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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海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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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德皇帝在他从南京返回北京的路上,在一次乘船游玩的过程中溺水,几乎淹死,此后身体情况恶化,次年四月病逝。正德皇帝病逝之后,他没有留下关于继位的明确指示,他身后的一切事情都交付给了他的大学士们。
  在正德皇帝死前五天,内阁首辅杨廷和以皇帝的名义明令皇帝年幼的堂弟朱厚熜缩短他为父亲服丧的时间,并继承朱祐杬兴献王的爵位。正德皇帝死的当天,杨廷和请求太后懿旨,指定这个十三岁的孩子作为已故皇帝的合法继承人。
  杨廷和的意思来源于《皇明祖训》中“兄终弟及”这一条款,他说皇位应该传给兴王,因为他是弘治皇帝弟弟的独子,已故正德皇帝的堂弟。杨廷和并没有指出这条规定只适用于正妻的儿子,也没有指出来,任何曲解其意的解释都要被斩首。
  《皇明祖训》的原文如下:“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须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虽长不得立。若奸臣弃嫡立庶,庶者必当守分勿动,遣信报嫡之当立者,务以嫡临君位。朝廷应即斩奸臣。其三年朝觐,并如前代。”
  明代皇帝继位的历史里充满了叛逆和篡位,内阁首辅杨廷和要把这个年幼的孩子推上皇位,他致力削减已故皇帝亲信的势力,并且令一个由司礼监、勋贵、皇室、内阁和其他官员组成的代表团去湖广安陆迎接新帝,年轻的兴王接受了太后的诏书,在这一场与旧皇亲信的权力交锋中,杨廷和成功了。
  嘉靖皇帝的年号出于《尚书》中的一段话,“无敢荒宁,嘉靖殷邦,至于大小,无时或怨。”‘嘉靖’一词表示对新皇帝及其朝廷的期望。
  嘉靖帝继位之后的第三天,他派人护送他的母亲从安陆来到北京,到达通州的时候,这名妇人听说自己将被当作王妃而不是皇后,她的儿子会唤她叔母,她拒绝入京,并威胁说自己要返回安陆。
  礼部尚书毛澄给出意见,太后给出一道懿旨,说尊称皇帝的父亲、母亲和祖母以帝后的称号,朝廷被迫给出这种礼仪,这种礼仪又给予这位王妃最高的尊荣,嘉靖帝的母亲这才同意入宫。
  嘉靖帝的母亲入宫之后,尽管她号称是皇后,但并未得到适用于皇后的礼节,弘治皇帝的皇后张太后仍然把嘉靖皇帝的母亲当作一般的皇妃看待,张太后的态度激怒了皇帝的母亲,也一样激怒了新登基的少年皇帝。
  嘉靖帝登基之后的第五天,他令礼部提出适合他父亲大礼和称号的意见,大学士杨廷和指示礼部尚书给了两个先例作为回答,汉代定陶王和宋代濮王的继位。
  汉成帝去世前两年,他指示自己的侄子定陶王继承他的世系,定陶王掌权之后便不顾朝臣反对,给予自己的家庭成员封号俸禄及其他恩惠。后头皇帝把他的两位祖先搬到更高的位置,并且建立家庙。从某方面来说,这只不过能证明皇帝最终能够为所欲为。
  至于宋代,仁宗皇帝收养了赵曙,赵曙是濮王的第十三子,是开国皇帝赵匡胤的远代子孙,后仁宗皇帝立他为太子,直至他继位,朝中关于他父母封号的争论又开始了。
  宋代的高级官员们分成两个派系,一批人认为皇帝应该给他的父母封号,另一批人认为皇帝只应当承认他的世系。
  明廷君臣关于这次争辩的重点在于王朝世系的合法继承和家族惯例的血统继承或过继继承,即是“统”和“嗣”的问题,大学士们认为继承某人的人应该是某人之子,这是家族惯例的一个基本原则。于是年幼的嘉靖帝必须把自己的父母当作叔婶对待,更应该把他的伯父伯母当作自己的父母对待。
  嘉靖元年二月,皇帝母亲的宫殿院落里发生了一场起因不明的大火,杨廷和将这场事故看作是先祖对祭祀的不满,因为火是主宰所有礼仪事物的自然力。大火之后,杨廷和逼迫嘉靖皇帝撤销了他父亲和母亲的帝、后称号。
  同年六月,国家更改嘉靖年号的第一年的廷试现场,皇帝出了一道题,“追荣本生父母以何为宜”。在廷试现场出这样的题目,皇帝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诱导出学生们对于他立场的支持,他一直为亲生父母谋求创立礼仪的支持。
  对皇帝荣追自己亲生父母的意图给予明目张胆的支持,就是对内阁大学士们主张的反驳,杨廷和巩固扩张大学士们的权限,皇帝被绑住手脚,当年没有一个文章的作者敢于反驳大学士们的主张。
  沈穆想得通其中的关窍,于是作了一篇与皇帝意愿背道而驰的文章,这篇文章却暗合了当时内阁首辅杨廷和的心意。
  杨廷和对沈穆满意了,在新帝根基不稳的时候,强势的内阁首辅杨廷和点了沈穆出来做状元,从当时的情况来说,沈穆不是不得意的。但他想不到的是,仅仅两年之后,杨廷和就致仕了,这位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就这么从嘉靖朝的政治舞台中退了出去。
  没有了杨廷和,嘉靖帝也想不起来沈穆这个人了。或许也能想得起来,但想起的时候,大多数的情绪都是对当时年少势单力薄的无奈,以及对这些个站错队的趋炎附势的小人的愤恨吧。
  君权与相权,孰重孰轻,若是让现在的沈穆去选,他应该不会有太多的考虑,君为臣纲。但换做当年,他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让他去为根基不稳的嘉靖帝摇旗呐喊,碍首辅大人的眼,他是万万不敢的。
  再说了,就算他当年甘愿勇为少年天子的马前卒,还不知道能不能在官场熬过三年呢,毕竟杨廷和与嘉靖皇帝的拉锯战持续了三年,这三年里,皇帝都是无可奈何的,换做他,估计下了廷试的第三天就要与仕途这个词永诀了。
  不管怎样,现在他还苟延残喘着,不得不说是帝王仁慈。若真的有一日天子一朝兴起,想来个秋后算账,他又该何去何从呢。
  沈穆心道,活着吧,活着有梦,活着有酒,活着才值得他衷心庆贺。杨廷和放过他,嘉靖帝忘了他,那样才有长长的一辈子呢。


第6章 英姿勃发
  “沈兄,兵部是个好地方,我记得庞瑄就是因为他有个远房舅舅在兵部做承事郎,他便不能去了,他要回避的。”杨宝儿拿着文书,说:“沈兄家中无人在朝做官,也毋须回避,这就速速去报道吧。”
  杨宝儿将沈约往外推,“字快些停下,别写了,趁着太阳没落山,这就紧着去报道吧。”
  杨宝儿那模样,生怕沈约因迟了时辰就被兵部退回的样子,他步履匆匆,惹得周围人都发笑,沈穆也说:“这就去吧,兵部不比翰林院,他们喜欢积极些的人。”
  这话讲得就很有技巧了,翰林院都养着一些什么人,写写文章,打打嘴杖之人,兵部的调令一出,就是天南海北的疾走,可就没甚么闲日好度了。
  沈约站起来,朝众人揖手,又冲翰林院掌事鞠了一躬,他是个勤恳的年轻人,大家对于他的印象都不坏,掌事伸手扶他,说:“上个月发米半石,这个月过了大半,依旧发你半石,这就拿去吧。”
  有人将米提上来,掌事道:“去吧,日头斜了,别误了时辰。”
  沈约提着一袋米,脚步坚定地往外走,一人从旁处蹿出来,那人扶着腰,“正巧,我要去街上看大夫,我家里有车,载你一程吧。”
  舒芬捂着腰,他在月头的时候结束病假,回来接着工作,舒家的马车就停在翰林院旁边的巷子里,小厮迎过来,舒芬指示小厮将米搬上马车,沈约原没见过舒芬,他过来翰林院协助誊写的时候,舒芬已经因为触怒皇帝而被杖责回家休养了。
  两人算得上初次见面,沈约正要道句多谢,就听舒芬说:“上车再说,有几句话交代给你。”
  舒芬用非常缓慢的速度爬上马车,沈约见他模样,以为他是个重病之人,伸手要去扶他,里头说:“你自己上来,不用扶他。”
  沈约上车之后才发现,霍韬也在车里,这位年轻的国公爷正在吃点心,他端着一盘子小方糕,吃得起劲,沈约一见这种小方糕,便觉得这是扬州大厨做的。
  “喏,吃点儿”,霍韬将盘子递过来,说:“沈约,扬州人,正德二年三月里生的,”霍韬掐着手指,“这么说来,你今年二十四岁了。”
  “正是,学生今年三月里足满二十四。”沈约捧着碟子,一口没吃。
  “嗯,三月二十三生的。”舒芬道:“吃,你吃啊,你不是扬州人吗,不爱吃这个?”说着,还连塞了两块进自己嘴里。
  霍韬道:“朝里的规矩你应该也知道,有亲戚关系的是不能在一起做官的,所有当官的都不能在自己的出生地当官管事,所以你这去处,他们也是研究了很久,任书来得慢了点,有点耽误你了。”
  “学生不敢。”
  霍韬翘起一条腿,又扯了扯袍子,说:“不过也谈不上甚么耽误不耽误,只要不是军机大事,就谈不上耽误。”
  舒芬在一旁起哄,“甚么军机大事,你不就是等着马世远滚去宁波,让他陪着一块儿去吗?”舒芬又捻起一块小方糕,说:“这回兵部要派人去浙江沿海督战,那边有流寇海盗,马家的要去,你的任务就是千万别让他立功,别让他一年斩杀千百个人头回来,到时候制都制不住了。”
  舒芬拍沈约一下,“你机灵点,我叔叔说你挺机灵的,在廷试上,生生把自己从第一名的位置扯下来,虽说不是不露痕迹,但也很有胆量,最后也算是有惊无险了。嘿,好样的啊!”
  舒芬的叔叔就是舒大春,礼部侍郎,三月一日廷试当日就在大殿上一直看着,对于沈约的表现,他一直是赞誉有加。
  沈约颔首,“大人谬赞。”
  霍韬叹口气,“别甚么谬赞不谬赞了,你收拾收拾跟着去浙江吧,马世远的一举一动你都盯紧了,他要是和贼首敌寇勾结就最好了,你寻个机会,把他给办了。哦,我的意思是,不要给他机会立功,让他一直碌碌无为是最好的,至于别的,你自己看着办。”
  里头霍韬和舒芬交错着吩咐了几句,外头马车已经晃到了兵部门口,霍韬说:“下去吧,这米我给你送家去,进了兵部,机灵点,这里可不是翰林院。”
  沈约携着任命书进了兵部大门,他文弱清瘦的身影甫一出现的时候,就有人喊:“咱们新任的主事来了!”
  兵部职方司主事,从六品衔,沈约吸一口气,这里就是他宦途的起点,他要爬得更高,更高。
  接引的人是兵部职方清吏司的员外郎,姓赵,赵员外郎说:“职方司掌各省舆图,武官赏罚,考验功过,我们主要是协助郎中掌章缮事,至于其他文章,皆有胥吏照管。”
  舒芬方才已经解释过了,为何沈约进来就是从六品衔,因为职方清吏司没有甚么油水,老滑的人都不愿意进来,有点门路的,又都往五军都督府去了,兵部空有个调兵的名头,领兵的实权却掌握在五军都督府手里,所以兵部这职方司,留下的都是一拨老油子或者是纯粹野心勃勃等待时机想干大事的人。
  赵员外郎同沈约粗粗说了几句,正要详细分工的时候,又有人过来同赵员外郎耳语了几句,姓赵的员外郎侧目,后又领着沈约往里头走,说:“侍郎大人在里头,他有事交代你。”
  沈约出来的时候,日头已经暮了,外头已经空了,巡夜的胥吏都出来了,见到他,“沈大人,您还没走啊?”
  沈约回了个笑容,“这就走了。”
  是啊,这就走了,明日一早,东城门口,随行出发。沈约的额角有些微微跳动,他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样早,就在这个五月里,他就要随行前往浙江沿海督战了。
  这样的旅途既新奇又冒险,胥吏手里的灯笼明亮,沈约恍惚觉得他希望的大红袍就在前方,又忽然心慌,自己会不会将命丢在那片未知的海域里。
  对于浙江沿海来说,今年是很有说头的一年,因为今年海盗头子赖苞被捕了。赖苞是这一片海域出了名的难缠户,说他是个海盗,他也不是穷凶极恶那种,他喜欢和日本家族做生意,然后回来强买强卖,或者帮着日本家族做事,但他通常里不袭击平民,只会打劫富户。
  “听这片的老人讲,赖苞原先也是个良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十年前就突然出门当海盗去了。嘿,我这可都是听说的,真假不辨,大家听听就好。”说话的是米千里,是宁波卫所的一个低级提调官。
  “我怎么听人说,巡抚大人被调走就是因为这赖苞,上头嫌咱们的巡抚大人抓不到人,便把他召回去了。”
  “嘿,不是我说,这回要不是咱们兄弟出生入死,那赖苞能这么乖乖的束手就擒,他还不是早跑回海上去了?瞧他那船,船坚炮利的,那上头可绑着两门佛郎机,乖乖,两门大佛郎机,听说他是去广东那边找葡萄牙人买的。”
  说起赖苞,大家还心有余悸,这回领头抓人的是游击将军戚英姿,戚英姿是个女人,这会子正盘着腿坐在矮桌边上剔牙呢。戚将军这回立了功,生擒了赖苞,她着人埋伏在水里,又使计将赖苞船上的炮给堵了,赖苞情急之下往水里跳,水底下又有埋伏,这回才算是天罗地网,无处逃生。
  “将军,这回您能升个参将吗,我瞧您这回功劳挺大,人巡抚都捉不住的赖苞,您给捉了,可不是功劳大着呢!”说话的是齐大有,他是个老赖皮子,今年都五十有三了,世袭的军户,家里只有三个女儿,他舍不得女儿到军中来受苦,便一直在卫所里混着,不肯走。上头都说了,许他回家务农,耕种军田,他不走,他说丫头们受不得这种苦。
  齐大有这话说出来,大家都鄙视他,因为他们领头的就是个女人,游击将军,戚英姿。听了齐大有的话,戚英姿咬着一管子麦穗,在嘴边抖了抖,“谁知道呢。”
  是呀,谁知道呢,上头的心意,阴晴不定,说给你加官进爵,一句话的事,说撤了你的官,叫你滚回家种田,也是一句话的事。瞧那刚被召回的巡抚大人,不就是个活例吗?
  “我看没这么简单,搞不好咱们这一出是白干,差一点的,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刘若诚是个守备,低级的,指挥不动人的低阶守备,他手里没有一兵一卒,也没有鸟铳大炮,就有一张嘴皮子和一个好脑子。“去的又不是只有咱们一个卫所,他们死的人多,我看到时候功劳要算他们身上。”
  “我呸!比谁家死的人多算甚么本事。”戚将军身子一翻,从土炕上坐起来,看那架势,活生生的鹞子打挺,女人将嘴里的麦穗一吐,“我告诉你们,功劳是要抢,但不是这么抢的,你们要是敢虚报咱们卫里的死亡人数,我跟你们没完!”
  齐大有望着屋顶子,他说:“我年纪大了,也过不得几年,报我死了也好,总当个殉国。我家里还有几亩薄田,也不至饿死,我不死的话,还不知道能熬到甚么时候,我活到七十岁,也就是每年多领几石口粮而已。报我死了吧,我们多损失个人头,也好给大家请功。”
  屋里霎时静默,齐大有是真心的,大家都知道,戚英姿也知道,但齐大有家里环境并不像他说的那么宽裕,他家里是有两三亩田,但那都是盐田,不产粮食的。他几个女儿嫁的都不是甚么富贵之家,齐大有还有个瞎了眼的老母亲,就靠着他养活。军中虽说也不发个金山银山,但每年的粮食都是不少的,另外还时有补贴,就上一季补贴的‘妻粮’,每人都有十二石。十二石虽不说多,但也足够一家人吃上些日子了。
  戚英姿扭开头,她想带着弟兄们往前冲,但不是以这种形式,不是以这种抛弃兄弟换取功名的卑鄙方式。齐大有确实年纪大了,比如这次围捕赖苞的行动,他就没有参加,他跑得不够快,行动也不如年轻人利索了。
  “行了,闭嘴!别说了,你就好生生在卫里守着,有我在一天,你就在一天,我给你养老。”戚将军一脚跺在地上,“不说这个了,下个话题。”
  齐幼林立马接话,“将军,上回咱们在赖苞船上摸到的东西,我都卖出去了,换了东西,不如。。。。。。”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这是违反禁令的事儿,谁也不敢宣扬。朝廷三番五次下了禁止私自海上贸易的禁令,虽说大家都是当耳旁风,但戚英姿是不许他们四周高调胡咧咧的,这又不是甚么合法的光彩事情,冲谁去嚷嚷?
  “换了甚么?”
  “将军,你瞧,”齐幼林和顾师洋两人轻手轻脚摸出去,又提了十七八个篮子进来,年轻人灵活,东西一搬进来,就把门关上了。“喏,这是肉,野猪肉,我们专门去买的,还有澡豆,是香的,将军,我专门给你抓了一把。”
  齐幼林将一捧纸包的澡豆子送上来,“将军,这是找波斯人换的,好东西,你闻一下,香得不得了。”
  戚英姿瞥他,“你是说我臭?”
  齐幼林蹙着眉,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有人接话:“他是想说,将军你该从头到脚好好洗洗了。”
  众人笑成一片,屋里十八个人,东西都已经分配好了,一人一篮,篮子里有新鲜的一刀野猪肉,还有一只烤熟了的烧鸡,另有一贯钱,并着一壶酒。这是戚英姿建立下来的惯例,每回赢了仗,就分大家一点东西。
  东西已经在这里,一人拿走一篮子,时间已经晚了,有人起哄,“走吧,咱们将军要洗澡了,别打扰人家洗澡找男人。”
  众人笑着准备散了,轮到齐大有的时候,他没有要,戚英姿喝一声:“慢着。”齐大有转过身来,他真的是老了,这转身的功夫,都稍嫌迟缓。“将军,我。。。。。。”
  戚英姿弯腰将篮子递给他,“怎么的,还想我给你送家去啊?”
  齐大有这回没参战,他不好意思分东西,他心里想深一层,别说这次,自己以后怕都是个拖后腿的了。哪里能回回躲在卫所里,兄弟们去出生入死,自己还恬不知耻分一杯羹呢。
  戚英姿盯着他,有人拍他肩膀,“拿着吧,你该得的。”
  刘若诚会说话,劝了几句,等齐大有抿嘴终于肯提东西走的时候,戚英姿叹口气,“想这么多做甚么,有吃就吃,有喝就喝,谁能奈他何。”
  刘若诚笑,“人老了总会想得多一些的,有对死的恐惧,也有对生的眷恋。”
  戚将军将袍子一拉,在矮榻上坐了,说:“找我有事?”
  “上面的任命快下来了。”刘若诚盯着戚英姿,“你别失望,是贝兆楹,他可能要升个参将。”
  “哦,这样啊”,戚英姿隔着靴子挠了挠痒,又觉得挠不到痒处,便力气大了些,那龇牙的样子,好像能捏死虱子。
  刘若诚扯出个布袋子,他摆在桌上,“这是龙涎香,他们没舍得卖,特意给你留着的。”
  龙涎只需凑近一闻,这馥郁香气便直往人心脾里蹿,女将军道:“赖苞那厮还真会享受,真他。妈的香。”
  “还有个东西,我没让他们知道,让他们知道了也不敢让他们拿去卖。”刘若诚叹口气,从怀里取出个物件,裹得严严实实,“你也小心了,别明天就捅出去了。”
  “甚么东西这么宝贝?”
  这是一组白玉十二月令组配,就这豆大芝麻亮的灯光下,都能见它通透。戚英姿凑近了,“这是个甚么玩意儿,皇帝老子戴过的?”
  “虽不中,亦不远矣。”刘若诚摇头晃脑,又开始吊书袋子,“据考证,此物是当年朱温称帝时佩戴的组配,这一组白玉。。。。。。”
  “砰!”戚英姿猛地一拍桌子,“他奶奶的,赖苞好大的胆子,他还想做皇帝不成?”
  赖苞要是不被抓的话,在海上可不就是个土皇帝,他手底下有五十艘大船听他指挥,戚英姿握着拳头,刘若诚瞧她那样子,赶紧添一句:“上头就快来人了,咱们见机行事。”


第7章 初次相见
  “将军,上头来人了!”
  赵全脚下生风一般跑进来,“快,将军,上头的人来了!”赵全边喊边喘气,“贝兆楹那个狗。日的,明知道兵部的人今天到地方也不说,他奶奶的,现在人都到卫所门口了,就咱们卫所出丑,他们在一旁看笑话。”
  戚英姿昨晚上睡的晚,这刻鲤鱼打挺一般从床上跃起来,赵全在门口喊:“快点的,人都来了,这会子都该进门了,将军,你快点!”
  戚英姿一把长发上还沾着稻草,她将长发用布条简单束了一下,迅速往外头走,赵全跟在后头,说:“兵部的人,带着调令来的,说咱们卫所,还有其他三个卫所都归他们指挥,贝兆楹他们也在里头,你是没看见贝将军那脸色,垮得能滴水。”
  赵全是个小灵通,他跟谁都好,跟自己卫所的兄弟们好,跟隔邻几个卫所的也都好,他是本地人,长大了就投军,是以这一片的年轻人,他几乎都认识。“将军,我跟你说,有个兵部的主事,长得可好看了。。。。。。”
  戚英姿扭头,“男的?”
  “男的,男的。”赵全忽地拍戚英姿肩膀一下,“将军,兄弟们都替你看好了,就他了。”
  沈约初见戚英姿那回,一个女人风风火火从外堂闯进来,嘴里说道:“末将有失远迎,请诸位上峰恕罪。”那女人头发很长,用一根朱砂色的布条系着,她身影一晃,那股子长发就荡一下。
  戚英姿是个从五品的游击将军,武将比文官虚高一级,武将有正一品大将军,文官却只有正二品的九卿,六部尚书以及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及通政使司通政使。这么算起来,戚英姿还算得上是沈约的上级。
  戚英姿踏步进来,又弯腰行礼的时候,沈约要起身向她回礼,他身侧的马世远倒是咳一咳,沈约一动,自己岂不是要跟着动。
  马世远在京城都很少给人面子,到这东南沿海来,更是懒得跟人讲客气了,这刻道:“兵部来了命令,自即日起,宁波府十三卫所中四所听我指挥,我们四所要团结一心,抵制海盗倭寇。”
  戚英姿略看了贝兆楹一眼,贝兆楹也是个游击将军,就是前几日与她一道活捉赖苞的那位。听说这次立功请封,兵部考核后会给他升官,不知道这回是不是连他的任命书也一道来了。
  见马世远来势汹汹,戚英姿不言不语,贝兆楹就没有戚英姿这么客气,他狂放惯了,说简单一点,他上头有人。
  马世远的手里握着兵部的调令,但贝兆楹不给他面子,因为浙江海事官员升调权握在南京兵部手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南京兵部叫兵部,北京的兵部,得加个行在,称为行在兵部。
  马世远是北京那边来的关系户,自己则是南京那边的关系户,不说谁压过谁,叫贝兆楹多看马世远一眼,那也是不能的。贝兆楹懒得理会马世远,只叫马大人拿出北京兵部的调令,戚英姿在一旁站着,人家要干仗,她也是懒得理的。
  戚英姿不肯站在马世远后面,也不肯站在贝兆楹旁边,便轻轻往后退了几步,正巧退到沈约身边去了,女将军眉目清晰,神态疏朗,许是刚刚起床之故,一双眼珠子黑黝黝亮晶晶的,多看她一眼,便发现她好像在笑。
  沈约又看她,这回戚英姿不笑了,因为她也在看他。戚英姿心里想:谁长得很好看?哦,他呀,对,是不错,他刚刚是不是看我了,难道他看上我了?
  戚英姿正了颜色,正要摆明观点,沈约眼珠子朝上动了动,戚英姿疑惑,“甚么?”手往头上一摸,原来头发上头还沾着一根被她压碎的稻草穗子。
  女将军仰起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边贝兆楹和马世远之间已经掀起了暗涌,马家这位骑都尉说好听点是来督战的,说难听点,不就是来争权的?贝兆楹哼了一声,甚么也没说,径自走了。
  戚英姿道:“两位大人,末将已经准备好给两位大人下榻的地方,就在这卫所后面,末将领两位大人去看看?”
  “不必了,我自己找个去处。”马世远初来就看了这卫所的环境,当真简陋得很,宁波府是个富庶地界,他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
  马世远说:“我寻人另外赁个宅子,你们卫所将赁宅子的钱出了,至于他。。。。。。”马世远看沈约一眼,沈约道:“不敢劳马大人费心,下官就住卫所。”
  “嗯。”马世远背着手,“这位大人姓沈,是兵部职方司的主事,你们好生看顾,到时候回京忘不了给你们请功。”说罢,马世远就迫不及待走了,这破败环境,待多一会儿都头疼。
  人都走光了,戚英姿瞧沈约,“那。。。。。。沈大人的行李呢,末将找人帮沈大人提行李?”
  “不敢劳烦将军。”
  沈约也没甚么行李,他只得两件换洗衣服,另有半袋子米粮,那是翰林院发的,他离开京城,赁的房子也退了,便将这袋子米粮取了出来。
  “沈大人不要客气。”戚英姿单手抱起那半石米粮,又腾出一只手抄起沈约的包袱,她说:“卫所条件不好,沈大人受累,但大家都是这么住的,这里头住了十多个小将,都是没成家的,沈大人有事都可以叫他们。哦,还有我,我不住里头,我家在村子里,我是本地人,家里原先都是打渔的,家不远,也欢迎沈大人随时去做客。”
  女人徒手抄起半石米的样子一点也不见吃力,沈约跟在她后头,几次想要帮忙,戚英姿毫无察觉,等穿过了前堂,到了后院,她指着正中间那一间屋子说:“沈大人住这里,我叫他们专程布置过了,里头澡盆子马桶毛巾都有,沈大人进去看看吧。”
  戚英姿用提着包袱的那只手推开房门,她站在门口,“沈大人?”
  沈约有点不好意思,虽说她是军人,讲究与子同袍,但她好歹也是个女子,沈约只抬脚走了两步,便又定住了。
  戚英姿回头望他,“怎么了,沈大人,你是不是想方便?”
  沈约正想着怎么和她说,外头就传来声响,“将军,不好啦,萧家被抢了!”
  赵全和齐大有进来,说:“坏事了,一群人将萧家抢了,我们的人知道的时候,萧家的房子都被烧了,现在兄弟们都去了,将军,你也去。。。。。。”
  赵全原本开着嗓子,这回一瞧见沈约,又见戚英姿站在人家屋子门口,便用肩膀耸了齐大有一下,“哦,也不是很紧急,抢都抢完了,没事,没事。”
  齐大有也是有眼力见儿的人,跟着附和,“对,没事,没事,这事不急,不急。”
  戚英姿蹙眉,萧家被抢了,怎么不急?她还想再问几句,那两人就争先恐后走了,齐大有这时候的脚步也是蛮利索的。
  戚英姿搁下东西,拍了拍袖子,“沈大人,军中有事,我去看看,沈大人请自便。”戚英姿跨出门槛,大步往外头走,又忽然想起甚么,“哦,您的午饭我着人给您送来,您。。。。。。”
  “我同将军一道去。”
  “嗯?”戚英姿侧目。
  沈约道:“我同将军一道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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