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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则鸣-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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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末时,莺啼燕啭,绿涨沟溪。这日里徐阿母下了工,急急归于家中,匆匆走入屋内,抬眼便见徐三娘正坐于案前,眉头紧皱,手执炭笔,拉着张白纸,不知在胡乱写着些甚么。
  徐阿母啧叹两声,凑到她跟前,一把扯住她胳膊,强拉了她起身,口中埋怨道:“你这丫头,老坐着像甚么话?久坐易短命!人都说养女防老,你娘我还指望着你呢!徐老三,你可听我的,每坐上半个时辰,就得去院子里走上一会儿,瞧瞧你养的那碗莲,瞧瞧你弟弟,再瞧瞧玉藻,多好。”
  她一提这碗莲二字,徐三合了合眼,叹了口气,这便搁下手中炭笔,无奈笑道:“阿母今日满面春风,可是遇着了甚么喜事?”
  徐阿母呵呵一乐,又唤了唐小郎过来倒茶,接着坐在凳上,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儿,将她才听来的高兴事儿跟徐三说了起来。
  却原来是先前想坑她的那冯牙婆,如今竟也被人坑了。这冯牙婆也是个好赌的,前些日子,碰上了个局,起初连赢了四五把,赚得盆满钵满,没想到后来却是接连告败,非但将本金也赔了进去,还欠下了“行钱”的银子。
  这所谓“行钱”,其实就是放高利贷的,而这宋朝的高利贷,利息可是相当之可怕。冯牙婆这一欠,就背上了数十年也还不上的重债,就算把家底儿全当光,都连一成也还不上。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甚至还想着夜里头逃走,谁曾想夜半三更,背着包袱,跑到城门一看,人家早就在那儿等着她自投罗网哩!
  徐阿母跟她有仇,眼见得她倒了大霉,一边拍手称快,一边又兀自庆幸,想着当初要紧关头,幸而她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不至于沦落到冯牙婆这般境地。
  她这般想着,自是十分高兴,却不知冯牙婆如此凄惨,全都是她家女儿徐三娘的手笔。当初冯牙婆受人收买,给徐家作局,幸而这徐阿母记得徐三的遵嘱,不至于酿成大祸,如今徐三这一招,正可谓是“以彼之道,换诸彼身”。
  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冯牙婆是自己上的钩,那可就怨不着她徐三了。
  徐三立起身来,缓步而行,入得院内。她舀了碗清泠泠的井水,随即走到那碗莲边上,蹲了下来,挽起衣袖,给缸中添了些清水。
  眼瞧着那青翠翠的茎叶,徐三的神情不由温和了许多。她轻轻抬手,很是爱怜地抚了会儿那枝叶,随即又站起身子,走到了另一盆小花跟前。
  这一盆花,乃是她托赵屠妇,从晁四家中要过来的,便是先前她去晁家之时,见过的那一盆通泉草。这通泉草,向来长于荒地沟渠之中,世间约莫只有晁四一人,将它好生养在陶盆之中,供于温房之内。如今已是仲春时分,这不起眼的小草儿,竟也开出了稀稀疏疏的小白花来,瞧起来很是可爱。
  即如徐三先前所料,在秦娇蕊原本的计划里,是没有算到晁四之死的。她大约也很清楚,若是晁四死了,必会刺激到徐三,因而这些日子以来,贾府都将这事东遮西掩,便连晁稳婆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早就命丧黄泉,骨化形销。
  这婆娘不见徐三找她赔银子,只道这徐三是哑巴吃黄连,心甘情愿吃了闷亏。她暗自高兴不已,只等着似荷莲花开之后,贾府践行诺言,给她百两黄金。她却是有所不知,这徐三是在暗中布局,尚还留有后招,终有一日,要划拨清算,彻底给她个教训。
  晁四离了晁家之后,他生前所养的花儿,自然也没人养了。晁稳婆瞧着那通泉草,觉得没甚么可养的,也不值几个银钱,原本是想胡乱扔了的,眼见得赵屠妇来要,自是不愿白给,便趁机讹了她几个铜钱。徐三知晓之后,却是眯眼冷笑,更将这妇人的性子看清了几分。
  只是偶尔得闲,她望着那通泉草和碗莲,忍不住也有几分伤怀,兀自叹道:如今细细回想,方才发觉,却原来从头到尾,她和晁四几番来往,都是凶机暗藏,处处不祥。
  起初买回来的并蒂莲,早就被人拆作两半。后来给他绣荷包,那荷包上的绣莲,更是被船勾散了线。便连这通泉草的通泉二字,也恰合了“下达九幽通黄泉”之意。
  下达九幽通黄泉……若是她对着这通泉草说话,九泉之下,阴曹地府,莫非他当真能听到么?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泀卿”;灌溉营养液+52017…06…27 22:30:41
  读者“你的菠萝君”;灌溉营养液+102017…06…26 05:00:18
  读者“阿兹蚊”;灌溉营养液+12017…06…25 23:53:09
  感谢营养液~


第62章 盲聋苦学漫营营(二)
  盲聋苦学漫营营(二)
  人说天有九野,地有九泉。徐三从前是不信的; 然而如今; 她却信了。
  她含着笑; 缓缓抬袖; 轻轻点了下那通泉草的小白花,薄唇微动; 却并未出声。唐小郎远远瞧着; 装作忙着手里的活计; 实则却竖起小耳朵,想要听个究竟,可听来听去; 却未曾听到只言片语。
  唐玉藻瘪着嘴儿,兀自嘟哝了两句,正想着找个由头; 跟这徐三娘搭几句话儿; 不曾想便在此时,忽地闻得外头有人叫门。他一搁抹布; 喊了声来了; 这便抬手带上面纱; 朝着门口快步走去。
  唐小郎手脚利落; 拔了门栓; 抬眼一见,却是个眼生的娘子。那女郎神情倨傲,眉眼间带着几分不悦; 这乍一瞧起来,着实不好招惹。
  唐玉藻眼上眼下,扫量了她一番,只觉得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他想了一想,才要开口,便听得那娘子冷着脸,背着手,扬着下巴,高声说道:“我姓秦,叫秦娇蕊。还不快跟你家娘子通报一声,叫她出来跟我说话。”
  唐小郎不知她的来历,但瞧着她这副昂头天外,傲睨一世的模样,也不敢怠慢,生怕她是甚么要紧人物,连忙赔着笑脸,转身去唤徐三。谁曾想他才一转身,竟差点儿跟徐三娘撞了个正着。
  唐玉藻怔了一下,接着便见徐三对他笑着摆了摆手,平声道:“你去忙你的罢。我跟秦家大姐儿,可是有的聊呢。”
  徐三言罢之后,缓缓抬头,唇角虽是轻轻勾起,但眼中却无半分笑意。秦娇蕊瞧着她这副与往日大不相同的模样,不由得挑起柳眉,扯唇一笑,口气很是轻蔑地道:“徐老三,你这皮笑肉不笑的,成心想膈应我是不是?”
  她稍稍一顿,又冷笑一下,很不耐烦地道:“我可没那闲工夫,跑来这儿跟你兜圈子,咱两个就开门见山,明白人说明白话罢。这一回,我是百密一疏,千虑一失,未曾料到那卖花郎,性子竟然如此之烈。原还想东遮西掩,怎奈何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前些日子听人说你去摊子买书,似是要参加科考,我立刻就明白过来了,该是你……已然得着了信儿。”
  徐三蹙了下眉,很是轻蔑地笑了一下,随即缓声说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明白话儿?絮絮叨叨,番来覆去……秦家大姐儿,你啊,若是只有这等本事,我劝你还是莫要科考了,以免出丑狼藉,又输我一头,平白予人笑柄。”
  秦娇蕊见她挑衅,死死咬牙,强忍怒气,半晌才道:“徐老三,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拨的甚么算盘!”
  其实秦娇蕊今日登门,是何来意,徐三心中,是一清二楚。
  先前她从崔钿那儿得知,那贾府虽有意向袁家献殷勤,但恰如徐三所料,这户人家乃是商贾出身,自然不愿做那折本买卖。他们有样学样,也跟晁稳婆立下契书,个中所写,与徐三先前定的契书相比,只有三点差别:
  其一,若是似荷莲如期开花,那么贾府便会给晁氏数百两黄金,远比徐三给的要多上不少;二来,晁稳婆因违约之故,要赔徐三百两黄金,而这一份钱,则转由贾府垫付;三者,只要晁稳婆跟贾府立了契,那么三日之内,便一定要将晁缃送至贾府之上,且当夜即要与那贾府痴儿同房。
  晁四出事之后,徐三有后招在手,一直也没去找晁氏赔银子。因而这一份钱,时至今日,贾府也还没给晁稳婆,只跟她说,等徐三要了再给——到底是商人,能省则省,绝不做亏本买卖。
  而晁四这一死,遗留下的最大问题,就是那似荷莲。贾府原本打的是如意算盘,想要人花两得,好事成双,不曾想现如今晁缃已死,似荷莲能否如期开花,也因此成了难题。
  徐三早就料到如此,便去找了晁缃的两位师父,遵嘱那二人,若是贾府来问,定要死咬牙关,先说自己不知如何植育那牡丹,接着再说徐三跟晁四走得亲近,或许她能知晓一二。如此一来,那贾府迫不得已,无路可投,为了收回这买卖的本钱,只得再来找徐三问讯。
  秦娇蕊明知她作了这局,但却无计可奈,只得受贾府所托,找上门来,跟徐三问话。只是贾家人,到底是糊里糊涂,还跟秦娇蕊说,让她告诉徐三,是晁四托她来照看牡丹,但秦家大姐儿,却是早看得明白,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徐三约莫是早就得了风声了。
  徐三负手而立,眼瞧着秦娇蕊愈发恼火,她却是安然自若,但笑不语。而秦家大姐儿,骂也骂过了,急也急罢了,不得不低下头来,咬牙冷笑道:
  “那卖花郎,到底是个贱籍郎君,你若是对他动了真情,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连我都要瞧不起你!只是他虽是贱命一条,但他养的那牡丹,却是价值连城。你给我句明白话儿罢,一来,你能不能养得它如期开花?二来,你愿不愿意,替贾府养它开花?”
  秦娇蕊的价值观,恰是当下整个社会的价值观——贱籍儿郎,不过都是玩物罢了,哪个小娘子若是拿他们当心上人,那可真是南风上在瓦盆里,半点儿出息都没有。
  在秦娇蕊看来,虽说晁四死了,但这也算不得甚么大事儿,顶多就跟打碎了她一块成色不好的玉镯子似的。徐三若是果真有心为官,那就要想清楚了,贾府也好,太常卿也罢,都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人家是财神爷戴乌纱帽——钱也有,权也有,你这一介草民,哪儿能跟人家过不去呢?
  徐三看着她说话的模样,就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但是徐三心里头又是怎么一番思量,这秦娇蕊,约莫是一辈子都猜不透了。
  徐三只笑了一笑,随即叹了口气,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起了谎来,佯作无奈道:“秦家大姐儿,我跟你说老实话,咱这做讼师的,还不是‘树大好乘凉,有奶便是娘’。我敢跟你结仇,却万万不敢跟贾府结仇。卖花郎还没进我的门,算不得是我的人,死就死了罢,我也为他做不得甚么。你说我拨算盘,你可知我为何拨?我为的还不是找个由头,替贾府做点儿事儿,也算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徐三娘这一番谎话,恰好迎合了秦娇蕊的想法。她转了转眼珠,只当这徐三开了窍,脸色自然也好了不少,只扯唇笑了一下,斜睨着徐三道:“我听你话里的意思,好似是答应了?”
  徐三叹了口气,点头道:“当然是应下了。我也不求别的,只求这牡丹开花之后,贾府得了功劳,那几位姑奶奶,也能念我一分苦劳。往日冤仇,一并勾销。”
  秦娇蕊瞥了她两眼,随即冷笑道:“好。二十余日过后,便是圣驾游幸之时。事不宜迟,你今夜就搬到园子里去罢。官司甚么的,不打也罢。读书之类的,反正你也赶不上今年秋试,读了也是白读。诸等杂事,哪里比得上这事儿要紧?”
  徐三也不推托,只管就此应下,当日就收拾行囊,搬到了后山园子里去。徐荣桂见她如此,很是不解,但听她说是为了贾府做事,便也不再相拦,反而还有几分高兴。只是她这做娘的,到底有些放心不下,便逼着徐三,又将唐玉藻带在身边,左右也算是有个照应。
  徐三费这么大的工夫,目的只有一个——让似荷莲开花。
  只有似荷莲开了花,且恰好赶在官家来时开了花,她的复仇计划,才有实现的可能。
  十日过后,五月初时。暮云晚霞,春风旖旎,徐三铺了一层帕子,盘腿坐于花下,借着这最后一丝残阳,翻读着手中的书卷。
  她看书快,记得也牢,先前那本《太/祖兵略》,她用了两日,翻了两回,几乎已是倒背如流。至于那本《阴阳历术》,考的大多是推算某年日月食的时辰、金木水火土各星在太阳升落时的位置之类的,更偏重于理解与计算,确实有些难度,但徐三算了两三日之后,虽不能说全然摸透,但也已明白了七八成。
  现如今她看的,就是这所谓《算经》。这一门对于徐三来说,可谓是最难的科目了。她虽穿越了有五年之久,可这五年里,跟算学有关的,是半点儿都没碰到。而在她穿越之前,不知有多少年不曾做过数学题了,如今做起这文言文出的数学题目,而且是有一定难度的题目,自然是不大容易,几乎和重新学起无异。
  兵法和历法这两门,加起来也就看了四五日。而这一本《算经》,她吃了五日都没吃透。再加上都到了这时候了,那两株似荷莲,连花苞都还未结。饶是冷静如徐三,此时也不由有些担忧起来。
  夜色渐深,徐三搁下书卷,撇开那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纸,随即深深叹了口气。她双手撑地,身子后仰,抬头看了会儿明月繁星,接着又缓缓低头,看向了身边的那一株似荷莲。
  坚定如她,此时也不由有些怀疑起来——
  五月末时,官家临幸,晁四遗下的这牡丹花,会否如期开花?
  它们若是果真开了花,官家又会否喜欢呢?
  她的复仇大计,真的会如所想的那般顺利吗?
  今年的立秋州试,她能否中得举人,胜得秦娇蕊一筹?
  就算以后做了官,她又真的能……走进这个封建王朝的权力中心吗?
  未知令人向往,也令人惶惑不安。但徐三抬头望着那株于晚风中轻曳的牡丹花,眼神却是渐渐坚定了起来。
  她不怕。她有一生的时间。
  她愿做一个殉道之人。为了晁四,也为了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官家要来啦!
  明天一口气把这些天的留言都回了_(:з」∠)_还是要感谢各位小天使~


第63章 盲聋苦学漫营营(三)
  盲聋苦学漫营营(三)
  月明兮星稀,空阶兮竹影; 徐三娘立于花下; 紧抿薄唇; 轻抚着那翠绿枝叶; 忍不住在心中默念道:四郎,若是你泉下有知; 就让这似荷莲; 赶紧结出花苞罢。牡丹开花之日; 方是你沉冤得雪之时。
  四郎……晁缃!
  徐三一遍又一遍,默念着他的名姓,恍惚花影间; 仿佛又看见那清俊少年,一袭白衣,眉间点着金粉花钿; 手持缠枝莲纹的花浇瓷瓶; 长身玉立,对着她温柔一笑; 又轻声唤她近身。
  徐三不由出了神; 连忙伸手去探; 哪知下一刻; 眼前人影倏然消散; 只余下唐玉藻眉眼间带着忧虑之色,对着她蹙眉道:“娘子,夜已深了。外头冷; 咱回屋里头读书罢。”
  徐三怔了一下,随即自嘲似地一笑,这便将地上的书纸拾起,跟在唐小郎身后,沿着花间小径,走回了茅草屋去。
  是夜,徐三娘秉灯夜读,直至夜半三更,方才和衣而眠。说来也巧,她隔日才一睁眼,那唐小郎一面弯腰端来盥洗之物,一面用那黄鹂啼鸣般的清脆声音,高兴说道:“娘子,好事情,那牡丹结了花苞了!”
  徐三一听,连忙掀了被子,脸也来不及洗,长发也顾不上梳,蓬头垢面,踩上木屐便直奔出门。唐小郎见此情形,也急急搁了手中之物,随着徐三,往园子里疾步而去。
  此时天色尚未大亮,小园香雾,晓时蒙笼。徐三披头跣足,走到花边一看,便见濛濛雾气之间,那两株似荷莲,俱都生出了小花苞来。那花苞小小的,很不起眼,但徐三看在眼里,却是惊喜不已,抿了抿唇,颤声说道:
  “这是四郎在帮我呢。我昨夜才求了他,今日便结了花苞。他听得到,九泉之下,他听得到!”
  唐玉藻看在眼中,咬了下唇,却是说不出话来。
  徐三低下头来,笑出了声。她摇了摇头,又踩着那木屐,沿着原路,回了屋里,心上着实轻松了不少。
  先前她最后一次见晁四时,他曾教过她,该要如何培植这似荷莲。依照晁四所言,这牡丹结苞之后,再过七到十日,便会开出花来。而一旦开花,则会开上十余日,如此算来,定能赶得上御驾了!
  徐三忍不住笑意,便连唐玉藻给她梳洗之时,她都呵呵笑着,哼起了小调儿来。而待梳洗罢了,徐三捧着饭碗,坐于桌前,抬眼一瞥,却不由得微微一怔——那盘子里头,赫然摆着三块被掰开来的玉米。
  那金黄粟粒,落入徐三眼中,不由令她有些触景伤情。她抿了下唇,半晌过后,又面色如常,抬手将那玉米拿起,张口咬了一下。
  徐三边咀嚼着那粟米,边无奈叹道:唉,这漫漫人生路,只怕除了晁四以外,再不会有人给她剥玉米粒吃了。
  用过早膳之后,徐三披衣出门,先去贾府门口,找人送了信儿,接着又抱着那几本书册,去了杏花巷深处。罗昀见她才过了十日,便过来还书,心里头是惊疑不定,还当她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很是有些不快。
  这妇人穿着一袭褐布衣裳,唇上沾着假须,两边嘴角生来就是微微下撇,很是威严,令人望而生畏,不觉间便敛容屏气。她眼上眼下,扫量了徐三一会儿,随即微微眯眼,沉声说道:“丫头,我知你有疑难之处,欲要寻问于我。只是你问我之前,我要先考考你,瞧瞧你到底学得如何。”
  徐三平静道:“先生只管问便是。”
  罗昀思忖片刻,缓声道:“麟德历中,是如何求月食食分的?”
  所谓麟德历,即是唐朝之时,李淳风所编的一种历法,一直沿用至本朝。而所谓月食食分,通俗来讲,就是月食的程度,若是说得深些,则是月食发生时,地球本影角直径,和月球角直径的比例。罗昀考这么一道题,为的就是看她将那《阴阳历术》学得几成。
  而她话音方落,便见徐三扯了张纸过来,紧接着,又从袖中掏出了一支怪模怪样的炭笔。罗昀见状,微微蹙眉,便听得徐三轻声解释道:“这所谓炭笔,可比饮墨轩的墨,要省去不少银钱。我使得方便,还请先生莫要见怪。”
  罗昀摆了摆手,道:“无妨。你直接写罢。”
  徐三闻言,不消片刻,便已写就。按理说来,她该要默写麟德历中的文言文才对,诸如“有余者,以减后准,百四而一”之类的,但是她实在嫌那没有标点的古文麻烦,便用古人可以理解的方式,列了四个公式,分别对应四种情况下,月食食分的计算方式。
  罗昀抬眼一见,虽觉得这样式有些古怪,但细细一瞧,倒也看得明白。她一眼即明,徐三写的这路子,远比那长篇大论,要明白易懂。
  罗昀很是少见地扯唇一笑,随即皱眉道:“我知道你,心里明白,但是上了考场,可不能如此胡闹。”
  徐三连忙道:“徒儿晓得。规矩是规矩,平日是平日,不能混作一谈。”
  罗昀点了点头,见她应答如流,也知这一本《阴阳历术》,她至少已经明白了七八成。这妇人微微勾唇,复又抬头,看向徐三,跟她出了第二道题目,考的则是兵法这一门:
  “人说将有五材十过,你跟我说一说,五材是哪五材,十过又是哪十过?”
  所谓五材,就是将士的五种德性。十过,顾名思义,即是将士的十种过错。
  这道题考的是背诵,对于记忆力超群的徐三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她笑了笑,开口平声道:“这一点,倒也好记。五材乃是:勇、智、仁、信、忠。而十过里头,共有五过,是和五材对应的。五材有‘勇’,十过便有‘勇而轻死’。有智,则有‘智而心怯’、‘智而心缓’。有仁,则有‘仁而不忍人’。有‘信’,则有‘信而喜信人’。勇智仁信都会过犹不及,但唯有忠,对于将士来说,是绝不会出错的。”
  她一笑,又继续说道:“除去这五种和五材对应的过错之外,还有五过,分别是……”
  那妇人直直地盯着她,却是蓦地出言打断:“你不必说了。我明白了,你记东西,不像他们似的,榆木疙瘩,死记硬背,你有自己的路子,而且管用,好用。师者因材施教,打从今日起,我再不会考你背诵之事。”
  言罢之后,那妇人也拿了她的炭笔在手,于纸上飞速而绘,画了一幅山路地形图出来。却原来这罗昀知她擅长背诵,便转而考她理解,画这么一幅地形图,也是为了设置情境,考她如何进攻、如何设防、该使甚么计策、对手又会如何应招。
  这道题目,对于徐三来说,确实拔高了些难度。她上辈子可是从来没有打过仗,就连战争题材的书籍和电影,都很少涉及。她对兵法的理解,也就只有《太/祖兵略》这一本书,而这本书乃是宋十三娘亲笔写就,其中内容,在徐三看来,多少有些夸大神话之处,算不得是正经的兵法。
  幸而这徐三娘,到底是聪明人,临危不乱,遇事不慌,冷静思索片刻,也很有条理地一一回答了上来。罗昀听后,眯起眼来,说话的语气比起先前和蔼了许多,只问她道:“历法你看了几日?兵法又用了多少工夫?”
  徐三老实答道:“历术用了两日。兵略看了三日。”
  罗昀抿了抿唇,半晌之后,才缓缓沉声说道:“李知县没看错你,你乃是可造之材,若有人旁推侧引,日后必成大器!只是你记住了,大聪明的人,小事必朦胧。而若是不下苦功,饶是有大聪明,也终将一事无成。若是与民为害……那更不会有好下场了。”
  徐三闻得此言,垂下眸来,缓声笑道:“师父若说我有大聪明,那我便认下这个名头。只是先生尽管放心便是,我早先已然立誓,若读书,便专心一志,若为官,则利国利民。这些道理,我都再明白不过。”
  罗昀默不作声,又看了她好一会儿,半晌过后,方才出声,转而跟她讲起了兵法之道来。徐三方才对这题目的回答,自然是行得通的,但绝对算不得是上佳之策,而罗昀要告诉她的,就是最好的、最稳妥的、胜率最高的对策。
  罗昀这一讲,便讲得十分详细生动,徐三听着,也不由有些入迷,时不时便出言询问。只是她这心里,却也生出了几分怀疑来——那罗昀先前说自己是无名小辈,可她若果真只是祥符罗氏的一个旁系子弟,又如何会有这般学识呢?她讲起战争,讲起兵法,倒好似是真上过战场一般。
  徐三虽有疑问,却绝不会贸然问出口来。她心里清楚,若是罗昀隐瞒身份,那么她自然有她的原因,她不好问,亦不能问。
  师徒二人论起兵法,一直从晌午时分,说到了黄昏月上,就连口饭,都没来得及扒拉。徐三见她面有倦怠之色,却还是强撑着要说下去,连忙及时劝阻,接着又去了厨房,亲自给她烧菜煮粥。
  二人对桌而食之时,那妇人虽是不苟言笑,却仍是半感慨半夸赞地道:“人都说君子远庖厨,早先我也觉得,这下厨之事,交由男人和仆妇做便是。如今方才明白,无论甚么事儿,都要自己会、自己能,方才是为人之本。丫头,你这手艺,着实不错。”
  徐三一笑,忙又给她夹菜盛粥,而那妇人手执竹筷,忽地想起了甚么似的,猛地抬头,又向她说道:“今日我上街之时,听人说起,据闻再过十余日,官家便要来寿春了,这可是真事?”
  徐三稍稍一顿,轻声应道:“确有其事。”
  罗昀闻言,薄唇紧抿,一言不发,那两边嘴角,似是又往下耷拉了几分。徐三不敢多言,只埋头吃饭,恍惚间听得那妇人叹了口气,可再一抬头,却又一切如常,并无异状。
  罗昀的这副模样,更是令徐三暗中寻思起来。眼前这个大隐隐于市的妇人,到底是何来历,又为何年逾五十,不待在开封养老,反倒沦落到了这寿春县城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官家来了~花也开了~接下来几章,无数长期在线的角色上线中……
  等官家走了,地图也就换了,新男朋友也要来了,期待地搓搓手
  读者“水远山遥”;灌溉营养液+12017…06…28 00:40:55
  感谢营养液~
  爱萌物的呆莲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29 01:32:30
  谢谢呆莲大佬的地雷~


第64章 盲聋苦学漫营营(四)
  盲聋苦学漫营营(四)
  师徒二人用罢晚膳之后,徐三见天色已晚; 便想着要拜辞而去; 改日再来讨教学问。罗昀见她欲走; 缓缓起身; 又找了两本兵书出来,交至徐三手中; 令她回去之后; 仔细研读; 不但要记牢,更要将其吃透。
  徐三接过兵书,连忙点头应下。她稍一蹙眉; 这才想起来,今日光顾着学兵法了,倒有许多道算学题目; 未能来得及细问。
  罗昀见她眉头蹙起; 又见她虽搁下了《阴阳历术》及《太/祖兵略》两册书,但那本《算经》; 却还被她揣在怀中; 并不搁下; 这妇人自是了然于心; 缓声说道:
  “凭你的聪明劲儿; 这算学一门,绝非难事。现如今你想不出来,那是因为你还没找对路子。回去好好想想罢; 过些日子再来找我,也是不迟。”
  徐三面上应下,心里头却叹了口气——过些日子,她还能不能来,实在是说不准了。
  即如徐三所料,待她一回到后山园子,便见门前多了几个粗壮妇人,瞧那模样,俱是凶神恶煞,孔武有力。徐三见此情形,不慌不忙,步上前去,还不待那领头的妇人开口,便抱拳笑道:
  “几位姐姐,有劳有劳。咱园子里栽种的,乃是举世无双的名花,若让我一个人儿守着,那可实在说不过去!如今几位姐姐来了,小的我可就心肝儿掉进肚里头——铁定放下心来了。日后待官家驾临,牡丹得了圣心,功劳归给咱们贾府,至于这苦劳,咱几个都能摊上一份,岂不是美事一桩?”
  这几个妇人,乃是奉了贾府之命,来后山看住这徐三娘,绝不准她迈出后山半步。无论徐三去哪儿,干甚么,身边都必须有这几名妇人跟着,绝不可教她落了单,更不准她与人通信——这自然都是秦家大姐儿给贾府出的主意。她虽信了徐三,却也未曾尽信,派人看守,也是为了将她死死防住。
  那领头妇人,原本还想难为徐三几句,只是谁人都知,伸手不打笑脸人,徐三娘这好言好语的,反倒教那妇人为难了起来。她抿了抿唇,才要说话,不曾想那徐三却很是亲热地伸出手来,拉着她笑道:
  “夜里头凉,姐姐去我那茅草屋里,吃两盏热茶罢。咱这园子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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