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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善围-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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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善围不禁捂住嘴巴,一股恐惧笼罩在心头,如果真的如她猜想的那样,那么这个阴谋其实策划了近二十年!
  达定妃所图,不是储位,不是后位,她要翻天覆地,要江山易主!
  胡善围捧着故纸堆去找毛骧。
  今夜无人入睡。
  因连夜审理鲁王药丸案,毛骧等人都在刑房忙得不可交。毛骧出来见胡善围,身上一股血腥和焦臭味。
  “半夜三更不睡觉,你还要干什么?”毛骧深觉胡善围是个搞事小能手,自从她进宫以来,除了孝陵喂鹿消停了一年,一直都风波不断,而且都是大风大浪,若是寻常人早就死了一百回了,她还活蹦乱跳,官复原职,郭宁妃对她几乎言听计从。
  这次鲁王药丸案又是她挑出来的。
  “反正不是吃夜宵。”胡善围将故纸堆倒在案几上,在毛骧眼里,这就是一堆乱麻,“什么意思?”
  胡善围从千头万绪里捡了个重点说了,“承恩侯陈理,就是送到高丽国的那个,毛大人亲眼见过此人吗?
  洪武五年,陈理远赴高丽国,再也没能回来。
  毛骧说道:“当然见过了,当年陈理开门投降,我是皇上身边一个小小侍卫小头目,近身保护皇上,后来陈理封爵,在南京城里生活了五年,也是我派人暗中监视他,以防汉王势力反扑。”
  胡善围问:“陈理现在还活着吗?有子嗣吗?算年纪,他应该三十四岁。”
  毛骧顿了顿,说道:“还活着,皇上说让他活,他就得活着。皇上要高丽国国王好生照顾陈理。”
  高丽国是大明的属国,等级和郡王相同,不过大明为了安抚这个小邻居,一直按照亲王的规格册封高丽国国王。
  胡善围好歹在大明宫廷混到第五个年头,根本不相信毛骧的鬼话,定定的看着他,“人有很多种活法,毛大人没有必要瞒着我。”
  毛骧坦言道:“高丽国国王给了陈理一些只够温饱田地房舍,没有给他女人,妻妾皆无,没有钱的穷人,在那里都得打光棍。”
  高丽国王那敢给他女人啊,一旦生下子嗣,就得罪了宗主国。
  胡善围又问:“毛大人还记得陈理青少年时候的相貌吗?”
  毛骧想了想,“时隔十二年,记不清了,陈理相貌平平吧,你问这些做什么?”
  胡善围再问:“毛大人觉得齐王朱博和陈理的相貌有无相似?”
  毛骧当场僵在原地,而后从座位上跳起来,关闭门窗,压低了声音,“你居然如此胆大妄为!污蔑亲王血统,是要株连九族的!”
  胡善围步步追问:“十二年过去了,人的记忆不牢靠,不过看到毛大人刚才的反应,凭直觉应该是有些相似的吧?”
  胡善围把案几上的故纸堆一个个摊开,用朱笔圈出重点,陈友谅八月战死,被郭宁妃大哥郭英射穿了脑袋、次年二月陈理开门投降、洪武帝进入汉王府,看中了陈友谅的美妾达氏,或许惊艳达氏美色,或许处于报复补偿心理,当晚召达氏侍寝,十个月后的小年夜,达氏生下齐王朱博。
  胡善围说道:“陈理当年十四岁。毛大人应该还记得蚕母刺杀次孝慈皇后的细节吧,第一个出来指认刺客蚕母是当年汉王妃的侍女的人,就是达定妃本人。毛大人,我们可能都被达定妃表面的顺从和眼泪欺骗了。”
  “蚕母事件或许是达定妃贼喊捉贼。蚕母是江西人,昔日奏请追封郭子兴的御史刘海是江西人,给马晔设圈套的程鹏举和刘海同为洪武三年辛亥科江西考场的举人。可是这一切线索,都因达定妃指认蚕母、求齐王提前就藩等看似柔弱的表现,放出烟雾来迷惑我们,让我们排除这个嫌疑最大的人。”
  毛骧眉头紧锁,“你的推论不无道理,印象中陈理和齐王似乎有些相似。可是达定妃身居深宫,平日几乎足不出户,她如何将背后将汉王旧势力操控自如,步步布局?”
  “达定妃首先认出蚕母后,还建议毛大人去问宫廷里以前汉王府的旧人,是她们确定了蚕母的身份,这些人在汉王府覆灭之后成了官奴,在大明宫廷当差,估计认齐王为小主人,认达氏为主母,从中作为达定妃和汉王旧势力沟通的桥梁。”胡善围指着齐王的名字:
  “毛大人不觉得奇怪吗?其余皇子平均就藩年龄在二十岁,唯有齐王十七岁就因蚕母刺杀事件,在达定妃的哭求下提前就藩了,我觉得除了可以撇清干系外,有两个原因,第一随着年龄的增长,齐王越来越像陈理,在后宫有被识破的危险。”
  “其二,宫中耳目众多,不方便和外面旧势力联系,但是藩国就不一样了,藩王势力强大,天高皇帝远,几乎可以一手遮天。昔日刘司言一行人在西安秦王府惨死,还不是被瞒得严严实实。齐王到了藩地,汉王的旧势力就可以放心归附了。”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对各种惨剧可谓是见多识广了,刘司言一行人的可怕遭遇可以列入前三名,终身难忘。
  齐王的藩地远在山东青州,也是天高皇帝远。齐王在洪武十五年就藩,在洪武十六年马皇后薨逝的时候回来送葬,当时都哭成泪人,穿着粗布麻衣孝服,白茫茫的一片,亲王们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样子,没有谁会注意齐王的长相。
  事关皇家血脉,毛骧要慎重对待,他追寻着记忆,别说陈理了,就连齐王具体啥模样他也不确定。
  毛骧说道:“能够潜伏深宫和达定妃传递消息的宫人,应该是死士了,即使严刑拷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达定妃说不定还会反咬一口,说宫人屈打成招。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齐王的血统、还要潜入潜入齐王府,查齐王是否和可疑人来往。倘若证据确凿,达定妃就无计可施了。”
  女人生孩子,怀胎八、九、十甚至十一个月都有可能,齐王的血脉存疑。
  胡善围说道:“毛大人所言极是,我只是深宫一个小小女官,空有怀疑,无法自行查证,一切都要辛苦毛大人。”
  毛骧却抓住她的手腕,“事关皇家血脉真假,连我也无权自行去查齐王底细,这事必须皇上下令,你随我去禀告皇上,把这些故纸堆一起搬过去。”
  大半夜的,凭谁半夜被叫醒都心情不好,龙床上洪武帝猛地坐起来,以为是军情大事:“什么事?是西北北元扰边关,还是云南又有土官谋反?”
  大明边关从来没有太平过,不是北伐就是南征,洪武帝从未放下警惕。
  毛骧说道:“是关于孝慈皇后被刺事件,以及……达定妃可能混淆皇室血脉一事。”
  两桩事都足以让洪武帝立刻清醒。
  乾清宫寝殿。
  孝慈皇后去世一年来,洪武帝还没走出结发妻去世的哀伤,一直没有临幸后宫嫔妃,一直自己睡在乾清宫,专门记录床事的彤史女官已经带薪休假一年多了,因为无事可记。
  洪武帝起床,看见缩在墙角的胡善围,顿时露出“又是你”的表情。
  胡善围害怕了,毕竟告诉皇上你可能戴了绿帽子,给敌人养了十九年的儿子这种事情很难说出口,洪武帝很有可能暴怒之下,先把胡善围给咔嚓了。
  洪武帝也晓得自己暴躁的毛病,抬了抬右手,“说吧,朕恕你无罪。”
  胡善围从墙角走到灯下,从蚕母刺杀事件讲起,又把从藏翻到了故纸堆拿出来,“……就是这样了,微臣觉得达定妃十分可疑。”
  达定妃要颠覆大明江山,杀了洪武帝不管用,因为有太子,还有二十个亲王,轮不到齐王继位。
  齐王唯一上位的机会,就是大明政权风雨摇摆时,齐王趁机浑水摸鱼。
  从后宫入手,先用蚕母和马晔除掉有能力主持大局的皇后、追封郭子兴来打压生育了五个子女的郭惠妃、引诱郭宁妃的独子鲁王吃五石散这种慢性毒药,来报复将汉王陈友谅一箭爆头的郭英,顺便绊倒教子无方的郭宁妃。
  待达定妃除掉打压所有对手,执掌后宫大权,封贵妃或者封继后,就有机会对付东宫太子……
  出乎意外,洪武帝这次平静的可怕,任凭胡善围娓娓道来,并无中途打断,好像事不关己似的。
  洪武帝双眼微阖,似乎快要听睡了,直到胡善围全部讲完,他才睁开眼睛,“毛骧,你派遣锦衣卫探子和画师前往高丽国,暗中画下陈理的脸。他身边可能有汉王旧人,你不要贸然带他回国,会打草惊蛇的。另外,派人去查齐王的底细,他就藩已经两年了,搞清楚他与那些来往,是否藏有私兵,豢养死士等。”
  毛骧应下,“兵贵神速,微臣这就连夜安排下去。”
  毛骧一走,胡善围赶紧跟着开溜,珍爱生命,远离皇帝。
  “你留下。”洪武帝说道。
  胡善围顿住,心脏高高提起,“皇上有何吩咐?”
  洪武帝指着身边的椅子,“坐下。”
  “谢皇上赐座。”胡善围心里慌到极点,面上尽力保持镇定。
  洪武帝问道:“从蚕母事件开始,你就一直心存怀疑,孝陵喂了一年的禽兽,也没等让你放弃追求真相,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孝慈皇后临终前都要你放下了。”
  胡善围说道:“微臣的动机没有为国为民那么高尚,孝慈皇后对微臣有知遇之恩,悉心提拔教导,孝慈皇后厌倦了宫斗和政治斗争,看破名利,选择平静去世,但微臣做不到,微臣一心想找到真相,为孝慈皇后复仇。”
  大明江山社稷什么的,实在太虚了,在宫廷时间一长,就愈发觉得自己的渺小,也正因为如此,胡善围对眼前能做十分珍惜,像一个和帷幕背后高手对弈的棋手,分析对方的下棋规律和习惯,猜测对方的路数,寻找破绽。
  如果没有回宫当差,她会一直怀疑郭宁妃,在死胡同里转圈。
  洪武帝不提达定妃,还是一直说孝慈皇后,“是朕……害了朕的皇后。”
  洪武帝悔恨不已,“朕在天下尚未平定时,攻城略地,与群雄并驱十四年,在军中从未妄夺一妇人女子。唯有攻下武昌以后,因恼怒陈友谅屡屡起兵相犯,故夺其妾而归。”
  身为江南霸主,洪武帝什么绝色美人没见过?他爱江山远胜过爱美人。
  如果洪武帝没有出于报复心理霸占了达氏,陈理的美人计失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没有蚕母刺杀导致马皇后大病初愈后又遭重创,没有侄儿马晔上当贪功逼奢香夫人谋反给马皇后造成精神重创,没有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孝慈皇后或许还活着。
  胡善围不知如何接话,是或不是都是错,所以干脆保持沉默,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可是洪武帝偏偏不让胡善围安生,“来人,给胡司言送夜宵。”
  不会是知道了太多,要吃断头饭吧!胡善围吓着了,“微臣……微臣不饿。”
  洪武帝说道:“你吃饱了,给朕好好讲一讲孝慈皇后。”
  胡善围和洪武帝聊孝慈皇后,一直到天亮。
  为了稳住达定妃,不走漏消息,锦衣卫和宫正司假装用刑过度,将可疑人处死了,造成死无对证的假象,将出售五石散的药铺查封,老板砍头,以放松幕后黑手的警惕心。
  至此,鲁王药丸案以随从为了献媚的结局而宣告结案。
  一个多月后,毛骧将画师所绘的陈理和齐王相貌对比图献给洪武帝,还有齐王暗中召集汉王旧臣,养私兵和死士的证据交上。
  齐王和陈理有五分相似,加上其他证据,确认洪武帝给陈友谅戴绿帽后,又被陈理戴了十九年绿帽!
  绿帽恒久远,一顶永流传。绿人者,人尽绿之。
  此时已经初冬了,屋里升起了火盆,洪武帝将画像和证据全部投入火盆。
  “皇上?”毛骧以为洪武帝气糊涂了。
  洪武帝说道:“传朕的旨意,达定妃暴病,性命垂危,宣齐王朱博回京侍疾。”
  毛骧说道:“可是达定妃没有病,身体好好的。宫里的消息和旨意不对,齐王会怀疑的,万一狗急跳墙举兵起事,山东必定大乱。”
  洪武帝冷冷道:“朕说她病了,她就得病;朕说重病,她就立刻会得上货真价实的重病。”
  毛骧顿时明白,洪武帝要对达定妃下毒,把戏演的真实,好让齐王相信母妃生了大病,千里迢迢进宫看望达定妃。
  当晚,洪武帝破天荒的翻了达定妃的牌子,要她侍寝。
  这是孝慈皇后去世以来,洪武帝第一次睡女人,整个后宫都轰动了。
  郭宁妃气得银牙乱咬,“这个狐媚子!”
  她多么希望是自己啊,成为了第一个侍寝的妃子。
  到了这个年纪,这个地位,睡不睡皇帝都无所谓了,可是这次不同,象征性的意味太大,郭宁妃在生理上对洪武帝并无欲望,但是在心理上虚荣心作怪,她好想踢开达定妃,爬上洪武帝的龙床。
  胡善围罕见的没有开解郭宁妃,她晓得洪武帝要行动了,心里暗道:不睡皇帝保平安,宁妃娘娘你何时才会明白这个道理啊!


第119章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除了妒火中烧的郭宁妃,没有人觉得洪武帝在禁欲一年多后第一个临幸的是达定妃有什么不合理。
  因为达定妃美啊。如果可以选择,谁不喜欢颜好腿长胸部傲人的美人(帅哥)呢。
  何况达定妃是最早伺候洪武帝的“老人”了,这样说明洪武帝怀旧啊。
  达定妃泡在浴桶里,里面有泡开的干花,是莲花,洪武帝喜欢这种淡淡的清香。
  达定妃沐浴完毕,只披着袍子,躺在美人榻上,摊开四肢,任由宫人用凤仙花汁染红指甲,包括脚指甲,因为洪武帝喜欢。
  等待指甲晾干的时候,达定妃小憩片刻,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回到年轻的时候,扬州瘦马,倚门卖笑,她被人当做礼物送给了汉王陈友谅。
  她被陈友谅简直宠到天上去,她觉得人生中唯有此刻,才有当美女的快乐和尊严,无人敢轻视她,至少表面上不敢。
  有人取笑她以色侍人,不能长久。她一个欢场女子,要长久作甚?除了色,她无以为报,她就像一朵鲜花,将自己开到极致,活色生香,为的是让陈友谅得到片刻的欢愉。为此,当陈友谅的儿子陈理对她露出痴迷的表情,她也不知收敛,只晓得绽放。
  然而快乐比预想的更加短暂,陈友谅战死,一箭射入眼睛,贯穿头部,当场气绝。
  她从云端跌落谷底,发誓为陈友谅复仇,一个欢场女子,最厉害的武器就是美貌,她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决定赌一把运气。梦想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青楼长大,耳濡目染,她晓得何时同房更容易受孕,掐算着经期,在一个乍暖还寒的春夜,她拉着少年汉王的手,从脸颊,到颈脖,穿过衣领一直往下,停在小腹,问他:“殿下可否在这里种下一颗复仇的种子?再打开城门投降,将我献给吴王朱元璋?”
  复仇和情欲混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春药。少年没有拒绝,夜夜与她欢好,一旦受孕,立刻开场投降。第一个月,失败了,第二个月,月事未来,成功了。
  汉王陈理次日就开门投降,汉王府连同汉王太妃在内,皆穿着素服跪迎吴王朱元璋,唯有她穿着粗布麻衣麻鞋,发誓为汉王服丧,哭得梨花带雨。
  若要俏,一身孝,她又生的极美,一笑万物春,一啼万古愁。此境非她莫属,此貌非她莫有。晶莹的眼珠儿在垂落的眼帘处似滴未滴,似坠未坠,风华绝代。
  所有人都臣服在朱元璋脚下,唯有这个女人不肯屈服,还在想着陈友谅。
  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正如洪武帝在《大诰》里坦言的那样,“因恼怒陈友谅屡屡起兵相犯,故夺其妾而归”,并非只是美色,达氏成功的勾起了他的征服欲,他要像征服江山一样,征服这个女人来泄愤。
  当晚,就在昔日陈友谅的“龙榻”上,朱元璋自以为征服了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满足,让她成为了吴王宫的“宠妃”,夜夜沾上雨露,次月就诊断出了喜脉。
  陈友谅已经死了七个月,加上她之前坚贞不屈的样子,无人怀疑她肚子里孩子的血统。
  何况被封为承恩侯的陈理总是一副孩子气,言行莽撞无礼,“年幼无知”的样子,不会有人想到陈理和她早就暗通款曲了。
  她赌赢了,生下了汉王血统的儿子,齐王朱博。陈理在南京五年,她又生下朱元璋的儿子潭王朱梓,两个儿子傍身,她封为定妃,在大明皇宫地位巩固,陈理暗中将汉王府旧势力交由她。
  五年之后,陈理被送到了高丽国,政治资源全部归于她一人之手,她开始策划复仇了……
  “娘娘,您该去侍寝了。”宫人悄声唤醒了达定妃。
  达定妃换上一身月白袍子,朴素无华,临走时还照了照镜子,确认妆容完美无缺后,才出了宫,坐上肩與,扫了一眼“咸福宫”的匾额,说道:“走吧。”
  达定妃并不知道,这是一条通往死亡的绝路。因为这一次,她的对手走在了前面。就像她算计孝慈皇后一样,设了个圈套,请君入瓮。
  乾清宫。
  侍寝之前,洪武帝赐了美酒。
  翠眉生烟,鬓发散乱,玉炉生香,一夜红烛摇,蜡烛滴泪到天明。
  稍歇片刻,就到了四更,洪武帝起床上朝,达定妃挣扎着起来帮他更衣,刚刚坐起,就觉得头晕目眩,恶心欲呕。
  洪武帝扶着她躺下,“爱妃可能累着了,继续睡吧。”
  达定妃越睡越难受,在天明的时候呕吐不止,乾清宫的太监叫来了茹司药。
  茹司药提着药箱赶来,刚入乾清宫,就遇到了胡善围。
  胡善围一夜未睡,双眼熬的通红,她将茹司药请到一个宫殿,却不见达定妃。
  茹司药问:“病人呢?”
  胡善围请茹司药坐下,说道:“皇上赐达定妃鸩酒,无药可救。”
  茹司药医术高明,鸩酒就是掺着砒霜的酒,达定妃中毒症状明显,骗不过茹司药,不如提前坦白。
  茹司药在宫廷十四年了,见惯了宫廷风云突变,闻言只是眉毛一跳,随后平静下来,“既然如此,为何叫我来医人?”
  胡善围说道:“因为达定妃之死,关系大明江山社稷的稳定,需要帮忙隐瞒病情,在脉案上不要提到中毒,只说得了心疾,病情严重。”
  胡善围拿出一张药方,“你就按照上面的药物开方子,达定妃吃了这种药,能熬过五天。”
  茹司药不接,“我首先是个大夫,然后才是女官。一生只会救人,不会害人。你们要么不让我治,要么我就全力以赴治疗病人,哪怕明知她会死,也不会放弃任何一种救她的可能。”
  胡善围不解,解释道:“孝慈皇后之死和达定妃有关。”
  茹司药思忖片刻,说道:“你为孝慈皇后,我为医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请胡司言另请高明吧。”
  言罢,茹司药居然背着药箱走了!
  外头纪纲忙拦住她,茹司药喝道:“让开!”
  纪纲不敢放,“茹司药,君命难为,我就是个看大门的,您别为难我了。”
  在宫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不能勉强。胡善围心中一叹,“让茹司药离开,劳烦纪大人请个太医过来。”
  反正宫里病情严重的人都会抬到乾清宫请太医院的人过来会诊,此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纪纲干脆把院判大人请来。
  中国古代高危职业有两种,都是“太”子打头,一种是太医,一种是太子。能够从太医混到院判,绝对不是医术最好的,而是求生欲最强的。
  院判大人一听胡善围说起达定妃的“病情”,连眉头都没挑一下,“我知道该怎么做,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宜再请其他大夫,这几日我就住在乾清宫,日夜查看达定妃的病情,对症下药,皇上要她活几天,她就活几日。”
  院判大人问诊,镇定自若,说达定妃得了心疾。院判大人的话掷地有声,比较有威信,达定妃病危的消息传出,洪武帝下旨召回青州就藩的齐王。
  钟粹宫。
  彤史女官一大清早就将记录达定妃侍寝的记录写在书里,侍寝时间、地点、吃了些什么、事前赐了什么礼物、事后赐了什么礼物、还有寝宫外头服侍的有几个人,姓名官职,以及赏赐了什么等等细节皆记录在案。
  按照规矩,彤史女官还需要呈给皇后看,并加盖皇后的风印,承认这次侍寝合法有效,并且按照惯例赏赐给侍寝之人珠宝首饰等物,表示嫔妃“辛苦了”。
  皇上和嫔妃们的性生活公开透明,毫无隐私可言。以此确保皇室成员血统的纯正。
  孝慈皇后没了,签字盖章这种事情自然轮到执掌后宫的郭宁妃。
  郭宁妃冷着脸,赐了达定妃一炳玉如意,加盖了金印。
  彤史女官刚刚取走了盖章的书册退下,郭嬷嬷就连忙跑来“报喜”,说达定妃侍寝后没下得了床。
  郭宁妃柳眉倒竖,“哼,一把年纪了,还学什么‘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矫揉造作的老狐狸精!”
  郭嬷嬷赶紧把活说全乎了,“是病了,先请了茹司药,茹司药没有把握,不敢开方子,后来又请了太医院原判大人,诊断是犯了心疾。”
  郭宁妃听说这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立刻转怒为喜,压抑住内心的狂喜,说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达定妃第一个侍寝,一定高兴坏了,乐极生悲,这不连心都乐出病了。”
  郭宁妃想当第一个睡洪武帝的女人,觉得这样才符合她副后的身份,遂对达定妃耿耿于怀。
  胡善围听了,心情复杂,脸上还要保持微笑,“娘娘是后宫之首,要有容人之量,可不能和达定妃这样的人争风吃醋。”
  “不争不争,气出毛病,败坏身体,就吃了大亏。”郭宁妃心情极好,不在乎胡善围又批评她不够稳重,“本宫可不能步达定妃之后尘,心如止水,宠辱不惊,方能长久。”
  郭宁妃觉得自己长进了不少,“备好礼物,本宫去探望达定妃。”
  胡善围根据对新老板的了解,晓得郭宁妃那里是好心好意的“探望”?分明是去耀武扬威,气一气“高兴坏了”的达定妃。
  郭宁妃心机浅,万一横生枝节就麻烦了。胡善围忙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娘娘形同副后了,地位尊贵,怎能屈尊亲自探望达定妃?微臣替娘娘看望即可。”
  郭宁妃觉得胡善围说的有理,点头道:“当年成穆贵妃孙氏病重时,孝慈皇后才屈尊去看她几次。达定妃和成穆贵妃没法比,本宫不能去,劳烦胡司言跑一趟了。”
  受胡善围影响,如今郭宁妃几乎万事都参照孝慈皇后的言行,类似拿着一本《大明皇后入职指南——从准备到入门》,照葫芦画瓢,虽有时候画的不对,但这是最有效的手段了。
  郭宁妃有诸多缺点,但是她有“知错能改”、“从谏如流”的优点,这让开局不利的她慢慢有了起色,哪怕出了鲁王药丸事件,洪武帝都没有夺去她执掌后宫的大权。
  胡善围说道:“娘娘客气了,为娘娘传话跑腿,本就是微臣的职责所在。”
  郭嬷嬷备好了礼物,多是人参灵芝等养生类的药材,由胡善围代为送到乾清宫达定妃养病处。
  目送胡善围的背影消失在宫门,郭嬷嬷才回去说道,“娘娘,胡司言好像有些疲惫,等她送礼回来复命,娘娘就要她回去休息吧。”
  郭宁妃回忆着胡善围的脸色,“是吗?她妆容精致,和平日没什么不同。”
  郭嬷嬷说道:“脂粉遮掩而已,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我看她眼睛里都有红血丝了。应是连日为娘娘操劳之故,身体要紧,可不能把胡司言累病了——来日方长,都要倚仗胡司言帮忙。”
  郭嬷嬷建议可持续性发展,不要一直薅羊毛,把胡善围给薅秃了,郭宁妃应下。
  且说胡善围到了乾清宫西配殿,因这里是皇上的寝宫,达定妃在咸福宫的宫人都插不上手,只有一个老嬷嬷陪在身边。
  听说胡善围来了,达定妃挣扎着起来,“宁妃娘娘所赐,恕本宫体弱,不能过去谢恩了。”
  此时达定妃脸色苍白,唇色发青,一副病容,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
  她看起来像一只小兔子般孱弱无害,若不是证据在手,谁能晓得她是害死孝慈皇后的凶手?
  杀人偿命。
  胡善围以前对达定妃的遭遇还有些同情,被定妃放出了烟雾迷惑了心智,屡屡走错方向,导致孝慈皇后接连被算计,身体精神受到双重打击……
  一想到孝慈皇后临终前看淡生死的悲哀,胡善围心中纠痛,她不是治病救人的茹司药,此刻,她希望达定妃被病痛折磨的更痛苦些才好,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找洪武帝去啊,为什么要伤害无辜?
  胡善围不想泄露心思,微微低下头,说道:“等娘娘病好了再去谢恩不迟。”
  胡善围送了礼,回到咸福宫,郭宁妃果然要她去休息,胡善围扯了个谎言,说道:“微臣昨晚梦到孝慈皇后了,梦境断断续续,醒来后觉得极累,好像一夜未睡似的,微臣觉得,可能是孝慈皇后托梦了,今日想去孝陵喂喂鹿,打扫神位。”
  方才太医院传来消息,说鲁王的丹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已经送到东五所休养,又是个好消息,郭宁妃今日神清气爽,“你自去,替本宫为孝慈皇后上一炷香。”
  胡善围去尚仪局走出宫程序,沈琼莲知道了,也要同去,说是想画一幅群鹿图,去孝陵找灵感。
  其实胡善围明白,鲁王今日结束了治疗回宫,沈琼莲是想避开他,便答应带她一起去。
  崔尚仪最宠沈琼莲,旦有所求,都爽快答应了。
  胡善围和沈琼莲一起出宫,孝陵多有四季常青的松树,故到了冬日,依然郁郁葱葱,给孝慈皇后上过香,胡善围带着沈琼莲去喂鹿,令她惊讶的是,沈琼莲居然骑术了得,一边投喂,一边拍马,带着肥胖的鹿群围着孝陵打转。
  胡善围还惦记“一对百合一对基”的绿孔雀,南方的禽鸟不耐严寒,早迁居到温室养着,遂去温室寻访故“鸟”。
  到了温室,老远就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你们两个光棍打算一辈子凑合过了?怎么还不肯亲近老子千里迢迢给你们挑的媳妇?明天春天要是生不出蛋来,小心老子把你们炖一锅凤凰汤。”


第120章 猜测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自称“老子”,自认是两只鸟的老父亲,除了沐春,没有别人。
  老父亲沐春为两个鸟儿子操碎了心,其实是在移情,两只鸟唾手可得的媳妇,却是他可望不可即的。
  沐春担任禁军副将军,禁军上将军巩昌侯郭兴是追随洪武帝多年的将领了,晓得洪武帝是何意,还不是因为自家妹子郭宁妃代掌后宫大权,洪武帝要搞平衡,不能宫内宫外都是郭家人。
  郭兴十分配合,毫不藏私,分权放权,把皇城防务一步步交给沐春手里,沐春忙的团团转,每日在皇城各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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