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春棠纪事-第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
转眼便是腊月初一,停了几日的大雪,在天色微蒙之时,又下了起来。
陆嘉月整日待在春棠居,未曾出门。
不为别的,只单单是为天寒地冻,雪路难行。
既然已经与曲榕见过,自是不必再存心躲避。
未见之前,她总以为自己会无法面对曲榕,总以为自己会手足无措。然而真的见了,才发现却也不过如此。
原本便是已经死了心的人,见与不见,又有何分别?
一切如旧,心中明了,再不会起一丝波澜。
她原比想像中的自己更加坚强啊。。。
*
大雪停停落落,到了初六这日,天光终于放晴。
小顺和小成自上回得了陆嘉月给的差事,已经过去足有二十来天了。
午后二人进来回话,陆嘉月让辛竹给他们一人挪了一个矮凳,围坐在炭炉边,一边吃着炭炉里现烤的芋头和板栗,一边回着话。
小顺拈了一个冒着热气的芋头在手里,烫得龇牙咧嘴,三两下剥了皮,咬了两口,一边嚷着烫一边又喊着好吃。小成却斯文得多了,扯过衣裳一角包了几颗板栗捧在手里,当是手炉来暖手用,待凉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开始剥着吃。
陆嘉月因听见两个小厮所回关于梁少爷的事,心中倍感欣慰。
原来梁少爷单名一个皓字,年方二十二,品貌俊秀,尚无婚配,如今正在城中的清风书院读书。家中祖辈健在,双亲齐全,为家中独子,下只有一妹,名梁皖。
最重要的是,梁皓梁少爷无雅好风月之举,更无私纳妾室之事,唯一所喜,不过读书二字。每日里清晨出门,去往清风书院,晚间归家,挑灯夜读。平日里来往之人,也不过是书院同窗,三五知己好友,品茗下棋,吟诗作画。
实是一洁身自好,品性纯良的好儿郎。
陆嘉月一高兴,便让辛竹拿了五两银子,赏给了两个小厮。
小顺丢了芋头跪下就要磕头,小成也跟着,还是辛竹将他二人拉了起来。
小顺顾自捧着芋头吃得香甜,小成却像是有心事似的,捏着剥了壳的板栗在手里,默默地发呆。
“这是怎么了?”辛竹笑着在小成肩上拍了一下,“莫不是得了小姐的赏钱,高兴得傻了?”
小成不答,抬起头来看了陆嘉月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
陆嘉月也不知为何,只是直觉小成的反常必与梁家有关,便含笑问道:“还有何事?尽管说来便是。”
小成便搁下了手里的板栗,拿衣裳角擦了擦手,这才低垂着眼睛,轻声回道:“小姐,奴才不知您为何要打听梁少爷的事,奴才们也不敢多嘴一问,但是奴才不得不说,如今梁家的情形很不好。。。”
陆嘉月心头一跳,忙问:“如何个不好?”
小成略一犹豫,尚未开口,却被小顺抢先笑道:“京都城里的人都在传,梁御史参倒了两淮盐运总督和户部尚书,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有人要与他秋后算帐哩。。。”
“胡说!”陆嘉月闻言登时变了脸色,娇叱一声,抬手便在炕桌上重重拍了一下,“梁绍宽身为佥都御史,纠察弹劾百官,本是他的职责,谁敢与他为难?”
两个小厮何曾见过陆嘉月这般模样,早已唬得跪倒在地下,大气儿都不敢出。
一旁的辛竹也自敛声摒气,缩着肩膀不敢吱声儿。
不怪陆嘉月动了大气。
好容易为曲英寻了个可堪配为夫婿的梁皓梁少爷,两个小厮却说,有人要与梁家为难。
那自己的一番心思,岂不是要付诸流水?若梁家有事,却又让她再去何处为曲英另觅良人?
陆嘉月面沉如水,兀自恼怒了半晌,才算是稍稍平息。
辛竹只恐她气坏了身子,见她神色稍缓,才敢柔声细语地开口劝解:“小姐莫生气,他两个也只是转述旁人的话罢了,便是给他两个千百个胆子,也不敢诋毁梁家的。”
旁人的话。。。
陆嘉月忽然想起来,姨母孟氏也曾在姨父曲宏面前说过这样的话。
连姨母一个深宅妇人都知道的话,那满城里自是早已传得人尽皆知了。
想来佟关二人再如何胆大包天,若不是背后有坚实倚靠,那合谋贪污盐运税银的罪名,凭他二人也担待不起。而将二人拉下马来的梁绍宽,已是正四品的佥都御史,能与他为难,又能做佟关二人之靠山的,必是权柄显赫,位极人臣。
只不知此人究竟是谁?
陆嘉月和缓了神色,让辛竹扶两个小厮起来,尽量平静了语气,问道:“外头的人还说什么了?可有说两淮盐运总督和户部尚书二人背后所倚仗的究竟是何人?”
………………………………
第三十章 真相
? 两个小厮仍心有余悸,头都快低到脖子下面去了,懵了好一会儿,小成才低了声,支支吾吾地开口。
“奴才们也是在外头坊间的茶馆里听来的,说是佟总督和关尚书原都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甚得圣心,在朝中又有权势,佟总督和关尚书贪污盐运税银,满朝文武都是心知肚明的,只因惧怕二皇子,才无人敢多言此事,只有那梁绍宽吃了熊心豹胆,敢动二皇子的钱袋子。。。”
小成的话,似千斤巨石,一字一句地砸在陆嘉月心头。
前世之事,桩桩件件,有如山洪倾崩,瞬间奔流而来。
陆嘉月再开口,声音里已带有难已自抑的颤抖:“那。。那二皇子——可是魏王?!”
无须两个小厮回答,她心里本就记得清楚。
前世里圣驾骤崩,挑起燕京大乱,篡夺储位,甫一登基便治曲家谋逆大罪,又下令将她父亲陆勉打入刑部大牢的人,正是当今圣上的二皇子。
魏王!
重活一世,骤然再提起这个名字,陆嘉月心头恨意乍起,犹如一根火苗,在她心头瞬间烧成熊熊烈火,灼烫着她的五脏六腑。
自曲家覆灭,父亲亡故,她被收入教坊司为伎,到如今虽已再世为人,然而所有的事,也只是过去了短短两个月而已。
那惨痛的经历,就发生在两个月前!而那一切,皆拜魏王所赐!
她焉能不恨?
任凭心中恨意滔滔,陆嘉月兀自凝眉不语,浑然不知自己神色大变,已经吓得一旁的辛竹和两个小厮都跪在了地上。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不敢言语,辛竹虽然害怕,又恐自己未能及时劝解住了陆嘉月,反而会生出更大的事端来,于是轻轻握住了陆嘉月的手,却只觉得冰凉,心里不禁一慌,就哭了出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小姐。。。”
陆嘉月像没听见任何声音,默然许久,只觉五脏六腑似都被恨意烧成了灰烬,空洞洞的一片,眼中才怔怔落下泪来。
还好,还好。
自己已然重活一世,前世里那些历历在目的惨痛,还尚未发生。
可是,谁又能保证所有的事情,不会再重蹈前世覆辙?如果自己放任所有的人和事,依旧沿着前世的轨道走下去,那么最终,曲家的人,还有父亲,还是会遭遇不幸!
过去的两个月里,自己虽然也曾想过要改变身边所有人的命运,可是始终没有找到办法,甚至,连一个可以改变的机会都没有找到。
自己真傻呵!竟忘了去找出真正的罪魁祸首!
可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却是天潢贵胄,凤子龙孙啊!
如此强大的仇敌,以自己小小一个闺阁女子之力,如何能够抗衡?
陆嘉月不觉双手紧攥成拳,雪白贝齿紧咬住下唇,直咬得唇上渗出血珠来,方才觉得有些微的痛。血珠顺着唇滑进口中,腥甜的滋味,让她渐渐回过神来。
嘶哑着嗓子,轻声唤辛竹和两个小厮起来。
辛竹一站起来,便急着拿了干净的绢帕擦去陆嘉月唇上的血迹,又倒了温水给她漱口。而两个小厮虽抖抖缩缩地站了起来,脚下却只是软绵绵地站不定。
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陆嘉月的声音缥缈而又虚弱。
“外头的人可还风传了些什么话?关于梁家。。。还有魏王的。”
小顺不敢再开口,小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硬着头皮回话:“倒没听见人议论魏王如何,只是有人说佟总督这两日便要被解入京,圣上已经命了三法司会同金羽卫共同审理盐税案,想来梁御史正预备着手审理案子。”
如此惊天大案,又是圣上亲裁,三法司和金羽卫必定会竭尽全力审理相关人事。
可是前世里佟白礼和关铭还没等到被审,就已经死于非命。
人都死了,却还能再审谁去?
陆嘉月不觉凄然一笑,小成的话,却仍在断断续续传入她耳中。
“又有人说,这案子是圣上亲裁,保不齐佟总督和关尚书为了自保,会将魏王给供出来。魏王如今虽得圣宠,可是圣上向来最忌讳皇子们与官员私交过密,更别说利益勾结,若是佟总督和关尚书当真供出了魏王,说不定魏王会因此事而失了圣心。。。”
小成的话,让陆嘉月猛然想起了自己心中曾经有过的一个疑问。
那日在姨母孟氏的正房,听得姨父曲宏说起两淮盐税案时,她就曾疑心佟关二人之死另有蹊跷。此时再听小成所说,她便更加肯定,其中必有内情。
而且她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知道了一个真相。
这个真相也许有人也和她一样,曾经怀疑过,揣测过,但始终没有人敢表露出来。
因为佟关二人之死,根本就是被杀人灭口!
只因在两淮盐运税银之事上,他们知道和掌握的太多,而偏偏有人不想让他们将知道的掌握的事情,公诸于众,上达天听。故而才兵行险招,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行暗杀之事。
哪怕此举会引得圣上雷霆之怒,也好过就此失去圣心。
只要手脚做得利落些,就没有人,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佟关二人之死,究竟是何人所为。
可是佟关二人之死,获益最多的,除了魏王,还能有谁?
魏王啊魏王,果然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佟关二人虽是你中饱私囊的工具,却又如何比得上圣上的宠眷之心?
两权相害取其轻,工具可以再有,失了圣心,却是再难转寰。
身为皇子,最不想失去的,无疑正是圣心。
可若是自己救下佟关二人,让他二人受审,说出与魏王勾连贪墨盐运税银之事,岂不是正好可以借此事打压魏王权势,让他就此失去圣心?
不得圣心的皇子,将来又怎会有篡夺储位的资本?
如灵光乍现,陆嘉月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惊了一跳。
可是细想想,又有何不可?
魏王虽为天潢贵胄,却终究也不过是个凡人。登高易跌重,他如今越是威权赫赫,一旦跌倒,便越是容易摔得支离破碎。
自己不试一试,又怎知道结局。
重活一世,便不能再白活,自己虽只是个小小的闺阁女子,却也要拼尽全力改变和挽救身边所有人的命运。
陆嘉月心神激荡,苦苦思索。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救下两淮盐运总督佟白礼和户部尚书关铭?
………………………………
第三十一章 借刀救人
? 陆嘉月浑身直冒冷汗。
今日已是腊月初六,她记得分明,前世里正是腊月初八那日,从外头传来两淮盐运总督佟白礼和户部尚书关铭死于非命的消息。
当时她还吓得将才吃了几口的一碗腊八粥给碰倒了,弄脏了自己身上簇新的烟粉折枝海棠缎夹袄。
外头的消息传进来,总是要些时候的,也不知佟关二人此时可还活着?
不管是否活着,自己也要尽力一试!
可是魏王既要行暗杀之事,所派之人必是武功高强,要想救下佟关二人,无异于虎口拔牙。
自己该向谁求助,才能保证此事既不会外泄,又能顺利救下佟关二人?
陆嘉月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脑子里的人和事也跟着来来去去,瞬间乱糟糟成一团。
忽然,小成方才所说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在她耳边划过。
“三法司会同金羽卫共同审理。。。”
既然如此,自己为何不向三法司和金羽卫求助?只是三法司的人都是文官,审案是可以的,若是论起刀剑下救人,还属专为圣上探秘查案的金羽卫!
*
两个小厮出了春棠居,天色已经擦黑。
冰天雪地,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如刀割似的生疼。
两个小厮却不敢有半点耽搁,一路小跑着出了二门,却在门下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滑,小顺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小成忙拉了小顺起来,小顺还只站着“哎哟”地叫唤,揉着自己摔疼了的屁股。
小成急得跳脚:“快些吧,我的哥哥!小姐千叮万嘱的,可不能迟了,若是耽误了小姐的事,咱们俩可就别活了!”
小顺想着方才陆嘉月那郑重急迫的神色,心头一紧,也不敢再叫唤了,扶着小成的胳膊,忍痛小跑起来。
只是嘴里却还不住地念叨:“。。。你说,这还是咱们那个软柳条儿似的小姐吗?怎么才在这曲家住了两个月,咱们小姐竟就全换了个人?”
小成不答,一手按住胸口棉袍里贴身藏着的那封信,一手半拉半拽着小顺,拼了命的往前院跑。
小顺边跑边大喘气,嘴里却还不停下:“依我说咱们小姐八成是疯魔了,让咱们盯着梁少爷也就罢了,怎么还插手管起朝廷犯官的事来了?这要是给老爷晓得了,可怎么得了?还有,还有,一提起魏王,小姐那脸上立刻就变颜变色的——难不成小姐和魏王有什么仇怨不成?哎啊,我真的是糊涂了,咱们天天这么折腾,也不晓得小姐究竟是要做什么?你去瞧瞧曲大小姐的两个小厮,成日里啥也不干,前天就堆了个大雪人,哄得曲大小姐乐得什么似的,也还得了一两赏银呢!”
小成终于忍无可忍,推了小顺一把,冷了脸道:“小姐可说了,这信必须赶紧送到金羽卫的署衙去,你若是再啰嗦,一会儿天黑尽了,金羽卫那里大门落了锁,信送不进去,你自向小姐请罪去!”
小顺也是机灵的,见小成生了气,心里也知道事情紧急,哪还敢再多啰嗦,压下了一肚子的疑问,一边揉摸着自己的屁股,一边跟着小成跑出曲府的大门去了。
*
金羽卫的署衙就在安定坊内,距皇宫很近,可是距曲家所在的福泰坊总有大半个时辰的路程。两个小厮一路狂奔,紧赶慢赶,总算在天色黑尽之前,来到了金羽卫署衙门前。
金羽卫署衙门禁森严,光是门口那两尊栩栩如生,威严雄壮的大石狮子,便已吓得两个小厮不敢近前。
两个小厮躲在一处角落,望着那洞开的两扇黑漆大铜门,和门匾上那“金羽卫署”四个鎏金大字,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是又急又怕,不知所措时,只见从那黑漆大铜门里走出来一个身穿玄甲,头戴金羽盔帽,腰挎雁翅短刀的人,站在了门下,正在抬头望天。
看那穿戴佩刀,像是金羽卫的兵士。
小顺悄悄捅了捅小成的胳膊:“去呀,快去!”
小成气得直咧嘴,想着小姐分明是让自己和小顺两个人来办这差事,到了紧急关头,这个小子却做了缩头乌龟!
可是眼下也顾不得与小顺计较,小成暗暗鼓气,咬着牙拿出豁了命似的勇气,撒开了腿跑向那站在门下的金羽卫兵士。边跑着,边掏出了藏在棉袍里的信,然后一把塞到了那兵士的手中,片刻不停,扭头转身,脚下如生了风一般,竟是比兔子跑得还快上两分。
那兵士手里抓着信,尚还在发愣,两个小厮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
*
翌日清晨,两个小厮赶了个大早进来回话。
昨日陆嘉月将佟关二人或被暗杀的消息写在了纸上,以火漆固封入信封,交与两个小厮。且又特意交待他二人,不许多说,更不许逗留,将信交了出去,便立刻离开。
为的是怕金羽卫的人看过了信之后,非但不信,反而会怀疑他二人别有居心,再将他二人扣押审问,那可当真就是弄巧成拙了。
陆嘉月心中系挂,坐卧难安,一夜不曾入睡,此时听了两个小厮回话一切顺利,才算是略略放心。
这也是情急之下,她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总不能自己明目张胆的到金羽卫的署衙去,红口白牙,无凭无据的告诉金羽卫的人,有人要暗杀朝廷命官。
那样也太荒谬了些。
也不知道金羽卫的人收到信之后,会如何处置?毕竟只是一封来历不明的信,金羽卫的人会相信信中所言吗?
思及此处,陆嘉月才略略放下的心,重又提了起来。
守在身侧的辛竹,心里亦是百般煎熬。
在她看来,陆嘉月越来越不像她自幼服侍长大的小姐,而且这位小姐行事越来越古怪,先前只是为了曲英的婚事暗中做些手脚倒也罢了,如今竟掺和起朝政之事来了。。。
这要是让人给知道,可就大祸临头了。
可是心里也明白,自己根本无能为力去阻止陆嘉月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今时今日的陆嘉月,早已不再从前那个怯懦胆小,整日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小姐了。。。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越陷越深?
辛竹急得无法,又不能向人去诉说,只得憋在自己心里,当真是欲哭无泪。
………………………………
第三十二章 错失机会
? 两个小厮回过了话,又得了陆嘉月新交办的差事,自出去了。
陆嘉月拥着锦被倚在暖炕上,一言不发,默然出神。
直到午饭时候,辛竹来哄她吃饭,她只是没胃口,让丫鬟们将饭菜都给撤下去。
辛竹苦口婆心地好一番劝解,陆嘉月只是不听。末了,还是辛竹随口丢下的一句话,才让她似被点醒了一般,硬撑着吃了半碗红枣阿胶粥,还略用了几筷小菜。因昨夜不曾安睡,此时也觉得有些困倦,便自向床榻上去睡了。
辛竹正恐她这样熬着又熬出病来,见她照吃照睡,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床榻上,陆嘉月用锦被紧紧地裹住自己的身体。
辛竹说得对,“吃饱了饭,养好了身子,才有气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来日方长,自己确实应该养好了身子,才有气力去改变和挽救身边所有人的命运。
*
转过天,正是腊月初八。
一早孟氏便打发了丫鬟来接她过去正房,和曲英三人一起喝腊八粥。
曲家的小厨房向来善于做各种米粥。今日这腊八粥便是用了小、江、白、黄四种米,佐以桃、杏、瓜子、花生四种果仁,再添上红豆、枣泥和冰糖熬煮而成。
入口甜糯,滋味浓郁,可是陆嘉月却味同嚼蜡。
虽然心里因为系挂佟关二人之事而隐忧不安,在孟氏面前却也强自欢笑,唯恐露出分毫异样,又引得孟氏为她担心。
正喝着粥,曲英在她耳边轻声笑道:“我院子里的雪人可堆起来了,足有两人高呢——一会儿你要不要去瞧瞧?”
陆嘉月此时哪有心思去瞧什么雪人,不过见曲英兴致勃勃,她也不好扫兴。
只得笑着应了。
喝完腊八粥,陆嘉月与曲英二人携手而去。
身后孟氏看着她二人的背影,不由得叹了一叹,与身边的张嬷嬷道:“这英儿如今愈发大了,却也愈发顽皮起来,倒不如从前稳重,不知将来究竟要为她寻个什么样的人家才好?”
张嬷嬷笑着宽慰孟氏:“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又何必着急,指不定大小姐的好姻缘就在眼前了呢。”
*
陪着曲英在她院中看了雪人,顽闹了半日,陆嘉月的心情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
到了午饭时候,二人又过来孟氏的正房,一道用过了午饭,孟氏便让张嬷嬷拿了些坊间新出的绣花样子出来,让曲英和陆嘉月二人照着绣几方锦帕,裁几个香囊。
“这已是腊月里了,转眼就要过年,亲朋好友家走动,自有表礼互赠。你们女孩儿家之间往来,也不免要互送些小玩意儿的以示交好,左右近来无事,你们便慢慢绣着玩罢。”
曲英心中明白,背着孟氏,对陆嘉月嘀咕:“这是母亲见我最近太闹腾了,存心要将我拘束起来呢。”
不过才堆了个雪人玩罢了,姨母就嫌闹腾,若是让姨母知道了自己瞒着所有人做的那些事情,不知姨母又会如何?
陆嘉月的心中不禁又添了几分惆怅。
好容易耐着性子绣了半枝海棠,却被曲英取笑了。
“妹妹绣的原是被虫子咬过的海棠花么?瞧这花瓣儿的边缘,像锯齿似的。”
陆嘉月的绣工向来不太精细,更何况昨日早间,曾嘱咐两个小厮在外头留心打听佟关二人的消息,心里始终系挂着此事,哪有什么心思绣花儿?
自己将那半枝海棠拿在手中细瞧了瞧,着实绣得难看,干脆丢在了一边,褪了绣鞋爬上暖炕,隔了窗子望着外头阴沉沉的天空,默默地发呆。
曲英的绣工向来精巧,取过陆嘉月丢下的锦帕,自寥寥补了数针,再看果然顺眼多了。
二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打发了半日辰光,到了晚间掌灯时分,又陪着孟氏一道用了晚饭。
只是饭毕,天色早已尽黑,陆嘉月忽然留意到,姨父曲宏并未像往常一样准时回来。
陆嘉月心中隐隐有一种直觉——佟关二人之事,定已有消息。
因此只在孟氏屋里徘徊,不肯回春棠居。到了二更时分,曲英也自回去歇息了,陆嘉月陪着孟氏又坐了小半个时辰,曲宏才回来。
陆嘉月悄悄观瞧姨父曲宏的神色,果然晦暗不明。
心头登时猛地一沉。
难道金羽卫的人并未相信信中所言,未曾前去救下佟关二人?
亦或是去得太迟,佟关二人已如前世一般死于非命?
陆嘉月兀自焦急揣测,孟氏已迎上前去,亲自为曲宏更下官袍,替换上家常的褚色云纹锦夹袍,又接过春霞递上来的热茶,亲自捧给曲宏,才开口关切问道:“怎么回来的这样晚?可是朝中又出了什么事?”
曲宏不答,接了茶钟在手里,在暖炕上坐下了,手里只拿着茶盖缓缓地撇着茶水里飘起来的浮叶,目光却是落在地上。面上神色复杂,似有懊恼,失落,还有惊骇。
过了片刻,才重重一叹,道:“佟白礼死了。”
孟氏听了,一时尚未回过神来,只是怔然地看着曲宏。
陆嘉月的心里却是一声惨呼。
自己终究还是没能救下佟关二人。。。他们死了,两淮盐运税银贪墨案最重要的两个证人就这样消失了,唯一一个可以用来打压魏王的机会,就这样白白错过了!
小小的闺阁女子,终究是无法与天潢贵胄相抗衡的,一个正如尘土中的蝼蚁,一个却是枝干繁茂的大树。以蝼蚁的微薄之力,又怎能撼动大树分毫?
陆嘉月的心里此刻只有绝望。
她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软弱无力地瘫靠在身后的椅背上。
耳边曲宏和孟氏的声音,缥缥缈缈,也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你说的可是两淮盐运总督佟白礼?”
“除却他还能有谁?”
“他不是近日便要被押解入京。。。?怎么会死了?”
“就死在金羽卫的眼前,岂能有假。”
“这是何意?他虽是戴罪之身,可是盐税案却是圣上亲裁的案子,还未开审,谁又敢动他?”
“正是有人不想让他活到案子开审,才会对他行暗杀之举。。。”
话音未落,孟氏“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瞠目结舌地望着曲宏,只说不出话来。
………………………………
第三十三章 祸根缘由
? 对于孟氏的惊骇反应,曲宏无奈一笑。
午后得知消息时,自己何尝不是这般不可置信的模样?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又是在距燕京只五百里路程的沧州府,竟也有人敢行暗杀朝廷命官之事。
天子一怒,风云亦为之变色。那幕后指使之人,当真无畏到如此地步?
孟氏只觉心口怦怦直跳,缓了好一会儿,才略平静了些,却仍是不敢相信,“金羽卫的人何等精明强干,那凶手竟能在金羽卫的眼前杀人?!”
曲宏缓缓摇头,“有金羽卫在,那杀手并未得逞。。。佟白礼实是自刎而亡。”
孟氏又再次惊住。
这话落入耳中,让陆嘉月猛然回过神来,却又不禁错愕不已。
佟白礼为何会是自刎而亡?前世里分明就是被人暗杀,死于非命的呀!
难道是自己当时听错了?
曲宏将手里的茶钟送到嘴边,饮了两口热茶,沉声缓缓道:“原是金羽卫不知从何处预先得到了有人要暗杀佟白礼和关铭的消息,当时佟白礼正在被押解至沧州的途中,金羽卫连夜赶往沧州阻截,昨日清晨到达沧州,恰好在城外遇上杀手正在突袭押解佟白礼的一行兵丁,有金羽卫保护,佟白礼自是安然无恙,只是让凶手逃之夭夭,未免可惜。”
曲宏说着,似乎颇有感慨,嗐叹了一声,“想来那杀手必是武艺超然,否则岂能在丁指挥使的手中侥幸逃脱?”
“如此说来,国舅爷这一回也算是棋逢敌手了,”孟氏点了点头,也跟着叹了一叹,“只是那佟白礼已然无事,却又为何还要自求一死?”
妇人始终是妇人,如何能参透详尽官场之中的人和事?
曲宏挑了挑眉,不无嘲讽地笑道:“横竖是一死,若是死在案子审结之后,还有何意义?死在案子开审之前,兴许还能少受些罪,又或许还会有人替他保住他的家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曲宏的话,让陆嘉月瞬间领悟。
前世里佟白礼确是死于暗杀,因为无人预先知晓暗杀之事,故而杀手才会轻而易举便灭了佟白礼的口。然而如今,因为她的一封信,让金羽卫预先得到消息,赶往沧州,及时阻截了暗杀,才让佟白礼免于非命。
只是佟白礼也是个聪明人,恐怕在杀手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领会到了幕后指使之人的意图。他知道自己最终结局不过是一死,如果死在盐税案开审之前,那么幕后指使之人看在他尚算忠心的份上,或许可以为他保住几个家人。
佟白礼死了,终究还是死了。自己一番心血筹谋,难道就这般付诸东流?
那么户部尚书关铭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