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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头不慕-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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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袁寒云被段式筠缠着在府中长廊里闲逛,在他不止一次纠正少年应该称呼自己为舅舅而不是哥哥无果后,便也由着她去了。
  “寒云哥,你这一次回北平,要待多久?”式筠紧张地捏着手里的帕子,故作平静地问道。
  袁寒云作为风月老手,又怎么会不知道眼前少女对自己的心思,只是他也知晓,如果真娶了段府女儿做夫人,恐怕以后家里不会太平了。他目光看向花园热闹的地方,四两拨千斤地说道:“也许半月也许常住,只看兄长容不容得下我了。”
  “若寒云哥你在家住不惯,尽可以在我家长住下去。”段式筠脱口而出,又自觉失言地红了脸。
  袁寒云不在意地轻笑:“式筠的好意,舅舅我心领了,寒云今日来只是拜访干姐姐,借宿一晚便要回本家。三年未见,母亲念我的紧。”
  段式筠又缠着他讲了些在天津的趣事,袁寒云逢场作戏的本事已经拿捏得炉火纯青,他尽拣些女孩子感兴趣的电影之类的事情跟段式筠说,不过是些小事却被他讲得活灵活现有趣极了,引得少女时不时掩唇而笑。
  众人照了相便四散去忙活计,原本热闹的花园一下子只剩下了四个人。终于在四方镜头中看见落旌,段慕轩却迟迟不喊好,久到连式巽都忍不住拍了他一下,笑问道:“喂,慕轩你怎么了,半天不说话,你看人家姑娘看傻了吗?”
  落旌有些局促地站在花间小道上,手不停地捋着两根黑亮的辫子。虽然刚开始并不期待,可是当她站到镜头前竟也有些好奇在镜头下她会是什么模样。少女有些紧张地睁大眼:“六少爷,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段慕轩啧了一声从黑幕布里钻出来,看着落旌扑哧一笑:“阿落,你笑一笑吧!你这么紧张,我真的不想按快门。”
  落旌怔住,眉眼轻触:“我笑了。”
  “你家少爷我要的,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笑容。”少年朝她眨了眨眼睛,手依旧放在幕布中,“想一想开心的事情,比如,少爷我种的那棵树好不容易开花而且开得可好看了,又或者收到什么同心结听到告白之类的话,又或者——”说到这儿,少年挑起唇角,笑得意味深长。落旌一双杏眼紧张地瞪着他,手指不由自主地相扣,天晓得他又会在君闲和式巽面前说出什么话!
  “——或者,是想一想,自己排了这么久的队伍,终于等到了一次照相机会的喜悦呢?”说着,段慕轩眯了眯眼睛,磨牙笑道,“不觉得应该要感谢少爷我的辛苦,所以你是什么表情?不要以为你长的好看就可以糊弄我!”
  落旌乖巧地露出牙齿,然而眼神示意少年不要太过分:“少爷,我有在笑。”
  但是段慕轩却并没有见好就收,亲自示范十二颗白牙的笑容:“看到本少爷的笑容了吗?要这样笑,才是开心的笑容这样照出来才会漂亮!啊——”少年转头瞪眼,“五姐,你干嘛打我头?”
  段式巽哼了一声,垫脚用力揪住少年的耳朵:“真心的笑容?!好你个段慕轩,你给我照的时候怎地不来跟我死磕我的表情!”
  段慕轩双手放在幕布下的相机上,只能任着段式巽揪着耳朵听她数落道:“我看你给我照的时候,一点都不真心!不行!我要重拍!”
  “五姐,哎哟,你快放开我耳朵!”慕轩一边夸张地嗷嗷叫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对面的少女,在她扑哧笑起来时,少年一直放在相机上的手指动作飞快地按着键,而一旁君闲拿着的闪光灯就像是放鞭炮一般嘭嘭嘭地冒着青烟。
  落旌先是一愣,见着君闲一脸无辜的样子,不禁咯咯地笑出声,见到段慕轩又要照连忙害羞地背过身去。
  “喂!段慕轩!你不是说每个人只能拍一张吗?!”段式巽气得哭笑不得,好气又无奈。
  然而慕轩的目光暖得像骄阳:“五姐你不觉得,刚才的阿落笑得很好看吗?”
  君闲沉默着不说话,式巽轻笑起来:“倒是真的不曾见过那般好看。”
  段慕轩挑起笑,像个浪荡子弟一般对君闲说道:“君闲,你叫你姐一声。”李君闲不明所以,但是也跟着照做了,少年手放在唇畔大声喊道:“阿姐!”
  站在石子儿路上的少女转过头,远山眉瓜子脸,杏眼玲珑鼻,唇畔尚带着一丝笑,而她的眼角眉梢在阳光下是璀璨的漂亮。
  段慕轩轻轻眨了眨眼睛,在少女收回笑容前不动声色地按下快门——砰!
  长廊中,袁寒云向照相的几个人指了指:“诶,他们几个人是在照相吗?倒是挺有意思的。”
  段式筠不以为然:“我弟弟弄了一台相机,给府里的人照着玩罢了。”
  “你弟弟?”袁寒云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是前些年,姐姐在信里说过的那个她过继的儿子,段家的六少爷,段慕轩?”
  段式筠有些不以为然地点头,说道:“六弟他一直在讲武堂念书,成绩倒是不错,倒是给爹娘挣了些面子。”
  袁寒云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扬眉一笑:“过去看看吧,让你弟弟也给你照一张相。”
  听他这样说,段式筠自然是答应好的。
  两人走过去后,袁寒云和段慕轩寒暄了几句,而一旁的君闲在见到袁寒云的第一眼,少年手里的家伙就啪地一声摔了下来。君闲慌忙蹲下身捡着灯,小麦色的脸庞竟然隐隐发白,眼瞳里的光明明灭灭身子忍不住地打颤。
  袁寒云微微挑眉,伸手扶起君闲,却发现眼前这个少年颤抖得厉害,而这种害怕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袁寒云饶有兴味,仔细地打量着少年的脸颊:“这位小兄弟,你,没事吧?”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没有道理会这么怕他,除非,他见过他。
  式筠见到君闲如此丢脸的模样,呵斥道:“李君闲,能别在这丢人吗?”
  “姐,你别说了!”式巽拉住式筠,“君闲在这里站了这么久,许是中暑了也说不定,落旌不是在这里吗,让她照顾她弟弟到树下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一只手从中拦过,袁寒云偏头朝面无表情的段慕轩笑笑,解释说道:“慕轩,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看看这位小兄弟到底怎么了,何况刚才你也见到了,我也并没有对他做什么。”
  落旌埋着头跑过来扶住君闲,伸手测了测他的脉搏,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却发现自己手心里满是腻腻的冷汗。少女眉目轻触地抱住少年的脑袋,低声安慰说道:“阿弟,没事的别害怕。”
  袁寒云想要靠近,却被少年再次不动声色地拦下来。慕轩剑眉下一双扇形眼里透着森然冷意:“离他们远一点,这里不欢迎你。”
  式筠怒道:“段慕轩,你怎么在跟寒云哥说话的!没大没小的,还不赶快道歉!”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必,慕轩也是个性情中人。”袁寒云轻笑,他摊开手,若有所思地看向君闲,“这位小兄弟,不知道我是否见过你?”
  君闲喘着粗气说不上话,额头上开始溢出冷汗。落旌紧紧地抱着他,想要让他平静下来,可是并没有什么作用。少年黝黑的脸颊煞白,他撑着一口气摇着头:“没,没见过。”
  袁寒云平眉下的一双勾魂单眼皮中闪过玩味之色,见过他的十二三岁的男孩却害怕成这个样子,他如果没听错的话,刚才式筠一怒之下叫的名字……似乎叫,李君闲。袁寒云儒雅的面容上带着试探的笑意,说道:“既然李小哥不舒服,不如我搀着你去树荫下休息?”
  见他欲要靠近,君闲身子又是一抖。落旌扶着少年,微微错开袁寒云的手,不卑不亢地拒绝道:“我们是下人,怎么能劳烦客人帮忙……我弟弟,我自己会照顾的。”说罢,少女抬起眼,直直地迎上袁寒云探究的目光,而她远山眉下的一双杏眼亮得惊人,像是火焰又像是星辰。在那几近于愤怒的一眼后,落旌便搀着君闲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如果说落旌平日温柔谦逊,那么君闲就是她不能动的逆鳞。
  而袁寒云见着这样的目光,蓦地肯定了,她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这个想法,让他不由得感到一阵兴奋,至于原因,他还没有来得及去想明白。
  君闲如今十三岁,个头已经比落旌还要高上许多,他闭着眼睛声音里带着沉闷的哭腔:“阿姐,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他以为从前的一切都可以翻过去,然而当他看到袁寒云那双标致的单眼皮和如墨勾出的平眉时,那些血腥的回忆就会像洪水一般,快要将他淹没在记忆之中。
  那是君闲的心劫,更是无法抹去的记忆。
  落旌将君闲扶到一旁坐下,这才发现她自己的手也抖得厉害。少女面容平静地摸着他的脸庞,冰凉的指间拂过少年紧闭的眼:“别怕,阿姐还在。”
  君闲紧紧地闭着眼,他鼻头微红带着浓厚的鼻音,对落旌轻声说了一句话。他的语气很轻,像是怕惊动了什么,可却让一向坚忍的少女差点落下泪来。
  他在落旌耳旁轻声说了一句话:“阿姐,我想娘了。”
  落旌贴着他的额头,轻声道:“嗯,我也想她。”也不知道那个将他们视若生命的女子,是否知晓自己宝贝的一双儿女,在这个冷漠人世里的举步维艰。
  

  ☆、第15章 Chapter。15叙旧往事

  段慕轩冷冷地盯着袁寒云,对段式筠毫不客气地下着逐客令:“三姐,还请带着你尊贵的客人离开这里,我这儿可不欢迎你们。”
  “喂,段慕轩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你算哪个,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段式筠气得红了脸,“李落旌和李君闲不就是府里的两个吃闲饭的下人嘛,寒云哥什么都没做那个李君闲就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按我说他才应该家法伺候!”
  段慕轩眼神冰冷,微垂的嘴角气势逼人,少年朝段式筠走进一步,扬眉冷冷道:“那你可以先试试!”
  段式筠被少年这副神情吓得说不出话来,而此时,袁寒云走过来轻巧地挡在少女面前,直面冰冷的少年微笑:“慕轩,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那位小哥也可能只是碰巧中暑,不是他自己都说了吗,我们并没有见过。年轻气盛我能理解,毕竟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走过来的,但是年轻人就算是年少轻狂,做事之前还是应该更多地考虑前因后果,不是吗?”说着,青年抬起手,弹了弹段慕轩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
  袁寒云三七分的油水背头露出他宽阔的美人尖,他从钱包中拿出几张电影票,心情似是没受半点影依旧笑吟吟地说道:“你们少年人应该挺喜欢西洋的玩意儿吧,今晚上会有一场卓别林的戏剧,这是我朋友送给我的电影票,也算是我的赔礼。”
  见段慕轩不接也不恼,袁寒云笑着将电影票转而递给身后的段式筠:“式筠,你可以带着式巽一同去看看,这电影还是挺有意思的。”
  式筠接过电影票,忙问道:“那寒云哥你呢?”
  抬头看了看云淡的天,袁寒云意味深长地一笑:“我想,我也应该去找一个故人叙叙旧。”
  月亮升到夜空中时,木槿花和紫藤萝摇曳生姿,恬淡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带着平静人心的力量。小院被月光被映得极亮,落旌坐在小马扎上,膝盖上放着周掌柜交给落旌让她背的书。
  明日便是再去医馆的日子,落旌趁着闲下来的功夫便多再温习一遍。周掌柜有规矩,医术传男不传女,最初的时候他见落旌只是一个小丫鬟故意借给她深涩难诲的医书。
  落旌聪明之外总是有一种不服输的韧劲,但凡是周掌柜肯借,她再一次去的时候必能当着他的面倒背如流。几次下来,落旌虽不是周掌柜的学徒,却因为聪明勤奋又对医术感兴趣,周掌柜也有意无意地提点于她。
  两根乌黑亮丽的辫子垂在身前,少女闭着眼睛,手放在医书上快速地背道最后一段:“面呈青色,就有寒症通风淤血惊风;面呈红色,就会发烧的现象;黄色是虚症、湿症;白色是虚症寒症脱血脱气的病症;黑色呈现痛症水饮跟淤血等症状。”少女睁开眼出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眼睛,可是放下手不远处仍旧有一个人影,她才明白,那不是幻觉。
  “你总是这样背书的吗?”
  听到那人的声音,落旌尾指微微一颤。少女目不斜视地抱着书站起身,权当那人不存在般走过——她根本一点都不想再见到袁寒云。
  阴影中传来一声散漫的轻笑,一如当年皖水河畔的少年声音。紧接着,一身西装马甲的青年便缓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平眉下一双薄薄的单眼皮带着天生的风流薄情,他偏过头,三七分的发际线衬得美人尖尤其得好看:“说到底也还是名门之后,哪怕成了下人,比大家大户的那些所谓的小姐还要聪明许多。”
  “对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落旌动作一顿,她埋着头低声说道,“这里是下院,客人还是赶快回去吧。”
  袁寒云索性靠在青石墙上,好以整暇地看着少女,目光意味深长:“李氏的嫡系子孙沦落到在别人家里当下人,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你猜会不会被人笑掉大牙?而你的祖父,如果知道自己的孙女穷得连读书都不愿点灯时,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落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少女重新走到袁寒云面前,目光像是火焰一般亮,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袁寒云的手指抵在自己高挺的鼻梁上,语气轻佻:“哦,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作不认识我,又或者,早就忘了我。不过现在看来,很好,你跟你弟弟都还记得我这个救命恩人。”他特意加重了‘救命恩人’四个字,换来的是少女更加灼人的目光。
  月色下,落旌红着眼冷冷道:“我承认李家在世人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可是现在李家已经没了,我跟我阿弟这些年受的罪也够多了,为什么你还不肯放过我们?你们披着道德与家国的遮羞布,却只是为了贪图传言中我祖父莫须有的财富,难道你们就不可恨吗?”
  袁寒云被落旌的话语质问得怔住,被她那双杏眼中盛满怒火的光芒深深地刺痛了眼。他侧过脸说道:“如果我想赶尽杀绝的话,当初就不会救你们姐弟两个了。我可恨?别忘了谁才是你们的救命恩人,可这么多年过去,我就巴巴地换来你们俩姐弟一句可恨?我活了这么多年,可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理!”
  落旌反讽一笑:“那你现在来做什么?来看看你当初救下的两个孩子,如今过得如何卑微又下贱?奚落着他们如同丧家之犬的过去现在甚至是未来?”
  袁寒云盯着少女发红的眼眶说不出话来,只听她说道,“那你现在看到了,你满意了吗?当年你说的对,我们就是过街的老鼠会比乞丐还惨,就因为我们的姓氏与名字。”少女倔强地看着他,就像多年前皖水河畔的那个女孩,目光中带着层层防备与无法言明的痛恨。
  她跟她母亲长得很像,但是又不像。
  当少女那双眼睛用充满恨与惧的情感直直望着自己时,袁寒云只觉得心里深处沉寂了很久的东西,猛地燃烧了起来——如同星火燎原般熊熊燃烧者。
  “我一直以为,你会去找你的叔伯,至少那样你们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袁寒云抿了抿唇试图解释,但是却发现言语苍白得都不像自己,“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曾去上海拜访过李家,却发现,你们不在那里。我以为——”
  也许是因为在没有人知道的夜晚里哭过太久,少女在自己亲口提及那段往事的时候,语气平静得如同一个垂暮老者:“没有人会愿意相信,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会跟住在租界洋房的人家是亲戚,就算有也不愿意承认。何况叔叔移居奥国,没有人能证明,我们到底是谁。”
  袁寒云低声说道:“那你们大伯呢?他家就在北平,你也不曾去找过他吗?”
  落旌无力地靠在墙上,有些嘲讽地抿嘴,摇头笑道:“我打探过大伯的消息,可有时人们说他在英国,有时人们又说他在美国,后来又是日本。最后谁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到底去了哪里。李家的人能走的都走了,谁还会留在这里?”
  “所以,你们就一直留在段家当下人。”袁寒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的目光触及到少女手中的书,一顿说道,“你若是真的喜欢医术,我便跟东记药铺的掌柜说一声。我算是那儿的少东家,凭我的面子即便你不拜师,他也会倾囊相授。”
  落旌沉默着,既不说谢谢也不说反对的话。
  袁寒云嗤笑一声:“过了那么多年,你这脾气倒是一点都不变。”他伸出手,摸上少女的额头却感觉到她身子一僵,于是他收回手揣着兜,淡淡说道,“据我的消息,李经方恐怕年后就会回北平一次,如果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我明天离开段家,但会在北平待上一个月而后回返天津,你如果有难处需要我的帮忙便去东记药铺说一声,他们知道如何联系我。”
  等到袁寒云说完了,他才惊觉原来刚才他已将自己的行踪说了那么清楚,理智提醒他,眼前的少女心里正恨着他,可是他依旧想要朝她伸出手。
  这一点的认知,让他感到荒谬,而他把所有的原因归结于一时兴起的同情。
  落旌紧紧地捏着拳头,眼睫微颤,转身回了屋。
  一向在风月场所如鱼得水的袁二少靠在青石墙上,鼻息间有陌生的青苔味道,月光洒下来的光就在他擦得锃亮的皮鞋前方,青年站在阴影中看着院落中的藤萝和木槿,不知为何,眉梢眼角凭添了一丝落寞。
  回屋后,落旌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半响,她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冰凉的圆形物体。借着月光还能看清上面的年份,已是有了一段岁月。
  她明白君闲的感受,在几乎快忘掉自己身份的时候,那个男人的出现再一次提醒了他们的姓氏与名字,提醒着他们几乎如丧家之犬的过去。
  少女紧紧地捏着那枚大洋,侧过身将身体缩成了一团,眼睛里有水波在荡漾,而阖上眼,清亮的水泽便从她的眼角快速地滑落钻进了鬓发。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女主,没有之一,至少目前为止。

  ☆、第16章 Chapter。16门当户对

  大堂中,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将饭菜端上饭桌。
  一时之间,沉默与尴尬就像是无声的河流缠绕在铺了白麻桌布的饭桌上。张氏给段慕轩使了好几个眼色,无奈少年却依旧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饭,所有的暗示都如同石沉大海般毫无踪影。
  式巽偷偷憋着笑,看着这一场蹩脚的相亲。大夫人张氏责怪地眄了慕轩一样,随即转过头慈眉善目地看着坐在式巽旁边的张怀英,殷切说道:“怀英,知道你今日来,我特地让厨房做了东北口味的菜肴。你尝尝看,口味合不合你的心意?”
  张怀英受宠若惊:“饭菜很好吃,让伯母费心了。”
  式巽掩唇一笑打趣道:“怀英你多来几趟,等咱们回学校时,海曦她们又该笑我长胖了。”
  “哦对了,怎么没见到式筠姐?”张怀英左右看了看,“她不下楼吃饭吗?”
  式巽掩唇一笑:“我姐她啊,入了相思门尝着相思苦,尝够了也不用吃饭了。”
  张氏责怪地瞪了一眼少女:“式巽你怎地这样说自己姐姐,没规矩!”式巽哦了一声,连忙端正做好吃饭,张氏又看向一直埋头吃饭的段慕轩,微怒地撇嘴道,“啧,慕轩你这孩子怎么光顾着自己吃,给你旁边的客人夹点菜啊!”
  闻言,段慕轩抬起头,扫了眼一旁捏着筷子羞涩笑着的少女,四两拨千斤地推脱道:“母亲,现在民国都不讲究这些。西式的礼仪都是自己吃自己的,自己喜欢什么自己夹往碗里什么。张小姐恐怕也不愿意我来多此一举吧!”
  大夫人啪地一声放下手中筷子,沉下脸说道:“什么西式中式的,不过上了几天洋学堂,便忘了自己是哪国人了吗?”
  段慕轩扇子般的眼睛弯弯一笑:“母亲糊涂了,我上的是咱们中国自己办的讲武堂,可不是什么外国人办的洋学堂,更不曾修读过什么心理学。”
  式巽微不可闻地挑了眉,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弟弟的心思。而一旁张怀英执筷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张氏沉下脸,皱眉道:“我说你这孩子怎地越大越不听话起来?说你一句,就顶回来两句!”说着,女子似是顺气一般地给自己拍了拍胸膛,她转过头蹙眉,“落旌你低着头想什么呢,给我盛碗汤去!真是快被你们这群孩子给气死了!”
  张怀英忙柔声说道:“伯母,我也没有习惯让其他人替我布菜。”顿了顿,她朝段慕轩笑眯眯地说道,“慕轩我跟你和式巽都是同岁,你也不用那么见外,叫我怀英便是。”
  没想到张怀英会帮着慕轩说话,张氏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那怀英你自己随意,多吃一点,我们家习惯了粗茶淡饭,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我吃饱了还有事情,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说着,少年就推开椅子站起身。
  张氏搁下筷子,叱道:“慕轩你给我坐下来,有什么事情非得这么急,人家客人还没吃完哪有主人先走的道理?!”
  “诶,慕轩什么事儿?”式巽好奇地问道。
  “啧,五姐你这个问题问得好,”段慕轩朝她眨了眨眼睛,大拇指一翘,“之前照的照片洗好了,现在就在我房间里晾着呢,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式巽双眼一亮,拍手说道:“当然要了!娘,我也吃好了,怀英你也跟我们去看看呗!顺便参观一下我弟弟的房间有多整齐,哈哈!”
  张怀英有些犹豫地看向张氏,只见张氏无奈地笑道:“算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玩法,怀英你跟着式巽慕轩他们好好玩,如果有谁欺负你便来告诉我。”式巽办了个鬼脸,便拉着张怀英小跑跟上已经离开的段慕轩。
  “啧,儿女大了始终都是留不住的。”张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对紫堇她们说道,“你瞧他们几个,是根本不想和我这老太婆一起。不过,张家小姐倒是真的进退有度,有大家风范,如果慕轩能娶了她,凭借着和张家的联姻,日后段家在这北平也不愁将来了。”
  跟在张氏身旁的大丫头娟儿笑着认同说道:“对呀,我们家少爷和那位张小姐站在一起,确实郎才女貌登对得紧。依我看,张家小姐是对咱家的六少爷有些意思。只要女方有意,老爷再去提一提,这门亲事不就成了吗?”
  “这倒是,不过我就是吃不准慕轩的态度。”张氏叹了一口气,“那孩子从小心思就多,越大他的心思藏得越深。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隔层肚皮。只不过,这门亲事对咱们段家百利而无一害,只要老爷一点头也由不得他一个毛头小子做主。”她将碗推了推,落旌便上前给她盛了一碗汤,然后沉默退下。一边喝汤,张氏想起一件事,用绢子擦了擦嘴巴,打量着少女:“落旌呐,我记得你今年十五了吧。”
  落旌低着头,两边的麻花辫子越发衬得下巴尖尖,乖巧道:“回大夫人的话,腊月满十六。”
  “都快十六了呀,日子过得真快,都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张氏抬眼目光一寸寸地打量着落旌,“模样生得倒是真好,也难怪人家都惦记着呢。”
  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地攥着衣袖,落旌白着脸跪下去:“大夫人,落旌还不想嫁人。”
  “一句话刚说出来就明白意思,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张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又没说让你现在就嫁人,就算是我舍得老爷也不肯呐!只不过是前些日子,老爷家中的子侄禾贵来跟我说,他中意你的紧,想娶你做媳妇。按道理说,禾贵是老爷的子侄,为人勤快又当了讲武堂里的采办,你只不过是个丫头,能给他做妻已是天大的福气,但是老爷疼你和君闲两个,等你再大了些,我便风风光光送你嫁人去,总不会太委屈你的。”
  闻言,落旌一张脸白得像瓷,她紧紧地攥着手,掌心被她掐出白色的月牙来可嘴角仍带着一丝温和笑意,她眨了眨眼睛,良久才说道:“落旌谢谢夫人。”
  张氏捻着手上的佛珠,有意无意地说道:“落旌,有时候人要学会知足,有些东西有些人不是你能肖想的,那就最好想都不要想。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让寒云找我要你的卖身契,不过若是让我知道你在背后搞了什么鬼,那便勿怪我不念多年主仆情分!”
  “落旌明白。”见着少女恭顺应答的模样,大夫人满意地挑了挑眉,挥了挥手才让她起来离开。
  四方小院中,紫藤萝已经渐渐开败,藤架下铺落着一层浓蓝的穗瓣,而墙角的木槿树似乎才到了花期,一朵接着一朵开得恣意而茂盛。落旌低着头坐在木槿树下给君闲补着秋冬的衣服,再过几日,少年便要回学校,想要再见面便要年后了。
  垂挂在天际的太阳像是暖橘色的蛋黄,而洒下的余辉穿过木槿的叶子洒在少女恬静白皙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少女的女工很好,针下的线脚细密整齐,而她的眼神专注似乎并未被中午大夫人的一番话所影响心情。
  坐在墙头的少年翘着腿撑着脑袋,目光像是羽毛一般温柔地落在少女的身上。少年唇角微微翘起带起一个酒窝——谁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又在那里待了多久。段慕轩探身折下一朵木槿花,花瓣微颤,几片叶子随着他的动作飘落下去,粘在了落旌的头发上。
  落旌的动作一顿,她仰起脸,一双杏眼清亮:“怀英走了?”
  段慕轩挑高了剑眉:“喂,我怎地觉得你似乎挺遗憾她离开的样子。”顿了顿,他忍不住向落旌解释道,“她和五姐在我屋里转了一圈,便说有事情先走了。”
  落旌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衣衫上的布丁,半响低头一笑:“怀英……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对啊,知书达理,名门闺秀,是挺好。”段慕轩抬眼看向远处的夕阳,见落旌不说话,他语气渐冷,似是赌气,“若是作为妻子,张怀英确实会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他想起之前在他房中,式巽被满腔照片逗得哈哈大笑,一个一个地说过去,少女笑得都快直不起腰,然而张怀英却是一直微笑而沉默地打量着所有的照片。而最后,那个聪明的少女临走时对他说道:“你的眼光,很好。”
  说这句话时,张怀英秀气文静的脸庞上流露出一种哀伤,连薄薄的眼皮也泛着红,眼睛盯着少年挂在窗户上迎风吹拂的鲜红同心结。
  少女心事就像是她心中的一盏灯,刚刚被人点起了光,却被少年用一种近乎沉默却又聪明的方式给吹灭下去。满墙黑白的照片,都只为了烘托一个少女巧笑嫣然的回眸。就像照片上的人像,所有的漫不经心都只是为了遮掩着一份别样的心意。
  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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