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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春弄[金榜]-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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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夙鸢摸不着头脑。
“派人去查消息来源,掘地三尺的查!”
夙鸢被她语气吓了一跳,忽然瞥见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似乎分外激动。
嘉熙帝派来接手调查的大臣约莫半月便到了墨城,夏日已经只剩余威。
老宰相好面子,早待不下去,人家大臣刚入城门,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押解乔定夜启程要走,都来不及跟师雨道别。
大街上围满了人,囚车中的乔定夜发髻散乱,形容狼狈,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为了显示自己实乃大公无私,老宰相临走前当街宣布了乔定夜的罪状,除去谋逆大罪外,还包括豢养沙陀雇佣兵;挟持代城主师雨;杀害城主即墨倓;嫁祸太常少卿并杀其灭口等等。
乔定夜睁开眼,冷笑连连:“说我杀人,可有证据?”
老宰相正要冷声呵斥,一辆马车缓缓驶近,左右皆有大内禁军护卫。他立即认出是皇帝特派大臣。
车帘掀开,里面的人探身而出,长身而立,绯色官服一如当初:“不知我本人作证,算不算证据呢?”
乔定夜瞪大了双眼,勃然愤怒:“原来你没死!”
周遭一片惊呼,老宰相也是一脸错愕:“太常少卿?”
来人缓步下车,四下见礼:“唉唉,不好意思,吓着诸位了。”
不过片刻功夫,急促的马蹄声从街尾传来,百姓们及时避让,一匹快马疾驰而至,马上是来不及佩戴面纱的师雨。
她紧紧撰着缰绳,隔着几丈的距离看着那道身影,胸口因微微喘息起伏不定,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原来他真的没死……
良久方才打马上前,她仔细打量他,刚找到要说的话,眼神却似陡然熄灭的星火,忽而情绪尽敛,调头便走。
后者连忙追上来,一把拽住她缰绳:“诶,怎么走了啊?”
师雨勒马停住,俯身凑近,音色柔柔却分外孤寒:“邢先生此举过分了,若再有下次,我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她劈手夺回缰绳,纵马而去。邢越默默摸了一下脖子。
看来不能拿即墨无白开玩笑啊……
☆、第五十八章
御书房内;嘉熙帝端坐案后;手中捏着上缴物资的清单,心绪久久难平。
即墨彦当真老谋深算,但不得不庆幸,这一切如今都归入国库了;尤其是那些精良兵器。若是这些东西还留在墨城;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他将清单放到一旁,抬眼看了看立在眼前的人:“宰相递回奏折,称墨城如今井然有序,而言论又多有利于师雨。连本该诛九族的身份都能自圆其说,可真是本事啊。”
“能不能自圆其说;全看陛下。”
嘉熙帝失笑:“那你倒是给我一个容忍她自圆其说的理由呢?”
“墨城看似开放实则排外;频繁更迭城主易激起民怨,给西域以可趁之机。师雨的存在既能稳定官民之心,陛下何不继续用着她呢?反正如今的墨城也是一座空城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嘉熙帝朗然而笑:“说的也是,朕总算等到这一日了。”
随着老宰相的离开,似乎连夏日也一并跟着远离了。墨城却依旧热闹,太常少卿死而复生的消息遍传四方,闻者无不称奇。
至于始作俑者邢越,他被师雨吓到,已经乖巧地躲去官署里,再不敢露脸了。
之后他像模像样地在官署里找了几个人问了问话,以示自己正在调查师雨的身世。
当然不能指望他真调查什么,他就是来走场子好让宰相尽快押送乔定夜回都的。已经叫师雨不快了,再在她身世上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还不得被她扒一层皮下来啊。
师雨这几天刚好没空管他。她将墨城政务全部梳理了一遍,以代城主的名义下令废止乔定夜所颁的全部令文,并重新填充守城士兵,下令严守四门,外人不得轻易出入,尤其是若羌人。
秋风一夜之间席卷边疆大地,墨城的天阴沉的叫人发慌。
百姓们八卦的热情没有丝毫消退,最近又开始私下讨论起师雨与乔定夜之间的关系,据说二人曾在城主府中私通,师雨还因此被乔定夜的胞妹掌掴,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这种事情显然比身份什么的更有吸引力,渐渐的大家就把师雨和施子光的关联抛诸脑后了。
长安那边审理乔定夜一案似乎耗费了不少时日,如今已到尾声,却也没人再提过师雨身份这一茬,更没人来追问“太常少卿”调查的怎么样。
待到八月,嘉熙帝似乎终于记起墨城了,派到宁朔暂代安西大都护一职的大臣顺道带了圣旨,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叩开了墨城的城门。
消息立即送往城主府和官署,师雨与假扮成太常少卿的邢越立即赶赴城门口迎接圣旨。
街头有早起的百姓见此情形,摇头感慨,墨城再不复当初骄傲啦,若在以前,哪里至于让城主亲自现身至城门来聆听皇帝命令。
感慨归感慨,人还得跪下去,恭恭敬敬地听旨。
禁军拦道,车中走下来一位皂靴革带的官吏,瞥一眼一地低垂的后脑勺,当街宣读圣旨。
嘉熙帝提及了师雨为城主即墨倓伸冤擒凶的功勋,也提到了她安定墨城的辛苦,却独独没有提到她身份的事,依旧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随后宣布册封她为墨城城主,统管墨城大小事务。
师雨错愕抬头,忽然看向身旁的邢越。
邢越用那张即墨无白的脸回看过来,心惊胆颤地小声问:“怎么了师城主?”
“为何会这样?”
师雨不明白,若是即墨无白活着,为何会轮到她做城主?可若是即墨无白死了,那暗中推波助澜帮她的人又是谁?
“师城主,接旨谢恩吧。以后你我就是同僚了,当为陛下分忧,为国尽忠啊。”官吏枯站着实在尴尬,只好冠冕堂皇地说上几句,主动将圣旨交到她手里。
师雨伏身叩拜,抬手接过,声音茫然:“微臣谢主隆恩。”
墨城终于迎来了第三任城主,而且是第一位女城主。
按照旧例,官民同乐,全城大赦,盛服游街。
城主府为款待远道而来的官吏及在此坐镇的“太常少卿”,正忙着摆宴设席。
天尚未晚,夕阳欲坠未坠。师雨身上穿着城主当着的大袖礼服,冠带威严,站在城主府廊下俯瞰被晚霞浸染的墨城。
这里终究还是归属于她了,可惜已是物是人非。
“师城主,听说您在找我?”
师雨转头,杜泉站在她身后,服饰齐整,模样精神。
她颇感意外:“我还以为你走丢了,正在想百年之后要如何向你家公子交代呢。”
杜泉有些不好意思:“有劳师城主惦念了。”
师雨收回视线:“没事就好,你若没处可去,以后就跟着我吧,我绝不会亏待了你。”
夙鸢忽然从角落冲了出来,分外激动:“留他干嘛呀!城主有奴婢一人伺候就好了嘛!”
杜泉白她一眼,转头冲着师雨时又是一脸的笑:“师城主好意,杜泉不敢领受。我这段时日不在是因为回了一趟长安,这次是随代任大都护来的。对了,师城主您为何不去见一见这位新大都护?”
夙鸢对他要抢自己的饭碗意见比较大,没好气道:“见什么见?又不是没见过?那日宣读圣旨,全城百姓都见到了呢,就你多事!”
师雨拦下夙鸢:“你这脾气可是比我还大了。”
夙鸢缩了缩脖子,退到一边去了。
师雨冲杜泉安抚地笑了笑:“你说得对,章大人前来替陛下传旨,兴许还带了别的话,我是该好好见一见,他现在何处?”
杜泉神色诡异地笑了一下,抬手做请,带她前往。
师雨怕夙鸢再跟他掐架,叫她去准备晚宴,自己跟着杜泉穿过回廊朝前走去。
一直走到吹雪阁下,杜泉停步,请她上去。
师雨顺着台阶朝上看了一眼,微微蹙眉,这位章大人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连这里也来。
提起衣摆登上台阶,朝下方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一年前和即墨无白在这阁楼上的场景,不免心生叹息。
推门而入,帷幔拂动,地上一抹最后投入的斜阳,斜拉往上,一直拖曳到窗边。案后坐着一人,宽袖儒衫铺于地上,背影清落,转头看来,逆光只能看见侧脸,微见瘦削,眉清目朗,嘴角带出一抹笑意。
师雨起先以为是幻觉,这光影浮动之间也的确像是梦境。接着她又动了怒,觉得邢越实在是变本加厉。都说了再敢扮一回即墨无白就要他的命,他居然还真不怕死。
“章大人呢?”
“你来这里不是见我的?”
“我是来见代任安西大都护的。”
“我就是啊。”
师雨倒也有耐心,冷冷地盯着他,等他自己招认。然而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快步上前,细细打量着他,更加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唉,多日不见,夫人竟然不认识为夫了。”他起身走至跟前。
师雨抬手触到他的脸,总算找到点真实之感。
“真的是你?”
“是。”
“即墨无白?”
“是我啊,姑姑。”即墨无白好笑地看着她。
师雨一时有些发懵,久久无言。即墨无白趁势将她揽进怀里,难得有这片刻柔情,心安神定。
师雨的情绪终于完全平复下来,蓦地推开他,张口便是质问:“你待在这里做什么?又计划着和邢越玩什么花样?”
即墨无白连连摆手:“此事纯属误会,我只是指使他来墨城先稳住形势,哪知他被你吓了一下就把气撒我身上了。现在死活不愿与我交换身份,到现在还坐在厅中与众人谈笑风生。我连见你的机会也没有,只能远远躲来这里,否则被别人撞见两个即墨无白,岂不是太可怕了?”
师雨脸上又浮现出熟悉的笑容,温柔的要化出水来:“活该。”
“……”
她走到门口,见杜泉站着,冷哼道:“我从未亲眼见你家公子蒙难,起初便有些不信他真死了,是你口口声声说他不在了。待我信了,你又故意不将他活着的消息告诉我,你们一对主仆真是好样的。”
杜泉讪笑:“师城主别误会,当时我真以为我家公子死了,也是回了长安才知道他还在啊。不过今天……的确是故意的就是了……”
即墨无白帮腔:“此事说来话长,的确怨不得杜泉,我稍后再与你解释。”
师雨抿了抿唇,朝杜泉招招手:“今日我继任城主,全城大赦,就不追究了。你现在去和邢越说,让他规矩些,我这就和你家公子去席间会见宾客。”
杜泉如蒙大赦,连忙跑去欺负邢越了。
师雨转头看一眼即墨无白:“走吧。”
即墨无白举步跟上她:“其实我现在不方便与你一同露面,毕竟当时成亲的事人尽皆知,不如你先去厅中,我晚到一步。”
师雨走至台阶下,停在一株花草旁:“大家该说的早就说够了,本就避无可避,你又何必装得这么体贴?”
即墨无白欣慰点头:“也罢,既然你已经接受这个事实,我也就放心了,就算险些丧命也值得了啊。”
“……”
☆、第五十九章
其实即墨无白这次能活命;全靠嘉熙帝。
乔定夜就像是在赛马快分出胜负时陡然杀去最前列的黑马;已然超出了嘉熙帝的预控。
他可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即墨彦;所以一面纵容乔定夜在墨城的行为,一面却又将牢里的即墨无白提了出来。
那一晚的谈话已经表明决心;他有意消除威胁;即墨无白全力支持。
要对即墨无白动手的都护军中有嘉熙帝安插的内应;那一刀虽然看似下手很重;但并不在要害。
即墨无白被连夜送往长安;而那边邢越则被带出狱外,秘密将一个刚被处死的死囚尸体易容成即墨无白的模样。
邢先生是个技术精湛但胆子很小的骗子,此事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所以他对即墨无白本人充满怨气实在是情有可原的。
即墨无白与师雨说起这些时,宴席已快结束。
邢越因为被杜泉带来的话吓了一下;早在他们来之前就跑得不见人影。
随同即墨无白来的章大人是唯一知道邢越存在的人,陪着扮演了半天的戏,忽见他跟着杜泉慌慌张张地走了,便猜到了一二。再见到即墨无白与师雨并肩走入厅中,也丝毫不觉惊奇。
其他人倒是没发现异常,以为太常少卿只是去换了身衣服罢了。只不过这一趟出去就跟师雨一起到来,看起来有些微妙呢。
今日的主角是师雨,即墨无白是因为如今代任安西大都护,才得以与她并坐于上方,二人也才有机会悄悄说起之前经历。
这一整天师雨都觉得像是在做梦,白日里乘车游街,晚上见到即墨无白,此刻坐在这厅堂之中,灯火耀眼,人声鼎沸,却更觉恍惚,不禁转头多看了几眼即墨无白,担心这眼前一切不过是幻影。
毕竟即墨倓刚去世不久,庆祝之事点到为止,官员们没多久就纷纷告辞了。何况师雨和即墨无白都有旧伤,也需要多休息。尤其是师雨,这一天劳累,早已面有倦色。
即墨无白与她一同往厅外走,低声问:“怎么听了我如何获救的事,你反倒没话说了?”
师雨摇头:“不是没话说,只是觉得只差毫厘,万分凶险。经此变故,我方知人命如草芥,着实脆弱。”
即墨无白一时也颇有感触,沉吟不语。
二人没带随从,并肩前行,到了回廊僻静处,师雨忽然问:“之前在城中散布乔定夜有谋反之心的人就是你吧?”
即墨无白“嗯”了一声:“的确是我。”
师雨语气疑惑:“难不成你早预知我会以谋反罪构陷他?否则为何我还没对他下手,你这谣言便已传开了?”
即墨无白停步在廊下,半边身子倚在阴影里,一边肩头浸着月光,摇了摇头:“其实我之所以这么传,就是希望你给他套上谋反罪名。”
师雨皱眉:“你是想逼我将墨城的家底都交出去?”
“没错?”
“为何?”
即墨无白走近一步,手捧着她的脸:“为大义是不想墨城有机会自立,为私情是不想你走上不归路。当然,我也是不想让即墨彦的好事得逞,如何?”
师雨拿开他的手:“如你所愿,墨城以后再难成事了。”
“那我就安心了。”即墨无白笑了笑,转过头去,低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自己的身世不管不顾,却宁可守着即墨彦的痴梦直到如今。他不过养你一场,何必为他的奢望搭上性命做赌注?”
师雨道:“有很多事你不明白,即墨彦不只是养我一场,施子光虽然原为功臣,后来却也的确犯下了当诛九族的大罪。是即墨彦保了我们母女二人的性命。我连施子光的面都没见过,对他毫无感情,反倒是他附赠给我一条死路,那我对养我教我的即墨彦感恩戴德有何不对?”
即墨无白默然,他得知师雨身世时也很震惊,也终于理解了当初她为何对被笑为舞女的事那般介意。她是不想被挖出与施子光的关系。
往事再提只会叫人徒增伤怀。即墨无白没再说什么,唤了一声杜泉,举步走出廊外道:“我过两日还得去宁朔一趟,就不留在城主府了,去官署安置便可,你好好休养,我改日再来看你。”
师雨跟上两步,没有理由挽留,目送他的背影在月色下渐渐离去,直至融入凝着的夜色里。
回到房中,这一天忙碌劳累,心情起伏,没多久她便沉沉睡去了。不想到了半夜,她忽然惊醒过来,第一件事便是回想即墨无白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结果想了几圈,反倒觉得之前二人见面的场景和说的话都跟梦境一样,明明只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啊。
她了无睡意,最后干脆披衣下床,跨马出府。
即墨无白的伤算不上十分严重,最近结痂,痒得挠心,每日都是很早就起身了。他披衣结带,拉开房门,天刚微亮,秋高气爽,但墨城凌晨的风一点也不温和。
忽然目光一转,却见门口廊柱下站着师雨,身着常服,披一件披风,未梳发髻,也面无粉黛,看上去似乎来很久了。
“咦,你怎么一早就来了?”
师雨的神色一松:“我就是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即墨无白先是一愣,继而大笑:“我道你昨晚见了我情绪如常,还佩服你冷静自若呢,原来你是到现在才开始激动呀。”
师雨抿抿唇,转头就走。他赶紧上前几步拽住她,怕惊动小吏和杜泉,干脆又将她拉入房中,合上门。
“承认在乎我有这么难么?”
师雨被他抵在门后,看着他那嬉笑的脸觉得分外刺眼,挑眉横眼,波光流转,媚态横生:“本来就没那么在乎啊。”
“那你还说来看我是不是真回来了?”
“我只是来处理政务,顺便看一下你而已,毕竟你也是我贤侄嘛。”
“唉,看来要你承认的确是此生无望了。”即墨无白说着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退开时一脸轻薄相。
师雨捏住他下颚,竟反过来亲了他一下。
即墨无白惊着了,脸上笑倏然收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师雨柔柔笑道:“身为一城之主,在墨城只有我轻薄别人的分,你还以为是你占了便宜?”
即墨无白一拍脑门:“姑姑果真风采依旧,佩服,佩服。”
门外忽有脚步声,杜泉人未至门边就开始唤即墨无白,说是送药来了。
师雨趁机想推开即墨无白离开,却依旧被他牢牢禁锢着。他脸上没有玩笑之色了,埋首在她肩头,温情脉脉:“我回来了,放心。”
他知道师雨刚才那么说不是故作轻佻,也不是打情骂俏,更不是欲拒还迎,心里多少还是因为阿瞻而放不开。
师雨沉默片刻,伸手攀住他的背,脸埋在他胸前长长舒了口气。
朝廷那边很快传来消息,乔定夜的案子基本已经有了定论。他根基未稳,多罪在身又涉及谋逆,朝中敢替他求情的人寥寥无几,如今死罪是绝对跑不掉了,就看是诛几族的事儿了。
即墨无白此时人已在宁朔。他之前假死,伤养到一半就被派来宁朔搜集证据。乔定夜身上那些受贿和压榨百姓的罪名有真有假,皆出自他手。
所以说只要陛下要你死,就不怕没罪名。
这次他前来宁朔,主要任务则是清洗安西都护府,将乔定夜的嫡系部下和心腹撤换成皇帝指定的人选。
乔定夜的家眷已被朝廷派人严加看管起来,即墨无白去见了一下,找了一圈,却没见到乔月龄。
他不知道乔月龄自己离去的事,恰好听到了师雨和乔定夜私通被其掌掴的传言,有些想去问师雨,可又怕她误会自己是介意她以色侍人、委曲求全,只得作罢。
宁朔并不太平,大约是存心报复,即墨无白临晚出城办事,竟遭到了一群沙陀雇佣兵的刺杀。
双方激战正酣,忽见葛贲带人杀将出来,将对方杀得一干二净。
不是说说,那当真是一干二净。
夕阳将下,即墨无白站在车旁,扫过一地尸首,淋漓的鲜血在残阳映照下分外艳丽。他看向葛贲:“葛校尉这是来剿匪的?”
葛贲皮笑肉不笑,“不然少卿大人以为我是专程来救你的吗?哦不对,现在该叫一声大都护了,虽然您是代任的。”他刻意加重“代任”二字,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这些人都是杀害前城主的凶手,城主吩咐过了,见了便杀,一个不留。”
的确是师雨的作风。
即墨无白朝他身后看了一眼:“但我总觉得你还有其他事呢。”葛贲所带领的是一队骑兵,却突兀地多了一辆马车。“看方向,葛校尉这是从中原来的吧?这车中装着谁呀?”
葛贲始终对他心存排斥,冷着脸道:“我就是出来剿灭沙陀杀手的。”
即墨无白撇嘴:“好吧,既然你不愿多说,那我就不多问了,反正你经过宁朔还是要接受检查,这是最近的规矩。”
葛贲眼神一闪,昂昂下巴:“那我就告诉你,车里的人是我们城主的客人,你要是不怕城主生气就查好了!”
即墨无白摸摸鼻子:“我还真怕她生气。要不这样吧,你走你的,我也不查了,我直接跟去墨城看就好了。”
葛贲气闷地瞪着他,险些动气,可想起临行前师雨特地强调了要尽可能低调行事,更不能在路上引起太多注意,只能冷哼一声,打马上路。
☆、第六十章
到达墨城时已经是深夜。葛贲一路都在尝试甩脱即墨无白,但他跟得实在太紧。
待到了城主府;门口早已有两排下人挑灯等候。葛贲挥了一下手;那辆马车便被引去了后门。
即墨无白立即跟上;被葛贲横马拦住:“大都护还要跟?”
“就看一眼是谁而已;葛校尉这么紧张做什么?”即墨无白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亮了亮:“别拦了;若非看着师雨的面子,我就不一路跟来了;无非是怕你为难而已。”
葛贲咬牙切齿;奈何墨城今非昔比,皇帝的令牌还得给面子,只能让开,一面朝下属使眼色,让他去府中告知师雨。
那辆马车的速度倒是很快,即墨无白追上时已经到了后门口。马车尚未停稳,杜泉已经从身边跳下去,跑去前面查看。
“咦?”
即墨无白听见他惊呼,下车走过去,士兵分两边散开,杜泉捏着帘子站在车旁看着他:“公子快来看。”
即墨无白接过下人手中的火把,走近一看,车中昏睡着个女子,仔细看看脸,是乔月龄。
他暗自揣测着师雨的动机,一转头就见后门口站着襦裙曳地的师雨。
“贤侄刚才什么都没看到,对吧?”她缓步走近,朝下人们摆了摆手,众人上前将昏迷着的乔月龄从车中架了出来,扶进府中去了。
即墨无白看看左右,上前托住她胳膊,一边与她往府中走一边低声道:“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师雨瞥他一眼,“就是不想让你插手才没告诉你,你就别多问了。”说着她又吩咐身边的夙鸢道:“你去守着乔姑娘,待她醒了即刻来告诉我,千万不要让她离开。”
夙鸢领命,临走之前还不忘嘱咐她喝药。
师雨要喝的是养伤的药,来之前刚端起药碗,得知即墨无白跟来的消息,只好匆匆赶去后门。
即墨无白在她身后亦步亦趋,没有放弃的打算,师雨干脆不理睬他。没多久,二人就碰到了从正门进来的葛贲。他朝师雨抱了抱拳,见到跟在她身后的即墨无白,面色依旧不善。
好在师雨及时拉回了他的注意力:“此番出行,情况如何?”
葛贲这一趟是被她派去送行老宰相的,因为宰相押解乔定夜必然要经过宁朔,师雨担心其家眷部下会有异动,便叫他带了人马随行护送,顺便去乔定夜老家寻找乔月龄。
葛贲听她问话,脸上瞬间有了神采:“城主有所不知,当日乔定夜被押解路过宁朔,其家眷拦道哭嚎不止,乔定夜脸上那痛苦之色,当真是大快人心啊!”
师雨脸上挂着惯常的柔笑,语气却很冷:“他今时今日所受的痛楚,比起当初阿瞻身死所带给我的,根本不及万分之一,若非顾及律法,我早已送他归西,那些家眷如何还见得着他?已经是便宜他了。”
葛贲忿忿点头:“城主说的是!”
师雨又问:“有没有在宁朔搜查到沙陀雇佣兵?”
葛贲瞥一眼即墨无白,一脸傲然:“回来路上剿了三处,今日这一群刚好遇着即墨大都护了呢。”
师雨闻言立即看向即墨无白:“你没事吧?”
即墨无白脸上布满感动:“姑姑总算看到我了,有您这句话,我什么事也没有了。”
葛贲嘴角猛抽几下,恨不得把他丢出去。师雨倒是好耐心,依旧笑眯眯的:“我看你是受惊了,还是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我们明早再说。”
她示意葛贲退去,自己举步回房。即墨无白却不理会她的逐客令,又跟了过去。
“我这些时日也在找乔月龄,如今乔定夜定罪在即,他在宁朔的家眷都被监。禁起来了,极有可能是要诛灭九族的,你究竟有何打算,不能与我直言?”
师雨听他语气认真,停步看着他:“那你说,你为何要找她?”
即墨无白道:“此事与她无关,我自然想救她。何况当初若不是她,你我许多计划也不会这么顺利。”
师雨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即墨无白皱眉道:“我也猜你是想救她,但为何要用这法子?”
“乔月龄什么性子你知道,让她在外面,只怕会忍不住去救她哥哥,到时候就是大罗金仙也保不住她。”
“你我求情,未必没有转机。”
师雨摇摇头:“宰相临走前我提过此事,连他都觉得为难。你我二人,一个被皇帝抹了身世,一个被皇帝救了性命,都欠着他人情,若非还有些用处,哪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岂能恃宠而骄?所以我思来想去,你最好还是置身事外,我将乔姑娘藏起来,将来就算真出事,也牵扯不到你身上。”
即墨无白扯着袖口抹了抹眼睛:“夫人处处为我着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师雨白他一眼,举步进房,房中桌上还放着药碗,尚有余温。
她伸手要去端药,即墨无白却先一步端过来,送到她眼前,殷勤备至:“来来来,慢些喝。”
师雨接过药碗,见他大咧咧站在自己闺房里,侍从婢女皆悄悄张望,无可奈何,只好遣退左右。
“怎么,说了我要救乔月龄,人都殷勤多了。”
即墨无白啧了一声:“此言差矣,我这是寻常表现,若真要殷勤起来,只怕你招架不住。”
“……”师雨戳不破他的厚脸皮,唯有默默喝药。
即墨无白看了看药碗,又看看她神色,忽然问:“你的伤如何了?”
师雨笑笑:“死不了。”
即墨无白皱眉:“怎么又是这句?”
师雨端起药碗抿了一口:“前些时候比较严重,大夫说最好静养,不可有太大动作,否则容易扯开伤口,血流不止,恐有性命之忧。不过调养至今,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可不就是死不了么?”
即墨无白靠近,手贴上她后腰伤处:“原来这么严重,当日我居然还硬拉着你去成亲……”
师雨嗤笑:“是啊,你还不如乔定夜,他就是怕我死在他床上,都忍着一直没动我呢。”
即墨无白眉头紧锁,贴着她后腰的手也紧了几分。
师雨媚笑:“怎么,你到底还是介意我和他的事呀?”
“那倒不是,但总归是不大痛快的。”
师雨笑了一声:“谁能痛快,我自己也不痛快。”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即墨无白深吸口气:“你我好歹在众人面前成了亲,哪个丈夫能容忍觊觎自家夫人的男人?”
师雨别过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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