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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绣春-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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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看把你急的,你我同为妃嫔,皇上是我们共同的夫君,都是一样的姐妹,正宫皇后娘娘尚且有容人之量,我哪里就那么可恶了?不过开你一句玩笑罢了,看把你急的。看来还是见到了皇上,激动了。”我抿嘴笑道。
  吕云衣本就白皙幼嫩,此时越发显得脸红如云,她有些羞赧又有些着急的说道,“娘娘切莫拿云衣取笑。”
  我微微笑着摇头,“你看你,封作婕妤也有快一年了,竟然还这样害臊,还和个未出阁的姑娘似的脸皮薄,这样在宫中怎么能和旁的妃嫔一起谈话取笑呢?”
  “云衣从不和其他娘娘们说笑……不,是别的娘娘们从不和云衣说笑,只有皇后娘娘待我还算亲厚,不过还是贵妃娘娘您最和蔼,一点也没有娘娘的架子的,像个姐姐似的。”吕云衣坐在床头的小榻子上,目光温柔如水,整个人也是柔柔弱弱的,整个人柔得甚至有些淡了,好像有些透明似的,一副小儿女姿态。她没有得到过朱棣的宠幸,也谈不上荣华富贵,不过是坤宁宫里一个担着个婕妤名头的高级侍女罢了,所以平时的打扮也从来不像其他的妃嫔那样追求奢侈华贵,总是以素淡为主,这样看着,倒真的像个小家碧玉似的。朱棣若不是先就因为徐云华对她存了一份厌恶的心思,只怕也不会介意多一个这样的宠妃的。
  后宫之中,或许真的要拉帮结派,才能多一份保障,多一份庇佑?吕云衣这样的女子,心思颇多,却外表柔弱,只要利用好了,其实是一把利刃。
  吕云衣坐了一会,见我蔫蔫的,便起身来,“娘娘精神差得很,云衣还是回去,明日再来看娘娘吧,您先歇一会儿,养好了再说,小公主有乳娘和侍女儿们,您别太担心。”
  我点点头,笑着答应了。吕云衣走了几步,又缓缓停住了,终于还是转过身来,低声说道,“娘娘这宫内应该是有小厨房的。”
  我听她这么说,有些晃神,“什么?”
  吕云衣说了上一句话,好像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见我询问,朝四周看了看,终于咬咬牙道,“娘娘宫内既然有小厨房,就不要嫌麻烦,都在自己宫内吃吧。”说着,便福了福身子往外走去。
  我从床上猛地坐起,唤道,“宝儿!宝儿!”
  宝儿听我唤得急促,连忙走了进来,“娘娘有什么吩咐?”
  月牙儿在一边微微有些悸动,我连忙拍了拍她,低声道,“咱们平时的饮食,都是怎么安排的?”
  宝儿想了想,答道,“娘娘的饮食基本上都是自己小厨房做的,皇上每次来也是小厨房,不过官中大厨房只要有好菜品,也都会孝敬一些进来。不过娘娘吩咐过,莲漪宫不许太过奢侈,能跟官中一起,就不要开小灶,是以咱们下面奴才奴婢们的吃食,倒都是大厨房来的。”
  “乳娘每日的饮食呢?”
  宝儿笑道,“娘娘是多年来新给皇上添了公主的第一人,皇后娘娘特别关照,乳娘的吃食要尽量的好,以保证公主的乳汁,所以乳娘的吃食都是由皇后娘娘宫里的掌事宫女每天过问之后,亲自挑选了菜品再送过来的。皇上为此还说过皇后娘娘此事费心了呢。”
  我抓住绸面的被褥,将指甲都陷了进去,喘气良久。宝儿见我异样,狐疑道,“娘娘,出了什么事?”
  “今后乳娘的吃食你亲自管着,不许任何人插手。皇后娘娘宫里送来的菜食依旧收下,不过都别吃了。”我皱着眉,一字一句艰难的说了出来。
  宝儿脸色大变,“那些菜有问题吗?”
  “注意些就是了。”我疲倦的答道。
  月牙儿正好醒了开始哭闹,乳娘也进来了,宝儿便也不再问什么。过了几日,月牙儿的低烧便全部退了,宝儿私下里告诉我她把徐云华送来的那些菜全都拿给太医验了,太医倒没有说有什么问题,倒说都是很好的菜食,但是宝儿又悄悄地问了一句,这些菜能给哺乳的妇女吃吗?太医却连连摇头,说这些菜式搭配在一起,若是哺乳的女子吃了,大人倒是没有什么,但是于乳汁却大有影响,乳液里的成分变了,会让婴儿的肠胃接受不了,刚开始便会有发烧或者呕吐的情况,时间久了,小孩子会渐渐的萎靡,最后很有可能会被耗得早夭。
  我听了这话,恨得几乎要咬断牙根,宝儿拍了拍我的肩膀,“娘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一直只想着保自身……盛宠之下,莲漪宫时时刻刻都有人惦记着,嫉恨着,咱们……”
  “咱们已经处在漩涡之中,不努力伸出头去,就会直接被拉到水里溺死。”我有些无力的说道。
  “可是想爬出漩涡,也许要踩下别人。”
  “总比被人拉下去强。”我看了看酣睡中还不忘咂嘴的月牙儿,面无表情的对宝儿说道,“你去把吕婕妤请来。”
  宝儿有些不解的看了看我,“皇上派李兴来打过招呼了,说中午要来莲漪宫用午膳呢,这会子已经日上中天,皇上也快到了,把吕婕妤请来,撞到一起怎么办?”
  我笑了笑,道,“就是要撞上才好。”
  宝儿蹙眉,迟疑良久,“可是……吕婕妤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啊。”
  我看了宝儿一眼,“皇后除了给她争取了一个给她带来无限屈辱的婕妤名分以外,还给她什么了?我想你现在问她,是愿意继续做个宫女儿,还是做现在这个婕妤,她一定会告诉你她更想做宫女。”
  宝儿愣了愣,“您……”
  “皇后有四个皇子三个公主,又是太子生母,就是犯下天大的错误,皇上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的。”我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不求扳倒她,也扳不倒她,只求在她身边能有一个挟制她的人,哪怕给我通风报信也好些,月牙儿太小,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保护不了她。”
  宝儿面上讪讪的,有些难过似的,最终还是道,“您说得句句不差,可是……皇上对您的恩宠和心意,毕竟是真心实意,若是这样将这份恩宠拱手让人,不仅苦了您自己,也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赤子之心啊。”
  我突然流下泪来,“若是从前,我哪里会这样处心积虑?可是我是多么艰辛才有了月牙儿,旁人不知,你是尽知的,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难以独活。”
  宝儿也湿润了眼眶,“罢了,其实吕云衣作为婕妤,就算现在皇上没有宠幸过,将来迟早有一天皇后娘娘也要亲自把她送到龙床之上,不如咱们来做这个好人,让她记住这份恩情吧。”
  我握住宝儿的手,“只有你能懂我的心了。”
  吕云衣前来不久,朱棣也便到了,见到吕云衣在此,便有些不快,“不是吩咐过李兴来跟你打招呼了吗,怎么还留了人?”
  我笑了笑,拉着吕云衣一起行礼,“我和月牙儿患病那几天,都是云衣每日前来照料陪伴,我一早就答应过她,等我好了,一定要请她吃个像样儿的饭,捡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最好,谁曾想你又要来凑热闹,这不,正好凑成一桌。”
  朱棣已经坐下,我也跟着坐下。吕云衣一见到朱棣就有些怯怯的,并不敢坐下,在一旁像个普通的宫女一样,摆箸上菜端饭,一切都忙好了,依旧还是站立着,我喊她坐她也不过是微微笑笑就罢了。
  我笑着对朱棣说道,“皇上,你看看你,在这里倒把云衣拘束住了,我不管,她不坐下,我也吃不下这口饭。”
  朱棣对着吕云衣笑了笑,“权贵妃好像跟你还算投缘,你既然常来常往,也不必拘束客气了,一起坐下用膳吧。”
  吕云衣听了朱棣下令,也不敢不从,扭扭捏捏的在我身边坐下了,依旧还是一副受气包的模样,既不敢伸筷子搛菜,也不敢吃饭,窘迫的不得了。
  我替她舀了一碗素汤,“你不要拘束。以后没事,便可以来我这里,也就是多一双筷子罢了。”
  吕云衣有些怯懦的看了看我,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朱棣,见朱棣也是微笑着,终于慢慢放下戒备,羞涩的点了点头。


第299章。55。朱棣的出手

  午膳用毕,吕云衣便有些讪讪的,最终还是因为气愤太过尴尬,忍受不住,起身告辞离开了。朱棣斜靠在榻子山,若有所思的看着吕云衣的背影,那背影纤弱如无骨,如杨柳扶风,逶迤着出去了,直到她离开了,眼睛还没有离开门边。
  我看着他的样子,笑道,“怎么?以前没有发现过自己身边还有这样一个女子,竟然从未一亲芳泽,是否深以为憾?”
  朱棣的身子和眼神都没有动一动,依旧看着远方,竟然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心里莫名的有股痛意,不知自己如此行为,究竟是对是错?把自己心爱的男人往别的女人怀里推去,是大方,还是真的有苦衷?
  看来,吕云衣这样花柳资质的女子,在宫中是不可能没有出头之日的。生的那样柔媚,哪怕我是男人,也忍不住多看她两眼,更何况她已经是朱棣名正言顺的婕妤?
  不经意间,我就常常叹了一口气。朱棣终于转过头来看我一眼,眸子漆黑,深不见底,眉目英挺,尽显龙气。这样的男人,真的是站在权利的最高点,才能尽显他的无限魅力,吕云衣心中,大约对他也是爱慕有加吧?
  “我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了。”朱棣端起祥云龙纹杯,淡淡啜一口,“你认为我还会见到一个女子,便动一次心吗?”
  我心中一动,挑眉看着他,究竟还是开心了起来,“你既然没有动心,为什么看着人家的背影那样发痴?”
  朱棣细细的盯着我看了一会,直盯得我不好意思起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朱棣长叹一口气,声调变得沮丧而萎靡,“我在看你,什么时候开始,跟我之间,也开始算计起来了。”
  我直直的愣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竟然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然于心!
  “我……没有……我……”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越辩解,便越坐实自己算计了他的事实。
  朱棣伸出修长的手,摸了摸我的脸蛋,虽然已经登基为帝快两年了,可是他的手上依旧有从前戎马生活留下的痕迹…………那厚厚的茧子带着岁月的风霜,从我的脸颊划过,一瞬间便激起了我对他万分的疼惜。
  对啊,我怎么能开始算计他呢?天下人都在算计他,我怎么也能算计他呢?
  朱棣握住我的手,良久才道,“你生产之前那次摔跤,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知道?”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一直等着你跟我说,像我求助,让我去帮你,没想到你居然一直没有提及这件事,越是如此,我越想看你何时会告诉我。”朱棣的眼神和语气变得一样冷冽,“半年多了,你是不是从没有打算告诉我?”
  我深吸一口气,忍住内心的难过,“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告诉你又能有什么结果?”
  “如果我告诉你一件事,你是会先相信我呢,还是先去寻找证据,再来选择是否相信我?”朱棣反问道。
  我看了一眼院外炽烈的阳光,只闻得蝉鸣阵阵,越发搅得人心烦意乱,“这不是一件普通的事,做这件事的人也不是普通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连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我能跟你说什么?我跟你说了,难道你要把后宫所有的妃嫔全部都处置了?我是你的女人,她们难道就不是了吗?”
  朱棣淡漠的摇了摇头,一阵见血,毫无遮拦的说道,“这些都不是阻碍你告诉我的主要原因,你最担心的事情是,这件事是不是云华做的。”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便只好沉默不语。朱棣背着手站起来,站在我身前往外看着,高大的背影挡住了一大片日光,犹如初见那般,带着一丝神秘和阴暗,良久,才转过身,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我,似真似假的说道,“此乃初犯,下不为例,从此以后,有什么时候你都不许瞒着我,这件事情我已经找人查了很久,基本上已经清楚了。你带着月牙儿尽量少出门,等她大些,再满皇宫跑不迟。”
  “查出来了?你查出来什么了?”我有些吃惊。
  朱棣摇了摇头,“不过是查出个大概,和你想的一样,没有十足的证据,这也是我一直没有惩办的原因。你今后小心注意就是了,我不在,月牙儿也别带到坤宁宫去玩。”
  朱棣的样子十分诚恳,见他对我如此坦诚,我突然有些恨自己,是不是我想得太多,或许我和他之间,真的就如同普通的夫妻一般,可以无话不说呢?
  “前几天月牙儿发烧……”
  朱棣看了看我,“怎么,你怀疑有问题?”
  我迟疑一会,还是说道,“皇后娘娘对莲漪宫厚爱,对月牙儿更是照拂有加,为了保证月牙儿的乳汁没有问题。每日亲自安排乳娘的饮食。并没有什么问题。”
  朱棣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我才叫你不要和我算计,你却依旧不能做到完全信任我。你既然这么说,那乳娘的饮食一定是有问题的了,我倒是大意了,这一点没有注意到,你先自己安排乳娘的饮食,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办吧。罢了,今日朝事繁多,我就在养心殿歇下了,你这里我都没有功夫多呆,别再打吕云衣的主意,她再好,我看不上。况且,在我眼里,天下所有女子也不过尔尔,我有你便够了。”
  看着朱棣越来越远的背影,我陷入沉思,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没过多久,便听到中宫病倒的消息,宝儿出去打听一番,才得知原来朱棣重新下了命令,再削徐辉祖俸禄一半,受荫祖宅也收回一半,徐家的祖坟宅基也收回一半。
  得知这个消息,我吓得一震,还没来得及去问朱棣怎么回事,莲漪宫却又接到圣旨,给我爹爹追封为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赐风水宝地盖阴宅,我可以出宫前往祭拜一次。
  我终于明白朱棣的用意了,他和我一样心知肚明,但是谁也没有证据,事实上就算我们有证据,也不可能去明目张胆的出发徐云华,一国之母的地位不可轻易撼动,如若撼动,必将导致政局混乱,唯有如此,打击她最在乎的东西,给她敲响警钟,她才会渐渐收手。
  只是……徐辉祖本是无辜,这次算是给他姐姐挡了一煞,平白无故的背了个黑锅。
  我爹爹的坟墓在一个月后修建完毕,朱棣虽然算是女婿,但是没有国君祭拜臣子的规矩,越龙城也不在京城,所以只有三保陪着我一起前往祭拜。
  在朱棣的指示之下,陵墓修建很是庄严,朴素中透着正气,很符合爹爹生前的为人。穿过一排笔挺的松杉,还未到达墓前,我已经泪如雨下。三保在我耳边低声道,“娘娘,您贵为贵妃,赫连大人也是您的臣子了,没有下跪的道理,您等会儿上几柱香罢了。”
  我听了这话,眼泪更是止不住。三保连忙安慰道,“娘娘,您别这样。赫连老大人仙逝了这么久,如今也算沉冤昭雪,风光大葬。这陵墓四周方圆两里,都是皇上封的阴宅基地,旁人不得侵占的。老大人在这里,若是地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的。”
  我叹了一口气,“死后再怎么风光,不过是给活人看的,风风光光的化作一把骨头长埋地下,还不如苟延残喘的多看两眼这个世界。”
  三保听了之后,也感触颇多,“娘娘这话说的明白。不过忧伤无益,逝者已矣,这已经是咱们能为老爷子所做的最多了。”
  “听宝儿说,你正在造建一艘举世无双的大船,准备出海,要往爪哇国去,是吗?”
  三保听到我问至此,脸上方活络起来,“是啊!皇上开恩,命我带上大明朝的使臣,在海的那边航行一圈,震我大明国威。”
  见三保并不与我吐露他不过是受命出去寻找朱允炆的真相,我淡淡笑了笑,你家乃是航海世家,我早有耳闻,听闻你父亲还曾经前往圣城麦加朝圣,如若你能有那样的成就,想必你父亲在天有灵,一样会感到欣慰。”
  三保淡淡笑了笑,“我和娘娘想的一样,死了便是死了,长埋地底,是什么都看不到的。我也不指望能让他们能在地下怎么高兴,但求能为皇上分忧罢了。”
  见侍卫在陵墓外面,我们身边并没有什么人,我悄悄地靠近了三保,低声问道,“徐辉祖的事儿,你都明了吗?”
  三保脸色微变,“娘娘怎么好端端的问起他来了?”
  我微微笑了笑,“他为何接连受贬,原因我想恐怕没人比你清楚。你既然知道缘故,也该知道他不过是他姐姐后宫争宠失败的一个牺牲品罢了。”
  “娘娘你……”
  “我与他多年未见,遥想当年,山中遇虎,若是没有他冒死相救,只怕我早就丧命虎口,看着他如今这样落魄潦倒,心中很是不安,这次出来,我倒很想去看看他。你若是愿意帮我这个忙,我就去,若是不愿意,那就罢了。”


第300章。56。不忘初心

  三保迟疑良久,抬头看了看天,只见日头还是很高,这才说道,“别说娘娘了,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徐舅爷了。那样一个人物,可惜了。听说他最近也不好呢,我也想去看看他,不过那些跟来的侍卫不好解决。”
  我笑了笑,“你是侍卫总管,这点事还难得到你?”
  三保走到那群侍卫面前,掏出一锭金子,“娘娘想在这里陪国仗爷多呆一会,以尽孝道。娘娘怜惜你们跟着跑了一上午,赏了钱去喝茶,你们去城南的李記茶鋪等着,我在这里陪着娘娘,等会儿和你们在茶铺会和吧。”
  众侍卫听了头儿这么说,正是巴求不得,谢了恩便领着钱走了。我本来就准备一身黑色带帽长袍,此时往身上一披,与三保骑马进城,一直狂奔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徐府后门。徐家府邸已经被收回一半的面积,现在剩下的虽然相对于平常人家来说,还是很大,但是与从前相比,却是气派不再,萧索的很。尤其是后门这处,不过是在门边上挂着一块很普通很低调的木牌子,上面淡淡写着两个字,“徐府”,从前朱元璋题词的对联,金碧辉煌的“魏国公府”四个大字,也都被卸下来了。如此,住在里面的人或许没有什么感觉,许久未见的人旁观着这繁华到落寞的过程,心里倒不免伤感不已。
  三保举起门环,轻轻敲了几下,半晌,也没有反应,三保只得又敲了两下,终于有个半老的老头将门打开一条缝,伸出一个头来,“找谁?”
  三保从腰间掏出腰牌,面无表情的伸到那老头的面前,老头看了两眼,眼睛一直,打开门就要下跪,三保冷冷道,“别声张,进去吧。”
  老头这才领着我们往里走。从身后打量着这个门房,也是寒酸得很了,穿着一身粗黑麻布的对襟褂子…………这要是从前,徐辉祖那样一个爱玩爱好的公子哥儿,自己府上的丫鬟婢女都要进行打扮一番的人,怎么能允许门房这样有碍脸面的下人穿成这样?
  看来真的是落败了。我长叹一口气。
  “大人,您是……”
  “皇上派我们来单独见见徐舅爷,决不许声张出去的,就是徐府之内,也不许乱说,听见没有?”三保冷冷的说道。
  门房老头儿点头不迭,“老朽在徐府这么多年了,虽然身份卑微,但是并不是一分世面都没有见过,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乱说话而导致杀身之祸的人,老朽见得多了。”这老头儿看着倒是一个门儿清的人,能在徐府这样的风口浪尖之地呆到了耄耋之年,确实如他自己所说,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很快他就注意到我了,不过出于大户人家对下人的教养,他并没有明目张胆的打量我,只是悄悄的瞥了我两眼。
  徐辉祖显然在朱棣登基之后,知道自己永无翻身之日,早把那争强好胜的野心全都抛到脑后,就连住处也搬离了徐府的上房正院,平日里起居都在一个很偏僻幽远的别院里面。还没到那院子,就已经从路边的景致感受到了徐辉祖的避世之意,一条狭长的碎石子小道,两旁种满了密密麻麻的苍绿色竹子,夏季正长得好,一阵风吹来,便有沙沙的声音。小路的尽头便是别院的院门,紧紧的闭着,门房走到别院门口,低声说道,“两位大人,既来看望家主,应该也知家主遭遇,这几年徐家败落了,家主的性情也是大变,变得十分的孤僻,平日里一直都是闭门谢客,这两年身子也不好起来,索性搬到了这里来。您二位不是凡人,我想家主必要出来相迎的额,不过也要容小的进去先通报一声。”
  三保点点头,“快些吧,我们赶时间。”
  门房连忙敲了敲门上得铜环,有一个小童开了门放门房进去了,没一会儿,门房便出来伸手道,“家主说了,请两位进去。”
  我跟在三保身后,缓缓往里走去,只见院子内部,不过是几间石木之屋,在这炎炎夏日里,也显得十分清凉,更别提其他时候有多冷清了。一共不过几间,正屋的门口有个背影立着,穿着一身月白长袍,头发也是乱乱的散着,那人双手负在身后,并没有回身。那门房和小童大约都是深知主人个性乖张,把我们带进来以后都退出去了。
  直到我们走到了庭前台阶之下,那人才终于转过身来,这一转身,惊得我几乎口不能言!这是徐辉祖没错,不过几年不见,满头黑发竟花白了一半,眉宇间的英气全部变作痴怨,他微微蹙着眉头看着我和三保,也不说话,也不下台阶,良久才道,“啊,权贵妃来了,我该行礼才是。”
  说是这么说,也未见他有任何行动。三保长呼一口气,“舅爷,娘娘今日出来祭祖,特特的挤出时间想来见见你。”
  徐辉祖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对着我有些轻蔑的扫了一眼,“贵妃祭祖,何等荣耀。可惜我魏国公府不止连封号都被敕夺了,就是先父留下的阴地也被削去一半。”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三保却拱了拱手接话道,“当今皇后,一国之母,乃是徐府的大姑娘,他日徐府重归荣耀,不在话下,舅爷不要徒劳伤感。”
  徐辉祖看了看三保,淡淡的笑了笑,“郑大人此言差矣,如今徐家落得这个下场,难道不就是因为皇后娘娘不得宠爱吗?若是她能有那般能耐,我徐家何必受到如此屈辱?封号被夺,尚可解释为我辈实在嚣张狂妄,无所作为,连累老父声誉,只是……连陵寝阴地都被削了,只怕老父身在底下,也难心安。连死者也要受到牵连,不知我姐姐,在宫中到底犯了什么大事?”
  我放下头上的帽子,走到徐辉祖面前,与他平视,慢慢的说道,“我今日前来,并不是与你说今日怨,只是想叙一叙往日缘,若是徐舅爷不欢迎,那就罢了,我和郑总管也要赶着回宫了。”
  徐辉祖看了看我,似乎想在我的脸上找到什么未知的答案一般。
  我不愿回避,也便直视着他。
  徐辉祖长叹一口气,“但愿你今日前来,身份不是炫耀恩宠的贵妃,而是当年那个愿意以一己之命从虎口之下换我逃生的小小锦衣卫。”
  我听了这话,并未回答,徐辉祖已经往里间走去,头也没回道,“贵妃冒险前来,只怕也有些重要的话要交代给辉祖,旁人便不要进来了吧。”
  三保愣了愣,我对他摆了摆手,“你就不要进来了,在这里等我吧。”三保点了点头,迟疑道,“若是有事,唤我便是。”我轻笑道,“徐辉祖不是那样的人。不过是不合时宜罢了。”
  到了里间,却发现内里的陈设也十分简朴,也许是徐辉祖真的看开了,也有可能是这几年他的俸禄一减再减,也维持不住一个大家庭的开销了。
  徐辉祖已经盘腿坐在一个矮几之前,对我淡淡道,“此间简陋,贵妃娘娘只怕坐不惯。”
  我不请自坐,“连你也变得这么客套起来,看来这个世道,是真的变了。”
  “皇帝都变了,世道当然变了。”徐辉祖执念不悔。
  我看了看有些深陷的眼窝,那张脸虽然依旧满是纨绔子弟的标志,但是却已经桀骜不再,满是风霜和清颧,“成王已经退位近两年了,你还守着什么呢?谁当皇帝都是一样,只要人民安居乐业,那便是好事。”
  朱棣看了我一眼,“你一向与众不同的,能有这样的想法,我也不能怪你变节。只是我乃是徐达的儿子,魏国公府的继承人,我徐家受荫于太祖,便要执行当年答应太祖的誓言,我们要永远的效忠于太祖亲口传位的皇帝,而不是一个篡权夺位的暴君。”
  “暴君?谁是暴君?你身处陋室,难道也不忘关怀朝堂之上的事情?”我反问道。
  徐辉祖冷笑两声,声音有些凄厉,“凌迟的有铁弦、黄子澄、齐泰、练子宁、卓敬等等,这些忠臣生前所受侮辱暂且不表,灭族的灭族,株连的株连,妻子女儿沦入教坊司做妓女的更是不计其数,若是仁君,岂能如此没有容人之量?如若真的有治世之能,何不把这些反他的人先留下性命,以后慢慢的看他如何将大明江山推上巅峰呢?”
  我沉默了一会,笑了笑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为什么要效忠于太祖,又为什么效忠于成王?其实你声讨当今皇上的那些残暴属性,他们一个都不差,你在乎的不是谁能当好皇帝,谁能给大明带来稳定,你在乎不过是你自己罢了。你自己的节气,你自己的荣光,你自己的忠义之名,因为这些都是太祖给你的。所以你若是背叛了太祖,便会失去这些。”
  徐辉祖的脸上有些发白,他的呼吸越发沉重起来,憋了良久,终于用一只拳头捂住嘴巴,剧烈的咳嗽起来,我见他咳得厉害,正想问有无大碍,他自己却慌忙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绢,捂着嘴咳了一会,待到那狂烈的咳嗽声过去了,我却惊骇的发现他手上的白绢已经被鲜血染红。
  “你这是怎么了?”我站起身来,焦急的问道。
  徐辉祖苦笑了两声,“肺痨而已。”
  我有些震惊的看了看徐辉祖,不敢相信他这样年纪轻轻风华正茂竟然得了肺痨,怪不得他要搬到这里来静养!肺痨到了现代并不算什么大病,可是在这没有抗生素没有消炎药的大明朝,这是能夺人性命的大病!
  “怎么……怎么会?”我还是有些恍惚,不敢相信眼前的徐辉祖,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
  徐辉祖苦笑,“怎么不会。我是将死之人了,生前身后事,我何必还挂怀许多?他朱棣能降服大明所有人,却降服不了我。我永远都不会服他。我姐姐嫁给他做了皇后,这在表面看来是荣耀的事,将来姐姐下了地府,却不见得能跟老父交代。你既然如今盛宠在握,还有心思来看看我这个不合时宜的人,我相信你不是那种趋炎附势攀权夺贵之人,所以我想请你给我姐姐带几句话。”
  我有些迟疑,“我今天来,便是想和你说说你姐姐的事。”
  徐辉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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