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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宠小医妃-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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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着实无法容忍此刻的窘境,苦恼了小半月,才想出这么一个招。借助李家人,向老祖宗施压。分家也好,不分家也罢。老祖宗为摆平事端,一定会放下身段。

    到时候金钱,财产自然由他说了算。他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他要加倍拿回来!

    他前儿托人塞给李氏的那封信里,一再强调,即便是受辱,也要将戏做足。若被人瞧出纰漏,不光他的努力会化为泡影,而且会使三房在莫家失去立足之地。

    孤注一掷与坐吃等死,他自然选择前者。

    莫白薇步履轻轻地走了过去,将药丸放在光下。一边注视,一边慢条斯理的道:“三伯父,这次是您来?还是薇儿来?”

    莫玄龄额前冷汗直冒,他咬着牙,犹疑了良久。干脆一步做,二不休,将计就计伸出了手,笃定道:“给我吧,我来!”

    有了方才的教训,那几个小丫鬟,丝毫不敢疏忽。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去而复返的莫玄龄,同时,加大了手中的力气。

    若这一颗再糟蹋了,等着她们的,只怕只剩下惩罚。

    时间一点点儿过去,莫玄龄愈发靠近李氏。只见他眸光一变,倏然之间,他的右手狠命的捏住了李氏的下巴。

    李氏一吃痛,想喊出来。奈何莫玄龄力气太大,她的嘴根本动弹不得。

    挣扎之间,她感觉到一颗冰凉的东西,顺着口腔滑进了咽喉。耳畔是莫玄龄的低语,你放心,后半辈子我会照顾你。

    她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他分明答应过,无论事情如何,一定会护她周全。

    眼下这情形,她纵然再糊涂,也看得出来,他这是要牺牲她了!

    倘若她真的如莫白薇说的那般,变得疯癫。他也可以推脱说,药效不佳没起作用。两句话,就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而她呢,一辈子疯疯癫癫。这同死,又有什么分别。

    眼看着药入了肚,几个丫鬟才松了口气,顺势松开了抓住李氏的手。

    而李氏,待束缚一消失。她就忙不迭的掐着喉咙干呕起来,然则药已入肚,终究是晚了一步。

    她狠狠瞪了莫玄龄一眼,大步跑过去,跪倒在老祖宗跟前。他既然不仁,就别怪她不义。她要赶在那药效发作之前,将实情和盘托出。就是死,她也要拖着他下水。

    她一个头跟着一个头磕着,因为哽咽,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娘……娘……救命……是他逼儿媳装疯卖傻!”

    莫玄龄根本没想到李氏会突然跑过去,这一变故,倒把他惊着了。

    他气急败坏的跟过去,一边跑,一边歇斯底里地骂,“你这疯婆娘,胡说些什么!”

    轮到老祖宗摸不着头脑了,她适才见李氏对着她磕头,以为是起了药效。不曾想,李氏红口白牙,说的却是她受莫玄龄指使,所以才装疯卖傻。

    “药到病除,还不赶紧感谢老祖宗。”莫玄龄急忙又补充一句,打断了李氏的话。他伸手就要去扯李氏的衣衫,眼睛里透出十二分的焦急。

 第一百五十三章灵药(三)

    事情原本天衣无缝,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李氏。李氏为人处事,向来睚眦必报。方才他的行为,一定是激怒于她,她心生报复之心,所以才将事情的原本抖了出来。

    莫玄龄攥着拳头,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恼怒地看着李氏,恨不得目光能杀人。又抬眸看着老祖宗,老祖宗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瞥见莫玄龄伸出来的右手,老祖宗呵斥道:“玄龄,你做什么?叫她把话说完。”

    莫玄龄闻话,打了个激灵。牙齿一用力,咬破了唇瓣。腥涩的血迹,在唇齿间游走,缠绕。宛若他此刻的心情,五味杂陈。

    而李氏却像是受到了鼓舞,越说越起劲,越动容。恨不能将事情的所有细节,也一并描绘出来。

    “娘亲,求求您看在儿媳告诉您实情的份儿上,让六姑娘救儿媳一次,儿媳不想后半辈子疯疯癫癫的。”李氏哭得梨花带雨,稀里哗啦。落下的泪水,几乎比夏日的雨还多。

    她的嗓子沙哑,面容憔悴。只差一点儿,老祖宗便要动恻隐之心了。

    但老祖宗到底没被冲昏头脑,沉吟了良久之后,只说一句:“这件事,我不好做主。你得亲自问六姑娘,愿不愿意救你。”

    李氏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抱住了莫白薇的脚。她长跪着,苦苦哀求道:“薇儿,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伯母。你忘了从前,伯母待你好的时候了……”

    闻着李氏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气味,莫白薇不自禁地掩着鼻子,朝李氏嫌弃的摆摆手,“太难闻,你离我远一些。”

    听见她发话,李氏果然按她的意思,忙不迭的跪着后退了几步。身子匍匐在地上,眼泪流成了一条河。

    莫白薇冷眼瞧着李氏凄惨的模样,心底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昔年,她被困在小黑屋中。鼻中闻见的是饭菜的馊味,耳边是滔滔不绝的辱骂声。

    当年的三伯母,哪里顾及什么情义。拳打脚踢,根本是家常便饭。

    她永远忘不掉,泪水划过脸颊上的伤口时,那种钻心的疼痛感。像人拿了盐巴往伤口上撒。

    那疼痛,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如今,风水轮流转。是李氏跪在她的脚下,摇尾乞怜,像一只可怜的动物。

    正因为她自己经历过那般的暗无天日,所以,她更清楚如何折磨一个人,才能叫她觉得生不如死。

    于是,她缓缓蹲下身来,随手拣了李氏在逃跑之际,掉在地上的那枝枯树枝。在两指间,漫不经心的搓了起来。

    枝条晃动,落下地面上的细影,也跟着一跳一跳。

    李氏缓缓抬起了头,湿润的眼睛里,看不清少女的模样。她只能机械的一遍遍地磕着头,头发梢,头顶上沾的全是灰。

    莫白薇看着她狼狈不堪地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抬头望天,晴空一碧,万里乌云,的的确确是个好天气。

    倒辜负了这晴好的时光,她忍不住叹口气,而后垂下头附在李氏耳畔,轻描淡写一字一顿的道:“三伯母,适才我逗伯父玩呢,您怎么当了真?那药丸再寻常不过,是用凌云后山上的山楂果做成的呢。治疗积食,效果最好了呢!”

    “你骗我!”李氏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捂住了耳朵。她为了那解药,出尽了洋相。如今她却来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试探她。

    “伯母不信?”莫白薇直起身子,伸了个的懒腰。重新从怀中将那瓷瓶掏出来,拧开瓶塞,瓶口向下而放。

    一粒接着一粒的小药丸,顺着瓶口接连而下,一颗,两颗,三颗,密集、欢快得似雨珠。

    “这样的药丸,薇儿有足足一瓶呢。”

    “你说的不是真的!”李氏抓着蓬乱的头发,极力反驳道:“你骗我……”

    她叫嚣着,哭着,喊着,面部表情变得扭曲。良久之后,忽然大笑了起来,然而那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哭。

    “疯了,疯了。”老祖宗不悦的捂住耳朵,满脸嫌弃的瞪着躁狂的李氏,只觉得她比方才还要疯癫上几分。她皱着眉,冷冷地命令道:“闭嘴!”

    然而,李氏却像没听到的似的,笑得更大声。她在地上打着滚,眼角挂着泪珠。她笑着突然安静下来,从地上站起身子,朝老祖宗挤出一个微笑。

    “芊儿要回家了。”那语气,听起来像是四五岁的孩童,带着一股天真无邪和稚嫩。

    再一转眼,她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就往园子外跑过去。

    芊儿是李氏的闺名,这府里没几个人知道,就连莫玄龄,也忘了他这个结发妻子叫什么。他猛一听见这名字,他的心头忽然一愣,只觉得遥远无比,恍若隔世。

    然而,老祖宗是知道的。她见李氏又变得不正常,不耐烦的又急忙道:“抓住她。”

    李氏不断挣扎着,叫嚣着。鼻涕,眼泪,流了一脸。若非她身上穿的衣服,还能依稀瞧出来自富贵人家。只怕任谁看了,也会想着是市井上流落的疯子。

    “薇儿,你伯母该不会是故技重施,又装样子?”老祖宗转过身去,郑重其事的问莫白薇。

    她摇着头,看着天幕上不断洒下的金光,轻轻地道:“不会。依我看,三伯母方才像是受了刺激,现在这是真的疯了。”

    她面上虽波澜不惊,心里却带着笑。在仇恨面前,所有的同情心一笔勾销。

    这个疯女人,不值得她救。而她就算有法子,也会说成无药可医。

    老祖宗叹了一口气,缓缓阖上眼睛,“将她先带下去,日后再做打算。”

    “对李家人,祖母只管实话实说。”莫白薇抚着被风吹乱的发丝,出言安慰道:“青天白日,这么多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李氏的疯病,是她咎由自取,同您,同莫家哪里有半分关系。李家人就是想怪罪,只怕也找不来借口。”

 第一百五十四章商量

    风徐徐的吹着,李氏的笑声隐在风里,时隐时现。除了她,世间万物全是安静的。

    莫玄龄站着,身子渐渐僵成了一尊雕塑。

    他多希望方才发生的一切,也同他毫无干系。然而,短短一上午功夫,他就成了背后的恶人,笑柄。

    他咬着薄唇,一双眼睛凹得更深。眼角的那些条细纹,忽然之间,也像深了数寸。

    他原本指着这件事翻盘,可天有不测风云,一小瓶药丸,就让他精心谋划的一切化为了泡影。

    四两拨千斤。一个小丫头,能有这般手段,着实叫他胆战心惊。

    他向着莫白薇站的方向,远远地望了过去。阳光里的少女,穿一身藕荷色的夹袄,下面配雨过天青的百褶裙。头发简单梳起来,发间簪着一根步摇。步摇的流苏垂下来。被太阳光一照,发出耀眼的光来。愈发衬得少女,亭亭玉立。

    少女肌肤胜雪,眸光清澈。嘴角带着的那一抹笑,纯真美好。怎么看,都像是将及豆蔻之龄的少女。换做是谁,也不会将她与心机深沉的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可偏偏,莫玄龄这么想了。他看着瞧着,忽然觉得少女面上的那一抹笑里,透出几分鬼魅。他看得心里直发毛,抬手揉了揉眼,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只见方才那抹诡异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天真烂漫,讨人欢喜的模样。

    “红儿,你去请大爷,二爷,四爷过来。我找他们有事相商。”

    老祖宗看着一动不动的莫玄龄,长长吐了口浊气,话语里沉着重重的叹息。

    既然是要事,她在场便显得不合时宜。这一点,莫白薇很清楚。是以,老祖宗的话音刚落,她便道了别,只说要回园中静养。

    老祖宗深深地凝望她一眼,也果真没挽留,由着她去了。

    午后的葳蕤园,注定不会平静。

    接到老祖宗命令的时候,莫长青正准备用膳。然而,红儿却不合时宜的闯了进来,急急地丢下一句话,老祖宗请您过去一趟。

    “现在?”莫长青不敢相信,重复了一遍。

    红儿点头如捣蒜,见他怀疑,便又补充道:“不光是您,大爷,二爷,三爷也会过去,听说是有重要的事商议。”

    莫长青闻言,不耐烦的扔下筷子,又换了一套正式的衣服。一边寻思,一边快步的出门。

    园子里的人,他挑了个遍,也没能挑出个合适的人来替代阿三的位置。不说合适,就连个凑合的,他也委实挑不出来。

    少了人照应,他日间行事,难免不便。借这个机会,同老祖宗再提一提那件事,兴许也不错。

    他一打定主意,脚步便变得轻快起来。细风轻轻吹着面颊,阳光轻暖,倒也惬意。

    刚穿过月亮门,他就看见另一条瘦长的身影在他前面急切地赶着路。

    “二哥。”他喊了一声。

    前面的人闻声住了足,转过身来,对着他笑了笑,看他旁边无人,便道:“二弟,你那管家,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莫长青重重的叹口气,摇摇头道:“正准备同娘说这件事儿。”

    “也好。”莫二爷微微颔首,安慰道:“我瞧着葳蕤园里有几个人不错,你好好同娘说说,调到你那去,应该不成问题。”

    莫长青不置可否,又问道:“二哥,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与老三有关。”莫二爷眯着眼睛,眉头微微皱了皱,旋即又舒展开。他同莫长青招招手,示意他快些走,“不过,只是听说。最近,三房发生的事儿太多,惹娘不悦,倒也在情理之中。”

    三哥?莫长青恍然大悟,他道听途说的那些事里,三房的行为的的确确,不叫人省心。

    万一真的是去商议这事,倘若老祖宗问起他,关于如何处置三房,他该怎么回答?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的女儿同三哥,一向感情深厚。如果真治了三哥的罪,女儿会不会怪罪于他?

    经过上午的一番闹腾,葳蕤园里已然恢复了宁静。

    老祖宗命人在青云堂中,备下了茶水,又摆了几张雕花的太师椅来。她坐在居中的美人榻上,双目似合未合。佛珠一颗颗从她指尖,转过去又转过来。

    她紧抿着双唇,自始至终一句话也不说。

    堂里生了炭火,用的是上好的银丝炭。老祖宗节俭了一辈子,但于这炭火上,向来看得通透。只让下人拿了银子,挑好的买。

    炭火噼里啪啦的燃着,堂中冰凉的空气,一点点变得温暖起来。

    然而,莫玄龄却像坐在冰窖之中,坐立难安。他像只待宰的鱼,待杀的羔羊。似乎下一个瞬间,这府中所有富贵的东西,便都与他无关了。

    他偷瞄着老祖宗沉如水的面庞,故作轻松一下一下晃着脚。然而,他的瞳孔之中却布满了恐惧,手心里俱是冷汗。

    这是他活了大半辈子以来,第一次像今天这般紧张。不管今日,从老祖宗口中说出的是什么话,他都无从改变。

    “老祖宗,几位爷到了。”红儿迈着轻盈的步子,从莫玄龄身前经过,似一阵微风,带着淡淡的脂粉香气。

    “上茶。”老祖宗仍闭着眼,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听起来更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生硬艰涩。

    茶水点心才刚摆好,堂外便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根据声音德尔轻重不同,他大约能听出是三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脚步重而稳,一定是莫家大爷。他尽管看起来并不胖,可他浑身上下,却散发着长子的威严。说话办事,慎之又慎。稳重的性格,同昔年的老太爷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脚步声,听起来虽然也沉稳,但比之莫大爷少了几分底气。不用想,一定是莫二爷。他同二哥并非嫡子,虽非一母所生,但他们俩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一模一样。他太明白,缺少底气的症结所在。

    走在最后的一定是莫长青,他的脚下生风,步伐轻盈。自上而下带着一种少爷的优越感,有恃无恐。

    而他最看不惯,骨子里最讨厌的,就是那抹优越感——那是他所不具备的。

    三人鱼贯进了屋,同老祖宗问声好,又同莫玄龄打了招呼,然后一齐落了座。

    老祖宗缓缓睁开了一双凤眼,扫视一下四周,清清嗓子道:“既然你们都来了,我便不卖关子,开门见山的说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分家(一)

    “娘,已经有年头没在青云堂议过事了,莫非是有极重要的事?”

    莫大爷的一双眼睛飘忽不定的在堂内游走,声音里充满疑惑。

    莫家的惯例,一般是有极尊贵的客人上门时,或者是在莫家发生了重大的事情,需要商量之时,地点才会选在青云堂。

    若非如此,就是碰上年节这种大事,也只是随便找个地方,并不会在此处。

    “我长话短说。”老祖宗的语气冰冰凉凉,“俗话说,儿大不由娘。眼下你们已经各自成家,分家是早晚的事。今日找你们来,就是问问你们的意见。若你们全同意,我也不说什么。财产照给,银子一分都不少你们。”

    虽是短话,她仍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

    任凭莫大爷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老祖宗今日来,是说分家之事。他当即脸色大变,忙不迭的道:“莫家的家训,家和万事兴。倘若分了家,对莫家一定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娘,我说什么也不同意。”

    他的语气笃定,带着满腔热情。听的人一听便知,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不会分家。

    “好。”老祖宗满意的点了点头,面色稍霁。接着,她又看向莫二爷,问道:“老二,你的意见呢?”

    “娘,我全听的,我也不同意分家。”莫二爷嘴上虽这般说,但心里却并不这么想。

    他之所以不同意分家,并非因为莫大爷的干系,而是因为他的儿子,刚刚受到老祖宗的重用,正在风生水起的当口,他舍不得这个机会。

    莫玄龄原本以为老祖宗召集众人来,是为了惩罚他之事。倒没想到是分家,他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现在分不分家,于他而言,没任何的差别。

    他眼珠一动,打起了主意。莫二爷的话音刚落,他就急忙接了一句:“娘,孩儿也不同意分家!”

    他说的急切,语气虔诚。堂中的几双眼睛,忍不住别过头来看他。

    生怕旁人怀疑他的诚心,他拔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我也不同意分家。”

    前几十年,他小心翼翼地看老祖宗的眼色行事,自然将老祖宗的脾气摸的一清二楚。他当着说话办事,往往深合老祖宗的心意。

    若非如此,老祖宗先前也不会对他委以重任,叫他挑着莫家的大梁。

    是以,他打小就清楚的知道,老祖宗这辈子最讨厌什么。其实不多,拢共两件事。一件是有辱门楣之事,另一件就是分家。

    这个节骨眼上,老祖宗故意没提惩罚他一事,反而说的是分家。看来老祖宗有心给他留几分薄面,他得承情。他得顺着这个台阶走下去,然后借机表达自己的衷心。

    这般一想,他便在心底暗暗笑了起来。眼睛虽盯着地面,余光里映出的却是老祖宗的脸。

    只要尚有一线生机,他就要牢牢抓住。就在他洋洋自得地,觉得自己占了莫大的便宜之时。老祖宗的一句话,不留情面的将他打回原形。

    老祖宗声色俱厉,一字一句,说的是——我没问你,你不必说。

    短短八个字,就将他送去万劫不复之地。那一瞬间,莫玄龄愣在原地,呆若木鸡。耳畔传来嗡嗡的轰鸣声,一瞬之间,竟然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的右手无措的抠着座椅上的红漆,心脏则像是被人用刀深深地扎了一下,疼得他全身发软。自舌根之处,不断涌上口腔的苦意,让他的面部肌肉连连抽搐,而后变了形。

    阳光正是温暖的时候,青云堂外的池塘里,波光粼粼,折射出金黄色的光,照在青云堂的墙壁上,愈发显得青云堂气势恢宏。

    然而,与外面的岁月静好不同,青云堂中此时的气氛更像是深冬下过雪后,寒风凛冽的时刻。

    除了老祖宗以外,旁人的视线,全部落在了莫玄龄身上。

    莫大爷的目光里带着同情,莫二爷心思诡谲,只道老三头脑不灵光。老祖宗分明正在生他的气,他却表现得若无其事。

    这显然是要命的,莫二爷在心底悠悠叹了口气。

    而莫长青,打从他进屋的那刻起,视线就未从莫玄龄的面上离开。

    按照莫二爷的意思,老祖宗分明是要对莫玄龄下手。可从他坐在凳子上。从老祖宗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未曾涉及莫玄龄半句。

    反倒话里话外,说的都是另外一件事——分家。

    他方才还在心里犯嘀咕,想着是二哥猜测失误。倒没想到,气氛变得比翻脸还快。

    就算是再迟钝之人,适才也感受得到,老祖宗对莫玄龄的不满。这不满从何而来,他不清楚。倘若还是为了从前的事,老祖宗大可不必会忍到这会儿才发作。

    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别的事情。他正思考着,老祖宗的声音突兀的传了过来。

    “长青,你说……”老祖宗看着她,眉头仍紧紧锁着,语气到底是变了变。

    他觑着老祖宗的眼色,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回道:“家,自然是不分的好!”

    其实,他的话还有半截儿未说。他想问问莫玄龄究竟做了什么错事,才惹得老祖宗大发雷霆。

    可方才那种情形之下,问那个问题显然不明智。他可不愿为了不相干之人惹祸上身,他自己还有一堆烦心事儿不处理呢。

    这般一想,他的心情便放松下来,呼吸也跟着顺畅了许多。即便是女儿日后怪他不帮莫玄龄说话,他也有理由反驳。

    老祖宗做主的事情,谁敢说一句不是呢。

    于是,他缓缓垂下了头,不再看莫玄龄,只盯着脚下的地砖看。

    “既然你们三人都不同意不分家,那这事便这么定了。以后莫家还是原来的莫家,各房的住处也不变。临近年关,正是生意多的时候,你们都好好的照看着。”

    老祖宗饮了一口茶,面色稍霁。

    她今天将儿子们召集来,为的便是试试他们的态度。幸好另外三个儿子,还算识大体,知好歹,没叫她失望。

    “不过……”老祖宗话锋陡然一转,将瓷白色的茶盅放在桌上,斜斜瞪着莫玄龄,冷冷地道:“老三,你呢?是自己走?还是我撵你出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分家(二)

    莫玄龄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将他留在府中。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今日能做下这种事,指不定明儿又使什么幺蛾子。留他在莫家,必定是个毒瘤,只怕以后祸患无穷。

    莫玄龄闻言,只觉得心头发凉。就像有人拿了冰水,从他头顶浇灌下去。他虽然想过离开莫家,另起炉灶。却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

    莫家与李家一旦通气,李家人不仅不会怪罪老祖宗。搞不好,还会将账算在他手上。不找他麻烦,已是谢天谢地,他哪里还能依靠李家东山再起。

    他的另外几房姨太太,要么家境一般,要么就是不受宠。说到底,根本没一个能帮上忙。

    “老三好歹也是莫家人,只要能痛改前非……”作为家中的长子,莫大爷对几个兄弟,他一向关爱。

    才一听见,老祖宗是要赶莫玄龄走。他倒唬了一跳,他既担心老祖宗是一时冲动,又害怕莫玄龄若真走了处境凄凉,忍不住求了一句。

    “是啊,娘……您得想清楚。”莫二爷附和道。

    莫长青原不打算插嘴,但听到两个兄长都在哀求。他若不说,怕叫人认为他薄情。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不带半分感情的也说了句:“娘……求您……”

    “好了。”老祖宗摆摆手,打断了三人的话。她揉着眉心,重重的叹息道:“老三翅膀硬了,我这当娘的是管不了了……不若叫他自己到外面另起炉灶,往后他怎样,都与莫家无关!”

    老祖宗既这般说,旁人就不好再劝。顺理成章的,将莫玄龄逐出家门,就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消息传进海棠园,谢氏惊得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彼时她尚在谋划,如何除掉慕容氏。倒没想到,手段还没用三房倒要被撵走了。

    她的娘家并不富裕。昔年,她能攀上莫家这般家大业大的人家,已经算是坟头上冒青烟了。虽然她嫁进来只是当个不受宠的妾,但到底不愁吃穿。

    她在莫府中隐忍了数十年,韬光养晦,一直等着时机。眼下好不容易李氏落了难,她正打算一鼓作气,取而代之。

    这个节骨眼上,偏生就出了事。

    再一听说,老祖宗做这个决定与李氏有关。她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急急地就去找孙氏商议对策。

    奈何孙氏也是个没主见的,俩人不商量便罢,商量之后,俩人竟抱头痛哭起来。她俩哭着,口中倒也不闲着,又是谩骂李氏,又是求神拜佛,一时乌七八糟的。

    慕容氏倒还精明些,事刚出来,她就悄悄带着儿子去了葳蕤园。老祖宗素来不喜她,加之发生了这种事,老祖宗自然更不愿见她。

    但老祖宗到底心软,抵不住自己亲孙子在外头哭。只好命红儿打开门,叫她们母子二人进去。

    慕容氏不擅长旁的,但她天生生了一张巧嘴。她一见着老祖宗的面儿,先是苦苦哀求了一番,之后又说了一大堆委屈的话。

    老祖宗听她话说得动情,眼睛里恰又瞧见自己半痴不傻的孙子,心忽然一下子就软了,破例松了口,叫她们母子二人留下。

    至于三房其他的人,便是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最好远远离开京城,免得叫她看见了心烦。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太阳挂在湛蓝的天幕上,发着耀眼的光,刺得人眼疼。微风徐徐的吹过,带着微薄的凉意。

    莫府大门口聚满了人,马车就停靠在不远处,拢共有四辆,全是府中看起来稍显华贵一点儿的,这是老祖宗的意思。只要曾经是莫家人,即便犯了错被逐出家门,走的时候也要风风光光的。

    马儿不像人,不懂得离愁别绪。此刻正悠闲的吃着车夫拿去的草料,偶尔惬意的抬头长嘶一声。

    莫白薇站在台矶之上,眯起眼睛,往人群中张望。她嘴角微微上扬,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细长的脖颈上,堆积着雪白色的貂毛。容貌清丽,气质出尘,叫人一看就移不开眼睛。

    “薇儿,不上前送送么?”老祖宗不知何时到了她背后,拍着她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你自幼同青樱要好,如今,她这一走,以后只怕再见就难了。”

    “自然是要去的。”莫白薇扭头,咧嘴笑了笑。然后,雀跃着下了台阶,往人堆中走去。

    说到底,有一个人,她还是想见一见的。

    “四姐。”莫白薇似笑非笑,看着人群里埋着头的少女,轻声细语道:“我来送送你。”

    莫青樱并未抬头,她仿佛未听见似的,仍专心致志的踩着地缝里枯黄的草。

    “四姐。”莫白薇拔高了音量,右手拿手绢擦着眼睛,语气忽然哽咽了起来,“四姐可是在怪薇儿?”

    虽然人多,但大家都各司其职,忙着自己的事,根本腾不出功夫拉扯一些有的没的。

    加之,三房这次是被逐出莫府,氛围本身就不好。莫玄龄又是从头到尾黑着一张脸,几个姨太太无精打采,更没人敢开口说话。

    是以,莫白薇刚才说的这句话,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听起来就格外清晰。所有人都扭过头来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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