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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茶舍2部全-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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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白了他一眼没说话,出门觅食了。
  接下来几天,她走到哪儿顾宁知跟到哪儿,她出个恭他都守在门外,也不嫌臭得慌,就差没陪着她一起洗澡了。于是她故意使坏,换了一身男装去逛青楼。烟花柳巷胭脂浮香,花灯掩映下顾宁知的脸色似乎有些泛黑。她得意一笑,回身踮脚勾住他的肩膀。
  “神捕大人,第一次?别害羞,来来来,我给你挑个姑娘,保管把你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顾宁知一愣,细长的双眼挑了挑,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姑娘能不能让我舒服我不知道,但姑娘一定不能让你舒服。”
  聂澶书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双颊飞上绯红,转身跑了。
  就这样小打小闹了几日,大清早两人坐在路边茶棚吃面的时候,盗神盗走东海阁镇阁之宝的消息风过一样吹遍全城。顾宁知执筷的手顿在半空,眉眼紧皱,死死地盯着身旁正在大快朵颐的聂澶书。
  她挑起一筷子阳春面,唉声叹气般摇头:“某人啊,就是不听劝,现在不好交差咯。”
  晨日从背后升起,照亮半山的绿树。他“啪”地放下筷子起身就走,走了两步又顿在原地,头也不回道:“多有打扰,抱歉。”
  她笔直地坐在茶摊上,挑着面的手像是僵在空中,良久,面无表情地将已经冷掉的面条送入嘴中。
  几日之后,洛春风替她找来了抹去寻香迹的药水,仍是那座落满紫薇花的庭院,聂骁小脸通红,双眼比星辰还要亮。
  “娘亲,我做得好不好?这轻功,这智谋,完全可以继承盗神之名有没有?”
  聂澶书蹲在宝物前挑挑选选,漫不经心地回答:“好好好,有有有。”
  “哎呀娘,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啦!”聂骁叉着腰跺脚,聂澶书捏了一把他白嫩的小脸,拍拍手站起身来。
  “骁骁,又是一个三年之期,我要把能带的宝贝都找出来。我们忙活这么多年,不就是等这一天吗?”
  聂骁抿了抿嘴唇,像是在纠结,好半天才迟疑开口:“娘亲,这次去东海阁,我还听到一个消息……”见聂澶书投来询问的目光,他深吸两口气才继续道,“我偷听到东海阁阁主说,西域给皇帝进贡了一颗辟灵丹,这辟灵丹可避世间的瘴气和毒气。”
  聂澶书眼睛一亮。
  “这些年你每次去南疆鬼寨不都被那些瘴气毒雾搞得功力损耗大半嘛,如果有辟灵丹……但是……但是那是皇宫啊!娘亲,你轻功就算再厉害,皇宫也不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地方啊!”
  聂澶书蹲在他面前,颤抖的手指握住他的双手:“骁骁,娘亲问你,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他重重地点头:“我亲耳听到东海阁主说的。”
  她笑了笑,拍拍他的头站起身来:“那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上一闯。”她不知看向何处,连嗓音都缥缈起来,“十年了。骁骁,十年过去,我还是没能给你爹和你外公报仇。有时候在梦里,我都能看见他们责怪的眼神。”
  聂骁扯住她的衣角,声音嗡嗡的:“娘亲,爹爹和外公不会怪你的。敌强我弱,我们要隐瞒身份,增加实力,这不是你教我的吗?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他们怎么也猜不到盗神就是我们。只要我们不被他们找到,就还有许多个三年,一定能报仇的!”
  她回身将他揽入怀里,眼角溢出泪意:“骁骁,每一次我去南疆,你都很害怕吧?害怕我再也回不来……”
  聂骁紧紧地握住拳头,斩钉截铁道:“我不怕!娘亲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没有人能伤到娘亲!”
  她轻轻地笑出了声:“是的,我不会丢下骁骁一个人的。”
  第伍章
  尽管洛春风百般劝阻,他仍旧为聂澶书找来了皇宫的地形图。离开的那一天,她在满弧的月下对他说:“洛春风,如果我回不来,骁骁就拜托你照顾了。”
  皇城森严,高手如云,但聂澶书的轻功也绝非浪得虚名,只要小心行事,成功盗宝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聂澶书潜入皇宫那夜是个阴雨天,无星无月,宫灯在雨雾里映出蒙眬的光芒,她从琼花玉树中翩然而过,一丝声音也无。一路行来极其顺利,大抵是谁也没料到竟有人敢入宫盗宝。将那颗辟灵丹揣入怀中时,聂澶书紧绷的一颗心总算沉了下来。
  离开皇宫时已响了三声更音,夏夜的雨无休无止。虽然雨夜容易隐藏身形,但衣服沾了雨水变得厚重,难免会影响她的速度。
  她跃过红墙黄瓦时,茫茫夜色里突然传来凌厉嗓音:“谁?”
  她丝毫不做停留,发力疾奔,身后雨急风厉,那人已顺着她的方向追来。
  一直到她出了皇城,疾行十里,对方依旧紧追不舍。夜雨渐停,微光初升,饶是聂澶书轻功已臻化境,也吃不消整夜奔袭,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此时隔了皇城已不知多远,她在渡口处被追上,长剑破风而来,她拔刀抵住,相视而过的瞬间,顾宁知的冰冷面容映入眼帘。
  也只能是他。除了他,还有谁能追上她。
  她身手虽好,但更擅轻功,顾宁知却是身法招式都在她之上,几十招交手下来她便被压制,短刀脱手掉入芦苇荡中,他的长剑从她的肩胛骨穿过,“扑哧”一声,带起漫空飞散的殷红血珠,洒在岸边雪白的芦苇上。
  她飞身欲走,却被他一掌打在后背,那一掌用了七层的力道,她心脉受损喷出一口血,重重地摔在地上。
  顾宁知持剑缓步走近,面有冷色:“真当我大晋皇城无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话音刚落,几枚暗器从飘扬的芦苇间穿刺而来,他堪堪避过,只不过侧身的瞬间,一抹黑影已近在眼前,对着他的喉咙招呼过去。
  “骁骁!”
  黑影一顿,慢了半拍,顾宁知已闪身躲开。
  “娘亲!你没事吧娘亲?”聂骁扑过去将她扶起来,眼眶已含了一眶泪水,“娘亲,你流了好多血……”
  顾宁知愣在原地,目光来回扫过:“聂骁……”他再看向黑纱覆面之人,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些画面,半晌,嗓音微僵,“聂澶书,聂骁……”
  见他认出自己,聂澶书扯下面纱,露出惨白的一张脸,看着他冷静道:“顾宁知,我偷入皇城实在情非得已,辟灵丹我只借用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一定完璧归赵。只要你答应,将来哪怕你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聂骁握紧拳头,哭声从唇间咆哮而出:“谁也不许伤害我娘亲!”
  她将聂骁扯到身后,朝着顾宁知弯下腰来:“顾宁知,求求你。”
  他站得笔直,染血的长剑垂在一边,嘴角带着一抹冷笑:“你们母子俩戏耍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她眼底浮现痛苦的神色,连嗓音都在发抖:“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答应我?”
  风吹起漫天的芦苇,像细雪纷扬而下,她就站在漫空芦苇中瑟瑟发抖,染了血的嘴角红得艳丽,像破碎的天光。
  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良久,淡淡地开口:“好,我答应你。”
  她露出释怀的笑意,身子一阵踉跄就要倒下。他想也不想飞身扑去将她接住,她晕倒在他怀里,嘴角还有笑。
  聂骁“哇”的一声哭出来,顾宁知瞟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死不了,跟我回去。”
  顾宁知并没有下杀手,聂澶书的伤势很快恢复过来。皇宫并不知道辟灵丹已经被盗,是以整个京城一片祥和。
  聂澶书带着聂骁离开时,被顾宁知拦住。他倚在门框上,眼角微挑,慢条斯理道:“你可以走,他得留下。半个月之后你若失约,我就拿他开刀。”
  聂澶书看了聂骁一眼,咬咬牙答应。顾宁知眼疾手快地封了聂骁的穴道,迎上聂骁要吃人的目光,他脸上扬起一抹笑意:“暂时封了你的内力,你轻功虽然一般,抓起来也不容易。”
  聂骁跳脚:“你轻功才一般!你全家都一般!”
  正在向外走的聂澶书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她回身朝他笑笑,柔声交代:“骁骁,要听话啊。”
  聂骁瞬间红了眼眶,紧紧地拽着衣角:“娘亲,你一定要小心,这次失败了我们以后还有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千万别跟他们拼命。”
  她的笑容在逆光中越发显得深邃艳丽:“好,娘亲答应你,一定活着回来。”
  一直到夕阳西下,聂骁终于哭完了。他抽抽鼻子,拍拍衣服站起身来,转身就看见顾宁知玩味的笑容。
  他瞪了顾宁知一眼,然后走进屋,顾宁知端着饭菜走进来:“你娘要去什么地方?”
  他咬了一口馒头:“关你什么事!”
  顾宁知难得笑出声,捏了一把他白嫩的小脸:“上次住在我这儿的时候,可比现在可爱多了。骁骁,你爹呢?”
  他抿着嘴唇,垂下的眸子里看不清情绪:“死了。十年前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死了。他们杀了我爹和我外公,娘亲每隔三年就会闯一次南疆为他们报仇。只是那里太危险了,这么多年娘亲都没有成功。”
  顾宁知站在一旁,微微皱起眉头。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有了辟灵丹,娘亲就不用怕那些瘴气毒雾,一定会成功的!”
  顾宁知不知在想什么,好半天,淡淡地开口:“但愿。”
  第陆章
  无论如何,半个月很快过去。聂骁坐在门槛上掰着手指头算时间,晚风吹得窗棂重重一声响,他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见渐行渐近的顾宁知。
  “你是来拿我开刀的吗?”
  他却只是看着聂骁,淡声问:“她没有如约回来,是不是出事了?”
  聂骁眨眨眼,眼角“啪嗒”掉下一滴泪:“不会的!”
  顾宁知在他面前蹲下来,手指拂去他眼角的泪意,总是冷淡的嗓音不自觉地带了温柔的意味:“别哭了,我给你买了绿豆糕,你不是最喜欢吃吗?”
  他“哇”的一声扑过去抱住顾宁知的脖子,像只小猫挂在顾宁知的身上。顾宁知将聂骁抱在怀里哄了半天,晚风伴着细语:“再等等吧,她会回来的。”
  几日之后,聂澶书还是没有回来,洛春风却送来了辟灵丹。
  “她受了重伤,昏迷前让我把这个给你。”
  顾宁知接过那颗染血的珠子,嗓音沉沉:“她在哪儿?”
  聂澶书是在十日前闯入洛府的,洛春风还在梦中,被她满身的血腥味惊醒,她的伤势实在撑不到入京,只能拜托他将辟灵珠送还。
  不过好在她逃出南疆后服用了七窍心,否则不可能撑到现在。洛春风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日日照看,她总算好转起来。
  聂骁眼泪汪汪地握住洛春风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以后再也不骂你是浑蛋了。”
  入秋风凉,院前的两棵老树落光了叶子,顾宁知却没有离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留下来,那个姑娘,明明他们没有任何牵连。
  聂澶书醒来的那一日,聂骁坐在门口玩纸风车。她半梦半醒地坐起来,低低地喊了一声:“骁骁。”聂骁激动地回头,差点把脖子扭了。
  他举着风车跑到床边一把将她搂住:“娘亲,你终于醒了!”
  聂澶书揉揉他的头:“让你担心了。”
  聂骁在她脸上“吧唧”一口,欢快地蹦到门口,冲着院内大喊:“爹爹,娘亲醒了!”
  话音刚落,一袭黑衣的顾宁知踏进屋来,聂澶书瞬间僵住,好半天,不确定地问:“你叫他什么?”
  “爹爹啊。娘亲,你走了之后爹爹对我可好了,我觉得啊,他就像我爹爹一样……”
  他的话没说完,聂澶书的神情突然冷冽起来,总是含笑亲切的嗓音像裹了冰霜:“胡闹!谁让你乱叫的?以后都不许这么叫,听见没有!”
  聂骁吓得一抖,撇着嘴就要哭出来。顾宁知将他拉到身后,眸色淡淡地看着她:“声音这么大,看来伤全好了。”
  以往她总是会和他斗上两句,此刻她却沉着脸,冷冷道:“多谢顾大人挂念。辟灵珠已经归还,今后我们不用再见了。”
  他蹙眉看了她半晌,突兀地笑出声来,凉飕飕的一个笑容,像秋日的风:“你以为归还了辟灵珠,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就可以在我这儿一笔勾销了?”
  她漆黑的眸子浮现恼怒的神色,嗓音却依旧冰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聂骁在后面糯糯地叫了一声“娘亲”,她仿佛疲惫地闭了闭眼:“骁骁,我们是贼,顾大人是官,以后不要冒犯他了。顾大人,你要抓我回去交差吗?”
  秋日透过镂花的窗格子投在她苍白的脸上,像覆了薄薄一层冷光。他眉梢挑了挑,不咸不淡地回答:“看心情。”
  屋内空气像被冻住,直到洛春风大呼小叫地跑进屋来,看着已经醒来的聂澶书,兴奋地扑过去就要握她的手。她手指下意识地动了一下,却生生停住任由他抓住。
  顾宁知的视线落在他们相扣的双手上,半晌,转身走出门去。
  这一次南疆之行虽有辟灵丹护体,但鬼寨危险重重,她杀了七名长老后却也被围攻,只能重伤逃离。可这还不够,她要灭的,是整个鬼寨。
  而且这一次她令他们伤筋动骨,他们必然会加大搜查力度,说不定很快就会找上她。在这之前,她一定要找到解决方法。
  小院内的紫薇树已经光了枝丫,聂澶书正在灶前给聂骁做他爱吃的秋菜,木门却被轻轻叩响。门口的中年男子锦衣裘服,雍容华贵,聂澶书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他。
  那是当今圣上最信赖的皇叔,景王叶溯。
  他言笑晏晏地望着她:“聂姑娘,好久不见。”
  她愣了片刻,嗓音沉了下去:“叶王爷,十年前我们说过不再见的。”
  他仿佛没听见,踏进院内打量了一番,秋风渐起,吹开他斗篷上的玄色锦绒:“我们的确说过,但那是在你不出现在宁知眼前的前提下。”
  她冷哼一声,走到灶台前忙活自己的事情:“是他自己找上门来,赶也赶不走。”
  叶溯敛了神色,声音也凝重起来:“十年前的那一幕,聂姑娘应该还没忘吧?若是不想宁知痛苦一生,还望姑娘早日消失。”
  她头也不回地回答:“叶王爷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消失了。”
  小巷传来风铃的声音,聂骁一路哼着歌跑了进来:“娘亲,饭做好了没,我好饿……”看见院内的陌生人后,他顿在门口,偏着头问,“娘亲,这位伯伯是谁?”
  叶溯本来沉着的神情在看见聂骁时突然大变,几经变换之后,嗓音微颤:“这是不是……”
  “不是!”聂澶书打断他的话,语气冰冷,“王爷若是没事就请离开吧,我遵守了诺言,也请王爷遵守诺言,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叶溯身形颤了颤,行至门口又回过身来,复杂的目光从聂骁的脸上扫过,沉沉道:“聂姑娘,若当年我知道……我不会那么做,很抱歉。”
  她像是笑了一声,仍是那副沉静的模样:“不关你的事,那也是我期望的结果。”
  聂骁趴在门口看着叶溯消失在巷口,回过头问:“娘亲,他是谁啊?”
  她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秋日的高远天空,嗓音放得轻轻的:“骁骁,若有一天娘亲离开了你,你要听话,知道吗?”
  聂骁一瞬间紧张极了:“娘亲,你要去哪儿?”
  她回过身,继续做着秋菜,眼泪却“啪嗒啪嗒”地掉下来,落在白瓷的坛子里。
  第柒章
  顾宁知在星夜里踩着秋风进入小巷时,聂澶书正拿着刀砍掉院内那棵紫薇花树。枯萎的树枝搅乱了月影,他从墙垣跳下来,问她:“为什么砍了?”
  她回过身望着他,有着淡淡的情绪:“突然不喜欢,就砍了。你来做什么?”
  “今日看见了一位伯父,我在想,他纡尊降贵来到这里,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双肩微微颤了一下,不动声色:“不知道,不认识。我要休息了,顾大人,请便。”
  他却伸手拽住她的衣角。印象中的顾宁知,很少有这样情绪化的一面。她回身微微不解地望着他,他掏出包得精致的茶袋放到她的手上。月夜浮起淡淡的茶香,像茂密的茶树越长越大,将他们笼罩。
  “这是秋茶,白日我去茶田摘的。曾经我想过,有一天我老了,做不了神捕了,还能做什么,那时候我便想要当一个茶农……”
  她抽回衣角,冷声打断他:“顾大人,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他盯住她的眸子,难得严肃,一字一句道:“澶书,我想和你一起。”
  夜雾中,她浓密的睫毛颤了一下,风吹开满地的枯叶和秋花,也吹起她墨紫的裙裾,大片紫色在凉如水的月影下漾开,像那些细密缠绕的心事,冰凉又孤寂。
  良久,她的目光从遥遥夜空移到他的脸上,冷冰冰地望进他深邃的眼里:“顾宁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你?”
  他脸色一白,没有说话。
  她嘴角泛出冰冷的笑意:“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讨厌?你是官,我是贼,所以我不敢造次,但是顾宁知,我真的特别不想看见你。”
  他怔怔地望着她,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一丝情绪也无,她转过身,声音淡淡的:“顾大人,若你要抓捕我归案,就现在动手。如果不是,烦请你今后再也不要出现。”
  凉凉月光下,他的眸色似海深邃,惨白的嘴唇张合几次,终于发出声音:“如此,多有打扰。”
  他踩着满地的紫薇树枝离开,清脆的声音响在深深的夜里,直到消失在幽巷,而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几日之后,聂澶书听闻顾宁知将要和御史千金成亲的消息。听闻是景王叶溯做的媒,顾家在顾宁知很小的时候被陷害灭门,这么多年来,叶溯一直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对待。
  半夜,洛春风收到聂澶书的传信来到小院时,她就坐在拦腰斩断的那棵紫薇树旁喝酒。枯叶之上横七竖八地倒着酒坛,她单手扶额,衣领有些松垮,懒洋洋地望着圆月银星。
  他有些生气,夺过她手中的酒:“让骁骁看见你这副样子,有样学样,看你跟谁哭去。”
  她微微偏头,清冷的眸子看过来,勾起嘴角:“这一生,也就这一次了。”
  他担心地俯下身去:“发生什么事了?”
  她揉了揉额头站起身来,提着酒坛摇摇晃晃地朝屋内走去:“跟我来。”
  聂澶书带着洛春风去了她的藏宝室,这些年她偷来的宝贝,全都藏在这里。她倚在门口,灌下一口酒,指着宝物道:“这些东西,全给你。”
  洛春风一副见鬼的模样。
  她闭眼轻笑了一声:“洛春风,我将骁骁拜托给你,请你帮我照顾好他,这些东西,就当是酬劳。”
  他一把捏住她的手腕,蹙起眉头:“你到底怎么了?”
  她却自顾自地说着:“不用你多费心,骁骁很听话不会乱来,但他总归是个孩子,留他一人我不放心。你只需照顾他至成年,今后的路,我相信他自己能走好。”
  “聂澶书!”他箍住她的双肩,怒吼出声,“你是在跟我交代后事吗?谁的孩子谁照顾,我告诉你,我不会管骁骁的!任他变成叫花子流浪儿,我绝不会多看一眼!”
  她淡淡地抬头,毫不费力地拂开他的双手,看着他的眼睛:“你不会的。”他的双眼几欲喷出火来,她朝他笑了笑,是淡淡的充满歉意的一个笑容:“我本不该打扰你,可是除了你,这世上我再找不到另一个人可以帮我了。”
  那一夜的星光璀璨,却无论如何也照不进她的眼睛。
  第捌章
  九月二十三,宜嫁娶,忌出行。顾府红绸漫天,喜音响彻王都。
  当穿着一身赤红喜服的顾宁知牵着新娘站在喜堂上时,耳边的恭贺之声似乎远去,只有山间寂静的风,带着紫薇花香,掀开新娘遮面的喜帕,露出害羞又明艳的面容来。
  那是聂澶书的脸。
  他愣了一下,轻轻地闭了闭眼。喧嚣声又响彻耳边,他缓缓环顾四周,这里没有聂澶书,只有站在他身边即将拜堂的陌生女子。
  唱礼官声音尖细,高高响在喜堂之上:“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他转过身,大开的房门外秋日高远,晃得他一阵目眩。新娘已经低低地弯下腰去,他却仍笔直地站在原地,人群一瞬间安静下来,都定定地看着他。
  “爹爹!”空旷的房檐突然跃下来一个人影,聂骁慌张的面容映入眼帘,像一阵风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哭出声,“爹爹,娘亲被抓走了,你救救她,你救救娘亲……”
  喜堂安静得可怕,风过无声,他反手将聂骁抓住,一把扯下系在腰间的红绸:“走。”
  “宁知!站住!”叶溯怒吼出声,他的脚步只是顿了一下,旋即抱起聂骁施展轻功离开,瞬间消失在淡青的天光下。
  从盛京到南疆,顾宁知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也花了五日时间。南疆不属于大晋领土,恩怨是非只能靠个人解决。当顾宁知穿梭在弥漫的瘴气毒雾中时,才知道聂澶书每一次身处何种危险中。
  但他的武功修为本身在聂澶书之上,加上多年来追案经历丰富,沼泽的深山老林都闯过,当他进入鬼寨时身体并无大碍。
  南疆人极擅巫蛊之术,这寨子阴森空旷,每一步行来都陷阱重重,不知道那些年聂澶书独闯之时,是怀着何等的勇气与信念。
  他在寨中找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看见,只是房屋之前物什凌乱,像是有什么变故发生。直到后山一声巨响,地面狠狠震动,他循着声音而去,阴沉的天空下白烟阵阵,空气中满是火药的味道。
  绿树如魅,枝影摇晃,遍地血迹间,蓝衣姑娘持剑而立,似殷红的血河间端端开出一朵蓝莲。
  鬼寨终于彻底变成了鬼寨,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来。
  她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含着千般苦涩,悲伤得撕心裂肺。
  他不知是怎样走近,直至在她背后站定,喊出她的名字:“澶书……”
  她的背影僵了一下,她缓缓回过身来,他这才看清她满脸的泪,嘴角的血,还有生机渐失的眼神。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说:“澶书,我来带你回家,骁骁还在家等你。”
  她脸上缓缓漾开明艳的笑意,眼睛却不知看向何处:“回家?回不去了。”鲜血自嘴角流下,她的蓝衣被血染得深邃,她终于倒在他怀里。
  他抱着她向外疾驰,颤抖着声音不停地和她说话,可她一句也没有回答。他们穿过那片毒雾,当一切风景都在眼前清晰明亮起来,她的手终于从他怀里无力垂下。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一丝温度也无。
  他终于还是失去了她。
  很久之后,顾宁知带着聂骁回到了积尘已久的小院。被聂澶书砍掉的紫薇树重新长出了新芽,那个在树下做饭的姑娘却再也回不来了。
  聂骁搬出她做的秋菜,端端正正地摆在石桌上。
  “娘亲做的秋菜最好吃了,爹爹,你还没吃过吧?”
  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白瓷坛里的秋菜又苦又涩。
  他想,那时候,她一定哭了。
  尾声
  这世上总有这样一类人,他们情深义重却口是心非,明明深爱至死,却永远缄口不言。一如顾渊,一如聂澶书。
  忘川赤水变得清澈,往事也终于浮现在眼里。
  当年顾家遭人陷害灭门,顾宁知的舅舅顾渊入宫为宦,以他自己的方式为顾家报仇,最后用自己的死换来了大晋的开明盛世。而一直被他保护在宫外的顾宁知,顾家唯一活下来的血脉,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复仇。
  那时候他不过是七八岁的孩子,没有顾渊的才华与智谋,他只想习得绝世武功,亲自手刃仇人,而彼时顾渊在宫中尚未得势,叶溯便将顾宁知送上了紫薇山。
  紫薇山与世隔绝,居住在其中的剑客聂行剑法高超,若不是偶然之间叶溯卖过他人情,他断然不会接纳顾宁知。
  聂行是聂澶书的父亲,顾宁知成为聂行唯一的徒弟。
  宫中风云变幻,紫薇山却宁静清远,聂行虽严厉,却将顾宁知当作亲生孩子一般对待。他和聂澶书相伴长大,一个因家门不幸孤寂少话,一个却用最明艳的笑容将他的心焐热。
  聂行不愿顾宁知被仇恨蒙蔽心智,始终不愿教他高超的剑术,倒是聂家的轻功被两个小孩悉数习得,他们常在紫薇山上你追我赶,惊起林中的鸟雀。
  而一切的不可挽回,都是从那一日开始。那一日,顾宁知收到了顾渊的死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死了,他第一次闯下紫薇山,却在山下遇到了南疆来人。
  他们利用绝世剑法诱他修习,却不知那剑术由南疆巫蛊之术所筑,习得之后便会被他们控制心智,走火入魔。
  聂澶书的母亲是从南疆鬼寨逃出来的,鬼寨几次派人抓捕都被聂行打伤,他们无计可施,直到发现了满心仇恨的顾宁知,轻易将他利用。
  聂行死在聂澶书和顾宁知大婚之后的第二日清晨,是顾宁知亲手将长剑刺入了恩重如山的师父的心口。
  而师父却没有一丝责怪,临死之际还拼尽全力将冲上山的南疆之人悉数斩杀,最后满身是血地倒在顾宁知的脚边。
  亲手弑师的罪孽与痛苦,足以将顾宁知逼疯。
  于是得到消息后的叶溯赶来带走了顾宁知,并给他服下了忘忧草。就在开满紫薇花的山上,叶溯对着聂澶书说:“你也不希望他带着这样痛苦的记忆过完一生,对吗?何况他杀了你的父亲,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可杀父之仇,你今后也不愿意再面对他吧?让他忘了一切,无论对他还是对你,都是幸事。”
  那时候她才十六岁,还是那么瘦弱的姑娘,孤零零地站在落满紫薇花的房前,她的夫君杀了她的父亲,这样巨大的痛苦,不会比顾宁知更少。
  她闭上眼,像是不敢再看他一眼,眼泪却不停地流下来:“好,我答应。”
  叶溯带着顾宁知走了,三个月之后,她发现自己已有身孕。她望着盛京的方向,手指轻柔地抚上腹部,轻轻地笑出声来。
  灭了南疆鬼寨,不仅仅是要为父母报仇,鬼寨死活都要将母亲抓回去,是因为他们不允许血脉流出来。无论聂澶书,还是聂骁,他们都会抓回去。
  她一定要先下手为强,覆灭鬼寨,保护好自己唯一的亲人。聂骁是她唯一还能保护的人。
  直到十年之后,他们再相遇,她一眼就认出追上来的这个人,那是她的夫君,他们行过大礼圆过房,是她至死都深爱的人。可她只能装作不认识他,甚至为了防止他想起一切而远离他。
  他不知道,她其实有多想对着他喊一声“夫君”,她有多想听聂骁喊他一声“爹爹”。
  只是,真爱不会随着时间而消散,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他是否还记得她,他仍旧会爱上她。
  她用生命来守护这个秘密,哪怕死在他怀里的那一刻,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而他终于在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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