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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绣春-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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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没什么,今日凉凉的很,你怎么倒起来了?不过这里有现成的腊八粥,你可以喝一碗暖暖身子。”
宝儿被扶到一把椅子上坐下,盯着那盒腊八粥看了两眼,也有些感触似的,“娘娘,您已经几个月对皇上避而不见了,这马上到年下了,难道……”
“你们几个都是知道所有的始末的,也知道我为什么灰心至此,旁人劝过的话,你们就不必再劝我了吧。”
宝儿珠儿对视一眼,也都不再说话,大家把腊八粥拿了出来,用小碗分了,一人一碗喝了起来,腊八粥虽甜,可是我的心里越吃越苦,喝了两口,便放下了。
这一年春节,便如此草草过去了,朱棣并未再召见过我,连李兴也没有再踏足过莲漪宫,时间一晃,到了仲夏,恍惚间倒听说朱棣不知怎的,居然宠幸起吕云衣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也有些吃惊,朱棣一向对吕云衣毫无兴趣,因着她乃是徐云华想要争宠而故意推到他面前的,他对吕云衣可以说是厌恶,大半年的时间不近妃嫔,竟无端端宠爱起从前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婕妤起来,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珠儿和我说起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不屑,当然也透露着些担忧,“那个吕婕妤,妖妖迢迢的,虽说装出十二分的柔弱,但是怎么看着怎么不舒服,总觉得她绵里藏刀。还有,她极有可能就是那个推倒娘娘的人,就算娘娘现在主动疏远了皇上,皇上……皇上宠幸谁,也不能宠幸她啊!”
宝儿看了我一眼,见我并不说话,便对珠儿使了个眼色,珠儿识趣,连忙说道,“我方才叫小厨房做了冰糖绿豆汤,这会应该好了,拿过来给大家消消暑。”说完便跑开了。
“娘娘……”宝儿如今已经可以杵着一根拐杖自己行走了,她站在我旁边,见我一直不说话,脸上满是担心。
自从月牙儿过世,我基本上很难有笑容,只有面对宝儿的时候,怜她丧失了一条腿,不可再对她冷淡,便回首笑了笑,“怎么了?”
宝儿也勉强笑了笑,“皇上宠幸吕婕妤,想必是皇后娘娘想尽办法,将吕婕妤推到皇上跟前的。皇后虽然一直受着幽禁,终究还是皇后,势力还是有的。”
我故作无所谓道,“这些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吕婕妤是皇上自己看中的,还是皇后推到皇上面前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宝儿叹了一口气,“娘娘,您何苦这样自己给自己画地为牢呢?皇上本就疼爱您,为了公主的事,幽禁了皇后娘娘,只要您不这样推拒于他,想必恩宠更胜往日,现在……冒出来一个吕婕妤,皇后娘娘翻身有望,您……您这不是害了自己吗?”
我看了看宝儿,终于笑不出来,“宝儿,这么多人,我以为只有你最懂我的心。我是怎么生出了月牙儿,你是最清楚的。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再有孩子的。你自己也是可怜之人,难道不知道这个今生唯一一个属于我的孩子,被我弄丢了,我的心里那种难过吗?”
宝儿眼眶泛红,“公主……我也是把公主弄丢的人。”
我握住宝儿的手,“你别说这些了,你和三保的养子,将来会孝顺你们的。”
宝儿抹了抹眼睛,挤出一个笑容,“终究不是自己一手抚养,总觉得不如公主那样亲切。”
“你若是这样想,那就不对了。”我对宝儿说道。
宝儿长长叹了一口气,“公主在天有灵,一定不愿看到娘娘如此消沉。”
我歪头靠在栏上,定定的望着屋外的天,仿佛那里有月牙儿似的,“她那么小,只怕真的在天有灵,连自己的母亲正在消沉,也不懂哩。”
自这一日起,吕云衣恩宠一日胜似一日,就算是我初进宫时,朱棣碍着时局尚不稳定,还要和诸多世家女子而来的妃嫔周旋,更要顾着徐云华的感受,三日无日的便要分身。现在国已成势,上无太上皇和太后,下无只手遮天之重臣,朱棣可以说是大明朝唯一的主宰,若是他想,他可以为所欲为。而对待吕云衣,他便是为所欲为,几乎将她要宠到天上去。
不过一月,吕云衣便被由婕妤直接封为吕嫔,半年之后,又一个春节,吕云衣直接位居妃位,朱棣专门替她修缮了未央宫,赐她为一宫之主。吕云衣前几年所受那些屈辱和指点,此时全部扬眉吐气的赚了回来。
第329章。85。辉祖病危
现在整个后宫之中,有两个地方,吃穿用度依旧,只是却成了令人提起来便皱眉头的地方,这两个地方,可以说毕冷宫还要冷,一个是皇后的坤宁宫,一个便是我的莲漪宫。我们两人,一个位居中宫正主,一个是昔日皇上最为宠爱的权贵妃,却都成了皇上几年也不见一面的废妃一般的人物。只不过我们两个,一个是被画了牢笼,一个是自己囚禁了自己。
虽然吕云衣的恩宠一日胜似一日,但是却从未听到过她恃宠而骄的声音,相反的,听说她还会时不时的往旧主皇后的坤宁宫之中去看望皇后,在皇后面前,也从不以妃嫔自居,依然认为自己是个小小的宫女,为其梳妆服侍,毫无怨言。
我有时候会端一把椅子坐在莲漪宫的院中,想想过去这十多年发生的事情。那些曾经很在意的认为一辈子都会铭记在心的事,有时候连影像都想不起来了,而有些很不以为意的小事,却又会历历在目。
就像此时,我努力的想要记起月牙儿肉呼呼的小脸,脑海中的片段却怎么也拼凑不起来,但是吕云衣那张寡淡的脸庞,却越来越清晰。我无法想象这张唯唯诺诺的脸庞是如何从清冷变作繁华,朱棣对那张脸庞的厌恶,又是如何变作无尽的喜爱?难道说,从前的厌恶是装出来的?如今我不在他身边了,他便可以肆无忌惮的去随意喜欢自己中意的人了吧。想到此处,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高兴朱棣从前对我的宠爱毕竟深厚,深厚到可以排外,难过男人的感情不过尔尔,离开了便什么也不是了。
“娘娘,天气凉了,您在这里坐了许久,小心着凉,进去吧。”宝儿拄着一支拐杖送了一件披风过来,不忘嘱咐。
“今日阳光倒还暖和,我再坐一会。”
看着宝儿偏颇的身影,我心头涌上一阵内疚,我曾答应过保护她们,也答应过要帮她们讨回公道,可是我一个也做不到。而她们却从未怪我,只想着让我好。
时间越过越久,我便越发的显得与这个皇宫格格不入。朱棣在我心中,竟慢慢的成了一个遥不可及,伸手而不可触的梦,很多个夜晚,只要梦到那些过往,我都会在哭泣中醒来,抱着湿透的枕头睁着眼睛等到天明。
以前,我以为他是我在这个时代最最重要的牵绊,现在才明白,牵绊连着筋骨,若要斩断,便会伤筋动骨,痛彻心扉。没有承受痛苦的勇气,便不要轻易去给自己留下牵绊。
刚开始闭门自居的时候,也感到孤独寂寞,渐渐的那些孤独寂寞全都随着痛苦一起麻木了,时间一天天天如流水般从指间中流逝,无所谓快慢,无所谓早晚,无所谓黑白。
直到一天,李兴再次亲自来到莲漪宫,带来了徐辉祖病危的消息。
“娘娘,国舅爷病危,已入弥留,托人送了消息进宫,说是相见娘娘最后一眼。”岁月在他们这些阉人的身上,似乎流得越发慢一些,李兴并没有因为我失宠三年而有任何不敬,还是非常的谦卑有礼,垂首而立。
我怔了怔,“国、国舅爷?”
“是呢,国舅爷连亲姐姐皇后娘娘都没有要见,却说一定要见贵妃娘娘一面,皇上已经开恩了,娘娘若是方便,现在就可以收拾一下了,轿辇就在外头。国舅爷,可等不得了。”李兴的表情波澜不惊,说不上他有什么看法,只是恭顺的办着自己的分内之事罢了。
我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去见徐辉祖一面,当初在我和月牙儿最无助的时候,只有他不计前嫌的帮了我一把,而他,若不是因为和徐云华是姐弟,只怕和我的交情也不至于戛然而止。如今他已是将死之人,既想见我,总不能违了他的意愿。
再次踏出宫门,恍然让我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宫中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已经成了束缚,那厚重的宫墙,于我来说,就是牢笼。
徐辉祖的府邸,这些年显得越发的斑驳和破落,进得内院,入了上房。只见一个中年美妇拿着一方帕子不断地拭着眼泪,一头乌发盘成一个简单的髻,头上什么钗饰也没有,身上也穿的极其素淡,正是九娘,她的旁边是一个五六岁的男童,虽然年幼,看起来眉清目秀,十分俊朗,想来该是他们的孩子。
九娘见到我,表情有些僵硬,却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憎恶…………也许是太过悲伤,已经顾不上旁的情绪了吧。她牵着那孩子与我福了福,对孩子说道,“给贵妃娘娘请安。”那孩子便用稚嫩的童声学道,“给贵妃娘娘请安。”
我对她点了点头,“舅爷在哪里?”
“里间。”九娘清冷的答道,“岱钦也在里头。”
我一愣,没想到岱钦真的遵守了自己的诺言,留在徐府照顾了徐辉祖三年。
往里近得越深,越发能够感到,这确实是一个病人所居的屋子,不是太冷的天气,已然层层叠叠的挂上了帷幔,窗户也是紧紧的闭着,不止纹风不进,连阳光也进不来一星半点,大白天,还点了两盏蜡烛。因为病人常年在这里调理用药,所以屋内又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床前有两个侍女站着,还有一个背影,正在替病人喂药,我知道那是岱钦。那两个侍女见到我进来,连忙跪下,“贵妃娘娘万安。”
岱钦听到这一声,也转过身来,屈膝行礼道,“贵妃娘娘来了?”
我点点头,轻声问道,“辉祖怎么样了?”
岱钦没有说话,我便径直走了过去,伸头一看,几乎愣住。徐辉祖躺在床上,整个人瘦的几乎脱了形,脸颊和眼窝都深深的凹陷,之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被他半白的头发吓到了,现在来看,那满头的头发,几乎全变作白色。依旧年轻的脸庞,配上如此沧桑的头发,看着越发的叫人心酸。
他紧紧的闭着眼睛,睡梦中也不忘锁着眉头,看起来很是痛苦。床边便是一个痰盂,里头还有两口掺血的浓痰,想来是他土的。
我皱起眉头,“咳血?”
“已经咳血一年多了,他的身体底子算好,要不然早就撑不住了。”岱钦答道,说着,他倾了身子,低头在徐辉祖耳边轻轻的唤道,“舅爷,舅爷……”
几声之后,徐辉祖才慢慢睁开眼睛,对着我们无力的看了一眼,岱钦对他说道,“舅爷,您看看谁来了?”
徐辉祖瞥了我一眼,有些艰难的说道,“娘娘恕罪,辉祖无法起身行礼了。咳咳……咳咳……”
两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又已经开始剧烈的咳嗽,我连忙伸手对着他的胸口拍了拍,“别说话。”
徐辉祖翻身对着痰盂吐了两口鲜血,又喘着气躺平,苍白的脸色也因为方才的剧烈咳嗽变得有些红润了,只是那红润看着也有些触目惊心。我退到一边,用绢子拍了拍胸口,心想,这真的是一个将死之人了,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气味。
徐辉祖却并没有因此就又躺下了,他示意岱钦把他扶起,岱钦在他的身后垫了两个高高的枕头,才将他托了起来。他瘦削的身体,仿佛一副骷髅被一双无形的手扶住了一般。我怕站得远要多耗费他力气大声说话,便站得离他近了些,他勉强牵扯出一个笑容,“娘娘还是来了,只怕是今生最后一面了。”
我低声安慰道,“你别这样想,好好调养。”
徐辉祖并没有理会我这种毫无意义的安慰,微微低了低头,“辉祖今日将娘娘请来,是想帮姐姐跟娘娘说一声对不起,公主的事……几年过去了,一直没有机会进宫去见娘娘。”
我沉下脸,“别说这些了。”
徐辉祖见我脸色不好,露出苦笑,“看来娘娘永远都无法原谅姐姐了,那辉祖希望娘娘不要连带着也恨辉祖,辉祖心中,一直把娘娘当做异性的好友,只是这些年,时局变了,无法再和从前一样,把酒言欢了。”
我微微低下头,“我也一直把你当做知己好友,从没有迁怒于你。你不要多心了。”
徐辉祖方才的几个笑容都是牵强而为,听了我这句话,才终于笑得由衷起来,“有娘娘这句话,不枉辉祖费尽心机,请求皇上让娘娘驾临一次了。”
他一面说,一面嗽着,我实在不忍心,便道,“你现在需要休养,我不打扰你了,等你再好一些,我还来看你,不好吗?”
徐辉祖摇了摇头,并不同意,他转头对那两个丫头说道,“你们出去吧,把妇人唤进来,让她一个人进来。”
那两个丫头,其中一个机灵些的,已经瞧出来徐辉祖这是准备留下遗言了,连忙答应着拉着另一个走了出去,九娘很快便也只身进来了,她的眼睛比我刚才看到她的时候还要红,看来在外面站了这一会,也是泪水不断。
走进来之后,她越发的撑不住,伏到徐辉祖的床头嘤嘤哭泣起来,徐辉祖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别哭了,我有事交代你。”
九娘一听到这种话,哪里还经受得住,哭得更凶了,“钦儿还这么小,你要是撒手去了,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过?”
徐辉祖一低头,眼睛也有些潮湿,越发用力的在九娘身上摩挲两下,“别这样。跟你说过多少遍,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我不过先你们一步罢了,迟早还要再会,何苦做出这种痛苦的样子?”
九娘龃龉着不愿听徐辉祖这般安慰,“你说那么些大道理,我一句不懂,你在草庐修了几年道,我可没有,我就是修十年百年,也悟不了你的道,我只要你和钦儿都好好的,我继续伺候你们就好。”
九娘的话虽然很朴实,却完完全全的道出了自己的不舍,徐辉祖也不见得就舍得娇妻爱子,不过是说那些话骗人骗己罢了,听到九娘这么说,微微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会情绪,才复又睁开,“别闹,乖。”
九娘只是继续伏在他的怀中,压抑了自己的声音,身子却一抖一抖,显然是伤心至极了。
徐辉祖抬头对我看了看,道,“安采文。”
我愣了愣,他自我进宫之后,便没有对我直呼其名过,现在,他居然拿出我们初次相见之时,我告诉他的名字称呼我,回忆起他当时那少年得意,风流纨绔的样子,再一看现在这个苍白到枯槁,已经快要失去生命的病人,我也一下子忍不住,就哽咽起来,“哎,什么事?”
徐辉祖见我答应他,惨淡的笑了笑,“当年你入宫为妃,我心中有些难过,倒不是因为你要去夺我姐姐的宠爱,而是因为……咳咳……我知道,那个地方不属于你,你也不属于那个地方……咳咳……不过刚开始那两年,你过得不错,我虽未和你见面,在这里却也替你开心。不过……谁也没想到公主……是我不好,没有帮上你的忙,咳咳……这两年,我听说你闭门自居,连姐夫的面都不见了,我想你一定过得很不快乐吧……咳咳……”
徐辉祖咳得越发激烈,他自己拿了一块帕子捂着嘴,没一会那白帕子上就被他咳出来的血浸染成淡淡的红色。九娘止住哭泣,站起身来,替他拍着背,一边哄道,“你现在一定很累,咱们不说了好不好?娘娘在这里等着你,你好些了再说,好不好?”
徐辉祖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宫中……不是一个好归宿……”
我含泪点了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在宫中不快乐,我姐姐在宫中也不快乐,她有孩子,她是永远不可能看开了,更不会出来了,你现在却不一样,与其在宫中做一只囚鸟,不如放弃那一场繁华吧。”
“辉祖,你说什么呢!这话传出去,那是死罪!”九娘捂住徐辉祖的嘴,焦急的说道。
九娘虽然捂住了他的嘴,也不过是作势,并不敢用力,所以徐辉祖一把也就推开了,他有些癫狂的笑了笑,“死罪?将死之人,怕什么死罪?”说着,他转向我问道,“我的话,你可听到了吗?”
我红着眼睛,“很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么一番话,皇宫对我来说,确实是一片伤心地,可是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还有机会离开吗?”
徐辉祖咧着沾血的嘴唇笑了笑,“你若是真的愿意离开,我可以帮你一把。”
“辉祖!”九娘焦急的一声呵斥,徐辉祖却毫不在意,“今儿我们这里都是自己人,九娘,我知道你对权贵妃有芥蒂,但是她确实是我一生难得的朋友,我姐姐对不起她,我希望替姐姐赎罪,也为自己当初没有帮上忙赎罪,你能放下那些芥蒂,听我的安排吗?”
九娘朦胧着泪眼,本欲发作,看着徐辉祖行将就木的样子,终于还是不忍心,点了点头,“你说吧。”
徐辉祖满意的笑了笑,一边握住了九娘的手,一边对我道,“你若是真的想要离开那鸟笼子,我帮你。岱钦这些年没事,在我这里和我也成了好朋友,我们都觉得你在宫中太苦了,他愿意带你走。”
我扭头看了看岱钦,岱钦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只是静静的低着头,似乎在走神,又似乎在思考。
我心内一阵慌乱,我明白徐辉祖在这种时候把我喊来,绝不是一时兴起,岱钦虽然此时不说话,他们俩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和我说这些话的,事实上,也确实只有他们俩知道我在宫中的处境,心如死灰,如履薄冰。可是现在叫我立刻便决定是不是就此离开宫中,我还是有些犹豫。
虽然皇宫是个鸟笼,也是个我住了快五年的鸟笼,铁的栏杆也被我捂热了,总还有些余热,让人贪图那点温暖。
“我……”我支吾两声。
徐辉祖却没有由我再说话,他喘着气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抉择,不过我没有时间了,我今天把事情交代给他们,你回宫后好好考虑,考虑好之后,找九娘便可。”说完,他朝九娘看了两眼,九娘无奈,只好点了点头,他又朝岱钦看了两眼。
岱钦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两年在徐府,闲来无事,我便倒腾着研究了很多药物的属性,无意间发现了几种药配在一起,人吃了之后,可以闭气三到五天,看起来和死了一样,便是假死药。”
“假死药?!”我和九娘都有些吃惊。
第330章。86。皇后殁
岱钦点点头,“对,服用这种药的人,在药性发挥完之前,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没有体温,除了不腐,与尸体无异。”
“可是我吃了这种药,又怎么能出的来呢?”听岱钦这么说,我不禁也有些好奇和动心。
徐辉祖接着说道,“让岱钦把药给你带回去,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就什么时候服下,如今你不受宠爱了,又没有娘家,停灵不会停的太久,九娘到时候一定也要去吊唁,她会从中安排,一下葬,我们就想办法把你弄出来。此法虽然曲折,但也算置之死地而后生,到时候,岱钦带你离开京城,你想怎么生活,随你打算吧。”
我看着徐辉祖的眼神,知道他和岱钦相处久了,很是了解岱钦的为人,大约也猜测到岱钦对我有意,此时也是有意成全岱钦,想要撮合我们。我苦笑,我若是对岱钦有意,那几年前就有无数机会跟他走了,现在就算在皇宫中伤透了心,真要离开,也不过是重新找一个地方,慢慢淡忘那些痛苦罢了,怎么还会去和什么人在一起生活呢?
岱钦心似明镜,比徐辉祖要清楚得多,他说道,“越龙城在南疆已经小有气候,你若是出宫了,无处容身,可以去那里,他一定能给你安排一个和以前不一样的生活的。”
徐辉祖看了岱钦一眼,眼神中满是不解,似乎在问岱钦为何要把我往别处推。岱钦避开他的目光,没有回话。
我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徐辉祖又开始咳嗽,这下越发的厉害起来,喷出一口血,将整个背面全部都染成红色,他再也撑不住,昏昏沉沉的又倒下去了。
九娘急得一把扶住徐辉祖的脖子,哭道,“辉祖!辉祖!你怎么了?!”
岱钦拿出几根银针,在徐辉祖的脖间扎了上去,徐辉祖被扎了这几针,整个人都安静下来,陷入了沉睡。九娘依旧哭着,两个小丫头见不好,便进来帮忙收拾被褥和痰盂。岱钦对我使了个眼色,和我一起往外面走了出来。
我小心问道,“他还能撑多久?”
岱钦面色凝重,“恐怕就是今晚了。”
我心里一阵难过,“时候不早,我该回了,九娘一个妇道人家,只怕到时候会乱了手脚,他的后事,全靠你了。”
岱钦不知为何,突然笑了,我见他笑得莫名其妙,也有些愣住。良久,他才说道,“我都知道。你快回去吧。徐舅爷跟你说的这件事,也是我的意思。你好好想想,我一直都在京中。”说着,他便向我递过一个玉瓶。我想了想,终于还是接过手中。
回宫路上,我一阵阵的心神不宁,不知是因为心知这是和徐辉祖的最后一次会面心生伤感,还是因为袖中的那瓶丸药或许会改变我的人生。
徐辉祖的丧报在第二天一早便送到了宫中,听说是昨日夜里便咽了气。徐云华不受宠而被幽禁寝宫的事,虽然后宫皆知,但是对外倒还算保守,知道的人并不多,此番她的亲弟弟亡故,朱棣也没有为难她,特特将她放了出来,让她去给徐辉祖操办丧事。
禁足两年的徐云华收敛很多,她也知道朱棣不喜徐辉祖,丧事也只是往庄严上办,并不十分隆重。我为了避开徐云华,连丧礼也没有去。
徐辉祖的丧事之后,朱棣便解了徐云华长久以来的禁足,只是徐云华痛失亲弟,也没有甚心情到处走动,依旧和我一样,并不出宫。
一月之后,不知是徐云华对朱棣请求,还是朱棣自己认为对徐辉祖太过苛待,以“中山王徐达不可无后”名义,让徐辉祖唯一的儿子徐钦袭了曹国公的爵位。这个爵位曾经是徐达传下给徐辉祖的,因为徐辉祖帮着朱允炆负隅顽抗,朱棣迁怒于他,便将这个爵位也给他削了,现在还给了他的儿子,也算是给九娘孤儿寡母一个交代。
宝儿拄着拐杖看着窗外的阳光,“皇后,似乎又起来了呢。”
我没有说话,与徐辉祖见的最后那一面,对我的触动太大,徐云华即便再坏,终有一个正直善良的弟弟,她的弟弟为了给她赎罪,不惜冒险将我弄出宫去。而且时间久了,我对徐云华的恨意,也没有从前那么强烈了。恨,改变不了任何事。
不过几天,珠儿出去领月例的时候,带回一个很让人震惊的消息,徐云华也病重,这次,不是装的。
我有些惊讶,她终于解了禁,徐家的后人又如她所愿得到了爵位,以她的性格,应该迅速的抓住这个机会翻身才是的啊。她怎么会一病不起呢?
或许是从前她总是用生病为借口推拒见我,以至于我对她这次传出病重的消息,并不是多敏感,也许几天之后,她就又好好的出现在大家面前了,重新拾起掌管六宫的威风,到时候,还是会想整谁就整谁。
可是这个春天还没过完,夏天没有到来,坤宁宫居然传出了徐云华病危的消息。我心里一震,这种消息,在后宫之中,是不会乱传的,若是真的病危,那只怕八九不离十了。
我算了算时间,突然想到徐云华并没有寿终正寝,大约在这个年份,就殁了的。不由一阵不解,从前并没有听过她有什么旧疾,隐疾也谈不上,她御用的几个太医,都是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绝不会让她有什么差池的。怎么好端端的,就病危了?
我便让珠儿出去打听徐云华的病因,珠儿回来之时,也是奇怪,“这真是怪了,皇后娘娘真的是病的太奇怪了,我去打听,没有一个人说知道缘故的。就说突然便病倒了,而且……娘娘您猜,现在是谁主要在照料皇后娘娘?”
“谁?”
“独宠三年的吕妃娘娘,此吕妃非彼吕妃,就是往年还爱往咱们这里来的吕婕妤。不过她现下已经升为妃位两年了。”珠儿越说越是不解,“众人都说,吕妃娘娘如今得宠,比贵妃娘娘您当年更有过之,奢华的宫殿,不断地赏赐,成年累月的皇上的临幸,可是她不但没有半点骄纵,待人接物依旧和从前一样恭顺,现在居然还去皇后娘娘宫中做那些杂事。您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吕云衣得宠的轶事,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听说了,本来心中也有些奇怪,现在听了主儿的话,不禁也心生疑惑,“你说,皇上几乎日日留宿未央宫?”
“何止呢?现在养心殿里唯一能进出的人就是吕妃了。”珠儿一说完,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因为从前有这个特权的人是我。
我嘴上虽然并没有说什么,可是心里确实还是一震。看来,真的没有什么是无法取代的,物如此,人更是如此。
“那吕妃既然如此得宠,又几乎独享皇上雨露,她年纪轻轻,为何没有孩子?”
珠儿摇摇头,“就是这点奇怪,别人背地里也说呢,说吕妃娘娘的肚皮不争气,皇上这般疼爱,竟然总是没有动静。”
“罢了,终究是她们的事,不打听也罢。咱们过自己的日子吧。”
珠儿吐吐舌,不再说话。
我每日夜晚,都会拿出岱钦给我的假死药瓶摩挲一会,好几次都已经将药丸送到嘴边,却总是在最后一刻犹豫不决。
不知不觉到了七月,徐云华的病势越发严重,眼瞅着便要不好,太医们也都说就是这几天。我便把所有的事都放到一边,日日关注着徐云华。
七月四日,夜半,宫中大发丧钟。我从睡梦中惊醒,宝儿珠儿听到丧钟,都拥到我身边,我们几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我第一个问道,“这是……皇后的丧钟吗?”
宝儿冷冷的点点头,“除了皇后,没有妃嫔的丧钟能敲十二下。”
宝儿的一条腿毁在徐云华手上,她比我对徐云华的恨意,还要深刻,此时她的脸上,却和我一样,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乐,我们都有些发怔。
徐云华,竟然真的死了。
也许是顾着太子的颜面,也许是朱棣在发妻丧命后幡然悔悟,生前最后几年过着冷宫废妃生活的徐云华,死后却得到了足够的风光和体面。朱棣表现得十分悲痛,在灵谷、天禧二寺为她举行大斋,接受群臣的祭祀,并命光禄寺为其准备了前所未有的祭奠物品。十月十四日,由朱棣亲自追谥为仁孝皇后。
第331章。87。真相
因徐云华乃是皇后,下葬之处也就是将来与皇帝合葬之处,因此挑选起来尤其慎重,她今年不过四十六岁,不算长寿,死的也算仓促,之前并未有挑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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