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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善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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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马世雄带着军队投奔已成气候的朱元璋,为了表示诚意,就将义女孙氏当做重要的礼物,献给了朱元璋当小妾。
  当时朱元璋已经有了嫡妻马氏,马氏和孙氏却相处融洽,情同姐妹,为何?
  这又和马皇后的身世和人生经历相关了。
  马皇后出身大地主家庭,父亲是个乐善好施的豪侠。父亲身亡,天下大乱,孤母带着女儿逃亡,投靠了亡夫当年的好友郭子兴。郭子兴将马皇后收为义女,养在郭家,也是打算将来作为政治资本,去笼络部下,郭子兴后来将马氏嫁给最得力的部下朱元璋。
  四处投奔,寄人篱下,乱世流离人的生活,还有谁比孙氏更理解马皇后的不甘和苦闷呢?两人的身世惊人的相似,因而惺惺相惜。
  在洪武帝四处征战争霸的过程中,马皇后是洪武帝的贤内助,而孙氏是马皇后的好帮手,两人配合默契,稳定大后方,让洪武帝无后顾之忧。
  不仅如此,孙氏还生下了洪武帝第一个女儿——长女临安公主。
  当时洪武帝已经有了长子朱标,次子朱樉,三子朱棡,和老四朱棣四个儿子了,最大的朱标五岁,最小的朱棣刚刚满月,满屋子都是儿子。
  故,第一个女儿得到父亲的格外欢喜,母凭女贵,孙氏因此在洪武帝诸多姬妾中脱颖而出,最得洪武帝看重。
  后来,孙氏又生了七皇女怀庆公主。一共两个女儿,没有生下皇子。
  马皇后呢?后来也生了两个皇女,宁国公主和安庆公主,没有生下皇子。
  没有皇子,就没有利益冲突,就没有在后宫争宠夺利,互相倾轧,踩着对方向上爬的心。
  没有皇子,马皇后和孙淑妃就没有替儿子盘算前程的心,一心一意围着丈夫洪武帝转,洪武帝又不蠢,他能感受这对贤妻美妾的用心,因而对她们格外敬爱。
  所以马皇后和孙氏实在太像了,就像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无论是在丈夫争霸的艰难动荡岁月,还是大明开国之后奢侈浮华的宫廷生活,两人都互相理解,互相怜惜,是姐妹,也是知己。
  如果孙氏去世,马皇后可以想象,将来的宫廷生活会多么孤单寂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孙氏本就是西六宫之首,俗称西宫娘娘,现在封了贵妃,更加尊荣,后宫除了马皇后,就是孙贵妃了。
  圣旨一下,后宫顿时沸腾了,东西六宫的嫔妃皆带着厚礼,去西六宫孙贵妃的翊坤宫去贺喜。
  唯有孙贵妃缠绵病榻大半年,册封贵妃的圣旨一到,好像有种无形的生命力注入了体内,居然能站起来走动,应酬客人了!
  得知此事,西六宫长春宫的李贤妃面上呵呵呵,心里嘤嘤嘤。
  因为李贤妃收养了小公主,小公主的洗三礼、满月剪发命名礼,使得这个月长春宫从未如此热闹,引人注目过。
  更因洪武帝重视子嗣,只要得空,便来看小公主,李贤妃“近水楼台先得月”,接连受了好几晚的恩宠,滋润得李贤妃双眼发亮,连肌肤都有珍珠般的光芒,仿佛年轻了十岁!
  果然,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李贤妃本以为自己一生已经到头了,这个月天翻地覆的变化,撩拨得李贤妃原本平静如水的心绪变成了惊涛拍岸的波浪。
  如果,我能生个皇子就好了……
  自从起了这个念头,李贤妃的心事明显多了起来,无法再“贤”下去,尤其是听说孙氏封了贵妃的消息,嫉妒如湖里的芦苇花,漫天飞舞。
  凭什么是她?就要因为她生病了吗?我幸幸苦苦抚养小公主,几乎没睡过整夜觉,她在病榻上躺一躺,就当了贵妃?
  东西六宫都去了翊坤宫贺喜,长春宫门前冷落,恰好小公主尿醒了,哇哇大哭,还频频吐出奶头,不肯喝奶。
  自从满月,小公主睡觉的时间明显减少,而且有了玩耍的需求,一双大眼睛咕噜噜的转,总想出去,不像以前那样只要奶婆一塞奶头,就会安静吃奶,睡觉。
  婴儿的哭声极具穿透力,哭得心情不好的李贤妃烦躁不已,呵斥宫人:“你们怎么伺候的?为什么总是哭?”
  宫人说道:“小公主像要抱出去逛一逛。”
  李贤妃:“那就抱她出去啊。”
  奶婆战战兢兢的说道:“现在太阳毒,暑热未退,怕小公主受不住。一般早晚才抱出去逛逛。”
  李贤妃没有生养过孩子,只能听这些有经验的,小公主哭泣不止,李贤妃在长春宫一刻都待不下去了,说道:“准备礼物,本宫要去翊坤宫给贵妃娘娘贺喜。”
  李贤妃前脚刚刚出门,六皇子楚王朱桢后脚就来到长春宫,来看妹妹。
  一个月前,生母和外祖父家出事,楚王闻讯从中都凤阳赶来,给生母胡庶人料理丧事。
  因胡庶人是获罪被废,故丧事极其简单,楚王不能为生母披麻戴孝,甚至不能把母亲的棺椁送入皇陵附葬!
  楚王只得买了一块坟地,将生母安葬。胡家以乱宫谋反定罪,楚王不敢有半分质疑,他今年十六岁,洪武帝为了在宫外建造的楚王府已经竣工,他即将离开后宫,搬到楚王府居住,准备迎娶王妃,成立自己的小家庭。
  故,楚王心中悲痛,也不能表现在脸上,他是皇子,胡家要造他们老朱家的反,他岂能有半点同情之意?
  只是可惜了妹妹,刚刚出生就失去了母亲。
  楚王疼惜妹妹,每天在大本堂读书完毕,就会去长春宫看望妹妹。
  今天李贤妃不在,小公主还不停的哭,四个奶婆轮流上阵,都哄不好。
  “我来。”楚王远远在宫外就听见妹妹哭声,一路小跑进来,洗了手,就接过襁褓。
  或许是兄妹之间特殊的血缘关系,楚王一接手,小公主立马不哭了,皱着鼻子,哼哼唧唧的,像只小猫似的撒娇。
  奶婆笑道:“小公主是想哥哥了呢。”
  楚王哄睡了妹妹,还想多陪一会,洪武帝的身边蔡女史寻过来,说皇上召见他。
  乾清宫,御书房。
  洪武帝一边批阅奏折,一边问:“见过你妹妹了?她怎么样?”
  楚王说道:“最近有些吵闹。”
  洪武帝嗯了一声,“满月之后的孩子觉少,要多抱出去玩。”
  楚王说道:“儿臣会和李贤妃说的。”
  洪武帝说道:“你十六岁,也该成家了。朕为你定了定远侯王弼的嫡长女王氏,指婚的圣旨明日就下,钦天监正在合了八字定日子,你去楚王府好好准备成婚吧。”
  定远侯王弼,凤阳人,大明开国大将。
  不仅如此,王弼的两个儿子,王德和王政皆骁勇善战,王德封了安远侯,王政封了西亭侯。王家一门,三个侯爵。
  楚王愣住了。他以为因外祖父胡美乱宫案,父皇恨屋及乌,不再喜欢他这个儿子了。没想到父皇会为了指了这门好亲事。
  “怎么?你不满意?”洪武帝放下笔。
  楚王百感交集,跪地:“儿臣……儿臣叩谢父皇隆恩。”
  如今洪武帝给楚王指婚,也有补偿安抚的意思。他亲手扶起老六,“记住,你是朕的儿子,大明尊贵的皇子,你的荣耀,因父而来,永远都不要忘记,知道吗?”
  楚王说道:“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洪武帝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王氏是皇后为你千挑万选的,你去谢你母后。”
  楚王去了坤宁宫。
  坤宁宫里,马皇后得知孙贵妃病情好转,高兴不已,对来报信的曹尚宫说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古人诚不欺我!”
  曹尚宫心道:孙贵妃的病情加重的太巧了,不迟不早,恰好在胡庶人废了贵妃之位,灭了三族后就加重了,还抬到了乾清宫,由太医们会诊。
  这宫里,一个萝卜一个坑,贵妃之位刚空出来,孙贵妃立马病重,这是巧合呢?还是以退为进的战术?
  不过,马皇后和孙贵妃的感情深厚,崔尚宫作为心腹,不敢直言,只得附和道:“孙贵妃吉人自有天相,果然喜事冲一冲就好了。”
  马皇后说道:“你赶紧和六局一司商议孙贵妃的册封典礼,不得有误。”
  “是。”崔尚宫应下,贵妃册封典礼是帝后都非常重视的大事,和小公主洗三,满月都不同,必要兴师动众,大办一场,需要六局一司协力张罗。
  六局一司七个大佬坐下来开会。
  和几百年后的现代社会一样,下属们单独开会,会议一开始必定先议论老板们的八卦。
  崔尚宫问尚食局的王尚食,“这里没有外人,茹司药是你的手下,你倒是给我们一个实话,孙贵妃的病,是真是假?”
  王尚食:“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事啊,有真有假,病是真病,至于其他,我不方便说。”
  言下之意,装病可能性很大。
  这话说的,漂亮的崔尚仪听得直翻白眼:“贵妃册封典礼,主要是我们尚仪局来办,这大热天的,难度加倍啊。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刚刚办了小公主的满月剪发命名礼,真不想再折腾了。”
  尚功局的宋尚功也抱怨道:“宫里储存的冰块快要没了,这天却总不见凉快。曹尚宫,能不能推后一个月,等天气凉了再办?”
  曹尚宫最喜欢欺负宋尚功,说道:“可以啊,你行你上,你去和皇后娘娘说去。”


第36章 不见荡舟人,空对白鸥双
  宋尚功哑口无言。
  这时偏偏有女官来报信:皇上给楚王指婚了,是定远侯王弼嫡长女。
  楚王的婚礼,楚王妃的册封礼……
  后宫又添一桩大事。
  七个大佬心情沉重,毫无喜气。还是范宫正说道:“婚礼日期要钦天监合过八字,选定日期,一般在三个月或者半年之后。”
  这算是个不错的消息,众人松了口气,别都挤在大热天就行。天气热,坐着都出汗,毒日头下做事,真的要命哦。
  曹尚宫掐指一算,“六皇子楚王的亲事定了,但宫里齐王、赵王,还有怀庆公主等也都到了男婚女嫁的年龄,这一桩桩的都是大事,大家做好从年头忙到年尾的准备吧。别在这闲磕牙,咱们说正事……”
  曹尚宫今年三十四岁,正是女人精力最充沛的时候,她协助中宫马皇后料理宫务,权力最大,也最忙,她忙惯了,闲下了反而不习惯。
  曹尚宫是大明宫廷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尚”字辈女官,六局一司七个大佬,她最年轻,官威也最大,风风火火的办事风格,急性子,甚至有些倨傲,不怕得罪人。
  不过,正因如此,她才能弹压住庞大复杂的宫廷人际关系,是马皇后得心应手的助手。
  只有曹尚宫忙碌起来,马皇后才能腾出手和心思,去玩更复杂棋局。
  坤宁宫。
  孙贵妃来谢恩。
  马皇后拉着她坐在身边,“你身子不好,等暑气散了再来谢恩不迟。”
  孙贵妃笑道,“便是为了皇后一片苦心,教妹妹停服几日药,装作越病越重,药石无效,引得皇上怜惜,妹妹才能这么快得封贵妃。皇后如此抬举妹妹,妹妹就是爬,也要爬到坤宁宫谢恩。”
  马皇后说道:“是你帮本宫才对。宫里一个萝卜一个坑,胡庶人死了,贵妃之位空出,东西六宫嫔妃看似平静,其实都盯着这个位置。你看李贤妃,多么贤惠,多么淡泊名利,与世无争。我只是拿小公主试了试她,就立马现了原形。”
  “李贤妃无子无女,那些生养了皇子和公主的嫔妃就更加坐不住。互相试探谁先出手,她们个个都熬成了精,看谁沉不住气,准备枪打出头鸟,却没想本宫会半路杀出来,把这个桃儿摘给了你。”
  没错,一切都是马皇后的宫心计。
  孙贵妃赞道:“皇后娘娘算无遗策。”
  马皇后叹道:“本宫不想再看见第二个敢和本宫叫板的贵妃了——哪怕叫板是装的,胡庶人另有企图。既然迟早会有第二个贵妃,本宫只希望这个人是你。”
  孙贵妃自是感激:“妹妹未能生下皇子,只有两个公主,做梦都没想过会封贵妃,皇后却把这个位置送给了妹妹。妹妹会好好休养身体,一直陪着皇后。”
  马皇后说道:“本宫也只有两个公主,其实在皇家,没有皇子,也是一种福分。皇子们都慢慢长大了,这心也长大了,他们背后的母妃们的心也都跟着大了——你也知道,太子不是本宫生的。本宫已经能够感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大明宫廷注定会风雨摇摆。母仪天下,稳定皇室,谈何容易?若没有你的陪伴,本宫就太孤单了……”
  且说马皇后和孙贵妃密谈,楚王来坤宁宫谢母后为他选王妃,刘司言说马皇后在睡午觉,要楚王在外面叩谢即可。
  楚王照做,磕了头,离开坤宁宫,他即将成亲,有了媳妇,心中感慨万千,双腿鬼使神差似的,走到了西六宫延禧宫。
  母亲,儿子要成亲了,你在九泉之下知道吗?
  楚王瞥见四处无人,悄悄推开宫门,走进延禧宫正殿。
  没有主人,延禧宫一片衰败之相,地砖缝隙生了杂草,假山布满了蛛网。
  楚王在正殿门口听到了女人压抑的哭声。
  光天化日之下,还能闹鬼?
  楚王不信邪,推开大门,大声喝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江全猛地转身,正午阳光如一柄利剑,朝着双眼刺过来,但比阳光更刺眼的,是少年身上的四爪蟒袍。
  江全的心猛地狂跳起来,血缘的羁绊,让她意识到这个少年是谁。
  楚王朱桢,她的外孙。
  江全擦干眼泪,克制住激动,弯腰行礼,“下官尚服局掌宝江全。之前承蒙胡庶人厚爱,多有照顾。今日是胡庶人七七,下官不敢在夜里烧香忌惮,触犯宫规,只得大白天在延禧宫正殿放几样胡庶人生前爱吃的果子,以表心意。”
  楚王一瞧,正殿桌子上摆着一只螃蟹,一叠泡制的大蒜,以及两个鲜嫩的莲蓬而已。
  母亲生前爱吃螃蟹和莲蓬,楚王是知道的,但是泡大蒜这种粗俗且刺鼻的食物,印象中母亲从未吃过。
  楚王觉得面前的女官可疑,“你看起来很面生,是刚进宫的新人吧。”
  江全道:“是。下官今年春刚刚考进宫。”
  那时候楚王刚刚和太子朱标一起去了中都凤阳老家。
  楚王指着泡大蒜,“你是不是记错了,我的母……胡庶人并不喜欢吃泡大蒜。”
  江全说道:“这不是大蒜,这是藠头,外表看起来很像而已。大蒜是圆的,藠头生来就是一瓣瓣的,味道鲜美,不像大蒜那样刺鼻,胡庶人喜欢用来配米粥吃。”
  楚王低头细看,果然和大蒜不同,母亲什么时候吃这种东西的?得找机会去问问延禧宫的旧人,这个叫做江全的女官是否在说谎。
  树倒猢狲散,延禧宫旧宫人为了自保,都不敢迈进来一步,不管这个江全的说法是真是假,她还记得母亲的七七,这说明她是有诚意的。
  楚王说道:“你走吧,你的心意胡庶人应已知晓,延禧宫迟早会有新主人,你不要再来了。”
  物是人非,平添伤心罢了。
  “是。”江全不敢多看楚王一眼,退下去——她害怕一旦看了,就挪不开眼睛,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
  马皇后说过,她可以留在宫中当差,默默守护小公主,但必须隐瞒身份,否则身份泄露之日,就是赶她出宫之时。万万不可以让楚王和小公主知道外祖母的存在。
  江全和楚王擦肩而过的瞬间,楚王发现这个女官鬓边已经有了白发,不多,就像蛛丝悄悄在鬓边结了网。
  楚王心道:宫里新进的女官,年龄在十三和十九,二十九到三十九岁之间,怎么这个女官已有了白发?至少得四十好几了吧?
  这个女官为何这样?楚王记下了江全的名字。
  且说沐冯两家庆功宴成了鸿门宴,大打出手,成了京城豪门闹剧。大明宫廷暗流涌动,马皇后运筹帷幄,不动声色就笑到最后,成为大赢家。无论豪门贵族,还是宫廷皇族,都在缠斗鏖战,而远赴杭州印书的胡善围和沐春却有了人生中难得的惬意时光。
  胡善围前半生都在和书打交道,且手中银钱足够,两千两银子,五百本书,平均一本书有足足四两银子的预算!
  有了钱,做起印书这件事简直如鱼得水。胡善围挑选了二十个杭州著名的雕版师傅,每人只负责雕刻两页纸的木制模板,限期一天完成。
  这些雕版师傅都有经验丰富的徒弟打下手,一天一夜时间足够了。
  等待雕版完成的时间,胡善围出没各个卖纸和笔墨的铺面,挑选油墨和纸张。好墨十分昂贵,许多雕版印刷的书籍为了节约成本,实际上用煤灰掺和面粉,看起来和墨汁一样,但时间一长,字迹就会变淡,甚至脱落。
  纸张选最好的白棉纸,封面和封底都夹着一张大红色的防蠹纸,这种纸由掺有防书虫的药物浸染过,不仅美观,而且防虫,便于保存。
  胡善围瞧着还剩下不少余钱,干脆将在封面上的书籍名上烫了金,金光闪闪的字迹,尽显皇室体面。
  装订不用普通线装,而是用仿造宋朝的“蝴蝶装”,不用在书上钻孔打洞,用浆糊对齐粘贴,裁剪整齐,翻阅起来十分顺手,像一只蝴蝶忽闪着翅膀飞舞。
  胡善围有钱,且尚未养成中饱私囊的恶习,银子全用在做书上了。有了足够的工钱,手艺精湛的杭州匠人们日夜赶工,在第七天就将五百五十本堪称艺术品的《赵宋贤妃训诫录》做好了。
  为了应付意外情况,胡善围刻意多印了五十本备用。
  抚摸着封面烫金的字迹,胡善围很是满意,对两个女史和梅香说道:“每本书都检查一遍,是否有错页漏页,不可以出任何差错。”
  胡善围进展一切顺利,沐春就不用说了,远离京城,不用受冯沐两家的夹板气,不用去锦衣卫当差看门,不用讨好帝后,每天睡到太阳晒屁股,起床后在杭州四处闲逛,吃美食,看美女,泛舟西湖,这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
  就连被蚊子咬肿的脸也开始转好,恢复了英俊的容貌(他自以为)。
  沐春还将百忙之中的胡善围拉到了雷峰塔上,一起欣赏美景,他意气风发,吟诗一首:“夕阳阁远树,春云散澄江。”
  “不见荡舟人,空对白鸥双。”胡善围不禁接了下半句,问道:“这是高僧道衍禅师在诗集《独庵集》里的一首诗,你也喜欢道衍禅师?除了这首《绿洲曲》,你还欣赏他的那些诗?”
  十几年前,张士诚败,苏州城破,常遇春屠城,胡家几乎灭族,是卧佛寺的道衍禅师庇护了胡家父女,捡回一条命。
  当时所有人都往寺里冲,唯有道衍禅师逆着人流而行,守在门口,此情此景,幼小的胡善围一生难忘,因而对道衍禅师极其崇拜,熟背他的《独庵集》。
  沐春有些不好意思,“其他的……不记得了,这首诗简单,最好背,我就记得这一首。”
  “哦。”胡善围有些失望,还以为沐春和她是同好呢,都是道衍禅师的忠实读者。
  沐春见她目光渐渐凉下去,忙说道:“我不会背诗,但我会写啊。”
  胡善围说道:“那你就以雷峰塔为题,作诗一首。”
  “这个……”沐春摸着额头,“太突然了,我有点紧张。”
  胡善围说道:“没事,我可以等,天色还早。”
  沐春想了想,好容易憋出几个话:“你看这个塔,它又高又大。你看这太阳,它又圆又亮。你再看这水,这水……”
  气氛尴尬,沐春很想从雷锋塔上跳下去。
  胡善围说道:“有点饿,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沐春顺着梯子往下爬,赶紧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善围和春春公费旅游~~~


第37章 无肠公子应多娇
  杭州和南京同属江南,也都属于吴语系,但无论口音还是菜式味道,都有不同。
  南京人嗜好鸭子,一只鸭子在南京人的刀下,至少有一千种死法。杭州人喜欢鱼蟹的鲜味,将这些河鲜在砧板上安排得明明白白。
  沐春和胡善围都喜欢蟹黄兜子这道菜,将蟹黄蟹膏剔出来,和猪膘肉混合,包在油豆皮里蒸。
  胡善围能吃四个。
  沐春吃了十个,还意犹未尽。好像只要专注于吃,就能把刚才雷峰塔上“又高又大”的记忆抹掉。
  吃螃蟹河鲜,用清甜爽口的菊花米酒结腻去腥再好不过了,也适合胡善围这种不善饮酒的女性,堪称绝配。
  明日一早就要回南京,沐春依依不舍,“要是能在杭州住一辈子不回去就好了。”
  这也是胡善围前二十年仅有的几段美好时光,她说道:“我也喜欢这里,不过我在范宫正那里立了军令状,十日为期,要赶回京城交差。不如你就留在杭州,等南京风声过去,你父亲气消再回去。”
  沐春连连摇头,“不行,善围姐姐都走了,我一个人在杭州怪没趣的。反正这几天该玩的地方都去过了,我跟你们一起回京城。”
  胡善围问:“你不怕沐冯两家都给你气受啊?听纪纲说,你舅舅冯诚在庆功宴上把你爹给打了。”
  沐春鼓掌:“打得好!打得妙!”
  胡善围问:“你不怕你爹把气撒你身上?”
  沐春说道:“不要紧,我一回京,就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只要娘娘发话,我爹不敢打我的。”
  沐春很清楚,他如今爹爹不疼,舅舅不爱的局面,只有帝后才是他的靠山。
  胡善围见她提起一团乱麻的家事,引得沐春眼底有一丝阴霾爬上来,心下觉得抱歉,于是故意扯开话题,指着蒸螃蟹和菊花酒说道:“今日多谢你的款待,请我吃饭,我就以螃蟹和菊花酒为题,写一首诗送你如何?”
  沐春再次鼓掌,“妙哉,妙哉。”
  胡善围想了想,从“又高又大”,“又圆又亮”上来看,沐春胸无点墨,不可以写的太复杂,得简单易懂,每个字他都认识才行,否则,他根本看不懂。
  店小二取来笔墨,正要铺纸,沐春取了自己的用来装样的折扇,“善围姐姐写在这上面吧。”
  这是一柄昂贵的川金扇,沐春见杭州富贵公子几乎人手一把,就为自己购置了一把——当然,也是找纪纲借的钱。
  胡善围提笔写道:“无肠公子应多娇,披盔舞戟玉门箫。塞外征伐八千里,见炊卸甲访菊花。”
  螃蟹无肠,所以也叫无肠公子,螃蟹有硬壳和钳子,胡善围将其比作盔甲和战戟,意思是说厉害了我的无肠公子,披着盔甲,舞动着战戟,征战八千里,在玉门关听箫声,功成退隐,见到炊烟,卸去战甲,种一亩菊花,归隐山林。
  这首诗很简单,沐春一读就懂了,直道:“好诗!好诗!”
  胡善围见一手打油诗就把撩得沐春开心得像个孩子,忘记烦恼,也不禁笑起来,“写的一般,你自己看就行,不要给别人瞧见。”
  沐春连连点头,满口答应:“善围姐姐送给我的东西,我会好好保存,才不会给不相干的人看呢。”
  结果……
  入夜,沐春躺在客栈床上,抱着提诗的川金扇,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夜半,雷峰塔的钟声传来,沐春再也忍不住了,他拿着扇子,去了隔壁纪纲的房间。
  纪纲是锦衣卫的人,枕头下藏刀,睡梦中感觉有人靠近,眼睛都没睁开,就拔刀翻身砍去。
  “是我。”沐春连连后退。
  “沐大公子?”纪纲依然警惕的握刀,“大半夜你鬼鬼祟祟来我卧室干什么?”
  莫非是看中我肤白美貌大长腿,想非礼我?
  沐春的游击将军是江西剿匪临时封的,得胜回京后什么自动消失,现在只是锦衣卫一员小卒,故纪纲叫他沐大公子。
  啪的一声,沐春打开川金扇,“你看,善围姐姐送我的螃蟹菊花诗,是不是写的特别好?”
  扇面的题目是《七月二十日与景春于杭州酒楼吃蟹饮菊花酿》。
  景春,是沐春的字。
  内容是“无肠公子应多娇,披盔舞戟玉门箫。塞外征伐八千里,见炊卸甲访菊花。”
  落款是“胡善围”。
  纪纲点燃蜡烛,念了一遍,他一介武夫,比沐春更没文化,“无肠公子应多娇?娇滴滴的不是说女人们吗?怎么用来形容男人?塞外征伐八千里?从南京到玉门关有八千里路?你确定?好像不止吧?”
  “还有,打完仗为什么要访菊花?桃花不行吗?我要是去玉门关打仗,九死一生,回到南京,啥花不想去访,就想去秦淮河花楼里,喝最烈的酒,抱最漂亮的花魁娘子睡觉。这首诗真是狗屁不通!”
  沐春:“你……”
  沐春现在深刻体会到了今日在雷峰塔上他吟诗“你看这个塔,它又高又大。你看这太阳,它又圆又亮”时,善围姐姐是什么心情了。
  就像现在他听到纪纲解读善围姐姐的诗一样,尴尬,难受,还有的一点想揍他。
  胡善围只是想一想,沐春真动手了,他抬腿踢掉了纪纲手中刀,然后将他扑倒在床,一顿胖揍。
  “你敢说善围姐姐的诗狗屁不通?”沐春把毛笔扔给纪纲,“来来来,给你笔,你来写。”
  夜阑人静,胡善围被惊醒了,披衣起来,推开窗户一条缝儿往外看,正好看见沐春穿着扯破的寝衣,拖着鞋,骂骂咧咧从纪纲房间里出来。
  纪纲捂着打伤的胸口,开门将一支毛笔当暗器扔过来,正中沐春的后脑勺,“老子不行,你比这只笔也强不到那去!”
  胡善围:“……”
  次日清晨,五百五十本新书装箱,搬上大官船,覆盖防潮的油布,扬帆。
  沐春和纪纲相看两厌,在怪石岭同袍战斗的友谊破碎,一路无话。
  沐春把自己关在船舱里,不知在做什么,锦衣卫小卒给他送饭时,听见里头叽叽咕咕低语,好像在自说自话。
  小卒敲门,沐春放他进来,摆了饭,走人,沐春关门吃饭,把吃空的碗碟放进食盒,提到门口放着,继续关门,嘀嘀咕咕,没完没了。
  大官船日夜兼程,航行一天两夜,终于在黎明时分到了南京的龙江驿站。
  秦淮河就是从这里汇入长江,奔流不息。
  大官船从长江拐到秦淮河,从三山门的西水关航行到南京内城,即将到桃叶渡时,在船舱里憋了一天两夜的沐春终于“出关”了。
  他拿着一本快要翻烂的书,到甲板上找胡善围。
  “我都背下来了,你随便翻一首考我。”沐春把一本道衍禅师的诗集《独庵集》递给胡善围。
  胡善围很是吃惊,“原来你把自己关在船舱里背书?”
  沐春点头,“善围姐姐喜欢道衍禅师的诗,能将《独庵集》倒背如流,我只会一首《绿洲曲》,姐姐和我都聊不起来,我不会作诗,但死记硬背还行,不信,善围姐姐考考我。”
  胡善围捧着诗集,她崇拜道衍禅师,对这本书了如指掌,随口问道:“禅师这本诗集,是大明那位文坛泰斗为《独庵集》写序言推荐?”
  沐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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