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胡善围-第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六局的四十八个“司”字辈都是六品女官。
今晚值夜班的司药女官姓茹,茹司药立刻带着数个女医来到这里,一一为身体不适的新女官看诊。
沈琼莲病的最厉害,上吐下泻之后,她开始发高烧,浑身烧得通红,手脚却是冰凉的。
根据《皇明祖训》,后宫医疗都是尚食局的司药负责,太医不能踏入后宫一步,否则砍头。
茹司药经验丰富,看着病倒的众人大多有呕吐拉稀的症状,这种情况不是痢疾,就是食物中毒。
茹司药立刻吩咐宫人:“关闭宫门,周围撒上石灰,将粪桶封闭,单独归置,明天一早远远送出宫外。这里所有人都不得跨出宫门一步,等身体康复才能出门。”
宫人露出为难之色,“茹司药,明日宫正司要大考。”
茹司药冷冷道:“那就要宫正司的人过来找我问话。一旦确诊痢疾,扩散出去,你我都要砍头。”
宫人不敢违令,只得关闭宫门。
茹司药将所有住在廊房里的新女官叫醒,不管有无不适,每个人都由女医检查问诊。
沈琼莲病情越来越严重,女医给她施针治疗。
有一个女官发现凡是身体不适的,晚上都在胡善围房间里坐过。
她见沈琼莲小小的身躯插满了银针,命在旦夕,甚是可怜,一时激动,指着胡善围说道:
“都是胡善围的诡计,她见沈琼莲天资出众,又觉得明日考不过其他女官,所以在夜宵里下毒,放倒众人,你们看,她一点事都没有,出事的都是别人。”
众人一看,还真是如此,目光都焦距在胡善围身上。
看着曾经笑颜以对,以姐妹相称的人突然插入一刀,胡善围百口莫辩,“我没有……我不是……”
茹司药指着胡善围,说道:“拿下她。”
第12章 我不知道
宫里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胡善围作为最大的嫌疑人,被单独关押起来,就连梅香也半夜被人从床上拖起来,用抹布堵了嘴,秘密抬走。
梅香瞧见这个架势,不敢隐瞒,把从御膳房找老友弄到的点心,自己如何做米酒,到装进食盒,遇到锦衣卫小旗纪纲,到去延禧宫小厨房热米酒的过程全部招来。
延禧宫胡贵妃怀着皇嗣,尚食局当晚值夜的司膳女官就把延禧宫小厨房所有人等全部控制起来,换了一批人,连炒菜的锅都换了!
皇嗣不得有失,小心使得万年船。
锦衣卫的纪纲当晚不在后宫当值,晚上后宫一旦落锁,便不会开启,除非皇上下了圣旨。按照规矩,需天亮开宫门才能传唤纪纲。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听闻宫正司要求天亮传纪纲问话,知道这事闹大了,他气得大半夜将纪纲从热被窝里拉起来:
“我要你想法子让胡善围落选,你真有本事啊,弄倒了大半的女官,还惊动了延禧宫!”
纪纲夜半惊魂,才知事情闹大了,“我……我就是想让她病一病,错过宫规考试,自动离宫。”
毛骧提着纪纲的耳朵,“对付一个姑娘,用得着用那么厉害的猛药吗?你是不是傻!”
纪纲捂着耳朵,“我以为女孩子娇娇弱弱的,吃得少,怕药物不起作用,就多放了点。我真没想到她有那么好的人缘,大考前夜还心情聚会玩乐,把东西分给别人吃了。我哪知道梅香会为了热一壶米酒,居然跑到延禧宫借小厨房。”
毛骧放手,“明日宫正司的来提审,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纪纲忙说道:“平时都是我们审别人,这次换成别人审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纪纲房间的动静惊醒了隔壁的沐春。
少年人嗜睡,若是平时,炸雷都叫不醒的,可是如今沐春从奢华西平侯府搬到简朴的锦衣卫衙门值房,有些择席之癖,加上屁股被毛骧狠狠打过,他只要一翻身,就会疼醒,因而睡眠极浅,稍有动静,就会醒来。
沐春趴在墙根听了一耳朵,具体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胡善围的名字再清晰不过了,沐春眉头一皱,这个漂亮姐姐还真是多灾多难,怎么办?
沐春蹲在墙角思忖着,眼前出现一双鞋,抬头一看,“毛……毛大人。”
毛骧问:“你听了多少?”
沐春把裤腰带一拉,打着呵欠,“听见什么?我只是出来撒个尿。”
沐春进屋,正欲关门,毛骧蓦地推门而入,捂着沐春的嘴巴,将他推到墙角,吹熄了蜡烛……
四更天,宫正司的范宫正来到关押胡善围的房间。
出乎意外,胡善围以手臂为枕头,正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
听到动静,胡善围醒了,左颊上还有几道印痕。
“范宫正。”胡善围行礼。
纵然在半夜,范宫正依然穿着官袍,头戴乌纱帽,帽子两边堆着一簇紫藤绢花,妆容精致,毫无疲态。
范宫正坐下,上下打量着她,“都这样了,你还能睡得着?”
胡善围说道:“卑职问心无愧。”
范宫正:“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胡善围问道:“沈琼莲病情如何?”
那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少女,上一个天才应是宋朝的李清照,如果就这样离世,就太可惜了。
范宫正没有回答,比了个手势,“你坐下。”
胡善围坐在范宫正对面,两人对视。
范宫正暗暗称奇,这个新女官是天生胆大还是吓傻了,居然看不出惧色。
范宫正使出攻心之计,说道:“梅香都招了,你不怕?”
胡善围说道:“无论如何,出事的女官们昨晚都在我房间聚会做功课,这是事实,我无法抵赖,你们怀疑我,这是正常的,但是——”
“宫正司讲证据,讲规矩,否则,卑职学了半个月的宫规和礼仪,岂不是白纸一张?如果真是卑职的错,任何惩罚卑职都愿意接受。如果不是卑职的错,范宫正公正严明,定会查清真相,还卑职清白。”
胡善围被关进来的时候,刚开始也是慌张的,但转念一想,她本就一无所有,如今祸从天降,她被关押,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坦然面对,才不负她寒窗多年,抄书不倦,冒险偷了户贴考进宫廷当女官的一路艰辛。
范宫正又问:“昨晚在你屋里聚会的女官,疑是中毒者过半,吴司药怀疑和昨晚宴会饮食有关——你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
胡善围坦言道:“我是东道主,哪有只顾自己吃,不顾及客人的东道主?昨晚我只吃了一块虎眼窝丝糖,喝了一杯米酒,此外就是普通的茶水。”
又道:“如果我真如她们所说,嫉妒沈琼莲等成绩出众女官,挑唆梅香在饭食里投毒。首先,毒从何来?我进宫时身无长物,嬷嬷们都搜过身的,连……连私密处都验过了,只带进来一个铁军牌。其次,梅香是宫里的老人,她最懂规矩,怎么可能失心疯似的听我一个新人的挑唆?最后,如果真是我做的,我肯定也会给自己投毒,否则就我一个人没事,大家头一个就会怀疑我。”
“范宫正,我是经过初选,复选,考进来的,我没那么蠢。”
范宫正听了胡善围的自辩,又问:“依你看,昨晚一半女官病倒,是何人所为?”
胡善围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
范宫正看着她,好像期待她说出更多,可是胡善围像个锯嘴葫芦似的,不发一言。
胡善围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她为了脱罪,胡乱攀咬别人,必定会让这件事乱上加乱。大家都是历经艰辛进宫当女官的,何必彼此为难彼此。
范宫正离开了,门从外面锁上,天还没亮,胡善围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
范宫正将胡善围的口供递给茹司药,茹司药也是十年前进宫的女官,二十来岁的年纪,品貌端正。
茹司药看完口供,有些惊讶:“她居然没有提到她的靠山,沐春和皇后娘娘。”
范宫正点头,“居然一字不提。若是普通人,早就跪下求饶,搬出靠山了。胡善围真有几分定力,我挺佩服她。不过,现在事情一筹莫展,还惊动了延禧宫的胡贵妃,胡贵妃怀有身孕,明日一早,若没个交代,胡贵妃必定动怒,皇后也会责怪我们无能,到时候,我们少不得要把胡善围这个最大的嫌犯推出来,先应付雷霆之怒,可惜了,在找到真凶之前,胡善围必定要吃些皮肉之苦。”
“未必。”茹司药指着身边一个食盒:“我想我们已经找到罪魁祸首。”
五更三点,天蒙蒙亮,尚宫局的司闱女官准点发出后宫各个大门的钥匙,由后宫的太监们开启大门,并在开门后立刻将钥匙交还给女官。
后宫的大门,包括各个库房的钥匙都由司闱女官保管,开锁和落锁后必须交还钥匙,尤其是各个宫门,太监开锁,落锁,女官保管钥匙。
管钥匙的不开门,开门的不管钥匙,女官和太监互相监督。
锦衣卫小旗纪纲刚刚走进宫正司,就被下了牢狱,解了他的绣春刀,剥了他的飞鱼服,先打五十板子,打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纪纲喊冤,范宫正眼睛都不眨一下。
打完板子,纪纲气若游丝,心想这范宫正看起来温柔和气,动起手来却我们毛大人一样狠辣无情,宫正司的刑具居然比我们锦衣卫的诏狱还齐全!
这些女人好可怕!
打压了纪纲的威风,范宫正命人提出一个食盒,问他:“觉得眼熟吗?”
纪纲咬牙,打死不承认,“是很眼熟——宫里的食盒都长一个模样。”
范宫正说道:“东西吃进肚子里,上吐下泻,除非的烈性毒药,否则根本查不出什么,死无对证。但是你在往梅香的食盒偷偷撒桃花粉的时候,有少许粉末撒漏到食盒里,被女医们查检出来。”
范宫正拿出一个小纸包,“这是女医用毛笔从食盒里扫出来的少数桃花粉,不多,但足够给你定罪了。”
纪纲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以为只是一桩小事,逼胡善围出宫,哪想到会惊动宫正司这个女魔头!
在宫外,锦衣卫赫赫有名。但是在后宫,宫正司就是另一个锦衣卫。
纪纲心想,死了死了,都是我不小心,罪该万死,反正不能供出毛大人。
后宫不得干政,同样的,外臣也不得插手后宫的事情,皇上最忌讳这个。一旦暴露了毛大人,毛大人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肯定不保。
纪纲先是不承认,大喊冤枉。
因为现在承认,过程太快了,反而觉得虚假,好像是给人顶罪的,不如先否认,等熬过几次酷刑后再承认,这样就假戏成真。
范宫正连连摇头,“你在诏狱里审问过很多犯人,你应该知道,要是不肯认罪,你在诏狱里玩过的花样,我都统统会在你身上来一遍。”
纪纲嘴硬:“来十遍我也不认,不是我做的,我为何要承认!”
范宫正命行刑人换着花样用刑,因为如果纪纲不认罪,那么同样的刑罚,恐怕要用在胡善围这个无辜之人身上了。
当纪纲无名指的指甲被铁钳活生生拔出后,茹司药进来了,和范宫正耳语了几句。
范宫正脸色一变,说道:“停止行刑。”
宫正司,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把沐春拖进来。
毛骧将沐春一推,使了个眼色,“你自己对范宫正说,昨天指使纪纲干了什么好事!”
第13章 不着调
且说昨晚毛骧发现了听壁脚的沐春,尽管沐春反应快,以撒尿作为借口,可是他如何瞒得过特务头子毛骧?
毛骧推门而入,捂嘴吹灯,一掌砍到沐春的后颈,将其打晕,利索的控制住了沐春。
按照锦衣卫的手段,多半灭口了事,可是沐春不是普通人——五天前他还叫了毛骧一声“叔父”呢。
沐春缓缓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他发觉自己睡在毛骧的床上,顿时大惊失色,掀开被子,看见自己是和衣睡下,除了后颈有些疼,其他部位并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书房里毛骧听到动静,走进卧室。
沐春正要大呼救命,毛骧警告道:“你现在不是西平侯府大少爷,你是我锦衣卫的人,需服从上官命令,昨晚的事情,就当不知道。”
沐春其实没听清楚毛骧和纪纲如何对付胡善围,但毛骧越是严肃,他就越是好奇:
“胡善围一个市井民女,连鸡都不会杀,好容易走出虐待她、压榨她的家庭,考进宫里当女官,你们为何要针对一个女子?”
老实说,胡善围表面闷声不响,暗里偷偷考女官,这种隐忍坚强,暗地憋大招走出困境的行为,沐春很是佩服,他隐隐觉得,胡善围很像他的同类。
他好像看见另一个自己。
毛骧说道:“这是锦衣卫的机密,你不需要知道原因。”
沐春哈哈冷笑,“你刚才还说我是锦衣卫的人,现在连原因都不屑告诉我,你们根本没把我当自己人嘛,我凭什么为锦衣卫保守秘密?我偏要说,我要告诉皇后,告诉皇上,我要天下人都知道,锦衣卫是如何对付一个毫无防备的无辜女子。”
毛骧恨不得将床上的沐春捏死。
悔不该当日赴了西平侯沐英的宴会,当日宴会都是皇上曾经收养的义子,能活到现在不到十个,众人感慨万千,连毛骧这种谨慎的人都不禁多喝了几杯,沐英见气氛恰到好处,乘机提出送儿子去锦衣卫当差,“任凭差遣”。
悔不该啊!
一时心软,拉不下面子拒绝沐英,同意沐春这个混世魔王进了锦衣卫。
沐英管教不了儿子,把皮球踢到国子监,国子监把皮球踢给皇上,皇上把皮球踢给沐英——谁都受不了国子监祭酒三天两头来告状啊!反正自己生的自己管,沐英连家都没回,当天就设了“鸿门宴”,把皮球踢到了锦衣卫。
我为什么要答应呢?沐英这个人从小看似老实听话,不苟言笑,其实是诸多义子中间最“奸”的。
毛骧不能弄死沐春,只得和沐春讲和,“你想什么样”
沐春是个给了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人,“第一,你把我欠的三板子抹掉,不准再打。第二,你告诉我为何要害胡善围。第三,不准再针对胡善围。”
沐春敢开价,毛骧就敢还价,“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不想害死她,我只是阻止她进宫当女官。至于原因,涉及锦衣卫军国大事,你目前只是锦衣卫的小卒,没有资格知道。况且原因不会瞒太久,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大局考虑。”
“其二,纪纲用桃花粉逼胡善围出宫这事已经闹大了,甚至惊动延禧宫的胡贵妃,不要以为你嚷嚷出去,就能救得了胡善围,鉴于宫正司向来的雷霆手段,胡善围不死也会脱层皮,就看重刑之下,纪纲和胡善围谁先扛不住了——”
沐春打断道:“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啊,明日开了宫门,我就去找范宫正,说这事是纪纲做的,和胡善围无关。”
毛骧一笑,“是吗?你觉得自己明天能踏出锦衣卫衙门半步?”
沐春双手抱胸,“这是你的地盘,我明天出不去——后天,大后天呢?你休想一直软禁我。”
毛骧说道:“大后天你出去,胡善围估计已经熬不过重刑招供画押,或者逼疯了。何况你空口无凭,没有证据,宫正司不会相信你——你甚至不知道我的动机。”
沐春在宫里生活七年,之后也时常进宫给皇上皇后请安,深知宫中的规则,毛骧说的话很残酷,但是对的。
在宫里,几乎没有无头悬案,要么找到真相,要么推出一个人出来顶缸。一个毫无根基、却有最大嫌疑的女官,是最适合的顶缸对象。
沐春为胡善围捏了一把汗,嘴上却很硬,“那纪纲呢?万一纪纲熬不过重刑,或者宫正司找到了纪纲的证据,至少会判个凌迟之刑。”
毛骧顿了顿,很笃定的说道:“纪纲不会招出我的。”
沐春嘲讽道:“纪纲只是奉命而为,你确信他会为你而死,不供出你——可惜纪纲对你忠心耿耿,你却眼睁睁看他送死。”
毛骧心中一痛,面上并无变化,“一个如此愚蠢粗心的手下,芝麻大的小事都办不好,死就死了,有什么好可惜的。”
沐春不死心,又说道:“你信不信,从此以后,你再也找不到这么忠心的手下了。”
毛骧的下巴一颤,低声道:“这是他的命。”
沐春伸出右手,往毛骧肩上一搭,“我有个办法,既可以救纪纲,还能火速平息事端,让宫正司不再追究。但我的要求是你从此不能动胡善围一根头发。”
沐春对毛骧耳语了几句。
毛骧半信半疑,“你确定这样能行?”
沐春笑道:“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我是个最不着调的人?不着调的人办不着调的事情,太正常了。”
毛骧觉得自己和所有人一样,都错看了沐春,这个出名的混世魔王,其实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毛骧按照沐春的计策,火速拖着他进宫,去了宫正司,将沐春推出来,“你自己对范宫正说,昨天干了什么好事!”
沐春说道:“范宫正,茹司药,都是我干的,我本来只想搞个恶作剧,吓唬胡善围,就逼着纪纲往她的饮食里偷偷撒桃花粉,桃花粉里掺了好多磨细的雪花糖,甜丝丝的,吃多了会恶心呕吐拉肚子。”
范宫正不信,问:“你为什么要吓唬胡善围?她进宫的时候,你明明送了她一双鞋,对她很好的。”
沐春犹如找到了知己,抚掌说道:“是啊,我帮了她,对她好,她却对我没个笑脸,偶尔在宫里御道上碰见了,她只是对我点点头,我和她稍微说几句话,她总是推三阻四,敷衍两句就匆匆离开,范宫正,你说这样伤不伤人心?于是乎,新仇旧恨,我就想让她吃点小苦头。”
胡善围学宫规,内臣不得结交外臣,否则砍头,她刚刚进宫,怎么敢回应沐春的示好?
“新仇旧恨?”范宫正问:“你和胡善围以前结怨?”
沐春问道:“你还记得上个月我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赐座,我不敢坐的事情吧?”
范宫正点头,“你说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摔疼了屁股。”
沐春摇头,“非也非也,我是在胡家书坊站着白看书,胡善围借口擦地撵客,我被她手里的拖把捅伤了,疼了三天才好。”
众人都很无语,茹司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从小习武,胡善围斯斯文文一个女子,她如何伤了你的……尊臀?”
沐春将他爬梯子上书架白看,胡善围擦地碰倒了梯子,他从空中摔下来,正中胡善围手中拖把头的悲伤往事讲出来了。
“……被一个姑娘伤了,说出来丢人,所以我就谎称从马上摔下来。我这辈子只被两个人打伤过,一个是我爹,另一个就是胡善围。我爹是我爹,我不敢恨他。胡善围这仇一定要报的。她让我屁股开花,我也让她尝尝屁股开花是什么滋味。桃花粉清热利泻,伤不了人,再适合不过了。”
范宫正问:“你既然要报仇,为什么又要帮她?”
沐春嘻嘻笑道:“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我在他们家书坊白看了大半年,一本书没买,她从不说什么,只要没打烊关门,随便我站着白看。我帮她,除了觉得她被继母虐待可怜,主要是为了报恩。”
范宫正和茹司药都是洪武三年进宫,服务宫廷十年,对沐春这个混世魔王百无禁忌的秉性有所了解,这的确是他能干出来的“好事”。
茹司药轻蹙蛾眉,“桃花粉是清热通便的药材,但有的人天生忌讳此物,闻一闻都会打喷嚏,全身起疹子,一旦误食,严重的会丢掉性命。”
沐春一惊,问:“胡善围病倒了?”
茹司药说道:“你差点害死了这一次的女状元。”
天亮以后,昨晚身体不适的女官们几乎都康复了,唯有十三岁的沈琼莲还时不时高热,全身布满了红疹,女官才知沈琼莲对柳絮,花粉之类向来忌讳。
沐春说道:“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向那位女状元赔罪去,她的药钱,补品等都由我来出。”
范宫正说道:“连胡贵妃都差点吓到了。”
沐春忙说道:“我这就去延禧宫赔罪。”
案子半夜而发,天亮就结案,宫正司雷霆手段,果然名不虚传。
纪纲被人抬出来了,他“走”之前被人细心“打扮”过,身上擦得干干净净,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打烂的屁股上了药,换了一套衣服,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当然,拔掉的指甲无法再按上去,白纱布下,隐隐透出血来。
直到这幅惨样,纪纲还是没有认罪,更没有招出毛骧。
沐春看到这样的纪纲,心有余悸,心想幸亏自己来的及时,否则宫正司从纪纲这里得不到结果,延禧宫胡贵妃那边要个交代、皇后怪罪下来,宫正司少不得要照葫芦画瓢,把同样的刑罚在胡善围身上来一遍。
毛骧试了试纪纲的鼻息,还好,只是疼晕过去。
毛骧冷冷道:“多谢范宫正手下留情。”
范宫正何尝听不出这是一句反话?她并不惧怕锦衣卫,淡淡一笑,“毛大人客气了。”
第14章 古有司马光砸缸,今有沐春顶缸
古有司马光砸缸,今有沐春顶缸。
一个流芳百世,一个有遗臭万年的迹象。
沐春一个个给受害的女官们赔罪,当然,没空着手——马皇后从私库里取了些东西给他,要他拿着送人。
不看僧面看佛面,马皇后表明了要护短,半只脚刚刚踏入后宫的女官们不敢不原谅。
连延禧宫的胡贵妃都只是一笑了之,爽快的收下了沐春的礼物,胡贵妃尚且如此,谁敢说半个不字?
女状元沈琼莲身体还没康复,范宫正宣布大考延迟三天。
胡善围无罪释放,重见天日,她刚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又回来了。
久居幽闭的空间,蓦地见到阳光,胡善围眯缝着双眼,一时有些眩晕。
有人扶了一把,胡善围站稳了,低头说道:“多谢。”
可回答她的是个男声,“我是来向你赔罪的。”
是沐春的声音,范宫正已经将事情和胡善围讲清楚了,这一系列闹剧的源头,来自这个混世魔王的恶作剧。
胡善围睁眼,慢慢适应着光线,缓缓抬头,目光落在沐春腰间的绣春刀上。
沐春一鞠,说道:“对不起,我错了。”
周围都是宫正司的人,胡善围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歉意。
沐春例行公事似的问范宫正,“你看,胡女史已经原谅我了,下一个是谁?我去赔罪。”
范宫正说道:“没了,胡善围是最后一个。”
沐春完成任务,立刻告辞,显然并没有把这个教训放下心上,看得范宫正直摇头。
胡善围回到房间,桌山摆着沐春从马皇后库里搬来赔罪的礼物,两根上好的高丽参,两匹沉香纱和两匹玉色纱,即将入夏,薄纱正好可以用来做衣裳。
胡善围带着两根高丽参去了梅香的住处。打算送给梅香压惊,这次桃花粉风波,梅香知无不言,不敢隐瞒,加上年纪又大,宫正司没有对她用刑。
纵使如此,宫正司牢房里走一遭,梅香吓到腿软。
梅香住在西六宫最北边的低等仆役的院落里,卧房仅仅能摆下一张床和一排衣柜,连书桌都没有,床上有一个案几,平日梅香得空就在案几上读书识字。
没想到梅香这种老宫人住处如此简陋,和新进的女官差远了。
尽管如此,梅香的住处算是好的,有单独的房间,院子小宫女们只能挤在一张大通铺上睡觉,四人一间。
梅香见胡善围来看她,还带着补品,一时眼眶有些湿润,从来只有宫女巴结女官的,没见女官反过来照顾宫女的。
梅香心中一暖,没有推辞,将礼物收了,还劝胡善围,“沐春性子不坏,就是淘气,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连胡贵妃都一笑了之,这事就算了,以后离他远一点,莫要追究。”
怎么追究?不要命了吗?一个新进宫的女官,难道比胡贵妃的面子还大?
胡善围点点头,问梅香:“他的同伙——锦衣卫的纪纲,你可知道他的来历?”
梅香以为她要报复,忙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听我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说锦衣卫插手不了后宫的事,但是你总有家人在宫外吧?锦衣卫在宫外的名声你是知道的。何况听说纪纲受了重刑,昏死过去,你就当替你报仇了。”
胡善围说道:“我没有报复的意思,只是想知道纪纲何等来历,为何沐春独独选了他投桃花粉,而不用别人。”
胡善围还疑惑,就凭沐春平时莽撞不羁的作风,他完全可以自己找机会投桃花粉啊,这样报复岂不更快意,为何要纪纲顶替?
梅香答道:“我在后宫,很少知道外面的事,纪纲是外臣,他什么来历我真的不清楚。不过,纪纲是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的心腹,他是个小旗,虽是个不入流的小武官,但深得毛大人器重。”
胡善围心想,纪纲是小旗,沐春目前是小卒,比纪纲品阶还低,为什么纪纲会听沐春的差遣,被重刑折磨得昏死过去,都不肯招出沐春呢?
招出沐春有什么关系呢?
按照范宫正,梅香等人的描述,沐春从小就是个放荡不羁,惹是生非的混世魔王,但皇上皇后宠溺他,无论他搞什么恶作剧,最后的结果都是:原谅他。
为什么纪纲宁死也不肯招出沐春?
为了沐春的名誉?
呸,沐春有过名誉这种东西吗?
没有。
回六司一局的途中,胡善围一路思忖着,蓦地有一颗小石子砸在石青色马面裙裙摆上,胡善围一瞧,果然又是沐春。
他什么时候能够改掉扔小石子叫人的坏习惯?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沐春站在一颗樱桃树下,朝她招手,“善围姐姐,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正是花褪残红青杏小的季节,樱桃树结满了一簇簇青色的小樱桃。沐春头戴网巾,穿着缂丝金线的飞鱼袍,唇红齿白,霎是好看。
鉴于沐春劣迹满满,胡善围不敢过去,当做没看见,继续前行。她目前无权无势,不想招惹这个亦正亦邪的混世魔王。
沐春见她不所动,顺手抓了头顶一簇青樱桃扔过去,“喂,别走啊,我真有事。”
裙摆再次被砸,胡善围又不是木头人,一时有些恼火,她转身说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告诉范宫正去。”
沐春左右环顾无人,立马跑来,将胡善围拉到樱桃树后面,善围挣扎大叫。
“别让其他锦衣卫发现。”沐春捂住她的嘴,善围张口就咬。
沐春忙放开手,手指两排整齐的白色牙印!
沐春疼的直吹气,“哇哇哇,你属狗的吗,见人就咬。”
胡善围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沐春震惊了,他用带着牙印的手掌捂脸,“我爹都没打过的脸,你为什么打我?”
恶人先告状,胡善围顺手折了一根樱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