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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荐河山-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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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兴栋张口结舌,小声道:“他们可以自己出去私卖啊。”
  “是啊,他们是可以出来私卖。这些人不就是吗?触及了你爹跟米商的利益,就被寻了个错处赶出来了。地被收了,房子也赔进去了,好手好脚,却只能住在这破瓦颓垣之地,是谁的功绩?是他们愿意吗?”方拭非喝道,“何不食肉糜啊何公子!将人赶尽杀绝的人是你爹,又说是天灾害人!天灾可害不了那么多人,这分明是人心作恶!”
  何兴栋想挣脱,方拭非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呵道:“你爹任水东县令,已是死不足惜。你却还在为这种可笑的儿女私情来找我帮忙。甚至拿赈灾银两跟我开玩笑,你才是疯了罢。那是你的东西吗?那是别人的命!弄清楚一些,再来找我。”
  说罢用力一摔,将人推开。
  何兴栋半晌回不过神来,茫然地坐在原地。
  方拭非不再看他,转身离开。林行远叹了口气,怕将何兴栋一人丢在这种地方,会挨打。过去将他扶起,拉出了西城。又去追方拭非。
  方拭非回到家中就闷闷不乐,坐在院子里憋气。
  何兴栋啊何兴栋,这孩子即叫人生气,又叫人没有办法。
  林行远看她这自己苦闷的模样,好笑道:“你们读书人做事,都是这样的吗?”
  方拭非:“那你们习武之人做事,是怎样的?”
  林行远:“打了再说。”
  方拭非唇角一勾,看向他,搭住他的肩膀,说道:“恰巧,我就有一件特别适合你的事,要交给你去做。”
  林行远:“你先说。”
  “王长东来的那一日,去搜何洺的赃款。”方拭非说,“事情若是闹大,没人会追究的。”
  林行远不信:“你还能知道何洺的赃款藏在哪里?这么大的本事?”
  方拭非说:“何洺为人谨慎,肯定不会把赃款藏在自己家中。”
  林行远:“为什么?自己家不安全吗?”
  “你知道上任长史是怎么落马的吗?”方拭非拍手笑道,“他将大把的银钱放在自己家里,被家里奴仆发现了。恰巧这人性情暴戾,又喜欢打人,一次奴仆受罚,忍不了了,又不敢偷钱,就拿了他的银子丢到大街上。百姓一涌而来,广而告之,被朝中死敌抓住机会狠谏一本,后来他就被贪污查办了。”
  林行远:“……”
  方拭非继续说:“也不会是在什么僻静无人的地方。”
  林行远:“这又是为什么?”
  方拭非摇着手里的书道:“因为总要进进出出,身为官员,不去处理公务,反复出现一个偏僻的地方反而太过显眼。如果不巧被人发现,觑机偷了。哭都没地方。”
  林行远在她面前坐下,认真道:“何兴栋,算是你半个朋友吧?你真要这样做?你怎能保证未来会变得更好吗?”
  “首先,我跟他不是朋友。未来如何,我也保证不了,但总不会变得更糟。江南一带该变天了,再不变,人就要疯了。”方拭非说,“别说今日挡在我面前的是何兴栋,换了我师父,我一样会这样做。”
  林行远思量片刻,摇了摇头。
  ·
  八月十四,还差一天就是中秋。
  水东县向来没有大肆操办中秋节的习俗。就是喝糜粥,拜秋月。
  不过糜粥还挺好喝,将菜跟肉在白粥里熬碎了,有鲜肉味。近年收成不好,粮仓会额外分发一点米下去。对于一年到头吃不饱饭的人来说,这就是个让人高兴的日子。
  这次赈灾粮特意赶在八月十四送到,这样到中秋前发放完毕,百姓能趁着节时吃上一顿饱饭。
  王长东同方拭非几封书信交流,最后也定在了今天。
  晌午,押送的辆车进了城门,停在米仓的铁门前面。四周围着一干守卫,由县尉领着官差监督,正在有序装卸。
  过后不久,王长东王长史的车辆也缓缓驶进水东县,朝着县衙方向靠近。
  林行远躲在小巷里,时不时看一眼远处大开的粮仓铁门,再看一眼自己旁边的胖子。
  方拭非给他介绍了几位大兄弟,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良民。这群人已经是上月来的水东县,却一直没在方拭非面前出现过。恐怕没人会想到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关联。
  林行远忍不住问:“你们是怎么认识方拭非的?”
  那胖子穿着一件宽松的麻衣,胸口露了一半。脸上油腻腻的,还涂了煤灰,点了黑痣。闻言道:“跑江湖的时候认识的啊。”
  “跑江湖?!”林行远说,“方拭非还跑江湖?她比我还野?”
  “这哪叫野?方拭非去过的地方可多了,你这是孤陋寡闻了吧。他年纪虽小但剑术绝佳。尤其是她师父,那可是顶顶厉害的。”胖子笑起来满脸横肉,却依旧掩不住他眉脚的匪气:“我们是落难时跟他同行过一段时间,关系算不上多好。这次他出银子找我们帮忙,我们当然就来了。”
  林行远心里有点计较。
  一个月前来的,那方拭非联系他们应该是更早之前。
  她悄悄与王长东联系,或许那时已经在谋算。


第6章 他会
  对面一位干瘦小弟挥了下手示意。
  “刚刚那大官的马车进去了!”胖子全神戒备道:“好戏开场,兄弟们准备上!”
  林行远:“就那么上?这里可全是人啊。”
  “还嫌人不够多呢。”那胖子对林行远道,“我们不是水东县的人,闹完我们就趁乱走,他们查不到。兄弟,你自己小心啊。”
  林行远:“你先给我说说清楚。小心什么?”
  胖子疑惑道:“方拭非没告诉你啊?”
  林行远:“说了。趁乱冲进去,搜赃款。”
  胖子说:“那不就成了?扯嗓子的活交给我们。你就在旁边看看无赖是怎么做事的就成。也可以顺手往外撒点银子。”
  胖子一个手势令下,站在街角处的人放声喊道:“粮仓发米啦!大家拿上碗快来领米啊!”
  随后另外一人也扯着嗓子开始叫唤:“粮仓发米啦!晚了没有啊!”
  他们喊话的声音很又技巧,宏亮清晰,在街上嘈杂的背景音里,依旧能完整传入众人耳朵。
  他们边喊边往远处跑去,大肆宣扬。
  呐喊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群众哗然。根本管不了多少,呼朋唤友的,朝米仓聚集过来。
  一时间连站在米仓门口的百姓都很疑惑。
  说了吗?好像没说啊……所以到底发不发?
  当所有人都在往里挤的时候,是没有人会主动往外退的。何况还是发米这种消息。
  县尉见人群开始控制不住的骚动,挥着手忙喊:“没有!还没有!现在要先清点入库!”
  可惜没人听得见他的话,民情沸腾,所有人都在问:“发米吗?发多少?”
  众守卫如临大敌,将群众死死拦在外面。
  县尉气道:“不发!谁在这里传谣?再乱喊通通抓起来!”
  众人问:“发不发?”
  县衙干脆捂着耳朵走过去,一把年纪的文人,本身嗓门也不大,现在吵得他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现在不能发!要等……完毕……县衙……再做……”
  这时人群中又有人喊:“方拭非向上官检举何县令贪污啦!赃款就那藏在米仓里!他们要污了这些米!”
  县尉手指在众人间扫过,气得发颤:“谁?有本事站出来!”
  林行远忙抓住他的衣袖道:“方拭非这名字可以提的吗?”
  胖子说:“当然可以啊,不说大家怎么知道是方拭非的功劳?”
  可这功劳上沾着屎啊!
  “什么样的人最叫人喜欢又信任?一是读书人,二是忧国忧民的读书人,三是忧国忧民又耿直莽撞的读书人!”胖子挥下林行远的手说,“这样一喊,声望有了,功劳有了。对读书人来说这东西多重要?反正方拭非不怕树敌,这名声不挣白不挣啊!”
  他说完朝人群中蹿去,不停呐喊:“米价为什么不降?朝廷的赈灾粮我们为什么拿不到?徭役修的路建的工程最后都到哪里去了?全在米仓里!”
  这些都是走江湖的人,武功比那些守卫高了不少。加上今日王长史来访,绝对不容许出现流血伤害平民的情况,如果闹大恐不好收场。
  县尉心都颤了,点个米入个仓而已,都能发生这种事情?怕不是有人要害他啊!
  他两边叮嘱安抚:“不要动手,好好说!都是假的,别听那些人胡说!他们是别有用心!”
  胖子冲到人群最前面,一手挥开守卫拦在前面的大刀,在那人胸口用力一推,强横的力道竟然将人直接推倒在地。
  他这边率先从防线打开一条口子,并钻了进去。旁边几位兄弟紧跟其上,很快粮仓门口便乱了。
  瞧他这身手,不是一般人,混在人群中绝对早有图谋,等着看戏的。
  县尉忙道:“拦住他!马上拦住他!”
  那是自然的。
  吃惊的是,那群健壮的守卫,竟然还追不上一个灵活的胖子。健壮的胖子就跟条胖鱼似的快速闪入门后,消失在人群视线中。
  有人带头闹事,这里的兵力显然不够,守卫连躁动的普通百姓都拦不住。
  县尉:“快!把城门闲余的守备都调过来!快!!”
  那胖子钻进去没多久,又冲出来,朝门口众人撒了把碎银:“银子!后面有堆着成山的银子跟珠宝!”
  人群瞬间就疯了。不管真假,全涌了进去。
  守卫被冲散开,场面一时很混乱。
  然而百姓进去后,没看见什么成堆的银子,一时堵在门口没有动作。
  这时一人打开了仓房大门,喊道:“里面有银子!大家开仓找!”
  众人围过去,发现这次是真的。
  为了防火,粮食存放采用小仓多室,仓房间以墙相隔。因为今日有赈灾粮来要入仓,所以里面的几间仓房全都开了。
  胖子他们找的是还锁着的门,直接劈开,基本没有意外,或多或少,都留着一些东西。
  有的值钱,还有的不值钱。
  百姓都涌进去后,胖子等人趁官差在控制场面,从人群中混了出来。朝林行远一抱拳,转身离去。
  随后,城门大批守备朝这里靠近。
  官府先合上粮仓铁门,再去降服仓内的百姓。留下一批人死守门外粮车,拔刀威慑。
  林行远整个过程还是懵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那群被关在门外的百姓坐在地上痛哭。
  他们哭得尤为悲伤,也不再想着去冲门或抢粮车,只是那样坐在地上,不说一句话,抱着身边的人,宣泄自己的委屈跟绝望。
  啼哭声一起,就再也停不下去了。往日积蓄的情感顷刻决堤。
  旱情中的一幕幕闪现在他们脑海中。那些饿死的穷人,那些挥霍的显贵。他们满怀感谢地捧着一碗稀粥向县令下跪,摸着寥寥几枚铜板蹲在米店门口哀叹……全是一幕幕不连贯又没有意义的画面。
  他们的命是如此不值钱,就堆在那空荡荡的米仓里。
  这种万民恸哭的场面,林行远从没见过。他喉结滚动,眼眶发热,耳边回响起那天方拭非说的话来。
  林行远当时是这样反驳的:“以暴制暴,谁又比谁高明?如果何洺是错的,那你也是错的。”
  方拭非朝天一指:“在官场上,谁在乎你的手段是不是光明正大,只有好用跟没用的区别。你也说了,不能跟官员讲情义。何况搜出来的赃银是我放进去的吗?检举的罪过是我编纂吗?今日如果是我冤枉他,那我叫暴民造反,可今日我说的全是实话,只能叫走投无路,官逼民反!任由他养痈成患,我就对了吗?”
  “人人都是为了糊口饭吃,这群官吏把后路都给绝了。你也说了,官字两张口,上下通吃。我是一平头百姓,何洺是身不由己。恳求无人理,上诉没人管,穷人还有路走吗?明年朝廷要开始重新征收田赋,水东县究竟何时能见天日?谁又活该留在这里饿死?”方拭非冷笑道,“王长东是户部度支郎中,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被打发到了水东县,这说明什么,这是天意啊!如今他急于做出政绩,好借此调回京城,不会有比他更适合更负责的人选。江南这一块不姓王,他做事又素来果决,他敢来,肯定得有人‘水土不服’。将此事闹大,陛下再下道旨意,他就会是严冬后的第一道希望,整个江南回春的希望。这机会错过再也没有了。”
  林行远说:“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君子。”
  方拭非沉默片刻,说道:“那你真是误解我了。我做不起君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林行远抬手抹了把脸。
  他不是水东县的人,没见识过当年的旱灾,所以不明白方拭非的心情。
  可是如果同样的选择摆在他面前,而明知会遇上最糟糕的结果,他会这样做吗?
  或许会。
  ……
  不。
  他会。


第7章 申冤
  王长东到了县衙门口,何洺领着何兴栋一起出去迎接。
  何兴栋站在何洺身后,低着头,恭恭敬敬的,今日特别讲规矩。
  王长东尚未上任报道,此时一身麻衣,颇为低调。眉眼低垂,神色郁郁。他跟着何洺走到县衙门口,抬头看向牌匾,一时站着没动。
  本县百姓是不知道哪个官又来了,也不管这些人。只是县衙地处闹市,加上今日有粮会到,不少人正聚集在县衙门口等消息。
  王长东道:“本官名长东,字渐水,倒与这水东县颇为有缘,所以沿途过来看看,没给何县令添麻烦吧?”
  何洺:“王长史这是哪里的话?请里面坐。”
  王长东站着没动,似乎在等什么。何洺催促了一声,正要开口,,就听见远处传来喧哗声,随后大群的人簇拥了过来,气势汹汹,不是善类。
  何洺心里“咯噔”一下,煞为不安,又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停下脚步探听。
  一道宏亮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方拭非检举何县令贪污!证据就在米仓里!”
  何洺身形僵住。
  喊话的那人重复了一遍:“何县令贪污,把赃银藏在米仓里,现在都被翻出来了!众人亲眼所见,满地的财宝和金银!城门都被人围起来了!”
  何洺整张脸惨白下来:“什……什么?”
  米仓被人劫了?谁有那么大的胆子?粮仓从来不许人进。
  王长东侧立一旁,似乎并不为此感到惊讶。
  何洺浸淫官场许久,顿时就明白了。
  “是你!”他指着王长东道,“你!我就知道你来者不善,却不想你如此狠毒的心肠!”
  王长东不见喜怒道:“比不上何县令。”
  冲过来百姓眼看着要朝何洺扑去,何兴栋快步向前,拽了失神的何洺一把,喊道:“别打别打!”
  王长史哪能真看着何洺受伤?立马抓着他的衣袖拉进大门,吩咐衙役:“关门!”
  县衙的大门合上,百姓被拦在门口。衙役挡也挡不住,见势不妙,就先从门口溜了。
  众人拍打着朱门,大喊何洺的名字。
  何洺还在震撼中,失魂落魄般喘不过气来,哆哆嗦嗦地走下台阶。不过几步路的距离,竟然还被自己绊了一脚。
  他是布衣出身啊,没有后台,没有背景,能做上水东县县令,哪怕在京师官员眼里只能算是无名小官,可对他来说已经是光宗耀祖了。他小心翼翼,生怕行差步错,怎么就这样了呢?
  何兴栋扶着他,感受到他的颤抖和恐惧,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他嘴唇阖动,伸手抱住他,安抚地拍着他的背说:“爹,没事的,没事,有我在。”
  他说着声音开始哽咽:“儿子一直陪你,儿子会保护你的……”
  “是……是县尉害我……”何洺吞了口唾沫,痴语道:“我只是叫他去安置一下赈灾粮草,竟然变成这样。”
  他看向王长东,忽然全身来了力气,要挣脱何兴栋朝对方过去。何兴栋又紧紧将他抱住,大喊了一声“爹!”。
  何洺红着眼问道:“王长东!你为何要害我?我是哪里得罪了你,你竟要置我于死地。”
  王长东立在一旁,轻叹口气,转过身:“你没有得罪我,可你得罪了不少人。地下埋的,外面哭的,你自己听听,不觉得造孽吗?”
  “我造孽?上面多的是比我过分的,你敢去指着他们的鼻子说造孽吗?你不过是看我好拿捏才来寻我的麻烦,既已做了小人,何需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们这些上面的人,有家族庇荫,才是真造孽!”何洺的手剧烈颤抖,“我也见过为官清白的,他做了不到一年县令,就被罢黜了。有一个因为贫寒不给上官送礼的,不出多久就被孤立陷害了。还有许许多多所谓的官员,数不胜数!非要逼我成为他们中的一个才叫公正吗?没有清官!根本就没有清官!”
  何洺激动指控:“他们都不行,为什么非来逼我?若非水东县突发旱情,这里的人只会过得比其他地方更好!你以为我乐意看着百姓受苦吗,看着他们饿死吗?是你们逼我的啊,全是这世道逼我的啊!”
  外头的声音像巨槌不停敲打着他的大脑。何洺走上前两步,对着门口的方向嘶吼道:“别吵啦!都给我闭嘴!”
  王长东没有说话。
  他知道,在官场上,何洺绝对不算是一个很坏的人,甚至在“坏”的队伍中,他根本排不上号。起码他对待百姓是和颜悦色的。对百姓那些不触及利益的请求,他会尽力去满足。县衙不算虚设,每天都会早起处事。
  像何洺这样的家世,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的确没有人完全干净,连他自己也是一样。
  可是,错的就是错的,何洺为了名利放任自己在这泥沼中翻滚,染得一身腥臭,就要做好被揭发的准备。
  水东县历经旱灾三年不缓,饿死者上万,他贪得太过分。他为自己贪,还要四处打点,为自己的上官贪,为手下贪。这成了习惯和理所当然的事情,是多恐怖的场面。
  “你不能耐我何,你只是一名长史,且尚未赴任,不得插手县衙内务。”何洺稳了稳心神,又从中寻出一线生机。一定会有人保他的。何洺对着何兴栋招手道:“我儿,扶我进书房。”
  王长东道:“你不用给谁写信,给谁写都没有用。我早已将此事上禀陛下,再过两日奏章就可到陛下案前。明日,录事参军曹司判会抵达水东县,因你德行不端,难以服众,事急从权,他将代管水东县粮储事务。等你把消息传出去了,叫你同谋赶过来,县衙里所有账簿,早已被我二人翻遍,他想再做手脚已是太迟。你罪责已定,难逃法裁!认罪吧何县令,替贵公子好好想想。”
  何洺转过身,二人四目相对。
  何洺此时的感觉非常复杂,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好像是等了许久的事情终于发生,大梦初醒了。又好像恍惚尚在梦中,一切尽是虚妄。
  他握着何兴栋的手指越加用力,指节突出发白。一抬头,发觉天上日光亮得晃眼,日晕散出七彩的光圈。眼睛一闭,直接晕倒在何兴栋怀里。
  不久后,县尉带着城中守备,押送从米仓里抓获的闹事百姓回县衙审问。虽然知道里面几位幕后主使应当已经趁乱逃跑了,但绝对不可放过。
  他已经弄砸了赈灾粮一事,不知道后果会是怎样。何洺手上还捏着他的把柄,若是何洺倒了,恐怕他也难逃干系。
  起码……可以把犯人抓回去消消气。
  水东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生活了数十年的地方,许多人就算不认识,也是见过的。看见一群亲友被押送过来,场面险些失控。
  县尉被群众围在中间,整个人飘飘欲死。
  或许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县衙那朱红色大门重新打开。
  外间风向瞬变,众人全部从远处拥回县衙门口。
  然而走出来的不是何洺,而是王长东。
  方拭非一直守在此处,就怕事情不受控制,场面会乱。此刻见人出来,立即上前一步叩首,义正言辞喊道:“王长史素来清廉,嫉恶如仇,请王长史替我等申冤!”
  百姓不明所以,但总要有官员替他们主事,见状跟着喊道:“申冤啊!”
  王长东将手向下一按,示意众人安静。然后上前两步,缓声说道:“诸位请回去休息吧。本官已将此事如实上禀朝廷,若县令贪污为真,本官断然不会罔顾。”
  方拭非道:“王长史,下愚不过一草率无知的学子,空有一腔热血,仅有一条贱命,亲见水东县百姓生活疾苦,如水益深,如火益热,却无能为力。除却在此明志,竟别无它法。今日出此下策,只为求王长史一确切答复,好叫惶恐小民心安。”
  王长史点头:“本官上禀陛下后,定竭尽所能,一查究竟,还你们一个公道。”
  方拭非:“谢长史!”
  百姓闻言欢欣鼓舞。
  王长史让百姓散开,将县尉等人放进来。
  街上又开始有些骚动,王长东先一步道:“问清情况,并非追责。尔等不要胡闹。”
  方式非说:“这些都是证人啊,你们都小心说话。该让他们快点进去才是。”
  这才放县尉等人安全进去。
  守卫重新出来,疏散门口人群,管理秩序。
  何洺还晕着,王长史委婉示意守卫,让他们带着铜锣,大街小巷地告示。
  “今日城中风波,已上禀陛下,王长史同意会查明此事,请诸人耐心等候结果。再有蓄意闹事者,恐狼子野心,皆以重罪处置!”


第8章 质问
  林行远以为方拭非如愿,总算可以回去呆着等待结果了,可是她却又说要召集百姓写万民血书。
  林行远简直听呆了,哭笑不得道:“方拭非,你这东西没用。递上去没人看,何况你这也没人可以递啊。该怎么判,朝廷自有律例标准,哪会因此而受左右?”
  方拭非说:“我知道,我自有打算。”
  林行远沉默下来,片刻后道:“这实在不妥。”
  何洺先不说,这血书一写,再往上一交,民间宣扬开。不管朝廷最终如何决断,何兴栋这辈子也无法翻身了。
  方拭非还是说:“我自己有打算。”
  长深书院的学子闻讯而来。
  他们今早在上课,听见各种消息的时候已是中午了。不想一个早上的时间,水东县就出了这样的变故。院里先生叫他们别凑热闹,怕惹麻烦。众同窗与何兴栋关系都不错,这下不知该是什么立场,就忍着不出。可随后听见万民血书的事,终于还是按捺不住。
  众生赶到的时候,方拭非正坐在家中院子里整理,顺便跟林行远说话。
  她脸上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浅笑。平日里见人,她也是这样,看你的时候,好像都没将你放在眼里。
  那笑意激怒众人,一学子直接冲上前,大力拍下她手里的东西:“方拭非,你也太过分了!你闹就闹,跪就跪,我当你真是为国为民。可你这万民血书又是什么意思?何兴栋好歹是你同窗啊,你非得逼死他吗!”
  方拭非完全不看他,只是弯下腰将东西拿起来,卷了卷握在手心。反问道:“什么叫我逼他?我逼何县令贪污了吗?我逼何县令重征徭役了吗?我逼他害人了吗?我逼他做官了吗?”
  “方拭非,你也别推得那么干净。这里就我们几人。你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那学生指着外面道,“你不就是想在王长史面前留个好印象,叫他推举你上京吗?不就是想要名扬天下,好为将来入仕做打算吗?如此真好啊,一钱也不用花,才名、德名,声名,你全都有了。好好好,可这是你用何兴栋的命换来的!”
  林行远皱眉,但发现方拭非不需要他来出头。
  方拭非站起来,对着那男生的脸道:“你质问我?不用你们来质问我,我来问问你们。旱灾当年,水东县饿死了多少人?整个江南饿死了多少人?至今三年,又饿死了多少人?
  “你……”
  方拭非直接截断他的话,朗声问道:“我是哪里不对?是我为沉埋黄土至今不得安息的百姓申冤不对,是检举贪污受贿官商勾结的县令不对?还是我控诉水东县米价高昂,徭役过重不对?再或是我冒着生命危险说出实话就是不对!”
  她指着为首几人道:“你熟视无睹,你视而不见,因为你们可以高枕无忧!你们不知道食不果腹的滋味,你不知道在闷热木屋里不休息地连撞一天油车是什么滋味,不知道在寒冬腊月身挑巨石替县令赚取私利是什么滋味,也不知道看见自己的妻子怀胎六月还要在烈日下去田里务农是什么滋味。你们通通不知道!两耳一闭,两眼一瞎,就不用负责了,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方拭非拽住那人衣襟往前一拉。
  那人慌乱道:“你做什么!”
  方拭非:“看看你身上穿的!你这一身衣服,足抵得上农户半年的收成。所以你当然不在意,你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可你身上花的银子,你出去高谈阔论的资本,是怎么来的?可能就是你父亲跟何洺两人贪污鱼肉来的。”
  那人气急:“你胡说八道!”
  “何洺也说我胡说八道!是我胡说八道还是你们自欺欺人?整个水东县乌烟瘴气,连书院先生都巴巴舔着县令的臭脚,有乏公道,处处刁难于我,你们还不是视而不见?此等小事都是如此,就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空谈道义!我方拭非自认小人,可我就是看不得你们在我面前强装君子!”
  方拭非松开手,将人往后一推:“你们是什么人,先生是什么人,这些我不在乎!难道还非要我与尔等同流合污,才能顺你们的意吗!”
  那学子靠在身后人身上才站稳,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盯着她:“方拭非,你巧言善辩。我们现在不是说何县令的事,我们在说万民血书与何兴栋的事!你这血书是为王长史和自己写的吧,既然自认小人,你也认了这个贪慕虚荣的意思!”
  “我问你!我不过一介布衣,王长史是新官上任,我连他是什么样的人,是否会帮何洺都不知道。手无铁证贸然上谏对我有什么好处?出了事,谁来当这个责任?三岁小儿都知道官官相护这个词,我蚍蜉之力胆敢挡车,我图什么?图我这条命,死得不够快吗?我方拭非的命,没那么贱!如若不然,何洺还在水东县一手遮天的时候,我缘何要处处惹恼何兴栋?”
  方拭非质问道,“究竟谁才是贪慕虚荣?安逸享乐?戳着你们自己的良心,好好问一问!”
  众人竟被她骂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拭非侧过身,抬手指道:“我与你们不是同类人,也不屑得与你们为伍。现在,给我滚。滚!”
  众人说不过她,当下羞愤散去。
  人群从院子里离开,只有一个人还站在门口没有动作。
  不多时,小院里只剩下三个人。
  方拭非生硬道:“你怎么还不走?”
  卢戈阳说:“我同你相交也有多年。谁要是跟我说,方拭非是一个莽撞不知进退的书呆子,我第一个要笑他。他永远是谋而后动,思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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