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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茶舍2部全-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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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六皇子手中有一把锋利的刀,他利用这把刀参与夺嫡,妄图篡夺东宫之位,而他死后,他的势力土崩瓦解,隐于幕后的幕府也自然无从追查。
若这些谋士剑客为掩藏身份组建了江湖势力送风阁,的确很有可能。既如此,曾被六皇子屠杀的他姨妈一家,岂不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揉了揉眉心,低低叹出一口气。无风的院墙外树影摇晃,几名悄无声息的黑衣人踩着落叶飞掠而来,惊动水中红鲤。
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突如其来却戛然而止。
阿水面色冷沉将最后一人斩于刀下,溅起几滴鲜血落在叶宿白雪白的领子上,他挥手遣退一旁没来得及拔刀的暗影:“她呢?”
“阁主去了南疆。”
他手指一顿,想起那日她与东方淳的对话,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阿水见他不说话,又道:“阁主走之前已料到二公子会对您出手,交代属下务必保护好您,如今四周危机四伏,还请大公子同属下回送风阁,方能无恙。”
晚风拂起一池涟漪,他掸掸衣袖起身,漆黑的一双眸没有半分情绪:“不劳阁主费心。”
几日之后,他在回庄路上收到消息,叶初被杀,庄主震怒,下令彻查凶手。
他将手指搭在泛黄书页上,目光掠过车窗外枝影斑驳的绿叶,晨光透过缝隙照在书本上,照亮扉页几个大字。
九冥堂委托书。而他手指停留的那一页,叶宿白的名字赫然在上。
三月十九,接藏云山庄二夫人委托,刺杀藏云山庄大公子叶宿白。执行者:鬼杀江临。执行地点:祁山道观。执行结果:委托完成。
这是十三年前九冥堂所接的一桩委托,按照上面的记录,叶宿白这个人,已经死了。
他从不认为叶初怀疑他的身份是空穴来风,在得到叶初曾接触过九冥堂的消息后,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拿到这份刺杀委托书。
九冥堂从不失手,叶初那么执着地调查他的身份,是因他很清楚,真正的叶宿白早已被他雇人杀了。
而叶初曾委托送风阁调查他,凭送风阁的本事,不可能查不出他的真正身份。风无早已知道真相,不仅将此事隐瞒,甚至为了不让叶初泄露消息,杀了他。
送风阁要杀叶初很容易,若只是为了不让他泄露此事,很早之前便会下手。可拖到如今,只有一个解释:叶初查出了什么,他们要杀人灭口。
他早知风无瞒了他什么,可他总觉得那没有关系。他始终记得她说要陪他终老,为了这句承诺,他可以不去推算暗影传上来的消息之间有什么关联,也可以不在意她瞒着他背地里做了多少事,他相信她。
可她不想要他们的孩子。当她开始为自己找后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挽留。
他曾执着地想知道风无的目的,可事到如今却命暗影撤了回来。因他隐约能猜到,那些他想知道的真相,可能极其残忍。与其那样,他情愿什么都不知道,怀着对她最单纯的爱意,孤独终老。
第柒章
回庄的马车在半路被拦住,阿水带人站在外面,恭敬道:“大公子,阁主请公子前往送风阁一叙。”
他掀开半幅车帘,没什么表情:“若我不愿意,你们打算劫持我?”
“属下不敢。但此次阁主在为公子寻药途中受伤,昏迷之际还不忘恳求药圣为公子炼药,望公子看在往日与阁主的情分上,不要推脱。”
日光照在他苍白脸上,依旧是毫无情绪的一张脸,眼底却闪过不易察觉的担忧。马车在半途改道,到达送风阁已是七日之后。
院门投下半轮明月,宿白的身影扰动落在天竺葵上的月光,尽头那座拔地而起的高亭内,白色帷幔用金色弯钩挽在两旁,他一眼看见亭内躺卧在藤床上的女子。
她清瘦了不少,夜风将宽大衣袍吹得鼓起,黑发用一根红绸绾在头顶,素来冷丽如泉的一双眼上,覆了一抹白纱。
他走到她身边,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她却坐直了身子,唇角弯起笑。
“你的眼睛……”
她朝他伸手,是一贯浅淡的嗓音:“五毒教要我用这双眼睛换他们的蛊血,我同他们换了。”
他脚下一个踉跄,她似有感应扶住他。他看见那双手,那双曾为他剥葡萄煎药如今却布满伤痕的手。
他在藤床旁站定,泛白指骨紧紧抓住她的手腕,想说什么却只砸下一滴泪。她双手环上他的腰,将头妥帖地靠在他的胸膛。
“宿白,你这么聪明,已经查出什么了吧。”她笑了笑,嗓音似被冻住,微微发颤,“我做这些,不过是希望日后你会念得我的好,不会恨我。你看,我这么会算计,你不必内疚什么。”
话落,将一个白色瓷瓶交到他手上:“这是能治好你身体的药,服下它,你会好起来,可以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可是宿白,同样的,你会想起一些事,一些令你痛苦的事。我不知道当你想起那些事,会如何看我,明日这个时候,我还在这里等你,若你愿意,余生,我想继续陪你。”
这注定是漫长的一天。日落,她屏退了所有人,坐在亭内等他。西沉霞光投在她白纱覆眼的脸上,连风都是无声。
良久,她听见极轻地脚步声渐近,能想象他往日不紧不慢优雅从容的模样。
他来了。
他在她面前三步之遥的地方站定,空中擦过极细的破风声,当剑尖抵住她的心口时,她并没有露出意外神情,微微挑起唇角,似在与他谈心:“我死后,送风阁会为你所用。若你想继续以叶宿白的身份活下去,他们会帮你。若你不愿意,你想做什么,他们都会支持你。”
他朝前进了一步,长剑却并没刺进她的身体,只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你以为你做这些,我就会原谅你吗!”
她点点头:“不会,满门血海深仇,你杀了我报仇是应该的。”
他保持持剑的姿势不动,说出恨意满满的话,眼底却有她看不见的痛苦和挣扎:“风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杀我父母,屠我满门,明知我的身份却设计嫁给我。你千方百计让我想起这一切,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面色发白,唇角却依旧挂着笑:“因为我愧疚。我想治好你的病,得到你的谅解,在你想起前获得你的爱,在你想起后利用这份爱。”
“你做梦!”他打断她的话,“我永远不会爱你,永远不会原谅你!”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良久,如释重负叹出一口气:“杀了我吧。”
这些年,她时常从梦中惊醒,梦里少年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几乎将她凌迟。
十三年前,她为六皇子效力,是幕府剑术最为高深的剑客。她自小被六皇子收养,一味愚忠,不辨忠奸,轻信太子失德的话,自以为自己是在匡复大业,刺杀六皇子口中所谓的奸臣。
她年龄虽小,心机却颇深,佯装生病晕倒在府门前,果然被少年时的他所救。那是一段难以忘怀的时光,快乐到让她几乎快忘了自己的任务。直到刺杀命令下达,她下毒拔剑,领着杀手屠光忠臣满门,他就躲在暗柜之后看着她,牙齿几乎咬出了血,眼底的滔天恨意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剐。
同伴进来搜查时,她转身挡住暗柜,淡淡道:“这里干净了。”
她所下之毒由幕府制毒高手炼制,伤人心智身体,他中毒后毒气攻心,不仅落下了体弱的毛病,还失了记忆。
当林氏前往祁山道观接真正的叶宿白时,得知他已被刺客杀死,稍微思索便知是二夫人下的手。可事已至此就算去庄主面前揭发她又如何,她既敢做就必定没有留下证据。万分焦急之下,风无将偷偷救下的他送到了道观,留信一封告知林氏这是她胞妹的独子,若她不想庄主夫人和少庄主之位被夺走,就带着胞妹唯一的血脉回去,顶替叶宿白。
走投无路不愿认命的林氏果然照做了。就算二夫人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叶宿白又能如何,难不成还敢说出雇人行凶之事吗?
他以叶宿白的身份活下来,却失去了全部记忆。
直到六皇子落马,恶行被爆出,她方知道自己做了多少错事。她想起那个唯一真心待她的少年,她想起那双充满恨意的眼,受尽煎熬。
之后她在同伴的帮助下组建送风阁,一方面让这些被六皇子所欺骗的人有安生之所,另一方面,她想赎罪。
他不是生病体弱,而是毒气郁结。她想要治好他,却也深知一旦治好,他势必会想起一切。所以她算计了他,千方百计对他好,故意让他听见她要去危险的地方为他寻药,让他爱上她。待他想起一切,她便可以利用这份爱,获得他的原谅。他不会知道她有多想为他生个孩子,可日后当他知道真相,这个孩子该如何是好。
她这一生行了太多罪孽,已不配得到原谅。
星光落在她眼睑白纱上,就像他初见她那日,灿若星辰的眼眸倒映了满天星光。他手指紧了又紧,脑海里全是父母惨死血流成河的惨象。可他竟然下不去手!
她模样温柔地看他,就像以往诉说缠绵情话:“宿白,对不起。”
凉风拂起她发间红绸,她突然握住他持剑的手,前倾身子撞了过去。血肉撕裂的声响极轻地响在耳边,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长剑刺穿她的背脊,她趴在他肩头咳出一口血,却笑出声来。
“参与那场屠杀的人,除了我,都已经死了。现在我也要死了,宿白,你为家人报仇了,今后,要好好活下去。”
双手无力滑落,他猛地松开剑柄抱住她,张嘴想唤她的名字,却如何也出不了声。眼泪大滴大滴从眼角掉下,他发抖地凑到她耳边,拧着眉,极力控制着声音的平稳:“我没想过要杀了你。”
若她能听见,想必会很高兴吧,可她再也听不见了。
尾声
他看着眼前那盏由红变清的水,面色隐在袅袅茶雾中:“她的算计成功了。我果然爱上她,她本可利用这份爱,可在明知道我下不去手的情况下,却主动撞上来寻死。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流笙将挡光的轩窗放下来一半,手指轻点水面:“她的算计,到死也没停止过。”
水中渐渐有画面呈现。她前往各个九死一生之地寻找解毒之药,这些年做下的准备也派上用场,若按照她预先的算计,她的确是会利用他的爱活下去。
可世事总有意外,她的眼睛不是用来换五毒教的蛊血,而是在鬼沼被毒液腐蚀所瞎。在五毒教她真正付出的东西,是她自己。
五毒教主看中她的资质,提出若她愿意被炼制成蛊人为五毒教效力,便将蛊血交给她。她毫不犹豫地答应,在身体被种下虫蛊后拿着凑齐的药方找到东方淳,炼制了能解毒的解药。
她早知自己活不成了,说那些话,不过是希望在死前能听他说一句“我原谅你”,可她感受到他在仇恨与爱之间的痛苦挣扎,她怎么忍心。
与其成为蛊人,不如死在他的剑下。不仅让他不必因爱上仇人而痛苦,也让他在她死去的那一刻,彻底原谅她。
这是一场于双方而言的救赎,她死得其所。
他将茶杯捧在手心,抿了一口热茶,低低笑出声:“果然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风无阁主。”
说出这句话,泪水却滑下来,滴入茶盏的瞬间,水中女子的脸也消失不见,此生,他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
第十卷 忘川·非狐
你若成佛,我随你修佛;你若成魔,我随你堕魔。
第壹章
天光未开,飒飒竹林间传来僧人诵经的声音,流笙起身开门,月色冷光中青衣僧人斗笠半遮,他缓步行来,幽寂气息冲破夜色。
“听说讲一个故事给你,便能问一个问题。”他不像修佛之人,语调冰冷到没有生气,眼中有忽略世间一切的淡漠。
她侧身将他迎进来:“还可以赠你一杯茶。”
他取下斗笠,凉薄的唇抿得极紧。听闻嘴唇凉薄的男子心也凉薄,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不要茶,我只想知道一个秘密。”
流笙将冒着热气的茶端给他,唇角微微挑起:“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是秘密。”
第贰章
她没想到自己会死在沙漠里。
日头西沉,比起午时能将人烤熟的灼热如今已算温和,可她依旧燥热难耐,尽管热到这个地步,仍没有半点汗水。
她已经两天没有饮过水了。
她是为了一本武功秘籍深入这片死亡沙海的。她生性洒脱不受约束,但凡自己喜爱的想尽办法都要弄到手。听闻这里天降异象有绝世秘籍出世,修炼者可驻颜生肌,但凡是个女人就受不了这种诱惑。
仗着自己功夫不错,单枪匹马便闯了进来,结果老天深深让她明白什么叫红颜薄命。
落日余晖照得这片黄沙有金色光芒,她大红衣裙在身后曳出深浅不一的沙痕,像艳丽红花从极致开到衰败,透出异样风情。
当她从斜坡滚下来时,砸到一个昏迷的女人。
昏迷的女人左脸有青黑胎记,想来便是为了能够恢复容貌的秘籍才会来到这里。她还没有死,似乎知道身边有人,只是两人都没力气说话,比肩躺着,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沙漠的星空亮得纯粹,她眯眼想记住死前的人间美景,那个女人突然艰难地从腰间掏出什么东西放到她胸口。
“我快撑不下去了,若你能活着离开,帮我一个忙吧。拿着这个香囊,到定林寺找谈渊,找他给我超度。”
那个女人说完这句话便咽了气。
一个时辰后,天降大雨,她想,这场雨来的真是太不及时了。
她握着香囊,爬起来继续行走,而原本正在悄然靠近的黑影也悄然消失在雨幕中。
第叁章
七月十五,僧自恣日。
定林寺供佛敬僧,超度先亡。隐于葱郁山林的青瓦红墙肃穆寂静,非狐拾阶而上时只能听见古朴的钟声回荡,离得近了便有低缓诵经声,她素来不信佛只信自己。你想,她要死在沙漠的时候哪怕念一万次经也不见得佛祖就能来救你。
她依旧穿大红衣裙,裙摆绣有五瓣扶桑,青丝用玉簪松垮地挽在脑后,腰间一把明珠镶嵌的破云刀,艳到连日月光辉都似被夺去。
门口打坐的老僧问:“不知女施主来此所为何事?”
她自认露出一个善意的笑,万般风情从唇角延至眼梢,几个刚入法门的小僧当即佛心不稳。
“我找谈渊。”
老僧想了想:“本寺没有这个人。”
她挑了挑眼角:“我并非寻仇,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他。”
她将香囊晃了晃,依旧没收到任何回应。但那女人怎么说也算和她共生死了,她既答应她的死前委托,无论如何也要完成。
她往蒲团一坐,红衣轻拢,褶皱在地面曳出落花姿态:“找不到他,我便不走了。”
有武僧怒目圆瞪:“佛门清净之地,岂容你胡闹!”
说罢便上来擒她,她翻身避开,几招交手,连破云都未拔出便反将僧人擒住。僧人一边惊叹她武功之高,一边做出防御姿态,她有些烦恼地抚额:“我不是来打架的啊,谁想跟你们这些秃子打。”
一番动静,寺庙的武僧们都围了过来,她应对起来渐渐吃力,眉眼染上怒意,一脚将僧人踢开后,突觉身后有破风之势,堪堪避开却被拽住脚踝摔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不轻,她素来爱惜自己的容貌,此时竟是脸着地,感觉到脸颊火辣辣地疼,当即放声尖叫,想着可能是破相了,难过得哭出来,本来还交手的僧人们面面相觑,都有些难为情。
他们竟然把一个姑娘打哭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有人在她面前蹲下来,递上一方青色布巾,她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眼角还挂着泪,看上去楚楚可怜,却吼得气势汹汹:“如果我毁容了,我杀光你们这群秃子!”
住持叹了声气,交代道:“清远,你带这位女施主去厢房,将前些时日外域高僧送来的白莲膏拿给她。”
“是,住持。”
被唤作清远的青衣僧人收好布巾,对着她道:“姑娘请随我来。”
她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依旧不忘初衷:“我找谈渊!”
清远脚步顿了一下,回过身皱眉打量她,她这才看清他的脸,一张格外俊秀却淡漠的脸。
“那是小僧出家前的俗名,姑娘如何知道?”
搞了半天,害自己摔了脸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啊!她气愤地将香囊扔进他怀里:“这个香囊的主人死了!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给她超度!”
他捏着香囊点头:“知道了,劳烦姑娘。”
她有些不可思议:“她死了,你就是这个反应?”
他依旧是寡淡模样:“姑娘认为小僧该有何反应?小僧早已皈依佛门,俗事便如过往云烟。不过姑娘放心,超度乃分内之事,小僧定然用心。”
她瞪了他一眼,却也没必要和他争论下去,捂着脸催促他拿药过来。
他真是她见过的最淡漠的一张脸,说好听了是博爱众生,实则是谁都不爱吧。真是可怜了那个至死还记挂他的女子。
没多时他端了斋饭过来,她挑眉道:“我不吃这些,我要吃烧鸡。”
“寺庙不沾荤腥,姑娘想吃便下山吧。”
她拽住他的领子:“你们毁了我的脸,不治好就想赶我走?”
清远不费力地将她推开,看似文弱,实则功夫在她之上。她较劲地和他过招,最后还是被反手擒住,背对着他吼:“再不放手我喊非礼了!”
他语音淡淡:“你还闹不闹?”
她从来就是不受威胁的人,一脚反蹬在他胸口,回身得意瞧他,眉梢微微挑起,眼角流转的风华饶是风月场所的女子见了都要自惭形秽。
清远掸了掸胸口脚印,端起斋饭便走。
她大喊:“你要饿死我吗!”
他回身面无表情看她:“你不是不吃吗?”
她一把夺过来:“那我减肥行不行!那我现在想吃了行不行!”
清远没理她,转身走了。她在外人面前素来气质淡然,在他面前却暴露了顽劣本性,真是令她想忽视他都不行。
外域的白莲膏药效极好,半月下来脸上已看不见疤痕。这半月她一有机会就和清远交手,打不赢就喊非礼,侥幸赢了则嘲讽他许久。
她闯荡江湖,从未见过如此清心寡欲之人,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偏偏一拳打出去像打在棉花上毫无着力之地。
平时日里他给上山祈福的人讲佛,她无事也去听,一袭红衣格外显眼,可他就像没看见她,嗓音像冰山之巅流淌的雪水,清澈而冰凉。
“昔日寒山问拾得: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回答他: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便是告诉我们,清心寡欲,待世宽容。”
非狐打了个哈欠,偏着头眼微阖,阳光透进大殿,她的身影在朦胧光线中有绚金光芒。清远讲完一段佛经抬眼,目光从她身上掠过,继续翻了下一页。
第肆章
她在定林寺待了一月,每日吃斋听佛,却不知山下为寻她已闹得满城风雨。
年前她去金陵洛城参加流花宴,被城主胞弟一眼相中,东躲西藏了一段时间,后来深入沙漠失去踪迹,城主胞弟还派人去沙漠寻她。
久寻不到便以为她命丧沙漠,哭着要殉情,洛城城主头疼地命人掘地三尺也要把非狐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月之后,清远下山云游,她以自己是弱女子不敢独自下山为由跟着他。清远着青衣戴斗笠走在林间小道上,树叶间隙投下光影,他背影颀长而高雅,幽寂气质令这山中阳光都清冷了许多。她折一段柳枝悠悠跟在后边,时不时打个口哨。
上了官道他终于开口:“小僧已护送施主下山,就此别过。”
她凑上去,纤细手指搭在他肩上,衣袖滑下露出皓腕,袖口绣有五瓣扶桑花:“你知不知道,我在江湖上仇人很多,如果你赶我走,说不定下一刻我就会被人杀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忍心吗?”
话刚落,前方马蹄阵阵,一行人飞驰而过却转瞬勒了缰绳,愣了一下大喊:“是非狐!把她抓起来!”
若是往常她定笑着提刀迎敌,此时却一下子躲到清远身后。斗笠半遮的脸上有深浅阴影,他果然出手将来人打退,双手合一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不知非狐施主如何得罪了侠士?”
“和尚?”为首之人翻身跃下,皱眉打量,“洛城城主的胞弟因她寻死觅活,城主放话谁能找到她必有重赏,大师还是莫要干涉洛城的事为妙。”
金陵洛城,武林之尊。
清远微微皱眉:“小僧并不知道什么洛城,只是姻缘之事不可强求,侠士为了一己私利强迫他人,实乃罪过。”
她探出头:“对对对,我已经皈依佛门了,断情绝心,不谈嫁娶。”
清远侧身看她,不满她撒谎却没有拆穿。那几人哪里会听这些,只道这和尚敬酒不吃吃罚酒围了过来。他将非狐往后推了推,嗓音是一贯浅淡:“往后站些,莫伤到了。”
第一次,她无需出手只需站在别人身后。青衣在空中翻飞,斗笠下她看不见他的表情,想象中应是紧抿的唇,微拧的眉,醉了片刻光阴。
他将最后一个人放倒时,她脚尖一点飞跃上马,在雾色中朝他伸出手,眉梢笑意飞扬:“上马。”
他淡淡看了眼那双白皙纤长的手,翻身上了另一匹马。
他本想安安静静化个缘,传个佛,无奈非狐跟在身边片刻都不得清宁。一路行来和不同门派的人交手,佛法没参透多少,各门各派的功夫倒是深入了解了一遍,功夫大增,着实令人无奈。
想让洛城欠自己一个人情的人不在少数,非狐对着一位蓝衣公子气急败坏吼:“陈玄英!你上次不是追着说喜欢我吗!现在竟然为了把我送给别人来对付我,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被清远一把捞上马背跑了。
她瞪着他:“为什么要跑!”
他瞟了她一眼:“因为打不过。”
已是腊月寒天,夜晚他们在树林生了火,她将烧饼和水拿给打坐参禅的他,开始给自己烤野兔,香味引得她直吞口水,他却如入定一般毫无动静。
所谓秀色可餐,她看着火光中他那张分外俊秀的脸,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饿了。
远处山头有白梅幽幽绽放,夜幕星光璀璨,冷香织网,她蹑手蹑脚靠近他,月色下未挽的发长及脚踝,发尖沾了枯叶落花。
他没有预兆地睁眼,古井无波的眸子似要看进她的心底。
她挺直了腰:“我冷。”
夜色中他似乎叹了声气,去拾了枯柴将火烧得更旺,她靠着他坐下,听见他浅淡嗓音:“我云游参学一路艰苦,你不必跟着吃苦。”
她偏着头,墨发侧束在胸前,往日艳到张扬的模样此时敛得十分温柔:“不跟着你谁保护我啊。”
他盘腿入定,没有答话。
半夜她靠着他沉沉睡去,他僵硬着身子,终究没有推开她。
没有听说哪个和尚云游还带着一个姑娘,不知道佛祖知道了怎么想。他化了缘出来,看见她折一枝桃花朝他挥手,身后绯色桃花大片绽放,铺开十里漫漫烟霞。
她吃着他递过来的馒头:“我以前在桃花树下捡过一个孤儿,她躺在襁褓里快要被冻死了。”
她回忆往事的时候用手指缠绕青丝,偏着头,眼角微微挑起:“我把她带在身边一起闯荡江湖,但我不会照顾小孩,她跟着我吃了很多苦,后来我把她送到了纯阳。她在那里会有新的师父和同门,不管怎么样,至少不会漂泊孤独。现在,大概已经快有我高了,估计她已经忘了我了。”
她拍了拍手,长叹:“还是一个人好,没有牵挂和羁绊。”
他没说话,淡淡看着她,半晌伸手为她掸去发间落花,她弯起唇角,抓住他的手钻进桃花林,红影在繁花中穿梭,落下纷纷花雨。
当暮春桃花落尽,洛城的人终于找到她,训练有素的影卫不比江湖之人,饶是清远功夫再好两人还是没有突出重围。
她抓着他的衣角紧张地问:“你能让佛祖帮帮咱们吗?”
他一贯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能。”顿了顿,“别怕。”
她失神在他不知是少见的笑容中还是那句令人心安的别怕中。
自从跟在清远身边,破云刀已经许久没有出鞘。她遇到了一个不用让她拔刀的男人,可惜这个男人爱的是佛祖……
影卫冲过来时,她将破云刺进对方肩头,清远一掌将偷袭的人打退,眉头皱起:“不可伤人。”
她噘嘴,却依言用刀背攻击。他护在她前面步步退守,逐步逼近峭壁边缘。她探头看了眼山涧白云,心想,他不会是想从这儿跳下去逃命吧,这可……
还没想完,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纵身跃下。
耳边风声猎猎,峭壁荒草在浓雾中摇曳,他夺过她手中破云刀刺入山壁,耳边响起刺耳刀鸣,下坠的身子终于摇晃着停下。
她紧紧搂着他,抬头只看见他弧线姣好的下颌,能感觉他抱着她的手渐渐收紧,嗓音却一如既往的浅淡:“别怕。”
她无声笑了笑,埋进他的肩窝:“有你在,我不怕。”
其实想想也知道,她杀过人,他却连只蚂蚁也没踩死过,可无论什么时候他总将她护在身后,将她当做需要保护的小姑娘。
修佛之人普爱众生,此时此刻,她却生出想独占这份爱的想法。
第伍章
清远抱着她下到崖底时她扭伤了脚,红衣也被峭壁荆棘扯得破碎,他看着她狼狈模样,眉眼间似有笑意,在她面前蹲下。
“上来。”
她伏在他背后,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气:“大师,男女授受不亲哦。”
话刚落,被他吧唧一下扔下去,摔得她龇牙咧嘴,破口大骂:“清远你干什么!痛死我了!”
他眉目淡若远山,居高临下打量她:“你还闹不闹?”
她愤然扭头,眼角却瞟到他转身要走,只得没出息大喊:“不闹了不闹了,你别走啊!”
他的后背宽阔温暖,这次她终于休停,将脑袋枕在他肩上,似能看见他微微挑起的唇角。
大夫嘱咐她七日不可下地,恐会伤到筋骨。她素来是不安分的人,歇了半日便坐不住,将枕头扔到坐在木椅打坐的清远身上,看他微冷的目光射过来,做出委屈模样:“我饿了。听说这里虾仁包子特别好吃,你去给我买几个。”
他看了她好半天:“你让我一个出家人去买肉包子?”
她装模作样叹气:“我还是自己去吧,唉,天妒红颜……”
他腾地一下起身,脸色沉得似要滴下水来,牙齿缝挤出几个字:“我去,你别动!”
她笑吟吟看他出门,若他回头,定能看见她此时眼底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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