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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小医妃-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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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七。杨柳依依的柳,排行第七的七。
彼时,她怎么听怎么觉得是个太随便的名字,像是随手编的。所以,待他反问她叫什么,她觉得自己不能吃了亏,便随口说,叫十七。
十七,是仿着他的名字取得,并没有特别重大的意义,只是图了好玩。
至于,他信不信,倒是另外的事情了。
没想到,他只弯嘴一笑,吐出两个字,巧了。彼时,通红的火苗,照在他的面上,她刚好看清楚他的表情,绝望,苦涩,复杂的叫人同情。
“十七。”
叶子的哗啦声中,莫白薇软软糯糯的声音,飘散在风里。
柳七闻话,面色微变,深邃的眸子,愣愣的盯着莫白薇的背影,嘴角微微一扬,带了抹玩味,道:“巧了,我的名字里刚好也有个七字。”
即使知道答案,莫白薇的身子还是不受控制的微微颤了下。时隔一世,就连他说的话也是一模一样。她紧攥着潮湿的两只手,努力换了平静的口吻,道:“七公子的伤,还需要巩固。眼下倒不如早早的下山去,去药铺中叫大夫开了方子。”
柳七双手抱拳,身子微弯,声音清澈:“十七姑娘既如此说,我指当从善如流。”
说完,他转过身去,往另外的方向走去。莫白薇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瞧,见他的确沿了小路,径直下山去了,不禁长大了嘴巴。前世,倒没见他这么听话。她望着少年的身影,渐渐的隐在山林里,兀自感叹了一句。
前世的他,不光不听话,而且倔强。
她苦口婆心的劝他,同她一道下山,去寻了庇护。可他连犹豫也没有,摇着头断然拒绝。
他话语气中的坚决,不可撼动。莫白薇只得无奈的长叹了口气,叫留下些药来给他治伤。
莫白薇回忆着往事,那边却在小声埋怨,姑娘,可不能瞧着人生了副好皮囊,就费心费力。万一那柳七起了歹心,可如何是好。
她的心思,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嘟囔的话,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俩人从后山一路下来,刚走到那棵柏树下,就见红儿在寺门口踱来踱去,一脸的焦急。
“红儿,可是出了什么事?”走上前去,问了一句。
红儿一愣,面上的表情由焦急,转为惊讶,接着松了一口气,喜道:“你同姑娘总算回来了,可急坏老祖宗了。”
倒是忘记时间了,莫白薇抬头瞧瞧天空,只见太阳已爬上枝头,热烈万分的照耀着。
只怕已经午时了。
她抱歉的低着头,问了一句,“祖母在哪儿?”
“老祖宗与大夫人,二夫人在偏室,午饭已经备下,只等姑娘了。”红儿一边解释,一边加快了步伐。
半个时辰前,老祖宗就命她出来寻六姑娘。可她问遍了寺中的僧人,问他们是否瞧见过六姑娘。
他们只说,瞧着六姑娘出了寺庙,但具体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她来回跑着,找着,就是不见莫白薇的半点影子。她也不敢走的太远,唯恐在走的途中错过了。于是,就守在寺庙门口,守株待兔。
“哦”莫白薇应了一声,跟在红儿身后,径直去了偏殿。一路上,用低的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吩咐,对方才的事一定要守口如瓶,就是芭蕉那里也不能提起。
点头应声,心中更加确信,是自家姑娘,瞧上了受伤的那位公子,害怕叫人知道了。
第二十八章黄历
一入偏殿,莫白薇便见老祖宗、林氏、安氏正围着一张木桌坐着,桌上摆了些食物,都是极清淡的,青菜豆腐一类。
“祖母,大伯母,二伯母,都怪薇儿贪玩,让你们久等了。”她抱歉的笑笑,身子微微一倾。
瞧见孙女好端端的站在面前,老祖宗心里哪里还有半分气,笑盈盈的指着旁边的位置,道:“薇儿快来,就等你呢。”
安氏与林氏面上微有愠色,她们一贯知道,老祖宗最疼莫白薇。可如今亲眼见证,心中总不是滋味儿。
特别是安氏,作为府中大房的正夫人,她诞下的一双儿女。按理说,老祖宗应该对嫡长孙,嫡长孙女,青睐有加。
可老祖宗偏偏不,表面上说的是,一碗水端平。但对莫白薇的偏爱,府里尽人皆知。
自己的女儿,行及笄之礼的时候,也没瞧见老祖宗开心成这般,只送了串珊瑚手串,说是保安佑福用的。
可这些话,她也只是私底下说说,当着老祖宗的面,还是要摆出一副大房该有的端庄与气魄。
显然,那些表面功夫没白做,老祖宗对她这个做儿媳的相当满意,她的儿子莫子风成亲的时候,府中大办了一回,处处张灯结彩。那场面,即使是现在想来,嘴角都忍不住还带上扬。
一坐定,李氏便掩嘴笑了起来:“薇姐儿,老祖宗可是疼你疼的紧,方才这菜一上桌,老祖宗就下了令,你不来,谁也不准动一筷子。以后,出了闺阁嫁了人,可要经常回来瞧瞧祖母呢。”
“瞅瞅你,倒说些不靠谱的。薇儿如今才十一岁呢,成亲的事儿,还远的很呢。”老祖宗话虽然带着埋怨,可眼角却带着笑,乐呵呵的。
莫白薇急忙垂下头,握紧了祖母的手,附和道:“薇儿才不会忘了祖母,薇儿要一辈子陪着祖母,才不要嫁人呢。
她尽可能笑的天真烂漫,脑海中却浮现起祖母去世时候,病怏怏的模样,心里不大是滋味儿。
前世,她仗着祖母宠爱,做了不少坏事。记得有一次,她觉得好玩,就拿了石子去掷假山上的盆景。结果,用力过猛,一不小心呼呼啦啦,假山上的盆景,尽数掉进了水中,盆体碎的四分五裂。
她娘宋氏那时候正要骂她,偏偏的老祖宗进来了园子。她灵机一动,一路小跑着扎进了祖母的怀里,哭的像个泪人儿。
哭的老祖宗的心都化了,不由分说将她护在身后,对着宋氏讲,清灵,薇儿还小,这些盆景碎了便碎了,再重新买就是。她也是不小心,你别责怪她。
她听着祖母辩解的话,吐吐舌头,得意的笑笑。
那时候,她真的以为,那般被人保护的日子,可以长此以往。可谁知,后来家破人亡,茫茫人海,她寻不见半个亲人。
老祖宗一听她的话,喜的合不拢嘴,轻轻拍着她的脑袋,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这般的天伦之乐,她只觉得久违,不禁眼角发红,几滴泪倏然滚了下来。
用过了饭,老祖宗便往偏殿里休息了,她借口说要出去消消食,便拉着樱桃去寻了云落大师,准备商量祈雨之事。
彼时,云落大师正在大殿中,盘腿打坐,脸上满是不闻窗外事的超尘。她想喊,又不忍扰了云洛大师的清净,可一旦错过眼前这个机会,恐怕一切都会来不及。念及此,她咬着唇,怯怯的喊了句:“大师。”
云落大师听到声音,旋即睁开眼睛,转过身来见是她,语气柔和一如往昔:“莫姑娘,找老衲有事?”
“大师,借一步说话。”莫白薇重重的点头,一脸真诚。倒是云洛大师,一时摸不准她的心思,有些吃惊的从蒲团上站了起来,轻声说了句:“跟我来。”
跟在云洛大师身后,七转八折,到的并不是先前去的那内室,反而是另外一间,就在相对的位置。
这间屋子,相比那间更加隐蔽,四周无窗,只在屋顶开了个天窗。光束就从那天窗里照射下来,刚好照在在地上的蒲团之上。那蒲团想必是云洛大师,经常打坐诵经的地方。
莫白薇站在原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凌云寺说起来,上辈子她不仅来过,而且小住过。
但今日走这一遭,她只觉新鲜。不管是偏殿、后山,还是这间内室,她都是头一次来。与前世的感受相比,大相径庭。
云洛大师径直在蒲团之上坐定,拿着佛珠的左手,指着墙边的一个木凳,道:“我瞧着看姑娘的样子,似乎有不寻常之事要吐露。这庙中也只有这间禅房最为隐蔽,姑娘暂时委屈一下。”
樱桃早被莫白薇打发在外面,连这内室的门也不曾进去,巴巴的守在外面,用手抵着头,兀自猜测莫白薇的意图。
屋中则静悄悄的,没有半分的的响动,只听见二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莫白薇的紧促,而云洛大师却是长而缓。常年对着青灯古佛,他早就形成了宠辱不惊的习惯。
洁白的帕子上,绣了一朵硕大的莲花,细密的荷叶,层层叠叠,栩栩如生,这是宋氏的手笔。莫白薇用手绞着那帕子,愣愣的出神。她接连尝试了许多次,可每次话一到嘴边,就又咽了下去。
那件事情,实在难以启齿。
云洛大师也不催她,反而一脸从容的转着佛珠。倒是莫白薇显然有些局促不安,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应着头皮,开口打破了沉静。
“大师,我前儿得了一本上古黄历,里面记载的内容晦涩难懂,还望大师参解。”
说完话,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黄旧的本子,生怕被云洛大师看穿了真相,屏着呼吸用双手捧着,极无比恭敬的递了过去。
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上古黄历。而是她前几日,仿着师门里的一本历法,伪造出来的孤本。
不过,在那文字中,她巧妙的加上了一条,七月初七,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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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托付
那日,她从师门回来,特意拐到了西城的巷弄中去。那里的商铺,她闭着眼也知道哪家卖的东西好,哪家卖的是赝品。当然,也最清楚,哪家做赝品做的出神入化,叫一般人看不出来。
比起她,上古的历法明显更叫人信服。
也不知云洛大师,能否瞧出其中的蹊跷。她拿眼偷瞄着云洛大师的神情,心中却暗自懊悔,早知道多花些时日赶制这本历法了。
接过那历法,云洛大师只觉诧异。他预料了所有的可能性,却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少女竟捧了本历法过来。
他翻看了几页,面上的神情一点一点暗了下去。他难得的蹙了眉头,严肃的问道:“姑娘,这历法你从何得来?”
“不瞒大师说,前儿我在路上碰上一个紫袍道士。那道士说看我有缘人,不由分说将这本历法给了我。”尽管她不想当着云洛大师的面扯谎,但眼下事情紧急不能再拖。而且除此之外,她再难想出别的良策。
她说着话,尽量将表情保持的平静。炯炯有神的眼里,装了几分无辜,“对了,那道士临走之时,还留下了一句话。”
云洛大师抬起头,疑惑的盯着她看。莫白薇低头看了一眼那本黄历,接着说了下去:“那道士说,历法中暗藏玄机。”
这番谎言,是她想了八百遍才想出来的。来凌云寺之前,她暗中练习了许多遍,自认不会露出马脚。但只一点,若是云洛大师刨根问底,她定然露馅。可她算准了,云洛大师向来不喜问东问西,所以才敢出此下策。
果不其然,云洛大师听她一说只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反而无比认真的看着她,正色道:“如他所言,这书中确实藏了件了不得的事情。”
“什么?”莫白薇只觉呼吸一滞,攥紧了手心。这一声惊呼,倒不是她刻意为之,而是因为紧张。她担心云洛大师,看出的不是祈雨的日子,而是她拙劣的伪装。
“历法上说,今年夏日,京城会遭遇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旱。”云洛大师一本正经的说着话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这本历法,用词太也晦涩。不过,他打小修习佛经,早已司空见惯,所以并不足为奇。他唯一在意的是历法上特意标注的那些字,似乎与历史惊人的一致。
“倒是真的。”莫白薇点头称是。
“不过。”云洛大师的目光重新落在书上,俯下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七月初七,天将降大雨,干旱也会随之过去。”
亲耳从云洛大师口中听说这件事情,莫白薇只觉心潮澎湃,有些想哭,立时就站了起来。她故作惊喜的问了一句:“可是真的?”
“这历法玄乎的紧,可到底能不能灵验,一时却也说不准。”云洛大师长长舒了一口气,缓缓从蒲团上起身,将那书递还给她。
莫白薇摆摆手,适时地的补充了一句:“那道士还说,假若参透了其中的玄机,须得想了办法告知天下,不然会有大祸。”她思索着,斟酌着用词。
距离愿望的初步达成,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沟壑,可若不跨过去,一切便会前功尽弃。
不过两天的时间,那紫袍道士便会入京,煞有介事的祈雨。而宣统帝,也会从此走上万劫不复之路。凌云寺时隔一世后,也会再次毁在燕王的手里。
“哦?”云洛大师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女漆黑的目中,隐隐含霜,似乎正在为某事忧心忡忡。他又低头去瞧那书,书很旧,泛着陈旧的黄色。可细细一看,便能看出,其实是故意做旧的。方才他只顾查看书的内容,并不曾注意到细节。
再联想起莫白薇之前的犹豫,只一瞬间,云洛大师就看透了一切。她打着上古黄历的旗号,无非是想让他相信一件事情。
七月初七会降雨。
她既然选了这种迂回的方式,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一个小姑娘,从何得知这件事情,又为何想要昭告天下,云洛大师百思不得其解,可对这件发生在未来难以预料的事情,她分明又很笃定。
他当下并不揭穿,只仰头哈哈一笑,信誓旦旦道:“姑娘先回去,这件事老衲一定办到。”
莫白薇沉着声,向云洛大师致了谢,背转过身子,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倒是比想象中顺利许多。即使七皇子不出现,云洛大师也会想尽办法,将消息散播出去。
如此一来,在那紫袍道士进京之前,京城的大环境便会明朗。人人都会说,云洛大师得了本上古黄历,黄历上写的清清楚楚,七月初七下雨。而那道士,再想趁机扭转乾坤,只怕艰难。
她甫一出来,就见扔掉了拿在手中的青草叶子,一脸好奇的问她:“姑娘,方才姑娘同大师聊了些什么?”
横亘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莫白薇难得心情好一次,便想逗一下。于是,她咧嘴一笑,神秘兮兮的凑在的耳畔,小声嘀咕着,吐出来俩字:“姻缘。”
闻话,脸颊立即变的通红,拉着她的袖子,半天不敢置信,支支吾吾的道:“姑娘,你真的……”
后面的几个字,却是如何也说不出口了,生生的咽回了肚中。
“嘘。”莫白薇微微一笑,用食指比在唇边,示意不要声张。
如若信以为真,她倒是省去了解释的麻烦。原本这世上,便是知道的越少,才会越开心。
眼下,老祖宗定然还在歇午觉,不知何时才会起来。她并不着急去同老祖宗汇合,反而引着,走到内殿前头的木质长廊之内。
她就站在那长廊下,盯着长廊尽头蜿蜒的石子小路,愣愣的出神。
即使闭上眼睛,她也知道沿着那路,走到尽头,便是她和曾经住的耳房。
也不知道如今的耳房跟昔年相不相同,她沉吟着,脚步却踟蹰,不敢靠近一步。
似乎,只要走进那间耳房。现下所有的一切,都会如梦境般,烟消云散。
第三十章秘密
太阳刚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脑袋,大凉山上的薄雾正是浓重的时候,白茫茫一片,将满山的葱茏,尽数遮盖住。仿似一片苍茫的大海,无边无际。
凌云寺中负责敲钟的小僧,拿了撞钟用的木槌,大力的砸向钟面。紧接着“当啷”一声响,打破了整座山林的宁静。
几只云雀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的叫着,落在寺庙的青瓦之上,似乎正在目不转睛的看那一群念经诵佛的僧人。
距离寺庙不远处,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年,在山崖边交臂而站,目不转睛的看着山谷中翻腾的云海。风呼呼的从他脚底吹上来,袍角翻飞如蝶。
他的面容沉静如水,眉间一道细纹,眼眸深深,似一汪水。鼻梁高挺,剑眉入鬓。薄唇轻抿,身子坚挺,岿然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从云朵中整个露出身子。因为阳光的照射,山间的云雾渐渐的散去。
忽然一阵厚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往崖边走来。紧接着一个魁梧的身影,踩着露水,从茂密的林中走了出来。一见到他,急忙双手抱拳,喊了一声:“七少爷。”
说话之人名叫苏墨,是羽林卫中郎将。羽林卫集结了全天下的好手,在南陵名头甚响,专门负责皇城的安危。
苏默虽然年轻,但武功高强。当年他以一招无影剑法,打败天下各路好手,一时之间,名动江湖。
可后来不知因了什么,他突然宣布退出江湖,转而去投奔七皇子府,做了名义上的羽林卫中郎将,实则不过是皇七子刘允跟前的一名护卫。
江湖上威名赫赫的人物,何以去投皇室。江湖上的人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为了钱财,有人说是为了名利,但都一一被否认。但凡见过苏默的人,都知道他为人清绝高冷,洒脱不羁,惯不会为了功名利禄,束缚了自己。
所以,当年苏墨何以投奔七皇子,而且只当一个小小的护卫。这其中的原因,成了江湖上的一大谜团,至今无人知道。
苏默今日来见的,便是七皇子刘允。七皇子同寺中的云洛大师交好,这在凌云寺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少爷的伤可好了?”来凌云寺同刘允汇合之前,苏默便听底下的人说七皇子被蛇咬伤了。他心中担心,便轻声问了一句,两道冰冷的目光里隐着一抹深沉的关心。
能从苏默口中听到关切之话,数遍整个南陵,也只有七皇子一人。
“碰上个好心人,已然无碍了。”刘允抬起手臂仔细端详着,眼前浮现起前天救他的少女,不由得的扬了扬嘴角淡淡一笑。
他同苏默一早约定好,七月初一在凌云寺的后山相见。但那天等来等去,并不见苏默的踪影。
而苏默一向是守信之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失约,除非出了什么事情。
这般一想,他不免担心起来,立时便往山下赶去。
谁料,走至半道上,一条青蛇倏地从草丛之中跃出,径直冲他的手咬去。他一吃痛,下意识的去把腰间的剑。
可终究是慢了一步。待剑出窍,那蛇已然消失在枯草之中。
感觉到毒性在体内缓慢的散开,他急忙屏息盘腿坐下,用云洛大师传授的方法,暂时克制住毒性。
只勉强支撑一会,他便知情况不容乐观。若不寻了其他的方法,恐怕情况难料。
他回忆起往事,面上的神情由柔和渐渐变得冷寂起来,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体会过被人帮助的滋味儿了。
他虽贵为皇子,但七岁那年,就搬离了皇宫。在所有人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喜欢下棋,谈诗歌、饮茶的公子哥儿,以后也会成为一个清风朗月的王爷。可没有人知道,他深藏在骨髓里的野心。
那年,他尚不过七岁,亲眼看见母后被赐毒酒后痛苦扭曲的身体。小小的他,哭着喊着,拼了命的想冲上前去,最后一次握住母妃的手。
可拉他的那些太监,用的力气太大,大到他挣不脱。大到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做着被人捆缚的噩梦。
他那时方才看透帝王家的无情,他心里藏着恨,面上却平静如水。
他母妃的入殡仪式才一过,还没等宣统帝开口将他过继到某个妃嫔的膝下时,他就主动提出要搬离皇宫。
宫里但凡有子嗣的妃嫔,闻说消息的时候,无不额手称庆。少一个皇位的竞争者,自己的儿子坐上君主之位的机会,就多上一分。
于是,枕边风一阵阵呼呼的吹过去,他的父皇再也抵挡不住,勉强应了下来。
是以,他小小年纪就有了自己的府邸。但他内敛,沉静、慎重,将锋芒完全藏起来,在一众皇子中格外不起眼。甚至于,文武百官上书请求宣统帝立太子的时候,备选名单里也没有他的名字。
“回来的路上,遇上些麻烦耽搁了几日。”苏默清越的声音,重新回荡在耳畔,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过神来点点头,抬眸问了一句:“江陵那边,有什么发现?”
“有些眉目。”苏默神情严肃,眉头却渐渐的皱起来:“不过那些人隐藏得极深,恐怕还要花费些时日。”
他的声线混在清凉的薄雾之中,愈发显得冰凉冷漠。
“我早有预料。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兜那么大一个圈子。”刘允的嘴角一扬,眉眼间带着一抹笑:“倒是有趣了。”
山间的风从崖底,不断的吹起来。将那句轻描淡写的话,轻轻吹散开。
两人正自交谈间,忽闻背后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回眸一看,有个穿灰袍的小僧人正穿过草丛向他们走过来。
见到刘允,那小僧双手合十,轻轻躬了躬身子,道:“住持请公子殿内叙话。”
第三十一章噩梦
从凌云寺回来,才短短两日,降雨的消息就在莫府里传开了。上至各房的主子,下至烧火做饭的粗使丫鬟,都在兴冲冲的议论。
据说,是一位得道仙人透露出来的,只怕是真的。
据说,朝廷里的大官们也在议论这事,而且还传进了皇上的耳朵里。
据说,皇上初七当日要在紫微宫前设祭坛,迎接雨呢。
消息传进莫白薇耳中时,她半是欣喜,半是惊奇,倒不知云落大师用了什么法子。才短短两天,就闹得人尽皆知,而且还上达了天听。
她盘算着,心里却始终不安,便派出门打听京里的动静。毕竟,按照前世的模样,初三这一日,紫袍道士就要入京。
她从清早等到傍晚,问了几次,只说,除了街上人议论降雨之事,旁的便没有了。而且,祈雨的皇榜,也被揭了去。似乎京中的官员们乃至宣统帝,都开始相信降雨之事的真实性。从一开始的企盼,变为了现在的等待。
而莫白薇也在悄然等着,越靠近初七那一日,她越忐忑不安。
李郎中也瞧出她的心不在焉,问她是因了什么,她只摇摇头,借口说是最近看话本子看的了。而则忧心忡忡,十分担心她是得了相思之症。
初三、初四、初五、初六。
时间在不断的前行,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京城上方的空气,也渐渐变的热烈而焦灼。
莫府里,表面上虽然还平静,私底下却暗流涌动。
初六当天晚上,京城所有巷子里灯火通明。各家各户都围坐在桌上的烛火之前,等待着初七的到来。那架势比得上年节了。
莫白薇更是紧张,咬着唇角,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屋里的几个小丫头正在说笑,眉梢上挂着许久不见的兴奋。
一想到那紫袍道士没有再出现,她惊喜的同时,又不免带些不安。惊喜的是,前世的轨迹或许从此可以改变,南陵朝会千秋百代,莫府也可能永远的欣欣向荣。而不安,来自她心里的不确定,越临近,心中的底气,越是不足。
毕竟,短短一个多月之内,已有太多的东西,出现偏差。
而气候之事,一向捉摸不定。万一受影响,没能如约而至,该如何是好。这般一想,便自己有些莽撞了。
这一晚,她躺在,翻来覆去,夜不能寐。守床的是芭蕉,听见她夜里醒来许多次,以为是病着了,便点了灯去摸她的额头。感觉到温度并无异常,才松了口气,又帮她将被角掖好,方才又睡了去。
她两耳听着芭蕉的动静,眼睛却不愿睁开,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前世那紫袍道士求雨的情形。
半真半假,半梦半醒,浑浑噩噩,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梦里,她倒是听到了雨水落地的嘀嗒声。而后,倾盆大雨便落在了她的衣衫之上,淋得她浑身湿透。
她双臂抱着自己的身子,嘴唇冻的发青,正在到处找避雨的去处。忽然,后面出现一个青影,似乎正朝她奔走过来。她听到厚重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想瞧瞧那人是谁,奈何隔着厚厚的雨帘,她瞧不清那人的模样。
而那人离他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手中还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她吓得花容失色,拼了命的往前跑。她想喊,只觉得喉咙干的厉害,却发不出半点儿的声音。她想跑快,却像灌了铅,根本挪不动一步。而四周空旷无物,别说帮手,连半个人影也无。
眼见着那刀子就要从背后,狠狠的扎进胸口处。她急的直掉眼泪,张口“啊”的叫了一声,醒了过来。
屋子里仍然漆黑一片,分辨不出是眼下什么时辰。而她的面上一片,用手一摸,湿漉漉的,倒真是哭出来了。只怪方才做的梦,太真实。她愣愣的瞪着眼睛,盯着头顶纱帐的模糊的轮廓看的入神。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芭蕉倒唬了一跳,急急忙忙穿好衣服,重新点上灯,拨开帘子,问她:“姑娘,可是做了噩梦?”
“嗯。”莫白薇淡淡的回了一句,侧过身子,往窗外看了一眼,问道:“现下什么时候了?”
窗外黑乎乎一片,像是怪物张开的血盆大口,没由来的让人觉得害怕。
“还早,才三更。”芭蕉满脸关切的宽慰了一句,又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道:“姑娘,快些睡吧。”
“渴了。”瞧着芭蕉亲切的面容,莫白薇渐渐的安定下来,薇努力的从喉咙里两个字。细弱游蚊的声音里,微有些沙哑。
芭蕉闻话,将她的身子小心的托起来,又倒了杯水喂她喝下。如漆的双眸,一直端详着她的脸,似是十分担心。
一碗水下肚,便觉喉咙好受了许多,便重新躺下,将身子转向里面,右手紧紧抓着头下的枕套,微微的蜷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重新找回安全感。
那边,芭蕉吹了灯,却是如何也睡不着了。她生怕莫白薇再出什么事,索性连衣服也不脱,正对着床榻的方向躺着。目不转睛的盯着床榻看。
自家小姐打从凌云寺回来,心事儿似乎多了些。她特意去问,那天发生了什么。却说,是小姐点海灯的时候,出了点岔子,旁的倒没什么了。
而她隐隐有种感觉,事情惯不会这般简单。
可小姐不说,她这个做奴婢的,也不便多问。
芭蕉吹灭了灯,莫白薇的视线也重新被黑夜吞没。乏力感,也如这黑夜一般,瞬间涌上她的身体。她只觉得眼皮沉的厉害,索性闭上眼睛,回想着重生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迷迷糊糊竟又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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