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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嫁夫-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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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王这一思量,心里也就有了决议——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个小王爷也不过是想赚点小钱,只要自己在信中注明他只是买盐,那应该也无大碍。
若是自己不答应,这睿王这幅模样只怕自己今晚也别想回去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鲁王遂做出一副痛下决定的神情,“既是这般,那小王也就替睿王担了这干系——”
荣烈抬眉而笑,眸光倏地闪亮湛然,举起杯,“那小王就多谢了!”
布罗则机警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份身份文书双手递给鲁王,“鲁王爷,这便是替我们王爷打理生意的大汉商旅。”
待鲁王接过之后,他又走到包厢左侧的桌前——白玉楼的包厢中皆备有笔墨纸砚。一是为着那些随时诗兴大发的文人,二则是方便那些在包厢中洽谈生意的贵客。
他背对着鲁王,迅速地从怀中掏出一根墨条将原本的墨条替换掉,这才移开身体,倒了些清水在砚台中开始磨墨。
片刻后,他抬首恭敬,“王爷,墨备好了。”
荣烈含笑看向鲁王,鲁王呵呵一笑,起身走到这边案桌前,提笔开始书写。
自然不会提荣烈的身份,只是用那身份文书上的姓名告知襄城侯此人想买些盐来做生意,望襄城侯多给些方便。
许多话不必明言,皆知对方习惯。襄城侯看了这封信的措辞自然会知道他需要的额度的多少。
鲁王还是大方的,注明了此人要买盐之外,还是替荣烈对襄城侯暗示了最大的额度。
写完之后,鲁王掏出私印在印泥上戳了戳,又在信上落了印,转身笑看荣烈,“好了,睿王可要过目?”
荣烈长身而起,唇畔含笑,伸手取过酒壶在二人的杯中注满了酒,双手执杯朝鲁王行来。
走到一步远站定,将酒杯递到鲁王跟前,“何须过目?——鲁王的这份人情,小王记下了。”说着又惋惜,“今晚兴致甚好,本想同鲁王痛饮三百杯——”
鲁王一听,赶紧接过酒杯,抬手举了举,呵呵直笑,“今日真是不成了——小王先干为敬!”说着,举杯一饮而尽,看着荣烈笑道,“来日方才,小王同睿王一见如故。只是今日乃是小王王妃生辰,这女人嘛,总得要哄一哄——日后得空,小王再好生同王爷尽兴。”
“竟然是王妃生辰,”荣烈转首,吩咐布罗,“把那含玉花拿出来。”
布罗应声走到一旁,取过放在桌上几个锦盒中的一个,又走回,打开盒子,双手奉到鲁王面前。
荣烈轻笑,“这本是为我母后寻到的元国奇花,听说有驻颜养内之效——今日叨扰鲁王甚久,小小意思,还请鲁王莫要推辞。”
锦盒中还套了一个玉盒,里面是数朵白色的小花,似冰雕玉琢一般,甚是可爱晶莹。
鲁王也是听过这含玉花之名,此刻一见也是心喜。
客套推辞两句后,也就接下了。
出来已经两个多时辰,接过那含玉花,也就赶紧道别离去。
待鲁王离去之后,布罗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小心地用干净的狼毫在玉瓶中蘸了些透明的药水后,将狼毫递给了荣烈。
荣烈接过,用笔在信上将那“欲购盐货”四字中的“盐货”二字涂了涂,只瞬间,那两字的墨色就渐渐淡去,直至完全消失变成空白。
布罗又递过另一只蘸了墨水的狼毫,荣烈接过,仔细看了下鲁王的字体,抬手在空白处模仿着写下“金铁”二字……
两字落定,竟然是惟妙惟肖,寻不出丝毫差别。
布罗嘿嘿一笑,“王爷好本事!”
荣烈唇畔淡淡讥诮,“这鲁王笔法不过尔尔,想学好不容易,想写差些,又有何难?”
他素来自视甚高,好胜心极强。
当年来大京,布罗拾了那河灯说了那句“我看比主子还写得好”,他便一直耿耿于怀。
回去后不但将那河灯没收,还给布罗吃了好些排头,自己也暗下苦功,勤练不止。
第一百七十五章这厢盘算
如今睿王在书法一道,在西胡王都也是名气不小。
西胡原先本是游牧民族出身,但文化包容性极大。这建都称帝一百余年来,历任皇帝都努力学习和接纳他国的文化和长处。
西胡婚姻制度开化,也不拒同外族通婚。
而今的西胡太后柴尔丹便是西胡之北的突斯国公主。
荣安荣烈两人都继承了柴尔丹太后的异色眼眸……不过荣安的瞳色较深,虽也是异色却接近于浓茶色,而荣烈却长了一双比柴尔丹太后更加通透更加引人注目的琥珀色眼眸,在整个西胡皇室都是独一无二的一份。
普通的西胡人肤色深,发色多为深浅不同的褐色,而眼睛却还是黑色,或者接近于黑色的深茶褐色。
荣烈自一出生便三千宠爱在一身,这副与众不同的俊美外表和随着年岁日益显现的聪慧更是让西胡先帝容照和皇后柴尔丹,乃至比荣烈年长二十一岁的太子荣安,都对他娇宠无比。
一直到,七年前先帝荣照的那场大病为止。
布罗心里自然对自己主子的脾性知之甚详。
这么多年来,只要主子想达到的目的,还从未有过失败。
虽说这几年来主子隐忍了不少,可布罗清楚,主子性子里的狂傲比少年时是从不曾少一分,甚至是有过之而不及。
看着荣烈唇边的那抹讥诮,布罗嘿嘿一笑,“那是,这鲁王的字儿比主子可差远了。”
刚刚说完这句,布罗侧耳听了听,似乎听见右侧隔壁的包厢门合拢,然后有两人的脚步从门前走过。
荣烈的内力自然不及自幼专注武功一道的布罗。此番的差事极为重要,他方才面上虽是轻松,但心里也是集中了精神来同鲁王应对周旋,终于达成了此行的目的。
达成了目的,也就该进行下一步,他垂眸不语,心中飞快地思量着下一步的安排。
此刻见布罗神色有异,紧跟着便听见门前经过的脚步声。
顿时一头想起早先的事,他眸光一闪,低声道,“去门口看看。”
布罗跟在荣烈身边甚久,只一愣便明白,飞快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正好看见一个有些单薄瘦小的男子背影转过走廊,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随从。
看那行进的方向,应该是下到二楼去了。
布罗退回,低声道,“男的下去了。”
荣烈挑了挑眉,眸中意有所指,“可是右边的?”
他方才思考入神,也未注意周边动静,只听得脚步声是从那个方向走来,却不能肯定究竟是哪个包厢。
他们所在的包厢右侧还有三个包厢。
布罗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肯定的点了点头,点头之后,又带着几分迟疑的看着荣烈,“主子,你想作甚?”
方才隔壁的对话,他听着也觉得有些意思。
他也看见了主子面上的那份兴味——凭他对主子的了解,那份兴味中或许有一两分的兴趣,可更多的是一种带着玩味意图的谋算。
主子对女人的态度,外界说法是一套,但主子真正的性情,他同沙鲁二人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如今除了太后,这位爷眼里的女人都是一个样。
自小就长得好,受惯了宠。后来长大了,但凡见过主子的女人哪一个不蜜蜂扑花儿似的投怀送抱,就连有王都第一美人之称娜儿小姐见了主子不也服服帖帖。
更何况,当年还出了那样一桩子事儿……
他是亲眼见了那夜寝殿中的血腥场景的。
他们察觉不对冲进去时,只见才那时才十三岁,当日刚刚得了封号的王爷站在榻前,“哐啷”一声将镶满了宝石的染血宝剑扔到地上,淡麦色的肌肤透着潮红,那琥珀色的眸子却冰寒无比的冷冷瞟向他们二人,“丢出去喂狼!”
那一瞬间,王爷眼中的厌恶和冷漠,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那夜的场景也只他和沙鲁两人见到,连皇后也以为王爷的奶娘木夏尔是误服了未熟的狼果中毒而死的。
而只有他和沙鲁才知道,当夜被一剑穿心的木夏尔是赤条条死在王爷榻上的!
他心思比沙鲁细些,所以也比沙鲁更清楚主子对待女人有多么一颗冷硬的心。
一年多前的那场做戏,温娜儿小姐半开玩笑的说要毁了王府中最美也最受宠的侍妾彩霞的容貌,王爷只淡淡一句,“那我就等着看你鞭法如何了!”
娜儿小姐的鞭法的确很好——一鞭子毁了彩霞的半张脸,还抽瞎了一只眼……
那样的一鞭,连他背心也起了凉气。
而主子同娜儿小姐大吵一架“决裂”后,却似笑非笑地淡然吩咐他私下里重新给娜儿小姐送去了一根新的黄金玛瑙鞭……
想着这些旧事,布罗此刻才有些猜疑——主子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举动,此刻好似对隔壁起了些兴致,主子这又是想玩什么?
这可是在大京,而并非王都,他只担心主子一不小心玩过头儿了。
荣烈只扫了他一眼,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轻轻勾唇一笑,斜睨他,“你怕甚?这女子言行不羁,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家女子——咱们出来一趟总得带点东西回去给皇兄瞧瞧,也好让他有由头训斥我这个不务正业不顾大局的皇弟才是。”
布罗心中一琢磨,顿时明白过来。
这趟的差事十分紧要。
麓郡位于大汉西北部,除了北边北府军所辖制的苍郡和西边西将军府所辖制的狄郡之外,麓郡是唯一同西胡相毗邻的。
这番的差事不仅是要通过麓郡从大汉买到足够的金铁,还要从麓郡打开一条通向大汉的缺口。是日后大计中十分重要的一环。
如今皇上同主子之间虽有隔心之处,但两人在宏图大业前却是一条心的。
所以主子此番必须要办好这件差事。
可若是真的办圆满了,回去之后皇上自然不能不赏,但主子在臣子中威望一高,皇上心里只怕更猜疑忌惮几分。
倘若王爷办好了差事,却从大汉带了个女子回去,那皇上也就有了由头……
明白过来的布罗望着荣烈,眼中蓦地一亮,“王爷果然是高!”
荣烈似笑非笑。
布罗想明白了主子的用意,顿时说干就干,“主子,我这去将人弄来!”
荣烈瞥他一眼,淡淡出声,“急什么?这里可不是动手的地方——”
那男子虽是出去了,可说不准何时就回来了。
此处四处都是人,万一有所惊动,他们虽不惧,可又何必麻烦?
不如在外面等着,这酒楼也快打烊了,那女子总不会不出去吧?
布罗一听也是道理,那女子若愿意跟他们走还罢,万一不愿意,那可得动硬手了。
难免不有所惊动。
遂点了点头,走到门口贴门听了听,回首过来,“主子,外面没人。”
荣烈走到门前,布罗已经打开门,外面走廊空无一人。
走到门外,荣烈朝右面紧闭的包厢门扫了一眼,唇角笑意淡淡的勾了勾,遂抬步朝通往后巷的楼梯口行去。
楼梯入口处轮值的小二见两人下来,赶紧垂首避让,心里却在得意,咱们的白玉楼名气可真大,连西胡人也买了咱们的VIP卡。
荣烈二人刚刚离开,明思同阿刁便从二楼走了上来。
走到荣烈同鲁王之前所在的包厢时,想起掌柜方才提到的便稍稍顿足,却见包厢门半开,里面烛火通明,屏风内也不见人影——鲁王和掌柜所说的那两个西胡人都不见了人影。
强哥儿方才也听见掌柜说的有西胡客人的事,此刻见包厢空了,便笑道,“方才门还关着,应是刚走了。”
看一眼也是些许好奇,见人走了也不在意,明思点头笑了笑,迈步到自己的包厢,推门而入。
纳兰笙还在慢慢地自斟自饮,面上神情却有些出神,望着空中的一处不知在想什么。
见明思进来,他抬起有些发红的脸笑道,“事情办完了?”
他方才笑说了一句,“六妹妹,你喝了酒的样子同平日里可是大不同。”
明思这才察觉了自己已经有了几分酒意,想起同袁掌柜还有正事未说,便赶紧下去寻袁掌柜将正事吩咐了。
至于纳兰笙这边,她心中却还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如何开口。
要纳兰笙帮忙就必须要将大夫人的事告诉他,可大夫人的这件事又同郑书远的事相关联,明思便有些踌躇了。
如何说,说到那一步,实在是有些为难。
她和明柔对明汐并无甚感情,可纳兰笙却不同。
若是纳兰笙得知了太子对郑书远的处置,只怕会受很大的打击。
有所猜疑和真正面对真相,在感受上是有很大差距的。
明思笑了笑,行步到桌前落了座,“五哥哥,你今日有心事?”
纳兰笙双眼微有朦胧,朝着明思笑了笑,“也没什么心事——就是不知怎地,突然觉得这日子挺没意思的。”顿了顿,“对了,你这次寻我来,可是有事?”
方才闲说了半天,两人心里都各有犹豫之处,结果都未主动提起正事。
明思微微意外,“五哥哥,出了什么事儿了?”
纳兰笙一向乐天,她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有些百无聊赖的丧气模样。
纳兰笙望了她一眼,垂了垂眸,“我觉得太子殿下如今待我好像有些不同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拦路有虎
明思讶然蹙眉,“不同?何处不同?”
纳兰笙心情似有些烦乱,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我也说不上来,就觉得太子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同,好像隔着些什么。”
说着又抬眼望了明思一眼,复又垂下。
昨日下午的无意所见让他极为愕然,去到仁和宫之后,看着太子的眼神,他却莫名的生出一种心虚,想问的话最后莫名其妙的又咽了回去。
今日接到明思的字条相约,他想着应该就与昨日与太子相见的事有关,可明思却迟迟不提……
明思微微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前几日见面都没听纳兰笙提过。
纳兰笙道,“就是昨日。昨日三姐姐托我带信给殿下,我进宫之后就觉着殿下看我的模样有些怪——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同原先不一样。”
听得纳兰笙的话,明思轻轻地半垂了眼睑。明柔托纳兰笙带信的事,明柔也告诉了她,所以并无意外。至于太子——她心想,太子对纳兰笙的异样应该是同明汐有关吧。
她却不知太子对纳兰笙的那几分隔膜却是因她,而并非明汐。
这份猜测也正好触及了她心中的踌躇。
看来司马陵并没有将此事告知纳兰笙的意思,那她又该不该说呢?
明思一时犹豫不决。
纳兰笙瞧着明思这般神情,心里的疑虑却愈加深了。
稍稍犹豫片刻,他还是没忍住,看向明思,“六妹妹,你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明思暗忖,事已成定局,说出来也是徒增烦扰。司马陵同纳兰笙感情深厚,也不会因为明汐之事对纳兰笙生出什么看法。既然目前看来也影响不到纳兰笙,那她也没必要说出真相让他难受。
罢了,这些事还是不要让纳兰笙牵连其中的好——纳兰笙若是知道了这些事,日后同司马陵的相处难免有不方便之处。
而今看司马陵的性格,应该还是那种能分清黑白的人。这些事原本同纳兰笙就没有干系,他应该不是那种会迁怒他人的人。
他不同纳兰笙说这些,也许就有避免尴尬的意图在内。
自己又何必打破这种局面呢。
反正自己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大京,且多看一段时日,再决定要不要将这些事情告诉纳兰笙吧。
有时无知,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这样一思量,明思便彻底打消了让纳兰笙帮忙的来意。
抬眼俏皮一笑,取过酒壶将两个杯子都倒满酒,“难道非得有事才能找五哥哥出来?在将军府也闷得慌,我今日不过是想寻五哥哥出来喝喝酒,解解闷儿。”
纳兰笙轻轻“哦”了一声,望了明思一眼,遂端起酒杯朗声一笑,“好,咱们喝酒。”
两人说笑着喝了几杯,纳兰笙朝椅背上一靠,“六妹妹,如今四叔四婶也离开了,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明思左手托腮,右手中小巧的薄胎白瓷酒杯左右轻旋。
眸若秋水欲滴,双颊酡颜娇艳,神情中带着几分慵懒。
闻言抬眉一笑,懒懒随意道,“现在就等白玉楼的加盟计划上轨道,若是顺利,四个月后我就打算走了。”
纳兰笙一愣,“你打算四个月后就走?”
明思笑着点了点头。
纳兰笙的目光在包厢中梭巡一圈,忽地想起了什么,面上顿时似有了悟,“你弄这白玉楼该不是给秋池的吧?”
明思托腮偏头,望着他但笑不语。
没有否认,便是默认。
纳兰笙怔了怔,酒意也醒了几分,“你弄那加盟的计划也是为了多弄些银子吧?”
明思先前也同他简略说了说那加盟的计划——他心里还奇怪,白玉楼眼下生意已经够好了,明思为何还要费这许多的心思?
别人不清楚,他却是知晓明思绝对不是那种视钱如命的人。
原来竟然是为了还秋池的人情……
只见明思轻笑,“按如今白玉楼的生意来看,刨开所有花费,一月大约能有一万三千两进项。若是加盟计划能推行开,多增加一家每年便能多五千两银子的加盟费。我也不想多,若能谈成十家,那一年便能多五万两银子。这样算来,一年有二十万两的进益,应该也差不多了。”
一年二十万两!
纳兰笙噎住了!
这简直就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若是每年有了这二十万两,秋池哪里还需看那些世家商户的脸色……
看着他呆滞的模样,明思莞尔一笑,“此事还请五哥哥保密,你知我知便是。”
纳兰笙回神,思及秋池新婚第二日一早就开跑的行为——顿时磨牙恨恨,“这小子可占大便宜了!”
明思“呵呵”轻笑起身,“时辰不早了,五哥哥,咱们也走吧。”
纳兰笙探头一看,楼下大堂里只宝砚一人坐着,四周也寂静。又看了看更漏,原来已经亥时中了,酒楼也打烊半个多时辰了。
遂笑着起身,“走吧。”
两人下楼在后巷道别,各自上车。
强哥儿将马车赶到楼梯口接了明思,出了巷口,两辆马车便反向而行。
纳兰笙的马车朝右,明思的马车却是朝左。
在巷口不远处拐角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中,布罗放下车窗帘,回首望着荣烈,“主子,咱们是追左边的,还是右边的?”
巷口较远,视线有死角,他并看不见两人上车的情形。
荣烈扫他一眼,轻吐两字,“左边。”
朝右的马车上有标记,他虽不识得是哪家的,可看那精致的程度明显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那朝左行的马车则是普通马车,以他对那女子身份的判断,应该是这辆马车没错。
布罗点了点头,动作迅捷地下车,走到车头的位置驱马向左追去。
明思在帽儿的伺候下,很快地换了衣裳发式,又用备好的颜料将露在外面的肌肤头发涂抹了。
举着手中的烛火照了照,的确看不出异样,帽儿低头单手在包袱中翻寻明思的首饰,准备给明思戴上。
这时,忽然外面忽然由远及近的传来有些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快速压过积雪的声音,帽儿停住动作,好奇道,“谁家的车赶得这么急啊?就不怕打滑么?”
这一段路正好是一条长巷,两旁是高高的围墙,地上全是齐整的青石板。
下雪之后,也最易打滑。
明思还有些醉意,抬手按了按额头,闻言无谓地笑了笑,“兴许人家有急事吧。”
帽儿点点头,想了想又不放心,凑到车厢前方拉开挡板,“强哥儿,这儿路窄,不如咱们停下让他们先过吧。”又压低了声音,“万一他们滑了,撞着咱们可不好了。”
雪深路滑,本就不好走,强哥儿闻言点了点头,放缓了速度。
听那身后的马车也快到近前,他便小心地勒了马,靠边停下。
天边弦月如勾,四周的莹莹白雪幽幽反光,天地间雪花还在悠悠碎盐般洒落,四周清冷一片。
将马车停稳,强哥儿侧脸朝后看去,不觉有些惊奇。
后面那车夫的脸在阴影中,冲得又快,车夫的模样看不清楚,但那甩鞭的手法却极其熟溜,那样快的车速下,马车竟然四平八稳不见丝毫的摇晃。
正讶异间,那马车已经冲过了身侧,才冲过十米远,那车夫一拉缰绳,那马车顿时戛然停住。
强哥儿愣了愣,又见那车头位置跳下一人,大步朝自己的马车行来。
雪光中,只见那人身材挺健,褐发深肤,相貌迥异——竟然是个西胡人。
强哥儿心中疑惑,见那西胡车夫竟然带着笑意直直地朝他们的马车走来,更是挺了挺脊梁带了两分戒备地注视着对方的靠近。
明思和帽儿也听见外面的声响,帽儿凑在挡板缝隙处,低声诧异,“小姐,那车夫是西胡人呢——咦,他怎么朝咱们来了?”
西胡人?
明思怔了怔,“兴许是问路的吧。”
布罗当然不是来问路的。
他走到车头前朝强哥儿抬首一笑,“敢问车上可是方才在白玉楼中的姑娘?”
帽儿一呆,回首愕然的看着明思。
明思也是一滞,酒意顿时醒了几分,却是未出声。
对方虽是满面笑意,可强哥儿总觉得那笑容下面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而且出言就直接问自家小姐,这般无礼的模样也不像是好人。
但自己这方眼下除了自个儿就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强哥儿心里虽也有些不妙的感觉,却还是竭力不露怯色。
他大着胆子看着布罗,“尊驾可是有事?”
布罗嘿嘿一笑,“姑娘的评书说得不错,我家少爷想邀姑娘一见。”
强哥儿早前虽是守在包厢门口,但他却并未听见明思同纳兰笙的对话,此刻便是一愣,“我家姑娘不会说书——你们若是想听说书明日去白玉楼便是。”
“白玉楼那糟老头子说的书可赶不上你家姑娘说的,我家少爷就想听你家姑娘说这评书,”布罗呵地一笑,“你一个车夫岂能做主?我还是直接问这位姑娘吧。只怕你家姑娘见了我家少爷便会千肯万肯也不定呢。”
说完得意一笑,便大喇喇地朝车门处行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倒啄一口
在布罗同强哥儿说话间,明思同帽儿也在挡板缝隙间将布罗的神情看了个清楚。
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场景的帽儿有些惊怕,低声颤道,“小姐,怎么办?”
明思此刻已经猜出这西胡车夫定然是在白玉楼中的那两个西胡人中的一个——他们的包厢只隔两道中空的木墙,虽然明思已经为了隔音将木墙隔空了一层,没想到还是架不住人家偷听。
此刻她只是庆幸自己当时未说及什么隐秘。
见帽儿语声发颤的模样,明思凑近瞟了一眼前方停住的马车,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心下一转有了主意。
只见弯了弯唇角,朝帽儿低声轻笑,“别怕,我有办法。”
说着,取过方才用过的颜料瓶,迅速地倒了些在掌心,在帽儿脸上胡乱抹了几把。
这两个西胡人既然同鲁王有牵扯,身份自然不是一般,眼下他们认得了强哥儿倒是无妨,却不能让他们认得帽儿,毕竟帽儿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
见布罗竟然直接朝车门处走,强哥儿心里一急,跳下来便张开双臂拦住,“你,你们还有没有王法?天子脚下,你想做甚?”
布罗哈哈一笑,抬起右手在强哥儿左手手腕一捏,强哥儿顿时觉得犹如被铁钳夹住,半个身子都发麻。咬牙硬气地忍了片刻,随着布罗的加力还是忍不住低低地“唉哟”了一声。
布罗满脸笑意,“放心吧,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请你家姑娘去享福,你莫挡了你家姑娘的好路子。”
“废话多,还不快些。”这时,前面车厢中传来一声清冷傲然的男子声音。
听这声音便能想到说话人此刻面上应是不以为意的不耐神情。
布罗赶紧换了副声音回道,“是,少爷。”
言毕,抬手就欲朝强哥儿后颈劈下——
“慢着,”车厢中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阁下何必跟一个车夫计较,不是找我的么?还请过来说话吧。”
女子的声音软软娇糯,不疾不徐。
布罗顿住手,听出正是白玉楼中那女子的声音。
遂伸手将强哥儿轻轻一推,抬步朝车门处行去。
听得那女子的声音,荣烈垂眸淡然一笑,懒懒地朝后一靠,闭目养神。
一个没有功夫的车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布罗应付足矣。
怪不得这女子敢在酒楼同男子私会,看来还是有几分胆色的。
只听布罗走到那车门处停住,那女子似推开了车门,同布罗对话,“你家少爷想寻我去说书?”
语声中不见惊惶,倒似正经相问。
又听布罗似愣了愣,很快地又语带笑意,“不错,我家少爷听了姑娘方才的说书,甚是喜欢——姑娘放心,我们并非歹人,只是想请姑娘同我们走一遭。待姑娘说完了书,若是想回来,我家少爷定以厚礼相送。”
听着布罗的话,荣烈唇边露出一抹似笑非笑——这小子如今倒是玲珑会说话了。
那女子似考虑了片刻,“你家少爷在哪儿?”
布罗道,“就在前面车中,姑娘可是愿意去见见?”
那女子似在点头,“那就去见见再说吧。”
荣烈闭目轻笑。
过了片刻,只听轻盈地脚步踏着积雪缓缓行来。
直到脚步声在车门前站定,那女子的声音柔柔传来,“小女子前来拜见,请公子开门。”
荣烈唇角一勾,睁开眼,身子朝前挪了一步,探身将车门推开——
漫天雪花中,一个婀娜的身影正正立在车门处,紫色轻纱的帷帽上雪花片片。
虽不见容貌,那盈盈腰身却极美妙。
荣烈扫了一眼,将目光上移到轻纱下,却不言语。
该说的话布罗已经说了,他向来没有同女人好生说话的习惯。
一阵风来,轻纱被风轻轻吹得扬起,眼前就要拂起,那女子用左手挡住轻纱,朝前行了一步。
两人相隔不过一臂远,又是一阵风来,扑面生寒,他微微蹙眉,便欲将探出的身形收回。
“好大的风。”那女子好似笑了笑,语声柔柔,说了句无干的话。
他微微一怔,只见那女子右手忽地朝他面门一挥,来不及反应一阵幽香便随着寒风沁入鼻翼。
“你——”双目蓦地寒光一闪,身子却瞬间麻木,随即不听使唤的倒了下去。
虽倒下去,但意识还是清醒的,他这才想到这女子为何是一人过来的?
——布罗在那边马车前想必就着了同样的道儿了。
心中霎时气怒已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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