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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则鸣-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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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挽澜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将此抛之脑后,踏着自在逍遥步,循着芬芳馥郁香,优哉游哉,往那杏花巷的花市走去。
花市上香烟缭绕,花影缤纷,大大小小的卖花摊子,足足有数十之多。除了卖花摊子之外,亦有不少摊点,卖的是与花有关的吃食,诸如花糕、牡丹饼、莲实汤等,不胜枚举。有些摊点前面或摆着木牌,或挂着布幅,写着“香饮子”三字,这便是卖饮料的了。
徐挽澜步行观花,亦觉得有些口渴,便找了个卖“香饮子”的摊点坐了下来,要了一碗竹叶熟水。所谓熟水,到好似是现代的广式凉茶。这种汤饮所用的原料,乃是一种十分特殊的竹子,竹叶比一般竹子要大上许多,枝茎则要纤细不少,煎做茶汤,极其香美。
徐挽澜细品茶香,歇息之时,不经意间瞥见对面有个小小花摊,放眼看去,专卖红莲风荷。徐挽澜忆起守贞的叮嘱,连忙将熟水饮尽,走了上去。徐挽澜双手负后,走近了一瞧,发觉这摊子虽小,品种却很是齐全,并蒂莲、品字莲、千瓣莲,一应俱全。
她正细细端详,暗中比较之时,忽地听到一个男声在耳畔响起。那声音如敲冰戛玉,实在是悦耳清心。徐挽澜向来对声音最为敏感,此时听到如此好听的一个男声,不由得微微一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循声望去。这一望,令徐挽澜不由得心上微漾。
依照时下女子的审美,男人需得肤白貌美,身娇体软,身高最好不要超过一米七五,身形愈是纤瘦,便愈是美丽。眼前说话这郎君,自然是不合乎这一标准的。他虽然面带薄纱,但也能看出相貌之清俊,皮肤之玉雪,只是他这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上下,单凭这一条,便绝不可能是大众所认可的“美人”了。
虽说大众不认可,徐挽澜却很是认可。她细细打量着这郎君,见他凝脂点漆,皎如日星,额上还点了朵莲花形状的描金花钿,实是有些移不开眼。
那阿郎正是这摊子上的卖花郎。小哥儿原本正絮絮说着莲花之事,忽见徐挽澜不停地往自己脸上瞧,不由一笑,朗声问道:“娘子这是在瞧什么?可是儿脸上有什么古怪?”
徐挽澜的心性早已不是少女,多年讼师生涯也铸就了她极厚的脸皮,纵然是被瞧出来了,戳穿了,也绝对不会费心遮掩,更不会脸红羞赧。她只笑了笑,将视线移向摊子摆着的数株莲花,一面细心挑选着,一面平声答道:
“无他。人皆爱美,心性使然。常言道,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如今四者并了,自然让人乐而忘死,乐而忘忧,乐而忘归。如有冒犯,还请阿郎莫要加之怪罪。”
卖花阿郎脾气倒好,只低低一笑,随即便温声道:“品类不同,价钱有别。并蒂莲成双作对,四面莲四喜临门,均是吉庆之兆,卖得最好。娘子若是有意,儿也不会漫天叫价,全按着大行大市来,一两银子便得一株。”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确实比较慢热,慢热也是为了合理。女主上辈子辛苦努力,没得着什么好结果,重活一次,自然也不太想涉足太复杂、太辛苦的领域,只想过过小日子,享受人生。想让她重新燃起斗志、下定决心来改变时代,需要一个转变的过程。
有姑娘说五十多年会有这么深刻的改变吗~有兴趣的可以看看□□政变前的70年代的伊朗,再和今天的伊朗对比一下。
感谢鱿鱿鱿的地雷~
第5章 梦回犹听卖花声(一)
梦回犹听卖花声(一)
穿越五年有余,徐挽澜靠着自身的不懈努力,现如今也算是寿春县的白领阶级,接一个案子也能得大几十两。这一两银子,对于徐三娘来说,实在算不得数。她当即解了荷囊,掏了碎银出来,平声道:“便劳烦阿郎,为我挑一株四面莲罢。古人道是一喜长年,二喜丰年,三喜清闲,四喜安康,也算是讨个吉利。”
卖花阿郎张开手心,接过钱来。他轻轻掂了掂银子,随即便将这一两银子收入钱袋之中。系好钱袋之后,这卖花郎君弯下身来,左右比较,仔细挑选,终是挑了一株犹带甘露的娇嫩莲花出来。
他淡淡地笑着,将这四面莲递与徐挽澜手中,温声道:“娘子出口成章,博学多识,教儿十分佩服。这株四面莲,娘子小心收好,日后若是还需买花,只管再来找儿便是。”
徐挽澜接过这株粉莲,眼儿一扫,再一抬头,定睛瞧着摊子角落处的一株莲花,又出言道:“那株并蒂莲瞧着颜色甚好,为何反倒摆在角落里了?”
卖花郎闻言,微微挽袖,将那株莲花拾了起来。他眼睑低垂,声音放低,甚是可惜地道:“家中有一小妹,不过十一二岁。儿晨起出门之时,她一时不慎,将这株并蒂莲给拆散了开来。卖是卖不出去了,着实可惜。”
徐挽澜看着那株并蒂莲花,原本相连而生的两朵花蒂,被人生生折断了开来,那粉白莲瓣上还有揉捻搓弄的痕迹,这哪里能说是“一时不慎”?这分明是“故意为之”。
她心知肚明,这郎君能在花市卖花,必是贱籍出身。这些莲花,必不是他家中所种,要么他是被人雇来卖花的,要么便是从花农手里进来的花。若是前者,他便要向雇主赔花,若是后者,那便是他亏了本。
这时代重女轻男成风,贱籍人家生来就是为奴作婢的,往往更是无比现实。毁了莲花的人即便是他家小妹,最终受罚挨骂的人,定然也是这卖花郎君。
徐挽澜缓缓伸手,摸了摸那莲瓣,随即道:“我再给你一两,便将这花儿卖与我罢。”
卖花郎微微一怔,连忙推拒道:“不可不可。这莲花已是残损之物,儿岂能拿这骗你的钱?娘子若是喜欢,只管拿去便是,至于这银钱,儿是万万不能收的。”
徐挽澜却已掏出了银子,口中朗声道:“我也算是爱花之人,残花亦有残花的妙处。你若是非要白送给我,便是生生辱没了这花,便是瞧不起它。这并蒂莲,专门种是种不出来的,全都靠天与风流,自然长成。它生得同心并蒂,实属不易,也算是它的一生心血。人家的一生心血,你可不能白白糟蹋了。”
徐挽澜这一番诡辩,明显是胡说八道,却听得卖花郎君云里雾里,不好说是,又不好说不是。徐挽澜见状,勾了勾唇角,先将那一两碎银搁到阿郎手中,之后又将那株断开的并蒂莲从郎君手中拿出,一拿一换,便是交易已成。
她将两株莲花挽入臂中,正要转身离去,却忽地听那卖花郎轻声道:“儿姓晁,朝旦之晁,家中行四。每逢休沐,儿都会在这花市摆摊。娘子既是爱花之人,必是常常要来买花,还望日后多来光顾。”
徐挽澜闻言回首,眉清目朗,弯唇而笑,应道:“你唤我徐三娘便好。我这么爱花,自然是会常来了。”
徐挽澜再世为人,给自己定的最大目标就是享受人生。现如今与美人多说了几句话,还勉强算是互通了姓名,徐三娘自然是心情不错。她哼着小曲儿,揽着两株莲花回了家中,稍一歇整,便让徐守贞找了先前得来的琉璃碧盘出来,好将莲花搁上。
盏碧荧荧,滑净无尘,如荷叶田田,团团似镜。其中盛上清水,搁上一朵四面莲,再加上两小朵拆散开来的并蒂莲,当真是红娇绿嫩新妆就,小池春水浸晴霞。
徐守贞在旁瞧着,亦是心生喜欢,柔声细语地赞叹道:“这莲花的品相实在不错,阿姐当真有眼光。”
徐挽澜笑了笑,又道:“你若是喜欢,日后每逢休沐,阿姐都给你去买一朵。”
顺便再去看看那肤白貌美的晁四郎。徐挽澜在心底暗暗补道。
徐守贞一听,羞答答地抿唇笑了,自是高兴不已。然而偏在此时,正在赏花的姐弟二人身后,传来了一阵颇煞风景的清嗓声。
徐守贞一听这声音,连忙敛起笑容,拿起抹布,擦起桌椅板凳来。徐挽澜心下一叹,微微皱眉,回头看去,便见阿母徐荣桂倚着门板,嗑着瓜子,冷眼瞧着那琉璃碧盏,几朵风荷,尖着嗓子道:
“你徐三娘出去忙叨了半天,就带回来了这么个破玩意儿?我可告诉你,你别以为你赚了俩小钱儿,闯出来了点儿名头,便有闲钱、有工夫去附庸文雅了。我跟你说,你日后娶郎君的聘礼,你弟弟以后的嫁妆,可都还没着落呢。”
见徐荣桂突然发作,徐挽澜微微一哂,看也不看她,更懒得与她争辩。徐荣桂却是不肯罢休,急躁躁地走到她身边,大声道:“我问你话儿呢,你那拜师礼,怎么原封不动地给拿回来了?”
徐挽澜漫不经心,随口搪塞道:“人家嫌我资质差,不收我,我也是无可奈何。”
徐荣桂全然不信,大声喝道:“绝无可能!”她显然是十分着急,呼吸声愈来愈重,接着又忽地扯了徐三娘的胳膊一把,低声道:“老三,李知县介绍的人,有眼不识金镶玉,多半不靠谱,咱们不去也罢。那李知县,比我小不了几岁,明明出身也不算低,可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是个芝麻小官。她也是个靠不住的。既然那人不收你,咱们便找别人,寿春县城可不缺会教书的先生。”
徐挽澜心里发笑,面上却是不显。她随意地点着头,全然是在敷衍。
徐荣桂却依旧在她耳边说个不停,一个劲儿地鼓动她去考取功名:“徐老三,你莫要再混日子了!你真以为你做讼师便能发家致富?日后这寿春县,不知要换多少任知县县丞,不是哪一位知县都能像李知县那样待你的。你今日赚多少钱,往后再推三十年、五十年,还是这么多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徐挽澜眉头拧起,不由得冷笑道:“阿母又何必要望女成龙?你自己都不是龙,我自然也不会是。”顿了顿,她抬起头来,眯眼笑道:“阿母岁数也不算大,现在开始埋头苦学,日后中状元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你既是做母亲的,合该言传身教才是。”
徐荣桂气得火冒三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她沉默半晌后,没好气地道:“你能说会道,你老母大字都不识几个,自然是斗不过你。我给你两条路,要么给我生个大胖闺女,让我也能饴含抱孙,享天伦之乐,要么呢,你就给我去找个师傅,好好学学经史子集,日后考个功名,做朝廷命官。”
徐荣桂这副模样,让徐挽澜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前生的父母来。在现代时,她的亲生父母,也曾经说出过类似的话来——要么毕业就去考公务员,或者当老师,要么就早早结婚生子,女孩子就这两条路最稳妥,读什么研究生?读完研究生,都过了25岁了,找工作都再多一条拦路门槛!再说了,学历高了,嫁人更难,哪个敢娶?
怎么换了个时代,换了个社会制度,却还要被这种话折磨?莫非从古至今,天下父母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对此,徐挽澜真是哭笑不得,无可奈何。
徐荣桂一起话头儿,就开始说个没玩没了,且还都是车轱辘话,来回地说,没有半点儿新鲜的。徐挽澜听着生腻,只得转移话题,问道:“阿娘在县衙里作活儿,近些日子,可曾见过新来的崔知县了?”
徐荣桂一听崔知县三个字,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眼睛一亮,凑到徐挽澜身边,拉了个椅子坐下,边磕着瓜子儿边说:“我倒不曾见着,只远远地瞧见过一次背影。崔知县身材娇小得很,比你瘦上不少,个头也就到你肩膀。我听人说,这崔钿就是个纨绔,她来这寿春县,为的不过是找个太平地方,混混资历。似她这般身份贵重的大人物,干不了几年,很快就要升官的。”
徐挽澜听着,点了点头,道:“这话也有些道理。她是当朝左相的幺女,父母定是爱之如掌上明珠。她来这寿春县,做一个小小的知县,十之有□□,是在为日后的官途铺路。”
徐荣桂定定地瞧着徐挽澜,眼神灼灼,道:“你若是能得了她的青眼,必也能为日后的官途铺路。”
徐挽澜气极反笑,抿了抿唇,心里哀叹一声,暗道:这好不容易岔开的话题,说了一圈儿,怎么又说回来了?这徐阿母,可比她在现代的亲爹亲妈难缠多了。
第6章 梦回犹听卖花声(二)
梦回犹听卖花声(二)
徐荣桂在那边聒聒噪噪,大叫大嚷,同自家女儿寻争寻闹,没个消停的时候。徐挽澜这做女儿的,却是好似两豆塞耳一般,专心致志地翻阅法令,看都不看徐荣桂一眼。
这徐大娘有所不知,徐挽澜在现代时,还有个年纪差上十几岁的弟弟。当年她高考时,弟弟才两三岁,正是迎来人生中第一个叛逆期的时候,稍有不满,便嚎啕大哭。在这般环境下,徐挽澜练就了一个本事——无论身边多闹闹哄哄,她也能如老僧入定一般,专心于自己手头上的事。
再说了,似这般母女吵闹的戏码,几乎每一日都要上演一回。这出戏折子,徐挽澜实在是腻了。现如今徐阿母只要张口说出第一个字,徐挽澜就能立刻给她续写接龙,将她要说的几千来字全都猜个分文不差。
二人正在纠缠之时,忽地遥遥听见有女子在外叫门。徐荣桂没好气地瞪了徐挽澜一眼,又令徐守贞进屋避客,不许出来,这才扔了瓜子皮儿,前去拔了门栓,打开门板。
徐挽澜执笔抬头,提耳细听,但听见两人不过只说了几句话,接着便传来了关门的声音。她心中兀自生疑,忍不住猜度起来。
少顷过后,她便见着徐荣桂面带喜色,一手捧着张杏红小笺,一手提着裙据,快步走了过来。徐阿母人还未到,徐挽澜便已先闻其声:“徐老三,好事情!咱们崔知县给你送了请帖过来了!”
徐挽澜持了那杏红小笺在手,立时闻到清香阵阵,着实沁人心肺。她又拿两指搓捻了一下那纸,发觉这纸质地极好,真可谓是光滑如缎。徐三娘不由得感到有几分稀奇,出声赞叹道:“这崔知县不愧是开封府来的贵女,写张请帖都如此讲究。我在寿春县城待了这么多年,还不曾见过这般颜色、这般味道、这般质地的好纸。”
徐荣桂瞧着她这副稀罕样子,嘲笑道:“这就是你这丫头没见过世面了。你娘我早十年就见过这种纸了。此纸人称‘周公笺’,乃是当朝周内侍所造,共有十种颜色,又称作是“十色笺”。这一张小笺,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却要二两银子,若非附庸文雅,显摆身份,谁用得上这个?”
啧啧,薄纸一张,便是二两银子。若是要集齐十色,便需要足足二十两,若是按这宋朝的物价换算,相当于人民币两千块钱。徐挽澜一面感慨着贫富差距,一面将那折得精巧的小笺打了开来。
她粗粗一扫请帖内容,不由得轻笑出声。却原来这崔钿自打到任以来,时常有人递上名帖,想要请她赴宴,给她接风洗尘。崔钿在请帖里说了,她便是有饕餮一般的胃口,也吃不下这么多顿餐饭,倒不如直接摆上一桌,一并吃了。故于六月初五是夜,长塘湖畔,钓月楼中,邀诸君一会。
徐挽澜笑意稍敛,一面将这小笺复又折好,一面暗自寻思道:这崔钿实在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娘子。与这样的人相处,有好处,也有坏处。她不爱陈词滥调,喜欢不落俗套,或许也能因此而推陈致新,干出些实绩来。怕就怕她任性恣情,过分地放荡不拘,想一出是一出,那可真是一方之害了。
却说隔日即是初五,临五更鸡鸣,徐挽澜梳洗穿衣,打选齐整,用过早饭之后,便出门去给手头几个案子的当事人一一送信儿。这古代没有即时通讯设备,想要说点儿什么,都只能靠一双腿和一张嘴,实在辛苦。
无论是前生当律师,还是今生做讼师,徐挽澜的职业目标都从未改变过——其一,不能饿着自己。无论干什么行当,若是你赚不着能满足温饱的钱,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你不适合干这个,早早转行为宜。其二,心不能太黑。好人未必能有好报,但是可别忘了,俗话讲说心安理得,需得“理得”,才能“心安”。
因而呢,徐挽澜现如今手头上共有三件案子。魏大娘的这一桩遗产案子,自然是最赚钱的,也是最好打的。至于剩下两件,实在是赚不得钱,也不容易赢,但是为了心安,也不得不接。
徐挽澜思及此处,不由摇头一叹。她停步于巷尾一户人家前,挽袖抬手,轻叩门板。这户不打眼的四方小院,便是她其中一个案子的当事人,吴樵妇一家三口所居之处。只不过现在,这小院子里,只剩下吴樵妇的女儿吴阿翠尚在。
她才叫了门,这门几乎是应声而开,足可见得,院内的人着实等得心焦。徐挽澜抬起眼来,打量着吴家小女那副憔悴面容,还有那枯瘦身躯,实在是心中不忍,勉强笑着道:“阿翠等得辛苦,是我对你不住。我特地带了些点心来,你瞧,这‘间道糖荔枝’,甜得醉人,你定然喜欢。”
吴阿翠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点心甜食。她泪眼模糊,乍地凑了过来,紧紧挽住徐三娘的胳膊,殷切道:“三娘,你说老实话,这官司到底能不能成?我知道我娘及我爹,是犯了滔天大罪,我也不求知县赦免,只望能够轻判。娘爹入狱已有足足一月,我见也见不得面,实在难熬。”
这所谓娘爹的说法,也是那开国女帝宋十三娘所定下的规矩。说话之时,必须要先提生母,后接生父,以显女尊男卑之制。
徐挽澜心中虽然发愁不已,却绝对不会当着吴阿翠的面儿,将这满肠愁思显露在外。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施施然地,将这小丫头一把揽入怀中,先拿帕子给她拭了拭眼泪,接着几乎是半逼迫似地,给她喂了个糖荔枝入口。眼见着吴阿翠暂且停了泪珠儿,乖乖吃了糖荔枝,徐三娘这才温声道:
“且让我先理一理这个案子。你家阿母乃是樵妇,以砍柴卖柴为生,一月之前,一时不慎,于山野间意外失足,摔伤了右臂。为了维持生计,你阿母便让你爹爹代为砍柴。可是按照咱们的律法,像这种颇费体力的活儿,如砍柴、杀猪之类的,男子是不能干的,若是干了,是一定要……”
徐三娘本想说出“砍头”二字,可又怕因此刺激到这才十一二岁的小娘子,便改口道:“是一定要加以处置的。你娘乃是从犯,也脱不了干系。”
吴阿翠听她这么一说,泪珠儿又滚滚落下。徐挽澜却笑了笑,温声道:“小娘子莫要哭啼,这案子别人打不赢,可是它到了我徐三娘的手里头,那是板上钉钉,一定会赢。小娘子尽管放心,我虽不能让你爹……娘爹完全脱罪,但是我敢打包票,你娘亲和你爹爹,绝对会被轻判。”
吴阿翠咬着唇,抬眼看她,却见徐三娘双眸清亮,如晴波万顷,似江月炯然,教人一望,便于不知不觉间,心定而神安,忍不住相信于她。吴阿翠止住哭泣,紧紧握住徐三娘的手,话里隐隐带着些哀求,低低说道:“徐阿姐,事已至此,我只信得过你。”
徐挽澜揉了揉她的小脸儿,笑道:“信姐姐便是信对了。”
吴阿翠瞧着她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稍稍一想,又开口问道:“阿姐,人都管你叫徐巧嘴儿,说你没有打不赢的官司。你便当真没输过么?”
吴阿翠这话虽是无心,但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戳徐挽澜的伤心处。她干了几年的讼师,拢共只输过一场官司。那一场官司,整个寿春县里,没有一个讼师愿意接,只她一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结果生生领了个教训。
徐挽澜听着吴阿翠的发问,淡淡地笑了,为了让她安心,谎称道:“那是自然。我都不知输是何等滋味。”
吴阿翠听着这话,总算是安心下来,破涕为笑。她忙里忙外,找了不少衣食之物,交于徐挽澜手中,托她带给狱中父母。徐挽澜小心拎好,又遵嘱了她几句,接着抬头看了看时辰,估摸着已是正午时分,这便请辞而去。
徐挽澜盘算得极好,若是现在去找魏大娘,必然还能蹭一顿饭。魏府伙食极好,吃得极为丰盛,徐三娘只吃过一次,便念念不忘。
果不其然,待她到了魏大娘府上之时,正赶上午膳时分,仆妇直接便将她往饭桌上领去。徐挽澜跟在仆妇身后,脑中想着那酥烂肥美的樱桃肉、汤清瓜香的西瓜鸡、鱼肝肥嫩的鲃肺汤,整个人便好似枯苗望雨一般,已然是垂涎三尺,只盼着能速速坐下,大快朵颐。
可谁知到了厅前,徐挽澜原本喜滋滋地,才要迈步跨入,面上的笑容却不由得忽地一滞。她抬眼一瞥,便见有个俊美郎君趴伏在地,周身上下只系着个锦缎绣花的肚兜儿,口中则正有气无力地学着犬吠之声。徐挽澜这一看,多少是有些目不忍见,耳不堪闻。
她微微皱眉,又往堂中看去,却见魏大娘一面手执银箸,享用着珍馐美味,一面时不时地抬起绣鞋儿,若有似无地轻踹那阿郎一脚,口中再调笑数声,说些污言秽语,真可谓是满面生花,好不快活。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我时常觉得,对下厨的喜爱与痴迷远远超过了写东西……写东西的时候,写到吃吃喝喝,也总忍不住多写两句,哈哈。
第7章 梦回犹听卖花声(三)
梦回犹听卖花声(三)
虽说心里实在有些不忍,但是徐挽澜,也着实是无可奈何。
她先前打着迷信的幌子,哄骗这魏大娘,让她升堂前这几日里,莫要再鞭笞殴打身边仆侍。现如今看来,魏大娘也算是依言而行,打是不打了,改成精神上的凌辱了。徐挽澜若是此时再劝,难保不会惹魏大娘发怒,生生断了自己财路。
徐挽澜想了想,笑着步入厅中,高声道:“魏大娘你莫嫌弃,我徐老三又来骗吃骗喝了。”
魏大娘抬眼一看,见是徐挽澜,连忙搁下筷子,站起身来,亲自将徐挽澜迎入座中,口中喜道:“说甚么骗吃骗喝,你可不是吃粮不管事的人。你是谁,你可是专为人鸣不平的徐巧嘴儿。”
言罢之后,魏大娘抬起脚来,用红翘尖履那翘起来的尖头儿,戳了戳那学狗叫的郎君,低头朝着他咒骂道:“你这丧家犬,着实没个眼力见儿。现如今贵客临门,你也不懂好好招待,待我日后腻了,迟早要将你丢到那柳巷花街里去,让你好好领教领教。”
席间另一商妇见状,嬉笑道:“我看徐三娘气喘汗流,想必也是风尘碌碌,这足履之上,肯定沾了不少尘土。贵客临门,当然要好生招待。韩小犬,你便代一众主人,招待一下徐三娘,替她清理清理这一双绣鞋儿罢。”
这话的意思,便是让那被称作“韩小犬”的郎君来舔一舔徐挽澜的鞋子。
席间众妇人听罢之后,皆抚掌而笑,啧啧称赏。徐三娘面上陪着笑,心里却忍不住骂起了一连串脏字儿,暗中纠结起来:
坐在这席间一起用膳的,可以说都是魏大娘的商业伙伴。这些娘子们,在这寿春县城里,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难保不是她日后的金主。她此时若是出言拒绝,无论这话儿说得多婉转中听,那也是扫了人家的兴致,她如何得罪得起?
徐挽澜手执杯盏,又把着眼儿,瞥向那趴伏在地的郎君。她一瞧这韩小犬的结实身板,还有背上那已经结痂的累累伤痕,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人多半就是她上次来魏府之时,撞见的那名被鞭打的男子。
上次她来魏府,这郎君被打得血肉模糊,瘫软倒地,她自然瞧不见他的正脸。而此时此刻,这韩小犬低垂着头,还是看不出长得何等模样。不过单单看他这背影,纵是皮伤肉绽,衣不蔽体,还趴着作狗,这人也脊背挺直,轩昂气宇,足以见得是生来凤骨龙姿,绝非池中之物。
席间众人七嘴八舌,撺哄鸟乱,只盼着能借这郎君寻些乐子。而那韩小犬则是默然不语,低头丧气,四肢着地,缓缓爬到了徐挽澜的足履之前。
徐挽澜坐在席间,浅笑不语。她居高临下,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这韩小犬。
韩小犬面上没什么表情,按着地面的双手,却是紧紧攥成了拳头。再看他手臂上的肌肉也鼓凸而出,显然是浑身都在绷着劲儿,整个人都在强自忍耐。所谓忍辱含垢,苟且偷生,大抵如是。
韩小犬死咬牙关,薄唇微启,伸出舌尖,缓缓放低身子,距离徐挽澜的鞋尖也是越来越近。众妇人涎眉邓眼,嬉皮笑脸,或站起身来,或延颈而视,均等着看他如何舔鞋。
然而就在韩小犬离那鞋尖而有半指间距之时,徐挽澜忽地翘起脚来,用鞋尖勾起了韩小犬的下巴,口中则故意流里流气地笑道:“两次撞见,都不曾见过正脸。我心里发痒,实在是好奇不已。到底是怎样一个美人,能教咱们魏大娘这般神魂颠倒,痴云腻雨?”
韩小犬一怔,猝不及防间,便被那鞋子勾起了下巴来。他紧抿薄唇,抬眼望向面前女子,徐三娘与他相对而视,微微一怔,忍不住啧啧称美,惊艳之极。
徐挽澜自打再世为人之后,就一直被困在这寿春县城里,每日里汲汲营营,只为了维持生计,从没正经见过什么好看的男人。街上郎君都蒙着半张脸,单瞧着上半张脸,倒是也有好看的,可看不见全脸,便也不敢下个定论。这五年间,被徐挽澜看见过整张脸的男人,拢共不过十几个,而在这些郎君里,韩小犬要说是第二,便没人敢认第一。
这韩小犬,真不愧是高门子弟,便是成了枯鱼病鹤,沦落到这副凄惨境地,他这一双清泠泠的眼儿,也是黑白分明,暗藏锐气。整个人虽衣不盖体,潦倒十分,却还是如圭如璋,如金如锡,贵气难掩。
徐挽澜看着这双暗藏锋芒的眼,心上不由一凛,缓缓将脚踩回地上。旁人看了,自是心生不满,一个劲儿地撺掇起来:“徐三娘,你莫不好意思。他是罪臣之子,不知贪了多少库藏粮饷,挥霍了多少民脂民膏。你只管让他舔,这是他活该!”
徐挽澜夹着筷子,带着几分无奈,看着桌上一众商妇,笑着道:“几位好姐姐,我说老实话,我今日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蹭吃蹭喝。这一盘酥烂肥美的樱桃肉,我已经足足梦了五宿了。每日醒来,哈喇子把褥子被子全都打湿了。我呐,实在是憋不住了,且容我先饱一饱口福,不然我这心思,全都被这几块肉给勾去了。”
她面露馋相,半真半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盘肉,着急忙慌地伸了筷子,一筷子夹了两三块,一口气全都放入口中。她这副模样,着实令几位妇人忍俊不禁,一个接一个,调侃起她来。
徐挽澜接着又是花言巧语,嘴上跟抹了蜜糖似的,将席间众商妇全都夸了一遍,一会儿夸这位娘子的胭脂颜色真是绝了,一会儿赞那位娘子的盘髻梳得十分好看,总算是绕过了韩小犬这一章篇,成功转移了话题。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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