谱。再说了,这天下肯定要闹起来。我自然听文青的。再说了,之前那么忙,哪里有时间详细分说这个。”
“那么,我们就必须组建学习班。把革命的理论讲清楚。”
“我一直等着听文青讲课。”齐会深对这个建议非常赞同。一面说,齐会深一面抓紧在纸上记录。
“这就遇到了一个问题,我们什么时候讲课。大家这么忙,治病的治病,卖药的卖药。马上就要办学校,我们怎么挤出这个时间来?”
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众人白天忙,晚上才有空。所有人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游缑身上,在众人里面,游缑晚上是不太能出来的。
“不用担心我,我不能耽误了大家的事情。诸位的好意我知道,我晚上一定来参加讲课。”游缑连忙说道。
于是党课的时间就定在晚上六点。
“这还不够,我们现在手头的事情已经这么多,必须招人。我现在把我认为未来一年内需要办的事情给大家汇报一下。”陈克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对众人说道。
根据陈克的计划,在未来的一年中,要和英国人一起兴办一所医学院,以这所医学院为主体,下设医学院附属学校,医学院附属的护士学校。还要办一所医学院附属医院。
医院需要大量的设备,别的设备且不说,玻璃设备如果都要采购,那就太浪费了。陈克认为需要办一个玻璃厂。如果要办玻璃厂,那么就需要大量的煤,小规模的购买效率太低。陈克告诉大家,自己准备兴建一个蜂窝煤厂。
这么一个计划归根结底就是一个极其不完整的相关产业复合体。众人还能理解。再接下来,陈克把自己对学校和工厂的总体设计告诉了大家。
从学校的建设讲到老师的雇佣,从医院的建设,讲到雇佣医生,雇佣护士。至于蜂窝煤厂,那更加复杂。从设备的设计,购买,到无烟煤、粘土、稻草的采购,以及厂址的选建。产品的销售,各种社会关系的理顺。就这么说了半个多小时齐会深已经六次打断陈克的陈述,要他暂停一下,以方便自己把当前的记录写完。
在齐会深拼命书写的时候,游缑说道:“文青,咱们人不够。这得招人。”
“没错,咱们怎么招人?”
“我可以从乡下找些人。反正现在没事做的人那么多。”华雄茂说道。
“那些人干活怎么样?能干得了咱们要他们干的活么?”陈克问。
“不听话我就收拾他们。”华雄茂说道。
游缑很不屑地看了华雄茂一眼,“那还不如在上海招人呢。”
“上海这边的人能干好么?你能知根知底么?”华雄茂反问道。
“干不好就不给工钱。而且那些教师,医生,护士,正岚也能从乡下找到么?”游缑反问。
“那些人至少听话吧?”
“嗯!听话!我以前也和人开过厂,我可没见到那些乡下的亲戚多听话。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做不好,你说他们两句,他们倒是先和你闹起来。哪怕是知道他们自己干得不对,那些乡下人嘴里不说,干活的时候,背后给你使坏的多的是。和这些听话的人相比,我倒是宁肯找那些不听话的工人。好歹雇了工人,干活拿工钱,干不好他们也知道没钱拿。”
看来游缑以前失败的次数还真不少,这话里面的怨气不是一般的强烈。
“按你这么说,乡下的亲戚没好人了。”
“应该是有好人,可是好人还能在乡下混不下去,跑城里来了?我是没见过几个这种好人。”
“胡说八道!城里的工人又奸又滑,哪里是什么好东西了?”
……
……
游缑和华雄茂争吵起来。两人谁都说服不了谁,倒是情绪越来越激烈。陈克看着他们争吵,也不吭声。只是偷笑。齐会深有点看不下去了,他放下笔,“你们是不是要让我把你们的话也记下来啊?”
这话还真的挺管用,争吵立刻就结束了。
游缑气势汹汹地瞪了华雄茂一眼,华雄茂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游缑。
看两人都不再吭声,陈克这才说道:“革命要有革命的道理,我知道的革命道理里面正好有东西是讲大家刚才争吵的事情的。”
“文青,你赶紧说,到底是我说的对还是正岚说的对?”游缑立刻说道。
“没错!文青得把这个说清楚。”华雄茂也不依不饶。
“首先,你们说的都是实话,都是亲眼见过的事情。这个我能确定。”
“哼!”游缑和华雄茂同时衡了一声。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革命的道理里面,好几个方面都在讲这个事情。不过呢我们现在不是党课,党课会在晚上开始。所以我们继续进行现在的议题。未来一年内的工作计划。”
看游缑和华雄茂都有些不依不饶的样子,陈克对一直至是简单的表态,而不说话的周元晓说道:“周兄,你也开过厂,这个课题我们很需要一个开厂的例子。周兄负责准备这个例子,如何?”
周元晓的脸抽搐了一下,办厂失败是他不肯提及的事情,陈克居然提出这个例子,周元晓心里面非常不是滋味。“还是算了吧,文青。我不想提这件事。”
陈克并不赞同周元晓的说法,“周兄,这种事情必须弄明白,事情做成了,那得有点天意。但是事情没做成,肯定是我们没做好。既然花了那么多钱,出了那么多力气,咱们怎么失败的,总得弄得明明白白吧?”
“那事我认了,能不提就别提。”周元晓意气消沉地说道。
游缑也不同意,“不,周兄,你应该说说,看看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把你的厂给弄垮的。”说完之后,她也不管华雄茂不满的眼神,“你那些乡下亲戚怎么把你的厂给弄垮的,就该说清楚,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既然我们要继续办厂,这些事情就不能再错。”
“没错,周兄,你一定要说。”华雄茂用那种和游缑抗上了的语气说道。
“咱们都是同志,不要伤了和气。”齐会深劝道,“文青,你也说说他们,这么说话可不对。”
陈克笑道:“我之所以要拉着大家革命,因为一个真正的党员是能够看清整个世界的。现在呢,游缑和正岚之所以争吵,因为他们就是用他们自己的眼光看世界,而不是去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我觉得他们现在就是小孩子吵架一样,完全没有弄清楚要点。”
“小孩子吵架也伤和气啊。”齐会深听出了陈克的意思,他笑道。
“小孩子伤什么和气?头天说,我不和你一起玩了,过几天还是在一起玩的开心。这东西劝不来的。”
听了这话,游缑怒气冲冲地说道:“我才是小孩子。我是在讲道理。”
“哦,讲道理,那就继续开会。我们今天是要开会,而不是来吵架的。对不对?”
对于陈克这样宽容成熟的话,游缑只好不吭声了。
“我上次讲过资本论。里面有讲企业的发展。我还讲过,在瑞典,童工成年之前,30%都在工厂死了。英国呢,进了工厂之后,保证三年内把工人劳动致死。这都是实话。资本的运作,从来都是这么血淋淋的。而我们中国的纺织工厂,工人定时上班,逢年过节都要休息,还要经常吃点肉。还要有钱买自己纺出来的布,所以呢,外国人的货就是比我们的便宜。所以,洋货冲进来,我们的国货币不了。我现在要给大家讲这些,我要强调的是,我不是要让这样的事情重演,至少我自己是不会去做这种事情的。怎么才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一卷 来了一位年轻人 第19章
看着面前的讲稿,陈克非常不满意。这已经是修改了好几次的文稿,陈克依然想推倒重来。陈克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不满,因为在这篇文稿里面,陈克依旧没有说出“实话”来。
去见徐锡麟的时候,陈克写过一篇洋洋洒洒的大作,在那篇文稿里面,陈克并不需要说什么“实话”,他要做的仅仅是写出徐锡麟能够理解的东西就好了。“实事求是”并不是要求你“说实话”。而是要求你能够明白对方的需求,知道对方的渴望。不客气的说,徐锡麟是一个有钱的革命者,他的财产源于旧制度。徐锡麟希望推翻满清,但是不等于徐锡麟就会同意摧毁旧制度。
陈克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徐锡麟的支持,而不是去指引徐锡麟走上真正的革命道路。那么为了这个目的,陈克就必须按照徐锡麟所期待的理想去说,让徐锡麟认为自己是一个“志同道合”的同志。当然了,“道学先生”可以说陈克是一个“谎话精”,但是这样的评价对陈克本人来说毫无意义,陈克就是秉承了“实事求是”的理论来做事的。从结果来看,陈克达成了目的。
和秋瑾的结交,和蔡元培、陶成章的结交,包括和华雄茂、游缑、周元晓、齐会深的结交。陈克必须跟变色龙一样,对每个人展现出他们所期望看到的东西。这同样是实事求是的态度。
面前的讲稿让陈克觉得十分为难。知识就是力量,但是力量不等于正义。菜刀是烹调精美食物的必需品,菜刀同样也是杀人的利器。从实事求事的角度来说,陈克坚信,学习了自己所传授的知识,必然会有人选择和陈克不同的道路。
身为一个共产主义者和一个中国文化的继承者,陈克知道商鞅变化的故事。商鞅首先用帝王之道去打动秦孝公,结果被秦孝公称为“他怎么是个胡说八道的人。”商鞅用“王道”去打动秦孝公,秦孝公的看法是“这人还行,能一起说话”。商鞅终于用霸道去打动秦孝公,秦孝公兴奋得和商鞅谈了几天几夜。
陈克自认为自己的知识包括了“帝道”“王道”“霸道”,他毫不乐观的认为,这些同志们必然更喜欢“霸道”。陈克与当代知识分子的接触不多,哪怕是这么短短时间的接触,绝大部分人都认为中国只要革命了,中国转眼间就能够成为第一流的强国。他们并不了解世界,所以不知道中国和列强之间的真正差距。如果陈克把这个巨大的差距讲清楚了,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会投身于一场摧毁一切旧制度的“人民革命”,而不是投身于“资产阶级革命”呢?
陈克对此没有把握。
“这是文青今天的讲稿么?”齐会深从屋外走进来。他拿起一张看了看,看到的只有标题。又看了其他几张上,也都是些标题。
齐会深眉头微皱,自从见到陈克之后,齐会深一直觉得陈克与众不同。那是一种本质上的不同,就齐会深见过的留学生来说,从来都是怨天怨地怨空气,怨完满清怨英帝。他们要么是抱怨没钱,搞不起工厂,要么是抱怨设备太贵,设备不足,或者是工人懒惰。这还算是能干点事情的。那些不得志的,就大骂老天不长眼,自己这等才俊,竟然四处碰壁,毫无机会。接下来必然是对朝廷和列强的怨言滚滚而出。最后就是咬牙切齿的赌咒发誓,要革命,要推翻满清,赶走洋人。
同样是这批“革命党”,一旦有了机会混进官府,加入洋行,立刻就趾高气扬,威风八面起来。虽然私下喝酒时候,他们还是要骂,不过这时候他们咒骂的则是上司如何混蛋,洋人如何混蛋,以至于他们捞不到好处。这也就是为什么齐会深的父亲对齐会深搞革命是深恶痛绝的原因。
齐会深一开始倒是认为朝廷和洋人的确都是混蛋,但他却感觉这种结论没错,但是论证过程却错得离谱。那两者固然是混蛋,却不是那些曾经的“革命同志”所说的那种混蛋。齐会深一直希望弄明白到底这个错误在哪里,无论他结交了多少“革命同志”,询问过多少“有学问”的人,却从没有得到过令他满意的答案。直到遇到了陈克。
被游缑打倒之后拖进陌生院里的那晚,真的把齐会深吓得不轻。但是明白了那是误会,而且得知陈克居然是“革命党”,齐会深一开始真的不信。在作坊忙忙碌碌的人居然是“革命党”?以齐会深的革命经验而言,革命党都是闲着的。没事做的人才去革命,有了正经事干的人,谁去革命啊?
齐会深追随革命太久,找不到革命的道路也太久,他甚至多次请求他父亲给他钱去日本留学。知子莫若父,齐思峨老爷子很清楚儿子的目的不是为了留学,而是要去日本寻找“革命同志”。所以彻底断绝了齐会深的财路。
偶然遇到的陈克,在齐会深眼里面看来就是一个巨大的问号,在已经没有了其他道路可以走的齐会深,只有赌一把,或许这个与众不同的“革命党”能够解释齐会深一直以来的诸多疑问。
齐会深觉得赌对了。陈克的讲课每次都能揭示一些齐会深弄不明白的问题。让齐会深赞叹不已。陈克的作风更让齐会深非常钦佩。不仅仅是陈克给其他人开会,在陈克精疲力尽去休息的时候,其他人也会私下开会。靠了几十两银子就能够白手起家的陈克,是齐会深从来没有见过的。为了一个同事就能够几天不睡,玩命制药的陈克,更是齐会深从来没有见过的。在这个作坊里面从来没有唉声叹气,也来没有怨天尤人,只有工作和欢声笑语。这才应该是“革命”,这才应该是“革命同志”吧。
对于陈克重新开始讲课的事情,齐会深是非常高兴的。说实在的,对于头几天陈克的课,齐会深非常不满。和陈克以前那些有感而发的课程相比,这几天的课里面,陈克没有了以往的洒脱。讲课的内容经常自相矛盾,语焉不详。大家课上虽然没直说,但是无论齐会深,游缑、华雄茂,甚至周元晓,私下的谈话里面实际上已经很不满很久了。
迟疑了一阵之后,齐会深终于开口了,“文青,我有一事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都是同志,有什么该不该讲的?”
“文青所说的东西,一直给我种欲言又止的感觉。不知文青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克微微一怔,齐会深说出这样的话,绝不会是偶然。看来他早有此意,现在忍不住才说出来。而且周围的其他同志不可能没有这等想法。既然如此,陈克干脆就据实以告。
“我是怕领着大家误入歧途。”
“误入歧途?”齐会深对微妙的用词颇为不解。他试探着问:“到底是文青领着我们误入歧途,还是我们学识不足,误入歧途?”
“我倒是想自比荀子,但是荀子出名的两个学生,一个韩非,一个李斯。”
“他们两人怎么了?”齐会深的古代中国历史水平不高,他理解不了这个比喻。
“荀子是战国时期儒家的大师,韩非和李斯是法家的代表人物。韩非的法家理论深得秦始皇的赞同,而且实行了。李斯是秦始皇的丞相,也是推行了法家之术。”
“然后呢?老师和徒弟起了争端?”齐会深还是没有明白陈克的意思。
“这倒没有。那两人虽然师出荀子,但是却只学了老师的一部分知识,而且用在完全不同的方向上。秦朝统一天下,废分封,置郡县,书同文,车同轨。万世沐浴祖龙恩。但是荀子早就说,秦国制度里面有重大的结构性矛盾,一旦统一天下,这个矛盾就会彻底爆发。果然,秦朝二世而亡。我所学的东西里面,有王道,有霸道。我担心的是,大家不想走艰难的王道之路,却选择了急功近利的霸道之路。”
“原来文青担心这个。”齐会深笑道。
陈克学了三国演义里面华容道的词,“面对这华容道,丞相为何发笑?”
“我笑诸葛文青不知兵法。”齐会深也对上了台词,“公道自在人心。荀子只有两个徒弟么?”
“弟子众多。”
“出名的只有韩非李斯么?”
“的确如此。”
“那荀子的主张可否为人所知。”
“秦后,中国政治其实倒是颇多运用荀子的主张。”
“既然荀子主张终归大行其道,那么文青兄为何不把你所知教给大家?我们都不知道文青要教什么,怎么知道文青所说的王道和霸道谁对谁错?文青你这么吞吞吐吐,我们等的是心痒难搔。这就是文青所说的——对待同志要坦诚相见么?”
齐会深的话已经算是坦诚,其实陈克本来也准备把自己知道的全盘教给众人了。
“若要让我讲课,倒也可以。不过会深既然提及荀子弟子众多之事,这办学的事情还需要会深推动才好。”陈克笑道。
“文青真的准备倾囊所授了?”齐会深登时兴奋起来。
“若想听我授课,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文青兄有何吩咐?”齐会深连忙坐下,拿起了笔。
“你把你觉得能听课的朋友聚集起来,让游缑把她的朋友里面觉得能听课的朋友也给聚居起来。另外,咱们还要张贴海报,就说咱们的学校要开办了,老师要试讲。欢迎那些想让孩子们来我们学校上学的家长带孩子来听课。而且,广告上说,我们也开办工人夜校,欢迎愿意来听课的工人兄弟们来听课。”
“文青要给他们讲革命?”齐会深觉得陈克变得很奇怪。
“给他们讲革命,这是公开鼓动造反啊。我可没有那么傻。我讲一些基本的课程,如何认识这个世界的课程。”
“那这和革命有什么关系?”齐会深理解不了。
“我怎么成为一个革命者的?如果不能够对世界有一个正确的看法,我是成为不了革命者的。一个革命者,必然是有些对世界基本常识的了解。我话说在头里,这个课你们必须听。这是一切的基础。”
齐会深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他还是点点头。
“对了,会深,我的上海话现在说的怎么样,大家能听懂么?”陈克问。
“我觉得应该可以,其实文青的官话也不错的。”
“我们既然要贴海报,不少来听课的都是当地人,我说官话,他们可未必能懂。入乡随俗了。”
这话像是齐会深熟悉的那个陈克了,思维细致,考虑问题尽可能的周到。
“会深,我现在列一个课程表,不同的课,讲课时间不同。一会儿我们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好,我先去把传单的事情给确定一下。”
上头有人就是不一样,几天前拿了英国人的文件,齐会深在上海当地官府那里畅通无阻。虽然文件上头要求上海官府批地,给钱。不过齐会深很有自知之明的不提此事,学校的文书,医院的文书,都办得很快。上海仁心医学院在纸面上就正式开张了。
附属医院算是最早开张的,这些天,武星辰把药卖得很不错。十几天时间,就治疗了六十多人。游缑找来的医生王启年,治死了一个人。幸好治病前签了合约,加上病人是个单身的天地会帮众,总算没有把事情闹大。
陈克此时颇为感谢武星辰,武星辰已经放出去了话,这药过于猛烈,估计十个人里面得死一个。每个病人在接受治疗之前,都被反复告知这个事实。所以总算是能够和平处理了。
这年头花柳病是不治之症,有药来治疗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更不用说,十个人里面最少能活九个。这几率比起以前的传统治疗方法,可以说是跨时代的进步。
齐会深从来没有这么正大光明的印刷着广告,只是内容从革命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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