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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头不慕-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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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李君闲和段慕轩闹掰的一个最大的原因。
落旌会怎样呢?她和君闲应该怎样度过这一个难关?(感觉自问自答好搞笑,哈哈)

  ☆、第22章 Chapter。22鼠疫初现

  张氏扶起段式筠,面容平静地说道:“式筠,这件事情你不能再插手,而你的手上也不能染上血债。那些人那些事,我会亲自替你除去,而所有该来的报应我做娘的也会替你挡着。李落旌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怨不了别人!”
  段式筠身子微颤,眼泪簌簌而下:“娘……我,我害怕……”
  “回去休息吧。”张氏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说道,“忘掉这一切,你依旧是北平段家嫡出的三小姐。”谁也没想到此时门外兀地传来一声花瓶被打碎的声音,张氏和段式筠一惊,相互对视一眼便慌忙快步走了出去,却不想看见门旁碎掉的花瓶旁和一只正叼着老鼠的花猫。
  那只花猫见到她们两个人,嗖地一声便叼着嘴里的老鼠跑掉了。张氏被那一幕吓得不轻,沉下脸大声喝到:“怎地如今府里多了这么多不干不净的东西?翠萍,那只猫又是怎么回事!”
  翠萍闻声,慌慌张张地从拱门外小跑进来:“回夫人,那是专门为了灭鼠找来的猫。”
  张氏不满地撇嘴,沉声说道:“你去府中传我的话,以后别让我再看到这种恶心的东西,否则你们的月俸统统扣光,听到了没有?!”
  “明白了!”翠萍连忙说道。
  式巽躲在转角处捂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神又惊又惧地看着张氏和站在她身旁的段式筠,不敢相信心肠那样狠毒的人,就是自己的亲人。
  半响,少女猛地站起身,提着袄裙匆匆忙忙地跑回自己的房间,从抽屉中拿出纸笔在上面刷刷地写着信。一连写了六封,在写收信人的时候,少女犹豫了半分便改了去处,六封信上的都写着同样的名字。她将信密封好交给门口的岗哨,少女难得严肃说道:“把这几封信到不同的邮局邮出去,不能有任何差错。”
  岗哨的士兵愣住,低头看着手中六封一模一样的信:“五小姐,这六封信都是给六少爷的吗?”
  “别问这么多!”段式巽急道,“让你去做你就去,没时间了快点!”那戍卫连忙哦哦了两声,便带着信件蹭蹭离开。少女双手互相握着,目光殷切地望着士兵消失的方向——她存了私心不敢让爹知道娘和姐姐做的事情,但她自己又人微言轻没办法,只能告诉慕轩让他快回来想办法。
  等到看不到戍卫身影时,式巽像是失去力气一般坐在台阶上,嘴里喃喃着乞求道:“慕轩,你可一定要赶快回来。”段府苑路门口两侧都是极高大的树木,因为正逢冬日,树枝上的叶子早已掉得一干二净。式巽怔愣愣地抬起头,望着头上瓦蓝的天,而冬日的阳光照下来,除了让式巽感觉到透骨的寒冷之外再无一丝暖意。
  柴房中,落旌缩成一团靠着冰冷刺骨的灰墙,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冻得麻木的腿,月色下轻易便能呵气成霜。少女一双眼巴巴地望着柴房中开着的小窗,泪痕早已被风干一张秀气的瓜子脸被冻得青紫,耳朵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人的脚步声——
  “落旌!”听到熟悉的声音,少女先是一愣随即扑向窗户前生锈的铁栏杆,杏眼里满是焦急:“式巽小姐,君闲……我弟弟他现在怎么样了?”
  式巽将手中的食盒打开,因为铁栅栏之间的距离太窄,所以便用手拿了盒子中的白馒头递给落旌,小声说道:“放心吧,你弟弟手上的伤口已经让人包扎了,只是他人发了烧现在还在昏迷着。落旌,你如今最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她的手指碰到落旌的才发现她冷得吓人,少女声音里带着哭腔,“落旌,你现在是不是很冷?”
  落旌看着手中的白馒头,眼睛里有细碎的光在闪烁:“式巽你知道的,我没偷东西。”
  式巽微微抿嘴,半响重重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落旌你放心,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我已经写信给——”
  而她的话尚未说完,手便被落旌抓住,只见少女的眼神中带着乞求,对她说道:“式巽,如果我们还是朋友,那我求求你,你让我阿弟赶快离开这里。柴房的钥匙是夫人亲自掌管的,你要帮我逃走不如让君闲趁早离开。算我求你,求你救救我阿弟,他绝对不能有事情!”
  “我答应你,只要君闲醒过来,我一定安排让他离开。”式巽认真地答应道,又犹豫了一下,“可是落旌你也知道君闲的牛脾气,如果你除了事情,他是绝对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你告诉君闲,如今只有当他他找到了亲人,他才能来救我。”落旌顿了一下,从自己内衬口袋中拿出一枚大洋交给式巽说道:“式巽,你让君闲去找东记药铺的掌柜,周掌柜会带着他去找那个人。只要找到了那个人把这枚大洋交给他,他会帮君闲的。”
  式巽接过大洋,微微抿嘴:“好,你放心吧!落旌你还不知道,自从你被关进柴房,紫堇不知怎地突然发烧了。听说烧得挺厉害的,紧接着翠云也跟着病了,不仅如此,那丫头的脖子手脚又红又肿还出血。我想,恐怕明日一早,府里就会去请东街药铺的掌柜来看病的。”
  落旌皱眉,有些疑惑:“紫堇和翠云?生病了?……她们怎么突然地就生病了?”
  正当落旌出神地想着什么时,却听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大胆!是谁在那里?!”落旌一惊,转过头去只见灯火通明下,刘婶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把抓住式巽的肩膀,等把少女拽到正面时,才一愣:“五小姐?”刘婶咳嗽了一声,“天气寒冷,五小姐不在自己闺阁中好好待着,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刘婶的手本就因为常年做饭而粗糙肿大,而就在那肥大的手背上,落旌清晰地看见了上面出现的一团团瘀斑。式巽一把挥开刘婶的手,皱眉说道:“我愿意呆在哪里就呆在哪里,刘婶你也不过是府中的下人,我想做什么恐怕你还没有资格来管吧?”
  “式巽,马上远离刘婶!”见刘婶还要上前一步,落旌抓着铁栏杆不禁急声喊道,“所有人,马上退后,绝对不能靠近刘婶!”
  刘婶转过头瞪着落旌,她本就生得不好看,而如今月色下那张脸却浮肿得越发骇人:“嘿,小扫把星你妖言惑众些什么,被关了起来还不老实,以为呆在了里面我就没办法收拾了你吗?”
  落旌牙关打颤,不知是冷的还是害怕,而少女一双眼睛盯着刘婶,一字一句说得明白:“那不如现在,你自己看看你的手、你的脖子还有你的脸!”
  刘婶不信,刚要上前一步,便见一旁的式巽捂着嘴巴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刘婶身后的丫头也跟着叫起来:“刘婶儿……你、你你手上脖子上长了脏东西!好可怕!”
  闻言,刘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只见上面长出一团团黑紫色斑点,而她的鼻子里也仿佛有什么东西缓缓流出,刘婶摸上去,便沾了一手指的红黑色粘稠血液。刘婶怒不可遏地看向落旌:“你这死丫头……一定是你,绝对是你给我使了什么妖法!”她一双眼睛瞪得快掉了出来,指着嘴里仿佛念着什么的落旌,以为她正在做法害自己,“你、你你到底是什么妖怪!”
  落旌倒退了一步,撑着晕晕沉沉的额头喘着气喃喃说道:“紫堇突然发烧,翠云的脖子手脚又红又肿还出血……黑斑紫绀皮肤出血……”她的眼睛像是着了火般地亮起来,见到有人要去扶刘婶,她抓着栏杆叫到,“大家都别再接触刘婶,她得了疫病,是鼠疫!”
  众人面面相觑,可都从各自的眼神里看到了无法言说的震惊与怀疑——
  就连式巽也不相信,少女朝落旌犹豫问道:“落旌,你会不会……猜错了?冬天,这冬天怎么会有鼠疫呢?连老鼠都是很少的呀!”然而还没等少女话说完,他便尖叫着跳起来,只见一只黑老鼠嗖地一声从少女鞋子旁溜掉。式巽吓得尖叫一声,惊魂未定地拍着自己胸口,脸色惨白地看向落旌,可后者的目光一直紧紧锁着刘婶。
  落旌知道众人和式巽都一样,不肯相信在如此寒冷的冬天会有瘟疫出现,可她在保罗神父给她的书籍中看到,哪怕是泼沸水成寒冰的哈尔滨冬天也是爆发过一场大型鼠疫的!少女目光紧紧盯着刘婶的手指头上的伤口,冷冷道:“那只老鼠是你带进大夫人房间中的吧!刘婶,说实话你是不是被它咬伤了!”
  刘婶下意识地捂住自己胳膊,神色仓皇却依旧嘴硬地说道:“我……我才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没病,更没得什么莫名其妙的瘟疫!你这个扫把星,不要再妖言惑众了!不过是学了几天的医术,便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江湖郎中了吗?!”
  刘婶的鼻子耳朵流出的黑血越来越多,显得她那张脸更加狰狞,她转身瞪向又惊又惧的众人,“你们……你们一个个地看什么看,难道相信这个扫把星的一派胡言?!滚开!都给我滚开!”说完,她便一把推开众人急慌慌地跑走了。
  落旌大声喊道:“快去告诉大夫人,让她一定让周掌柜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来一趟府中,并且让管家找人盯着刘婶不要让她接触任何人,现在是真的出事情了!”见众人仍旧面面相觑,少女焦灼喊道,“你们相信我!那真的是鼠疫!”
  式巽拍着胸口,“好,我知道了。”她透过铁栅栏见到落旌的小动作,心下一动俯身侧耳过去,只听少女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彷徨和无奈,“式巽,你相不信我?”
  见式巽轻轻点了点头,落旌抿了抿唇,缓缓吐出一口气,“刘婶儿活不了多久了。”见少女一震,落旌的手指抓住她的衣襟,“帮帮我,式巽只有你能帮我了,你让周掌柜带着君闲离开,他如今发着烧,他只有离开这里才能活下去。”
  式巽有些不可思议:“你想过没有,如果君闲离开,爹娘和姐姐会怎样对你?”
  落旌深深地看着她,她的脸苍白似月光而眼底的青越发明显:“如今,你们都不用再管我,大夫人不信我,她是一定要我死的。”她猛地咳嗽起来,眼眶湿润,但面容上是恬淡的神情,“君闲……只要君闲好好地活着,我怎样,都没关系。”
  “我明白了,我肯定会让周掌柜救君闲的。”式巽握紧了落旌冰凉的手指,红着眼眶说道,“落旌答应我,你一定要撑下去!我已经告诉慕轩让他快回来了,六弟一向比我有主意的,他总会有办法救你的。”
  看见落旌点头,少女抬起手抹了抹眼睛,便提着食盒转身快步离去。
  听到式巽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落旌才转过身微微抿起嘴角。她的手捂上自己的眼睛,一行眼泪便从指缝下快速地流下,顺着尖尖小巧的下巴倏地坠了下去——
  她相信,那个被她从小保护的男孩已经长成了少年,而当他跟袁寒云找到大伯,便不再需要自己那点微薄的保护。
  少女沙哑的声音里夹着浓浓鼻音,她捂着眼睛先是止不住地抽泣,可后来再也憋不住委屈,痛苦地哭出声来:“娘,我快……快撑不下去了。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刘婶到底得的是不是鼠疫?
而落旌又会遇到什么难题?
反正,下一章,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开启第二卷!!!

  ☆、第23章 Chapter。23异国惊梦

  夜半时分,鹧鸪轻啼。
  落旌猛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额头上布满着潸潸冷汗,而少女眼神直勾勾地望着黑暗中宅院上的烟色天花板,胸腔里的心脏传来犹如隔世的跳动。
  她已经很久没再梦见从前的事情了,只是偶尔,才会在梦中重温往事的暖与寒。落旌蓦地坐起身来,身上的薄被滑落下来,她手撑着脑袋:今日上课时,教授强行要求每个人解剖白鼠,这才让她再次梦到了从前的过往——
  睡在一旁的百合子叮咛地嗯了一声,揉揉眼睛跟着坐起来,嘟哝道:“落旌,你又做噩梦了?”说着,少女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语气里带着些许杞人忧天,“你现在可是东帝大医学系的高材生诶,连自己的失眠都治不好以后可怎么给人治病去?”
  落旌捂着脸嗯了一声,声音中有着轻微的鼻音,如果不细听根本发现不了。黑暗中,落旌放下手低头苦笑了一声,熟练地用日语回答道:“百合子,对不起,我又打扰到你睡觉了。”
  等到回忆被驱逐到角落,额头布满冷汗的落旌才重新躺了下去,她眼睛睁得极大而眼底的青色越发明显。若在平时做了噩梦睡不着觉的话,落旌一定会起来温习功课,可是今天解剖完白鼠后,她不想再见到教科书页上画着的冰冷人体、令人恶心的细胞,更不想闻到扉页中夹带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月色皎洁,轻易地穿过轻薄的窗户纸,洒在她们身上。百合子侧身面枕在胳膊上,面朝着落旌:“反正已经被你折腾醒了,堂姐,不如你就把上一次没讲完的故事,继续讲下去好不好?那个女孩子被那户人家污蔑偷东西了之后呢?”少女微微翘着嘴角,笑容非常干净,而明亮的眼神中带着未经苦难的单纯。
  黑暗中,落旌微微沉吟了一下,半响,房间中便流淌着她略显清淡的声音:“因为出了家贼,府里的人们都很生气,于是家里的大夫人下令吊起那个女孩重重地责打她。而这个时候,那个女孩的弟弟冲了出来想要保护他的姐姐,可这个行为惹恼了大夫人……她下令,要剁掉那个女孩偷东西的手。”
  听到这里,百合子一下子凑过来,眼睛睁得大大的:“天哪,这么残忍?然后呢,那个小姑娘的手真的被砍掉了吗?”
  落旌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眼神带着明灭的水光,平静说道:“没有。女孩的手没有被砍掉,因为她的弟弟为了保护她,自行砍掉了自己的手指。大夫人怕这件事情闹大不好收场,于是她松口让人把那个女孩被关在柴房中。那时是冷得泼水成冰的冬天,女孩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她心里很清楚那些人想要她死,于是她求了府中平日里与她最要好的五小姐,求她帮她的弟弟离开府邸去找他们离散的亲人。”
  百合子望着落旌,只觉得眼前这个中国姑娘说日语时,语调绵绵的声音像极了父亲对她所说的江南水乡。而这里的人们总是因为落旌口音里那几分柔软,而忽略了她一直略显生涩的发音。少女忍不住追问道:“那后来呢?是不是大家都发现了,其实小姑娘并没有偷东西?”
  没有像之前那般突然终止故事,落旌恬静地看着黑暗的上空,仿佛看到了夜色中飘动的浮游,她静静说道:“她没有等到那个时候,因为后来,女孩发现了府里的厨娘和丫鬟都染上了鼠疫。果然很快地,如同女孩所料想的那样,那真的是瘟疫。府里被行政院的卫生署下令给封锁了,而凡是接触过厨娘的人也都被看守禁足起来。”
  “那户人家本来是权势滔天的一家,可没想到几乎是同一时间,因为大沽口①的家国之事在学生中爆发了一场起义游|行。那户人家的老爷因为下属开枪打死学生,而被罢免了总理职位,一夜之间那家人近乎是失去所有的权势和地位。不仅如此,府中发烧的人越来越多,卫生署便将府里所有人作为瘟疫的源头被严格地监控起来。没有人能出去,也不许放人进去。”
  百合子尚不懂得瘟疫的可怕,轻轻眨眼:“那个女孩呢,她仍然被关着吗?”
  她不明白,为何落旌讲故事的语气是那么毫无波澜,而她描述的语言也是平乏而苍白,可她还是忍不住被吸引着听下去。
  落旌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笑了笑:“没有。幸运的是,卫生署派去治疗病疫的大夫正好是教她医术的掌柜。那个掌柜以助手的名义将她放了出来,而那个女孩也一直跟着周掌柜,学习用中医的方法控制疫病。”
  “那个掌柜曾是北平中治疗疫病的能手,疫情控制得很好,府中其他人也逐渐好转着——除了那个厨娘。掌柜告诉少女,那厨娘身上的鼠疫几乎是无药可医,除了等死之外再无其他的法子。其实他说的没错,那厨娘已经周身溃烂发黑,这样的病人只能等死。不到三天,全副武装的戍卫便从屋子里抬出没了气息的厨娘打算拿去丢掉,但那个女孩冲出来阻止了他们。”
  “啊,为什么要阻止?”落旌明明是讲睡前故事,可百合子却越听越清醒,问道,“不拿去丢掉,难道让尸体一直放在屋子里吗?”
  落旌抿了抿嘴角:“对啊,那个掌柜知道那个女孩想要做什么,他一直在阻止她,可还是被不听话的女孩挣脱了。她一意孤行地走上前,跟众人说鼠疫病人的尸体不能埋葬只能火化,否则病源就会蔓延出去危及所有人。府里的人都以为她与厨娘之前的过节,所以故意这么说只是想让厨娘挫骨扬灰。可,那只是最基本的控制疫情的方法。”
  百合子害怕道:“一定要火化尸体吗?这听起来都觉得太可怕了。”
  “是的。那个大夫之所以会劝阻女孩这样做,就是因为他知道那里的人们根本不能接受尸体火化的观点。”落旌顿了顿,像是回忆着什么恐怖的事情,一直平静的嗓音中带着轻颤,“当时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那个本来已经气息全无的厨娘突然醒了过来,她死命地拽着女孩的手腕,一双眼睛狠厉地瞪着她看,仿佛要带着她一起下地狱。”
  落旌苍白地笑了笑,摇头说道:“原来那个厨娘只是想装死离开,却听见了少女那番火化的言论。厨娘已经病得无法说话,而在她真正气绝身亡之前,她只能目眦欲裂地瞪着女孩,像在看着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落旌抬起胳膊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在百合子看不到的角落,一行眼泪从她的眼角快速地滑落——
  “没有人敢靠近少女和厨娘,而厨娘她黑紫色的长指甲生生划破了女孩的手腕。女孩一直望着厨娘充满诅咒与恨意的目光,是的,她成功地被诅咒了。病菌通过伤口的血液进入到女孩的身体,只是眨眼的功夫,少女代替了厨娘成为人们眼中最恐怖的存在。”
  “伤口快速地发黑变紫,女孩将伤口示意给卫生署的人看,说道如果不火化尸体那么就会出现更多这样的感染者。所有人都被女孩的伤口吓怕了,忙不迭地将厨娘的尸体送去火化,而所有人都对那个女孩子避如蛇蝎。掌柜生气又心痛,却也只能按照卫生署的命令隔离女孩。他几乎找遍了古书里所有的法子,一罐又一灌地把中药给女孩灌下去,可是除了延缓病情之外毫无起效。”
  “就像他自己之前所说的那样,除了等死再无其他的法子。”黑暗里,落旌嘴角带着一丝笑,“为了安全起见,那个女孩被彻底得隔离起来,完完全全地隔离了起来。”
  百合子紧张地揪着被子:“她死了吗?落旌,她应该没死吧?”
  “不,她死了。”落旌很平静地结束了口中的故事。她缓缓吐了一口气坐起身掀开被子,对着失望的少女笑了笑道:“我睡不着,想去外面透透气,百合子你先睡吧。”白天的实验让她到现在一闭上眼还是白鼠被打开的样子。
  趁着她离去之前,百合子眨了眨眼睛问道:“落旌……如果君闲是堂弟,那慕轩是谁?”
  闻言落旌推门的手一顿,她虽然回了头,可在黑暗中百合子完全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唯见她一双好看的杏眼里装着盈盈凼凼的水波,说不清是悲伤还是欢喜,只听落旌轻声说道,“那个人,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一个少年。”
  不是曾经,不是未来,而是一直被她妥帖地藏在心里的少年。
  百合子一直觉得自己这位被父亲从中国带回来的堂姐就像那山间的湖,内敛温柔,而她的灵魂仿佛那一湖不起波澜的水,可是就在刚才那句话里,少女这才明白湖水是因为深沉而平缓。
  不过百合子有些疑惑,既然是那样喜欢的人,为何表姐只有在梦靥时才会唤起这个名字?少女翻了个身,她由衷觉得落旌这个堂姐人虽好可却非常奇怪,但具体她却又说不出来——也许是落旌聪明得令人惊异,又或者刻苦得让人汗颜,又或者只是她那双杏眼深处的东西,是和父亲大人如出一辙的悲伤。
  落旌走出房间坐在台阶上乘凉,院子里本来趴着的柴犬闻声抬头,见是落旌它又便讨好地摇了摇尾巴重新卧了下去。因为噩梦而出的汗水蒸发后,在深夜里带着丝丝凉意,落旌掰着指头认真地数着——五年,这是她来到东京的第五年。
  在东京帝国大学的学生看来,落旌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和异乎常人的自制力,她几乎就是个医院系中的天才。只有鲜少人还记得,五年前只会几句日语的她连显微镜怎么用也不知道,却仅仅花了三年半的时间攻读完别人四年才学完的课程,而如今她已经以代培学员的身份进修研究生,成为了整个医学系研究生院最年轻的女学员。
  取江口为姓,化李为名。
  已经很少有人记得,那个叫江口木子的医学系女生,其实是一个中国人。
  原来,她离开了中国来到异国他乡,已经五年……整整五年。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是不是都是一脸懵逼地看着剧情飞速发展?第二卷开启了!表示,本小说比较短,一共四卷。
其实这部小说是我代表之作就是因为除了纪念历史之外,还有就是改掉了剧情节奏贼慢的那个毛病。来,跟着我的节奏起飞~~~
日常自言自语:
1。落旌到底是如何得救的呢?
2。男主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3。当年北平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4。大伯李经方是如何找到落旌的呢?君闲又在哪里呢?
其实在落旌讲的故事里,大家应该能大体了解到整个事情的全貌,而细枝末节就要后文里补充了。期待一下在日本的留学之旅吧。
注释:
①本文所提及的学生起义,是因为1926日本参与到军阀派系争斗而将军舰驶进天津大沽口,炮击国民军。北京群众五千余人,由李大钊主持,在天|安门集会抗议,要求拒绝八国通牒。其实简单来说,就是鲁迅那篇《纪刘和珍君》那篇文章的背景。其实,男主的父亲本来定于北洋之虎那位的,不过不让写军阀,所以就全部和谐掉,具体事件在作者的话里给大家普及一下就是了。

  ☆、第24章 Chapter。24李家嫡系

  已经很少有人记得,江口木子这个医学系女生,其实是一个中国人。
  原来她离开了中国来到异国他乡,已经五年。落旌望着的墨色天空,这样想着,而对故土的思念让她整颗柔软的心脏像是被针扎般的疼。
  落旌没想到这个时候,后院之中竟然还亮着灯。她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只见到大伯李经方正赤着脚走在鹅卵石铺好的小路上。他一遍又一遍地背着手来回走着,一旁的樱花静静地开在树梢,月色下像极了一幅山水墨画。
  “既然已经来了,那为什么不说话?”
  落旌一惊,左右看了看才反应过来原来李经方已经发现了自己。于是她走过去,月脸上带着恬静的微笑,轻声唤道:“大伯。”
  李经方停下走步,转身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随手拿过一张雪帕擦拭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他虽已经年逾半百可一张脸仍然儒雅英俊,也难怪出身日本贵族的江口惠子甘居妾侍来侍奉于他。李经方抬眼瞧了一眼有些局促的落旌,男子指了指身旁的石凳,轻笑说道:“落旌,既然你也睡不着,那不如就坐下来陪大伯说说话。”
  “虽然赤脚走卵石有利于按摩穴道调理脾肺,可是中医还是更讲究时令养生,所以大伯还应早些休息吧,落旌不打搅了。”说完,落旌示意地点点头,转身便准备回屋。
  李经方看着落旌欲要离去的背影,语气不急不缓地说道:“你这个丫头虽嘴上不说,可我知道这几年里,你心里始终是怨我的。”他这个侄女什么都好,聪明漂亮勤奋刻苦,可却太沉默了。当然,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个少女的沉默,是对他无声的怨言。
  闻言,落旌转过身,一本正经地否认:“没有。”
  李经方挑了一下眉,轻笑:“我好歹也曾任过外交官,若是连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落旌,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和君闲两个孩子打心眼里就怨着李家。没错,当初是我做主强行送你上了轮船到日本,可是那是没办法。北平已经乱了,如果再不离开就没机会走了。我这样做,不过是想保护你们姐弟两个。”
  北平因为学生起义和北伐战争彻底乱了。不仅如此,硝烟四起的战火已快燃到北平城外,所有人都觉得再过不了多久,那个名存实亡的政府就会彻底土崩瓦解。李经方不愿意再呆在中国,便在落旌病愈之后便强行带着少女送上了火车。
  见落旌紧攥着手心沉默不语的样子,他无奈地笑了笑,“君闲当年对我说,他宁死不愿意出国,他想去参军。你是他亲姐,应当知道他的脾气。我给他留了足够的经费,也拜托了袁家公子照拂,到底是男孩子你也不必太担心。何况,这几年他不是一直都来信给你报平安吗?”
  李经方回忆着,感慨说道:“当初袁家公子找上我说有李家的后人流落民间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不敢置信。可当君闲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感觉他的眉眼脸庞都像极了当年的二弟,而那个少年一开口说出自己姓名时,我就认定了他是李家的子孙。”
  落旌看着树上的樱花,缓缓念道:“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海外尘氛犹未息,诸君莫作等闲看。”她回头看向李经方,语气平静,仿佛念的句子并不是给自己与弟弟招来不幸的诗句,“因为,没有人会用一首绝命诗来取名吗;因为,那首诗代表着厄运降临中国的开始吗?”
  李经方眼含深意地看着落旌:“你们姐弟俩个的名字是我取的,为的就是纪念你们的祖父。没错,二弟英年早逝、皖南李家也不再了,可这依旧改变不了你们是李家嫡系子孙的事实。”
  不知道为什么,落旌明知道不可说,却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改变不了什么?卖国贼的身份,还是生来就作为签订了那么多丧权辱国条约的人的子孙?”她保持着微笑的表情,可是眼底深处却泛着岩浆般滚烫的光芒。
  李经方皱起眉,语气严肃:“落旌,你怎么可以这样谈论自己的祖父!”
  “为什么不可以?”落旌撇过头,鼻尖通红而嗓音带着抑制下的颤抖,“你知道就因为这样的身份姓氏与名字,我跟君闲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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