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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宠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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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刚才有人踩了我的裙角,我才没站住……”
另一道熟悉的声音迟疑地低声辩解,结果还不待她说完,便被人不客气地打断了,“欣宝林说的奴婢就不懂了,刚才是奴婢站在欣宝林身后,难道欣宝林认为是奴婢故意绊倒您的?您撒的谎也太经不起推敲了,若是被踩了裙角,裙角定然会留下脚印,不若让人看看,欣宝林的裙角到底有没有脚印!”
“我……”那熟悉的声音有些无措起来。
“做错事承认就是了,我们是下人,又不敢拿主子怎么样,何必信说这种一戳就穿的谎言?还是做主子的,让奴婢们看着都觉得不尊重!”另一道声音依旧不依不饶,说到最后,音量还刻意放大了。
“你——”
“妹妹,是我的侍女不懂事,你身为主子,自无需和她计较,只是,妹妹以后还是改改的好,撒谎非君子所为,我也不缺一条裙子,可妹妹若是品德败坏了,才真真是让人惋惜!”
这最后开口的声音显得稳重从容,说出口的话,便犹如姐姐在谆谆教导小妹妹一般——如果话语里不是充满了恶意指责的话。
听到这里,容昭终于确定了两人的身份,原来是张妙和那位宁嫔,看样子,这宁嫔很是喜欢教训人呢。
她们两人都住在长春宫,一起行动倒也合情合理,只是以张妙的为人,却不会轻易和不熟悉的人相处的,而从宁嫔身边一个宫女都敢明目张胆地损张妙来看,两人相处也实在说不上和睦,恐怕与宁嫔一起行动,也非张妙所愿。
眼看着张妙都快被对方逼得哭鼻子了,容昭也不能再稳坐钓鱼台,于是站了起来,走向两人。
只见张妙背对着容昭低垂着头站在路边,孤零零的,显得分外无助,而她面前的宁嫔,却一身端贵装束,身后跟着四五名宫女,显得气势逼人。
容昭甫一走出来,张妙背对着她当然没发现,宁嫔却是第一时间看到了她,心头不由得一震,两人的视线一下子对上,谁都没有移开。
容昭思想再成熟,年纪到底摆在那里,看着就是一朵娇嫩倾城的花骨朵儿,只要不是刻意追求某种形象,一般都是朝着粉嫩娇丽符合实际的方向去装扮,此刻穿着一件鹅黄色襦裙,配一条浅草色飘逸长裙,在御花园中分花拂柳脚步轻盈地出现,一瞬间,就让整个御花园的花草都褪去颜色,黯淡了下来,独留她,牢牢地攫住了所有人的心。
纵是宁嫔暗中自信于美貌,也不由得自叹弗如,生出一腔瑜亮情怀,她心中也不由地怀疑,如此世间难觅的绝色,皇上真的拒绝得了吗?
当初选秀时,容昭与宁嫔也有一次小小的冲突,只是那时候,容昭并不以为宁嫔做错了,所以也不放在心上,没想到今日听到了那样一番话,却是打破了她心中对宁嫔的印象!
容昭打量了一番宁嫔,浮上她心头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这个女子,简直就是曹公笔下的宝姐姐在世啊!
宁嫔盯着容昭看了半晌,都没发现对方有向自己行礼的意思,不由得蹙了蹙眉——这璟婕妤好生不知礼!
容昭看到宁嫔这个细微的动作,了然地笑了笑,从容上前一步,“妹妹见过宁嫔姐姐。”
宁嫔抿了抿嘴,道,“这位便是璟婕妤吧,想不到我们初次见面,璟婕妤便认出了我!”
张妙早在容昭开口时,便惊喜地转过了身,看着容昭,顿时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显然之前被逼得快受不了了。
容昭朝她安慰地一笑,方转眸纯净一笑,极自然地回答宁嫔的疑问,“当初选秀时妹妹曾见识过宁嫔姐姐的威仪,是以今日一听到宁嫔姐姐的教诲,妹妹便认了出来,不过,想来姐姐对妹妹也是印象深刻,所以才能一下子叫出妹妹的封号罢!”
论起耍嘴皮子的功夫,宁嫔自恃端方,却要稍逊一筹,被容昭刻意咬重了“威仪”二字,也不由得脸上发烧——当初她自信在这届秀女中自己定然是分位最高之人,故而约束其他人的言行也是底气十足,事实上也确实是她位分最高,可显然,她不是最得宠的!眼前这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女子,才是这届秀女中脱颖而出的,回想起当初的境况,她只觉尴尬万分,脸都被拍肿了!
心中思绪万千,却无处发泄,宁嫔只能干巴巴地道,“璟婕妤艳冠后宫,谁人不知?”
她可不屑于有一个这样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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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宴会
容昭对她暗讽的话毫不在意,转而看向张妙,“不知欣宝林如何得罪了宁嫔?倘或只是小事,妹妹便帮她求个情,请宁嫔姐姐高抬贵手,饶过她一次,毕竟是个孩子,刚进宫,有所疏漏也情有可原。”
宁嫔想了想,尚未拿定主意,她身边的绿衣宫女倒是一脸的不乐意,轻蔑地看着张妙,虽然不曾开口,眼神却明明白白地透出了嘲讽。
张妙虽然没有看到这宫女的眼神,容昭却看到了,她不动声色地等着宁嫔做决定。
半晌,宁嫔略显为难地抿了抿嘴,方道,“妹妹求情,姐姐本不该辞,只是,古人云,吃一堑长一智,姐姐觉得很有道理,让欣妹妹吃一次教训,也未必是坏事。”
容昭闻言,心中一叹,果然是一位形似神更似的宝姐姐啊——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宁嫔,“姐姐的话,妹妹不是很懂,欣妹妹到底犯了什么事,让姐姐这般为难还是想处罚她呢?”
宁嫔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为难道,“妹妹,你别问了,非要说出来,也只是徒惹欣妹妹难堪!”
说来说去,就是不肯正面说明张妙到底犯了什么错,容昭本还打算和她兜圈子,只是看到张妙落寞委屈的表情,还是放弃了原先的计划,决定直捣长龙。
于是干脆利落地道,“妹妹刚才听了一耳朵,仿佛是说欣妹妹踩坏了姐姐的裙子,而欣妹妹却说她是被人踩中裙子才不小心踩到你的,最后被您的这位宫女狠狠数落了一番,您说对吧?”
宁嫔还能说什么?说欣宝林的确做错了,说她的宫女太嚣张了?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话都被容昭说尽了!
容昭也压根就没想着她回答,自顾自地道,“其实想检验张妙有没有说谎很简单!”
容昭早在决定搀和进来时,便留心观察了张妙和那个开口的宫女,张妙的裙子上确实没有脚印,只是,那宫女的鞋子也未必就脏到能留下脚印。
张妙的裙角是没有泥印,但却有花瓣汁水印出来的一丝红痕,说明当初踩中她裙角的人,脚底下可能先踩了一片落花,以至于把落花的汁水染到了张妙的裙角上。
容昭指着那一小块污渍笑道,“姐姐请看,这问题简单极了,只要让方才站在欣宝林背后的人抬起脚,看看她们谁的脚底下有花瓣污渍便能弄清是谁在撒谎了!姐姐你说是吧?”
容昭此话一出,宁嫔先不易觉察地愣了一下,而后,宁嫔身边的绿衣宫女脸上瞬间闪过慌张的神色,那一脸的轻蔑不忿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宁嫔轻咬了一下唇瓣,迟疑道,“妹妹,我看就算了吧,事到如今,追究谁是谁非也只是徒增欣妹妹的难堪……”
见宁嫔还是一口咬定是张妙的错,容昭忍不住紧盯着她,看她到底能不能把这番话说完。
宁嫔显然也注意到了容昭仿佛看戏般的眼神,吸了一口气,终究脸皮不及那位宝姐姐厚,语气匆匆一转,“不过,倘若妹妹坚持的话,便让她们检查一下便是。”
若是换成其他宫中女人交锋,到了这里,宁嫔此话,已代表她认输的意思了,双方就此揭过,在大面上也不伤彼此的脸,然而容昭却从来不爱这种含含糊糊不清不楚的态度。
容昭当即叫那名绿衣宫女抬起脚,那绿衣宫女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朝宁嫔看去,宁嫔也没料到容昭如此咄咄逼人,柳眉微蹙,目露不悦,终究还是朝绿衣宫女微微点了点头,绿衣宫女仿佛有了靠山一般,一下子镇定了下来,真的抬起了脚。
跟在容昭身后的张明不待容昭吩咐,便机灵地靠过去,半曲下腿,仔仔细细地检查着绿衣宫女的鞋子,还示意对方换一只,一会儿,站起身,大声向容昭道,“回主子,这只脚底沾有破损的花瓣!”
此话一出,宁嫔脸色先是发白,进而发红,那雍容端方的面容下,也掩不住一股怒色在弥漫。
容昭瞟了张妙一眼,然后似笑非笑地道,“宁嫔姐姐,如此说来,此事也不全是欣妹妹的错了,既然如此,还请姐姐饶过欣妹妹这一遭。”
宁嫔只挤出了一句,“这是自然。”便再也说不下去,想是已经厌烦至极,一向守礼的她甚至都没有同容昭和张妙打招呼,便转身就走。
看着宁嫔的身影消失,容昭才握着张妙的手,把她带到了亭子里。
张妙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好在她也没有向容昭行礼,动作自然地坐在容昭对面,否则容昭才要抓狂了。
容昭看着张妙,想到她入宫前的活泼伶俐,再看现在,眉宇间添了一丝轻愁,脸上的婴儿肥也无影无踪,露出尖尖的下巴,一眼看过去,竟然比自己显得还大些了,心中暗叹,放软了声音,“好了,她走了,你也不用再这么小心翼翼的,看得人心里怪难受。”
张妙抬起眼睛,只见她大眼睛弯弯,一下子驱散了眉宇间的那一丝丝轻愁,如同一颗干净的露珠,清澈晶莹,“容姐姐,我不开口,不是因为怕她,只是她分位高,你为我出头已经是顶着很大的风险了,万一我一开口说错了话,被她抓住话柄攻击容姐姐就不妙了。”
容昭微微一笑道,“这么说,你还是很有分寸的?”
张妙看样子总算缓过来了,表情也变得轻快了许多,“那当然了,我可不是那些心存妄想的女子。”
容昭道,“那你又是怎么得罪她了?”
张妙撇撇嘴,“没有,我住在长春宫后殿,完全是躲着宁嫔的,这几个月我一次都没见过她,我原想着这宁嫔看着雍容大方的,大约也不屑于和我一个小宝林计较。可是自那次皇上去过她那里,她身边那宫女就非说我派了贴身宫女去偷窥她主子,然后宁嫔就自说自话,训导了我一通,今儿她要出门,还非要我陪着。”
容昭听了这话,心思微动,抓住了关键,问道,“那你是否派人了?”
张妙眼神顿时有些黯然,语气也带着点自嘲,“我没派人,但是我身边的画儿确实偷窥了,我还未着急,她倒是比我还急。”
容昭顿时明白了,正是被抓住了这个小把柄,张妙才不得不和宁嫔混在一起吧。
容昭道,“这般为难,怎么妹妹也不来找我?今日得罪了宁嫔,只怕她不会善罢甘休,妹妹该早点做好打算。”
张妙叹了口气,瞅着容昭,极无奈地道,“容姐姐,你也知道,我入宫,本就不是为了圣宠,只要安安稳稳地活着,我家里对我就这点要求,我也应付不来那些阴谋诡计,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淌进这潭浑水中。既如此,又何必去给姐姐添麻烦?姐姐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上,时时处处都需小心,我没能耐帮姐姐,但也不想姐姐为我分散精力,甚至给姐姐拖后腿,姐姐只要好好的,我沾着姐姐的光,就能活得自在!”
容昭听了张妙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动容,只是含笑道,“你虽然看得开,但只怕世事不如人意,总有一天,也会逼着你走上不愿走的路。”
张妙大眼睛一转,道,“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两人说笑了几句,总算缓和了方才略有些沉重的氛围,容昭邀请张妙去那里坐坐,张妙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姐姐,我下次再去看你吧,今儿宁嫔受挫而去,本就很不高兴了,我再一火上浇油,只怕后果难以收拾。”
容昭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能不露面还是不要露面的好,免得做了出气筒。”
张妙甜甜一笑,“我明白的,容姐姐,下回见。”
容昭望着张妙远去的背影,心中滑过一丝怅惘——妙儿,若你真的如同你所说的那般不争,又为什么在短短几个月里瘦了这么多?只是宁嫔那点言语苛责,能至你若此么?
背对着容昭的张妙,眼泪滑过了她的面颊——姐姐,我对你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真的没有争宠的心思,我也希望我们能做一生一世的好姐妹,只是我生在张家,自幼享受着张家带来的荣华富贵,又如何能不顾它的立场只图自己心意?希望将来,你能原谅我。
谁都没有发现,在御花园后的摘星楼二楼,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自容昭出现时,就矗立在那里,将宁嫔和张妙的冲突,容昭和宁嫔的针对,张妙和容昭的对话,三人之间的纠葛,听得、看得清清楚楚。
“女人真是世上最善于掩饰自己的生物,宁嫔看着雍容实则小心眼,欣宝林表面单纯其实心思重,昭昭……”秦瑄笑叹地说了一句,注视着御花园里的这场风波直到平息,“李连海,你说说,这下面的三人,哪个才是真性情。”
李连海腰都弯成了大虾,虽然他是皇上的贴身总管,可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评判皇上的女人啊,哪怕那个女人皇上不喜欢,不宠幸,在明面上,他也绝对不能越过一步雷池,顶多只能顺着皇上的口风,稍稍偏向一些。
“请皇上赎罪,奴才实在眼拙,看不出来,不过,奴才几次面见过璟婕妤,倒觉得璟婕妤一直都是这般,这般……”
他吞吞吐吐说不出来,秦瑄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笑出声来,摆了摆手,桃花眼半眯,意味悠远,“是啊,昭昭倒是一如既往地自信张扬,连对着朕都是这般态度,可见表里如一,只是,罗昭仪当年也是如此张扬无忌,而后却越发狂悖,不知收敛,也不知昭昭能否做到始终如一地保持本心……”
李连海顿时吓得不敢开口了!
容昭出去逛了一圈,不但没轻松,反而更心塞了。
回到漱玉轩也没得到清净,刚一坐下,文城便送来一张透着清软香气、正面勾画着几支亭亭玉立的含苞荷花的帖子。
“这是?”容昭接过来翻开了。
“回主子,这是景仁宫的嬷嬷给送来的,说是请主子参加芙蕖会。”文城恭敬地道。
容昭看着措辞文雅、辞藻雅丽的邀请,心道这皇贵妃娘娘果然是个文艺青年,宫务就够她忙的了,还有闲心开这种赏花会。
“皇贵妃娘娘每季都会开一次宴会,春日赏兰、夏日赏莲,秋天赏菊,冬天赏梅,一次也不落,今年因为选秀,头前春天没有办,这芙蕖会本来是于芙蕖盛开时,这次也提前了。”安嬷嬷站在一旁,低声给容昭补充资料。
容昭问道,“这么说,这是宫里的惯例了,皇上可知晓,可有人不参加的?”
安嬷嬷摇了摇头,“皇贵妃娘娘不爱华服美食,就这点爱好,皇上也就由着她了,甚至有时候皇上闲了,也会去参加,所以宫里接了帖子的,就没有不参加的,那些个一年到头也见不上皇上一两回的小主,更是就盼着这一天,哪怕是碰碰运气也好啊!”
容昭哂然一笑,明白了——这哪是什么赏花会,分明是专供皇上一人挑选的群芳会。
“既然都去,我自也不好特立独行。”
皇贵妃把芙蕖会安排在了一处水榭当中,这水榭有一道曲折的木头廊桥,从岸边蜿蜒到湖中央,上面盖着一个大大的四面窗户的大亭阁,容纳上百人也绰绰有余。
这一次,宫里所有有名分的妃嫔终于聚齐了。
皇贵妃就是皇贵妃,果然大手笔,整个水榭都被装饰一新,四面都挂起了绘制精美的荷花灯,岸边摆放着层层叠叠的鲜花,通往水榭的廊桥两边扶手上,也都披着一道垂至脚边的绸幛。
湖中半开的荷花挨挨挤挤,碧玉般的荷叶有的舒展着平铺在水面上,有的伸出了一小截,如同一柄精致可爱的碧色小伞,有得甚至高过了花苞,将娇嫩的花苞严严实实地藏在身下。
微风拂过,丝绸飘逸,涟漪微启,荷叶亭亭,十分美丽。
一阵阵香风过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妃嫔们从各条路上出现,表面上都和乐融融,说说笑笑地来到了水榭。
水榭中,宴席采用了分桌制,皇贵妃身为主人,自然是打头进入宴席,贤妃和德妃一左一右,坐在皇贵妃下首,这三位在如今的后宫中地位超然,打扮得也十分契合自身的优势,皇贵妃秀丽苍白,素来不喜金银之物,头上插着点翠飞凤钗,颈中佩戴的是指肚大的一串宝光温润的东珠项链,腰间环佩叮当;贤妃温柔似水,一身水色宫装,腰掐得极细,配了一整套的蓝翡首饰,更显得沉静如水;德妃向来装扮往高雅里走,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耳上垂着长长的明月珰,一下子就把女人柔美的气质衬托了出来,挽起的发髻上斜插着碧玉簪,她们虽然并未高簪珠翠,金玉环绕,却也都奢贵到了极致,纵是在白日里,也是宝光熠熠,说不出的尊贵逼人。
既然是参加这种皇上有可能回来的宴会,众女自然是卯足了劲打扮,只是,她们的东西再好,又岂能比得过上面三位?本来还觉得自己挺光彩夺目的,被这三位一衬托,一个个都成了灰头土脸的丫鬟,当下,很多人心里都有些不愉快,顾忌着皇贵妃,只敢把这份不满埋在心里。
容昭在不早不晚的时间悄然进了水榭,直接坐在了宁嫔下首,她动作敏捷隐蔽,一时间竟除了宁嫔没有一人发现她,宁嫔与她又刚刚发生了龌龊,当下也不理她,扭头和安贵嫔低声交谈。
容昭倒是落得自在,趁这个机会,暗自打量,将宫里的女人们终于认了个全。
她却不知,在她观察别人的时候,自己也成为别人观察的对象,尽管她在刚进来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她,但是那些早就对她有心的人,还是很快把她从人群中扒了出来,成为重点观察对象。
“不知璟婕妤可是和那位宁美人相识,自璟婕妤进来后,她便一直看着你,到现在都没移开眼呢!”
容昭下首的李才人忽然笑着对容昭开口。
容昭微微一愣,宁美人?顺着李才人的目光看向对面,便看到一双恶毒地盯着她的眼睛,见她看过去,竟并不回避,反而更加挑衅。
“唔,我不认识她,”容昭轻笑着,漫不经心地道,“只是选秀时住在一个屋子里。”
与此同时,容昭脑中想起了容曦之前说的话,宁馨么?看样子,这后宫的确是个不好混的地方,敌人是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都不容她缓口气呀!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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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落水
眼看设下的座位都坐上了人,皇贵妃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倘若她发了帖子出去,来赴会的人却很少,那她也太丢脸了,现在所有人都来了,也从侧面反应了她在后宫的影响力,当然令她满意。
当下,待众人坐定,皇贵妃袅袅地站了起来,春葱般细白的指尖,举起一杯清澈的酒水,含笑面对场中众人,见众人皆侧头面向她,一副专注倾听的模样,心情更加愉悦,曼声开口。
“夏日漫长,本宫静极思动,且想起今次入宫的十位妹妹,只在选秀当日见过一面,竟不识大半,每每想起只觉殊为遗憾,故而便提前举办了芙蕖会,大家寻一些乐子耍耍,也希望妹妹们能借此机会相互认识认识,本宫原本还担心妹妹们有事不能前来,没想到妹妹们如此赏脸,本宫很是感激。”
不管场中众人心中怎么想,至少表面上,听了皇贵妃这番话,都是笑意吟吟,欢欢喜喜,就如同一个融洽的大家庭一般。
贤妃一向在宫中充当万金油的角色,从不与任何人交恶,她擅长抓住任何机会去捧皇上,自然也不会让皇贵妃感到一丝儿冷场,况且,惠贤淑德,皇贵妃之下,本也是她最有资格开口,论分位,德妃还要派在她后面。
当下,贤妃柔柔地接口道,“娘娘赏脸请我们赴会,我们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要先紧着娘娘的宴会才是应当。况且娘娘也是好意,当初选秀时我是没用多大心思,今日来的新妹妹中,竟有一半叫不出名字,也多亏娘娘给了我认识她们的机会。”
德妃紧跟着笑道,“贤妃姐姐说的是,若不是娘娘赏脸开了这芙蕖会,妹妹哪里叫得出这些花骨朵儿一样的新妹妹们的名号?”
她们两人亲亲热热地捧着皇贵妃,下面人俱陪着笑,也不敢乱插话,即使新人们觉得两位妃子的话稍嫌刺耳——叫不出她们的名号是什么意思?可也没有人傻得直接上前顶撞的。
安贵嫔也接着掩口笑道,“嫔妾早早儿就盼着娘娘的芙蕖会了,就怕娘娘忘了给嫔妾发帖子呢!”
皇贵妃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十分高兴,笑颜舒展,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声战战兢兢的通报声——
“罗昭仪到——”
水榭中,原本融洽和睦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全场静默,齐刷刷看向门口。
只见一道华贵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虽然消瘦了许多,却依然是那么盛气凌人,她面无表情地走到门口,停了下来,视线往场内一扫,冷笑一声。
“不是说皇贵妃开芙蕖会,邀请全宫的主子们参加么?怎么,我还顶着昭仪的封号,就没人当我是主子啦?瞧瞧这坐得满满当当的,皇贵妃姐姐这是没准备我的位子?”
事实上,秦瑄的确冷落了罗昭仪,但他终究还是要为秦钊考虑,有一个不受宠的母亲,总比有一个不受宠还遭到贬黜的母亲要好,因此并没有废除罗昭仪的位分,所以从道理上讲,罗昭仪的确有资格出现在这里,只是皇贵妃有意无意地忘了给她发帖而已。
所有人都以为,罗昭仪就算没降位分,也不可能再翻身了,只要皇上厌弃了她,哪怕她位分再高,也丧失了蹦跶的底气,没有人再把罗昭仪放在眼里,在她们看来,这座宠妃高山,已经彻底倒了!
可是,谁都没有料到,宫里人都忽视了她,她却偏要自己冒出头来!
有些边缘化的低位小主们忍不住暗暗嗤笑起来,这位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在被皇上厌弃后还有勇气上串下跳啊?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至少场中有大部分人,都想到了罗昭仪这般有恃无恐的原因——二皇子秦钊!
兴许是先帝时诸皇子争斗得太过惨烈,以至于先帝不仅子嗣凋零,青史上的名声也不大好听,当今登基后,分外爱惜自己的子嗣,哪怕是一位公主,都得到了充沛的父爱,更别提二皇子秦钊是当今皇上唯二的儿子之一了!
物以稀为贵,什么东西,稀少了都金贵,何况是人!
高位妃嫔们都是陪着秦瑄走过不少岁月的,多多少少都明白,就冲着二皇子,秦瑄也不大可能会重罚罗昭仪,所以,在新人们都以为罗昭仪难以翻身后,这些高位妃嫔们却不约而同地采取了默然旁观的方式,竟没有一人,选择在这时候对老对手落井下石,就连恨毒了罗昭仪的安贵嫔,也完全不敢在这时候动手!
罗昭仪也完全不掩饰自己就是来找茬的目的,不待皇贵妃说话,环视一周后,在一片静默中,直接走到了容昭面前,扬起了下巴。
“怎么?还要本宫请你起来吗?”
再一次被下了面子的皇贵妃只觉打心底涌起一股无奈,实在不知道拿这个罗昭仪怎么办了。
所有人都看向着容昭,除了对容昭心存善意的人略略为容昭紧张外,其他人都等着这个传说中张扬嚣张不下于罗昭仪的皇上新宠奋力反击!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容昭痛快地站了起来,看着罗昭仪,甚至还勾唇笑了笑,却是毫不犹豫地走出了自己的位置,向罗昭仪一摆衣袖,作了个“请”的手势,行动间十分潇洒自然,没有一丝迟滞不甘的表现,让紧盯着她的人十分失望!
罗昭仪挑了挑眉,显然也没想到容昭这么爽快,不过她可不管容昭有没有阴谋,她的挑衅,也绝不止就这一步。
皇贵妃按了按额角,已经不复方才的得意满足,沉声道,“本宫先前听说罗妹妹病了,需要静养,故而没下帖请妹妹,想不到妹妹已经痊愈了,倒是本宫消息不通,委屈了妹妹。只是妹妹毕竟是三品昭仪,坐在那里像什么话?来人,给罗昭仪设座!”
皇贵妃难得这般态度强硬,她也不是专门为容昭解围,只是若真的让罗昭仪当着自己面把容昭逼离了座位,容昭比罗昭仪分位低,还情有可原,她身为堂堂皇贵妃,被罗昭仪这么打脸,那掉威信的可就是她了!
她以前看在表哥的面子上还稍稍容忍罗昭仪的跋扈,如今罗家已经完了,罗昭仪凭什么以为她堂堂皇贵妃位同副后,会怕她一个小小的昭仪?
皇贵妃这般干脆利落地吩咐,也没给罗昭仪留脸面,但诡异的是,罗昭仪居然也没有提出异议,极冷静地在皇贵妃新安排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垂着眼皮,竟再也不看任何人!
坐在两侧冷眼旁观的贤妃和德妃不由得对视了一眼,深觉奇怪。
容昭见状,也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上坐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好了,既然大家都来齐了,本宫宣布,芙蕖会正式开始。”皇贵妃一锤定音。
下面已经有人迫不及待了,皇贵妃话音刚落,便有人急急问道,“娘娘,不知皇上来不来参加宴会?”
皇贵妃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哦?你是……宁美人?皇上日理万机,他的行踪,又岂是我们后宫之人可以过问的?妹妹纵是望眼欲穿,也须知春天早已过去,还请慎言。”
想是因为罗昭仪突然搅局的原因,皇贵妃心中还存着气,话说得自然不如刚开始时客气,暗讽宁馨‘思春’,容昭就见那宁馨一瞬间脸红得滴血,一脸羞恼万分却不能顶嘴的憋屈样,心头便犹如三伏天吃到一大杯冰激凌——任谁被人用恶毒得恨不得凌迟的眼光瞪了半晚上,看到对方倒霉,心头也会爽快无比的!
所谓的芙蕖会。当然不是吃吃喝喝这么简单,芙蕖会最重要最核心的环节,是才艺展示!
容昭早已打听过,皇贵妃宣布开始,就意味着众人进入了才艺准备阶段,如果皇上感兴趣,通常就在这个环节出现,众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可惜,今日据说皇上要处理紧急政事,没有空前来散心,于是虽然众人都给皇贵妃面子来参加芙蕖会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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