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巧逞窈窕-第1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一夜没睡,你走远点,别来吵他们。”话音未落,忽觉自己这话容易被人误解,低着头扑哧一笑,当着韩约的面把门又合上。
韩约在门外干瞪眼,正要离开,见门一开,温泌走了出来。
韩约着意审视了一下温泌的形容,他没穿外衫,亵衣随随便便系着衣带,脸上还有未及敛起的笑意。韩约在军营里,半裸的,全|裸的,光屁股也不知道看了多少,早习以为常了。可温泌这幅半露不露、似笑非笑的样子,呼吸间都带着暧昧的气息,让韩约有点臊了。
“要不,”韩约嘿嘿地笑,主动说:“让殿下留下吧,我之前送她走,被她好一顿臭骂……”大战在即,却要亲自送吉贞去范阳,他总觉得自己是牛刀被用了杀鸡,十分不甘愿。
温泌踱开几步,韩约也跟了上去。两人离吉贞的房门隔了一段距离,温泌开口,熬了一宿,他的嗓音略显低哑,更让韩约想入非非了。“不方便,送她走吧。”
韩约念及吉贞那副冷脸,头皮有点发麻。“那……我这就让人去备车。”
“不急。”温泌却说。见吉贞之前,倒是坚定不移,想着一到邸舍,软硬兼施,也要把她弄走。此刻温香软玉拥入怀,竟然有点不舍得立即撒手了。纠结了一下,他说:“过了今天,明早就走。”
“是。”韩约提醒他,“最近天气多变,怕伏汛瞬息而至,不能延误时机。”
“我知道。”温泌负手立在窗边远眺,此处距离蒙山不远,清晨山雾弥漫,云垂烟接,汾水支流蜿蜒曲折,绕过零零星星的乡野人家。
水是青罗带,山如碧玉簪。
龙城太原,是方宝地。
“你去召集人手,加快工事。”温泌略一思忖,改了主意,“选一名沉稳可靠的人,送公主回范阳。”见韩约欲言又止,温泌知道他的心思,很有把握地说,“放心,她不会刁难你。”
韩约如释重负,哈哈一笑,别有深意地说:“猫儿太凶,还是主人治得。有郎君一句话,我们都放心。”
温泌手指在嘴边一竖,做个禁声的动作,脸上却明显露出得意的表情,神气十足地走回吉贞房内。
房里是静悄悄的,水和巾栉原封不动地摆着,桃符退了出去,温泌放轻脚步,走到榻前一看,吉贞靠在引枕上睡着了。大概是太疲惫,还像猫儿似的轻轻打着呼噜。
温泌想起韩约的话,一时手痒,忍不住在吉贞颈后捏了捏,她脸一侧,在他手背上蹭了蹭。温泌忍俊不禁,见她睡得香,也不忍再逗引了,把引枕拿开,托着她的腰放倒。
这么点动静,吉贞立时醒了。
朦胧的视线定在温泌脸上,两人四目相对,须臾,吉贞一凛:自己一夜没睡,此刻一定蓬头垢面,脸青唇白,哪禁得起细看?忙抓起汗巾将脸一遮,背着身,轻言细语:“我要洗漱了,你先走开。”
温泌故作殷勤,“臣来服侍殿下洗漱?”
吉贞不理他,四处找桃符的身影,“桃符。”
温泌见她那副躲躲闪闪的样子,笑得肩膀直抖,一把将吉贞手里的汗巾扯开。然后两手把她的脸转过来,故意对着窗口的天光相了相,说,“丑虽丑,看了几个月,也习惯了。”
吉贞那下垂的睫毛猛然一抖,横他一眼,冷笑道:“委屈你。既然这样,以后还是不看为好。”
“好了好了。”温泌怕吉贞要发火,虽觉好笑,也不敢再笑,捏着她的下颌,端详着她在晨光下毫发毕现的脸庞——吉贞刚才害羞反被他调侃,索性横眉竖目,不甘示弱地对视回去。
温泌颊边酒涡一现,大剌剌的口吻,“我连你脚都亲过了,你还怕在我面前堕了公主的威仪?”
吉贞眼波一荡,差点笑出来,忙忍住了,嘀咕道:“谁像你……”脸一扭,就要下榻。
温泌却被她那副娇嗔的姿态引得心里一动,把她一把搂过来,手指在颈后轻轻摩挲着,垂头就亲了上去。他是憋得久了,情潮如洪水,吉贞的涓涓细流才滋润心田,被他猛烈又迅速的动作来了个猝不及防,懵了片刻,已经被不速之客在唇齿上肆虐了一番。
吉贞反应过来,急得摇头晃脑,只恨一张嘴被堵得严实,骂不出声,最后用指尖掐着他腰上一块肉,使劲一拧,温泌闷哼一声,捂着腰躲开老远,气的骂道:“你想掐死我吗?”
吉贞抹了一把嘴,心里头乱糟糟的,跺了下脚,语无伦次道:“你、你真恶心。”一连呸了好几口。
她那副震惊嫌弃的表情不是假的。温泌有点没面子,讪讪地沉默了一会,抬眼一看,见吉贞还在擦嘴,他眉头一扬,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眼里含几分笑意,几分气愤,“我不嫌你脚脏,你倒嫌我恶心?”不由分说,把她那两只动辄要掐人的手按在身后,睫毛一敛,又低下头来。
吉贞起先还紧闭着嘴,没坚持一会,连牙关都失守了。温泌的舌头在她嘴里,简直是鸠占鹊巢,无处不在。她震惊是没有了,还是不适,忍无可忍,别过脸,躲了开来。一张脸灿若云霞,靠在温泌怀里,柔软的身段如春水般。
温泌没有再逼她,不轻不重地在她的耳垂上捻了一下,他笑道:“床上从头到脚都看过多少次了,亲个嘴还这么大惊小怪的?”
吉贞突然来了气,把他的手挥开,不高兴地说:“谁让你总这么猴急……”
温泌哪知道吉贞是想起了新婚那夜。那夜在他看来,其实还不错,该做的做了,吉贞发了点小火,但也无关痛痒——哪知道在吉贞这里,给自己狠狠记了一笔帐,顺心不顺心,都要翻出来恨他一次。
被吉贞骂猴急,他不以为耻,反而振振有词,“哪个男人不是这样?”说起这个,他就来气,“你把我当周里敦和姜绍那些人?动不动三跪九叩,俯首称罪?”
吉贞哼一声,那个意思,温泌比起周里敦之流,实在是差远了,“他们为我,奉命惟谨,满腔赤诚……”
温泌不屑地呸了一声,泄愤似的在她胸前用力一捏,说:“我为了你,搞的人仰马翻,疲于奔命,怎么不见你对我假以辞色?”邪火一上来,连折腾一宿的疲乏都忘了,一把将吉贞的领口扯开,嘟囔道:“废话那么多,不如干事。”
“该。”吉贞“嘻”笑了一声,见温泌要来扯腰带,才扭了一下身子,小声说:“我不方便。”
温泌一摸,果然是。他顿时泄了气,垂头丧气地往后一倒,躺在榻上。
吉贞坐在榻边,侧身看着他,巧笑嫣然,“等你这趟打了胜仗,我请陛下好生选几名绝色的佳人,送给你做妾,怎么样?”
温泌密密匝匝的睫毛盖着眼睛,年轻英俊的脸庞渐渐平静下来,闻言,他眼皮也不抬,只勾了勾嘴角,说:“绝不绝色是其次。你一定要跟陛下说,女人最紧要是温柔体贴,对夫君的话言听计从。这样的美人,陛下赐多少,我就要多少,绝对不推辞。”
吉贞脸一沉,盯着温泌,温泌呼吸稳稳的,只是装睡。吉贞一把将汗巾丢在他脸上,起身要走。
温泌拂开汗巾,从后拦腰,把人拖到榻的里侧,然后转身面对她躺着。仍旧没有睁眼,只把一只沉重的胳膊压在她肩头,不许她动弹,“睡吧。”他带着浓浓的睡意,“明早叫人送你回范阳。”
说送她回范阳就回范阳,半点商榷余地也没有。吉贞不快,却没有发作,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她说:“之前送我回去的那个人是谁?”
“韩约。”温泌没有多解释。
吉贞却早从姜绍那里得知了这个名字,“他不是在云中?”
温泌掀起睫毛,黑沉沉的眼睛看了看她,“我先去的云中。听说晋阳有变,又和韩约一起来了太原。”
“你们之前都藏身在兴龙寺?”
温泌见她问的细,遂解释了几句,“你那些侍卫到了兴龙寺附近,我叫韩约把人撤去了蒙山上。山高林密,就算卢燧自己经过兴龙寺,也不容易察觉到。”
所以他那两天,都在蒙山上餐风露宿?中间还下过雨……吉贞目光落在温泌脸上,也是慢慢的,好像生怕惊动了他——脸倒不脏,从眉宇到脸颊都很光洁,只是下巴生了好些胡渣。
身上穿的普通士兵的麻布汗衫,针脚又粗,质地又糙,上头还染着草色,沾了泥浆。在范阳时,他虽然不讲究,也没有这么落魄过。
温泌好久没再开口,吉贞以为他熟睡了,忍不住抚了抚他隆起的眉骨。
温泌平日是嬉皮笑脸的,睡着之后,总皱着眉头,眉心一点褶皱,倒显得比他真实年纪大了一些。
同样小小年纪肩负重任,他和戴申是很不同的。
印象中,似乎戴申十多岁年纪在宫里时,就总是一副心事重重,又傲然孤冷的尊容。
“你不想走?”她一安静,温泌又开了口,他睁眼看着吉贞,因为睡意朦胧,眼神竟然有点脉脉含情的意思。
吉贞在枕上摇摇头,也不知是否认还是承认,靠温泌更近一点,她把脸贴在他胸前,带点薄怨,“你昨晚凶神恶煞的,我以为你当场就要押送我回范阳了。怎么这会又大发慈悲,还许我多留一日?”
这话里的意思,是不再反抗,愿意回范阳了。
温泌暗自松口气,顺了顺她的长发,在她肩膀和脖子上停留了一瞬,笑着说:“我不是想……哪知道……”他把手收回来,气馁地躺回去,悻悻地闭上眼,“多说无益,睡吧睡吧。”
吉贞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一骨碌翻起身来,“你把我当什么?”她质问,不高兴,但也说不上多生气。
“当心肝宝贝肉。”温泌半是敷衍,半是亲切地说了一句,一只胳膊过来,又把吉贞按倒,连腿也压到了她腿上。“别闹了,”他捂住吉贞的嘴,把她的不满堵了回去,“后来韩约在晋阳城看到一个叫杨撒八的,怀疑是你,回来告诉我——我快被你气死了。”这会气消了,他心平气和地说,“昨天又折腾一晚上,我要累死了。”
“睡吧睡吧。”他是乏极了,手上还下意识地在她肩头拍了拍,像要哄睡一个爱哭爱闹的婴儿,“我让周里敦给你去买玉尖面了——他满腔忠心没处使,去跑腿就成了,别再三更半夜来絮絮叨叨,讨人嫌。”
周里敦是来替徐采求情。吉贞想解释,见温泌已经呼呼入睡,也就闭上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没羞没臊夫妻日常。
第32章 沙雁争飞(十二)
温泌是被韩约从床上拽起来的。
他睡得太沉了,好久都没有这么沉过,尤其还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韩约在房门外焦急地转了无数个圈子,听见桃符还隔着帷帐细声细气地叫“驸马”,他终于忍不住了,冲进去,大手穿过帷帐,揪住温泌的衣领就把人拎了出来往地上一扔。
“天泉!”韩约扯着他的耳朵嚷嚷,“汾阳暴雨,管涔山山崩了!”
温泌脑子还有点木,只觉得手上空落落的——那只手之前还在吉贞温暖柔软的胸怀里。
他用力扇了自己一把,顿时清醒了,在地上打个滚翻起身,登上皮靴就往外走。
桃符闪避到边上,看着两人风一般地掠过,她惊魂未定地呆站了一会,嘴里念念地,“这不是将军,这是土匪呀!”上前一看,吉贞也醒了,长发垂肩,拥着锦被,也被韩约直接上床抓人这举动给震惊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殿下再睡会吧。”桃符理了理凌乱的帷帐。
“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吧?”房里没有更漏,桃符望着天色,不确定地说。
吉贞下了床,走到窗边一看,黄汤一样的天,远处的蒙山雾气更重了,不见了奇峻的轮廓,成了混混沌沌的一团。没有雨,但湿气很重,风拂过肩头,有丝凉意。
“殿下,吃点东西吧?”桃符说。吉贞从昨夜到此刻,已经滴水未进了。
桃符拿着托盘过来了,早上周里敦送来的玉尖面,动也没有动过,都凉透了。平时这种吃食吉贞是不碰的,出门在外,也只能从简了。
拿起犀箸停了停,又放下来,吉贞吩咐:“用食盒装起来吧。”把地上温泌丢下的褐絁单衫拾起来,捻了捻,也是薄薄的粗绸,没什么厚度。吉贞索性叫桃符把自己的翠帔取出来,帔子上缀了鸟羽,软融融的,华彩灼灼,能挡风,也能遮雨。
把翠帔抱在怀里,吉贞说:“走吧,跟去看看。”
主仆二人,连同被韩约解了禁的姜绍,找到了汾水河畔。汤汤的河水自北而来,昨夜细雨浇得河岸泥泞。河边有石人孑然而立,被河水淹到了齐胸的部位。
吉贞下了马,深一脚浅一脚到了河畔。这几年灾害频发,河工都成了流民逃散了。温泌手扶着石人湿漉漉的肩头,正在和韩约说话。几名士兵用笊篱网兜把沿河飘下的竹木水签兜起来,呈给韩约,韩约捏在手上看了几眼,塞进袖子里,对温泌道:“这两天水位涨了不少,汾阳距此不过百里,有飞报今夜之前估计也能赶到晋阳了。”
“拦下来,别让卢燧察觉。”温泌说完,见有点鲜艳的东西挂在水草上,随波摇动。他涉水而去,把那东西拾起来,是一只精巧的丝履,凤目缀的明珠被水洗过,熠熠生辉。
“这是……殿下的鞋子。”桃符喜出望外,拎着裙子小跑上前。
“你们怎么来了?”温泌胳膊抬高一点,没有把丝履给桃符。他回首见到吉贞,拧着眉从水里走上来。
靴子浸湿了,晚风吹得单薄的汗衫贴在臂膀上,他不在意,把拾来的鞋子拧干了水。小小的丝履,堪堪有他掌心那么长。
他递给吉贞,笑了,“物归原主。”
吉贞见他高兴得仿佛发现了意外之财,也不好说不要,只能用指尖掐着鞋帮,拎在手上。湿透的丝履,沉甸甸的。
“等不到明天了,你们这就走吧。”温泌指了指天,“天不好。”
“你最近都在河东?”吉贞问。
温泌点头,“邸舍人多眼杂,你走之后,我还回兴龙寺。”
吉贞紧走几步追上他,“晋阳县令失踪了,卢燧不疑心?”
程凤今和徐采一样,被韩约留了活口,在邸舍的房间里被人严加看管。温泌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疑心归疑心,伏汛一来,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你们要水淹晋阳?”姜绍在河畔看了一阵水势,突然转过身问韩约。
韩约脸皮一紧,不太确定地看一眼温泌。
温泌脸色也冷了,黑沉沉的眼,带着压迫的力量,他警告似的瞪了一眼姜绍,“做你自己的事,别乱打听。”
姜绍不怵,耳边哗哗的水声掩饰了他迅疾的心跳,他像自己腰间悬挂的横刀,急于出鞘,简直有些激动了,“臣手下有五十精兵,每个都可以一敌十,能够助使君一臂之力。”
“精兵?”韩约“哈”笑了一声,那个意思很明显:你那五十名可以以一敌十的精兵这会还被绑的粽子一样,在蒙山脚的野地里呢。
姜绍没把韩约的嘲笑当一回事。“我知道韩将军人多势众,不过太原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光卢燧手下就有团兵上万,你即便五千人马全部从云中调来太原,想要破城,也没那么容易。”
韩约成竹在胸,“我自然不会那么蠢,去和卢燧硬碰硬。”
“所以你要引汾水去淹晋阳?”吉贞又问一遍姜绍的问题。
吉贞问话,韩约不好再敷衍了。他闭上嘴,脚步渐慢,躲到了温泌背后。几人离开河岸,到了路边树下。此刻的乡间尚且风平浪静,马儿静静地在吃着初夏的新草。
桃符把食盒取出来,递给温泌,“驸马,这是殿下特地给你留的。”把翠帔拎起来,桃符别过脸笑,“还有这件衣裳……我们行李里没有驸马的衣裳,所幸殿下这件帔子很宽大,能遮风挡雨……”
韩约憋不住笑,捂着嘴背过身,又想看温泌穿上那翠帔是什么脸色,扭着脖子偷偷回头看。
温泌把翠帔用两只手展开,在眼前荡了荡,深深浅浅的鸟羽流光溢彩。他哭笑不得,把翠帔对着吉贞晃了晃,“你让我穿这个?”
吉贞拿翠帔时倒没想那么多,一看韩约那个表情,怕是温泌更是宁愿冻死也不肯穿它了。她哂笑一下,把翠帔接过来,指尖顺势在他手背上一拂,还是温热的,不到要冻死的地步,稍微心安了些。
可就她指尖羽毛似的一拂,好像拂在了心弦上,温泌反手将吉贞的手握了握,嘴里说着,“看看,不冷吧?我什么时候冷过?”却把翠帔往肩头一搭,很随便地穿了起来。
锦绣华服衬着一张目秀鼻挺的脸,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翎羽的色泽,像个长得有点过于英气的小娘子。
“咳,”为防自己笑出声来,韩约清清嗓子,尽量不往温泌身上看,“殿下,天快黑了,臣这就命人备车送你启程吧。”
温泌急着要和韩约赶往兴龙寺商议军情,上了马,垂头一看,吉贞还捧着食盒,两眼欲诉还休地看着他。她的翠帔在肩头,密茸茸的翎羽隔衣传热,从腰到背,轰的一下好像烧了起来。
真热。
他扯了扯领口,笑着摇摇头,对韩约道:“姜都尉要留,就让他跟着你吧。”
韩约有点为难,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要再额外拨派人手护送公主去范阳,就更捉襟见肘了。而且战乱一起,河东河北遍地乱民,还得派重兵护送。
“殿下也先留下吧。”温泌被期盼已久的一句话,顿时解除了所有人的心事。
吉贞眉开眼笑,把食盒丢给桃符,踩着脚蹬,被温泌拽了一把,像春燕一样落在马背上。
温泌往前探了探,把缰绳握在手里,吉贞乌黑的发丝拂过他的臂膀,他在她耳畔吓唬她:“兴龙寺没有锦帷,也没有绣褥,你能行吗?”
吉贞白生生的脸侧过来,瞟他一眼,“不是还有你吗?”
温泌莞尔。其实刚才是头脑发热,刚一答应,就后悔了。但既然话已经出口了,他也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人,索性把必然会引来的种种麻烦丢之脑后。只有一点,他叮咛吉贞,“那你要扮男装,别让士兵们知道你的身份。”
一说扮男装,吉贞立即想起了秦住住。她一阵反感,“我不喜欢穿男装。”
温泌瞪着她的后脑勺,“你还是回范阳吧。”他简直有点恳求的意思了。
“哼,我偏不。”吉贞得逞地晃了晃脑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温泌把翠帔解下来,丢在她头上,催马疾行。
一行人离开河滩,驱马踏上高地,韩约掣缰,调转马头,指着远处急流的河水和连绵的西山,对姜绍道:“姜都尉,你看。”韩约原本就是个豪爽的人,温泌既然已经许可,他对姜绍便少了许多戒心,“龙城这个地方,两山夹一河,水深土厚,地势险要,的确是福地,也是险地。我们此刻,在岚州下游,晋阳上游,这段汾水,汇集天池、屯兰各个支流,水势更壮。出了此镇,有山峰阻挡,河道迂回,正合适拦截。在你们到太原之前,我已经抢夺了上游堤坝,日夜赶工,将堤坝加筑蓄水,再佯做攻城,在晋阳城外改道,只等伏汛一来,开闸泄水,上游急流奔腾而下,白龙倒灌,水淹晋阳。等城墙被洪水连日浸润,不堪一击,再联合岚州横野军攻城。卢燧虽然号称手下团兵一万,其实都是些流民街痞,乌合之众,依此计,晋阳城一日可破。“
姜绍默默听着,认为韩约的计策可行。幸而周里敦此刻不在,否则必定要哭天抢地,为晋阳遭遇水灾的百姓而鞠泪了。
“殿下,”姜绍转过头来对吉贞道:“臣这就回邸舍去,把周里敦打发走吧。“
“徐采能动吗?把他也搬来兴龙寺。”温泌总算想起了这事。
韩约扬起马鞭,想了一想。他把徐采掳来之后就丢给了医官,没再过问。兴许这会人死了呢?他抹了抹额角的冷汗,笑着说:“可能动不了。他腿上要害处中了箭。“
“腿不能动,手总能动吧?“温泌想起抓了戴申宠信的手下,顿时在马上手舞足蹈,“借他一张嘴,给我好好骂一顿卢燧这个老家伙。再拿程凤今去把左夔换回来。“
“是。“韩约知道吉贞要留在军中,连忙抓紧时机拍她一记马屁,“能抓来徐采和程凤今,还多亏了公主殿下。殿下真是神机妙算,女中豪杰。”
神机妙算?最后还不是被你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不知他是夸吉贞,还是在变相地夸自己。吉贞鼻子里嗤了一声。
“不错。”温泌哈哈一笑,趁着马往坡下一跃,他顺势搂住吉贞的腰,在她脸颊上轻浮地拧了一记,“回去好好赏你,杨撒八。”
吉贞猝然转头,尖利的牙齿咬在他手指上。
第33章 沙雁争飞(十三)
徐采没有死。
在戴申帐下做文官,他拿笔的时间比睡觉的时间还长,行动都在中军帐,即便在凶险的战场上,也没伤过一丝头发。腿上中箭,还有后来拔箭的时候,都让他疼得死去活来。
疼,其实也没什么,过去也就过去了。可之后徐采发现自己的右腿完全是瘫痪的状态,使不上力,别说跑,连爬都爬不动。韩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绑都懒得绑他,让人把他丢在缚辇上,每日换次药,送两次吃的。
徐采认为自己并不畏死,可要是连如厕都要别人背着来去,再扶着他,看着他把东西拿出来,这种屈辱是比死还让他难受。
所以他宁可绝食,把自己饿死。
绝食加重伤,昏昏沉沉中,他换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完全清醒时,像梦境一样,他发现自己仍旧在兴龙寺。身下是冰凉的竹榻,窗格透出一点光。榻边摆着一碗清水,一个蒸饼。
他舔了舔起皮的嘴唇,没有碰饼和水,只是望着墙角的蛛丝发呆。
掳他的人是韩约。韩约是温泌的人。他这两天昏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只听到只言片语,猜出来了韩约的身份,可是猜不透韩约准备拿他做什么。
大不了一死!
想到死这个字,他浑身汗毛直竖。随即又暗自摇头:韩约不会让他死的,否则怎么会千方百计地掳他?不肯让他死,那就是要逼他变节。他并不迂腐,可对文人而言,一旦变节,就毋宁死了。
沙沙的脚步声隔窗传来。徐采侧耳聆听,足音虚浮散乱,是杂役。他气定神闲,闭上眼依旧装死。
两名杂役推门而入,凑上前探了探鼻息,“没死。”他们互相嘀咕着,把蒸饼和水撤到一旁,一个下蹲,另一个把徐采上半身抬起来放在那人背上,摇摇晃晃往外走。
经过走廊,穿过院子,到了殿后,他被送进当日设伏兵抓清原公主的厢房。厢房明显被清扫过了,有榻一张,案一条,案头置了笔墨纸砚,还有几扇屏风,当日被刀剑劈得七零八落,随时就要散架似的立在案后,把榻和案隔开。
两名杂役一寻思,案后不是他能坐的,把人随手一丢,让他躺在地上,也不行。于是拖着徐采到了榻前,把他往榻上一放,再调整一下姿势,让他坐起来。笔墨纸砚往榻边一放,他们命令道:“韩将军命你写一篇檄文,要在阵前用来骂卢燧,最好能骂得老家伙吐血而亡。你快快动笔吧,晚上将军回来要看。”
徐采靠着斑驳的墙壁,闭目养神。
“不写?”小兵故作凶狠,“不写砍了你的手。”
徐采脸色淡然,意思很清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两名小兵无计可施,骂骂咧咧地去了。徐采独自躺在榻上,他知道韩约晚上就要回来了,想抓紧时间睡一觉,到时候有精力和韩约周旋。可腿上的伤口开始阵阵作痛,肚子里又被饥火闹得肠胃一齐作乱。咬牙忍到夜幕初降,韩约还没回来,外头萧萧的山风拍打着林叶,仿佛龙吟。
晋阳伏汛将至了吧。他突然想到此事,不禁凝神去听外头的风声,是否夹杂了雨水。人有一失,必有一得。徐采的目力极弱,夜间不能视物,可耳朵却尤其的好用。
专心听起风声,他竟然睡着了。
夜半时,徐采猛然醒转。耳畔有窸窣的响动,还有脚步轻轻移动。隔着屏风破裂的缝隙看不清晰,徐采脑袋转个方向,看向墙壁上的投影,来人身形很纤细,穿着短衫,长裙,半臂,浓密的长发挽成双鬟,垂在耳边,别无它饰。
是个年轻的女人。
徐采有些惊讶地想。仿佛有所感应,屏风外的人侧了一下脸,很长的睫毛投影在墙上,像蝶翼般扇动了一下。
徐采纹丝不动,躺在榻上,脑子飞快地转着。此时、此地,他能想到的不过两种可能,一者,来人是韩约宠爱的侍婢,所以才得以随军,还能擅入韩约的公房,二者,是韩约派来色|诱他的伎女。
徐采张了张嘴。几天没喝水,他的嗓子眼像被堵死了,发出难听的嘶鸣声,怒斥的声势就显得没有那么足了,“出去。”
如果是韩约的侍婢,听到屏风后有人,必定惊慌失措,急忙退避。
显然来人不是韩约的侍婢。她丝毫没有被吓到,只是有些诧异,丢下笔,她慢慢起身,回过头来。
徐采心里有底了,胆气愈胜。动弹不得,他把身旁的砚台丢过去,砸在屏风上。破屏风苟延残喘地晃了晃,“咔啦”一声散了架。
这个女人举着烛台,飞快躲来,看着屏风倒在面前,她先是一怒,随即将烛台举起来,在徐采身上一照,旋而镇定下来,她从榻上这个半瘫子的尊容猜出了他的来历,“徐采。”
徐采没打算受她的色|诱,也不想把被俘的屈辱和愤怒发泄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可惜他没挨过饿,不知道人饿到极点,很容易气急败坏,胡搅蛮缠。胳膊撑着半身坐了起来,他借着灯光努力辨认了一下,只看出是一个很玲珑的身段,被拢在一团光晕之中,大概也是不丑的。
那声冷淡的“徐采”引来他尖酸的嘲讽,“你的声音太难听。北里的娘子们,说话像唱歌一样,嗓音比蜜还甜。”
骂她跋扈或奢靡可以,批评她丑或者声音难听,是决计不可以。吉贞怒极,冷冷地说:“想念北里的女人?等你被押送回京,断头台上,自然有无数的乐伎歌女为你送行。”
“哦?”徐采想象了一下在仙乐齐鸣的时刻看到最后一抹天光,似乎也有种凄艳的情致,很应该被世人用诗词传颂来纪念,他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那样想必也不错。”
这么一想,死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死犹不怕,色|诱又有何惧?他瞬间释然了,指使吉贞道:“你拿砚台来替我磨墨。”
对着这么个半瘫子,吉贞的威严也减半了,“你要替韩约写檄文?”
对韩约直呼其名?他心生疑窦,对吉贞的问题却未置可否,只催促她,“快些磨墨,我念,你写。”
他死到临头,诗兴大发,吉贞却当他真要写檄文,倒没顾得上追究他犯上之罪。刚才她伏案写信,写到一半,笔墨都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