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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德侯府-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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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美矜贵的小妇人,齐大夫人心里想着,人跟人真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总能吸引人往她身边凑,哪怕你心里知道她不好接近,你也想她挨得近一点。
“听说,是你们夫妻俩请我们进来的?”她又道。
“我们夫妻只是个引子,是娘娘想你们。”许双婉轻道了一句。
齐大夫人听着,“唉”了一声,见她别过了脸去看空荡的宫地,她也学她往那宽阔的宫地望去——然后什么也没看到。
她也不知道这位年轻的丞相夫人在看什么,没人没马没牛的,连条猎狗都没有,但人都看着,那她也看着吧,“老身知道,原本还想着等皇子落地了,看能不能等到洗三那天见一眼,没想,先进来了。”
进来不容易,比前面送亲那趟费的时辰还长。
“多陪娘娘几天,我看你们一来,她心里很是高兴。”许双婉温和道。
齐大夫人点点头,又侧过头去看她,见她眼神平静地远眺着远方,她不由问了一句:“小夫人,你在看什么?”
许双婉闻言,偏头看她,浅笑道:“看风,看云,看尘埃……”
还有看天下。
人站在苍穹底下,太渺小了。
不过有的灰尘在落地之前,被风一吹,被手一扬,它还是会不甘下落地再往上飞一飞。
那飞起来的样子,很美。
齐大夫人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听她说的很美很诗意的样子,也不好说自己压根就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且她一把年纪了,更不好违心赞扬,便干笑了两数,不敢再说话了,怕这位小夫人又说她听不懂又接不上的话来。
**
一连几天,平静了许久的凤栖宫比以往要热闹了几分,皇后娘娘果然不愧为将门世家出身的女子,身体笨重也无碍于她健步如飞带着母亲与大伯母在凤栖宫里转悠,许双婉这几天都陪在她身边,这才看出了皇后娘娘那与她孤傲的外表完全相对应的性情来了。
皇后娘娘的性子要比她想的更开朗,更有韧性些,有几次她对宫务镇定的反应,都让许双婉有种“你休与我废话”的强硬与冷酷。
皇宫是天下事最多的地方,人多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纷争,宫里的事哪怕不正面涉及到主子们,事情也多着,当主子的一不留神,就会被他们蚕食压住,且奴婢的忠心这个东西,那都是靠主子们对其的赏识与恩重,甚至是恐惧得来的,是人都有私心,这世上,没有莫名其妙来的忠心耿耿,誓死不叛。
齐留蕴不介意在她的亲人和圣上面前,露出她最笨拙的一面,但面对宫务,她就刀起刀落,下手比许双婉处事果决利落多了。
齐留蕴这几天处理宫务都没避着许双婉,这位嫂子说要陪她,那就是一早早就来了,齐留蕴一般都是上午听各宫掌事跟她说各宫宫务,每一次许双婉说要退下,她还是让人留了下来。
她处理宫务的时候,也不看许双婉的反应,在这个时候,她就不像是那个在许双婉有点拘着双脚的皇后娘娘了。
许双婉对她的感觉,也就更细致起来,也才发现,之前她看中皇后娘娘身上的那些特质一样没缺,甚至因为时间过去了一点,皇后娘娘更老练沉稳了一些。
齐留蕴的气质与性子乍看起来,与许双婉有点像,但也只是乍一眼感觉如此,其实两个人哪怕看起来是一类的人,但只要稍稍一细察,两人截然不同。
许双婉就像水,水静无声;而皇后娘娘就像火,霸气凛然。
前者容易被人无神当中忽视,后者让人心存忌惮。
许双婉跟了皇后几天也发现,她与皇后之间的那些她刻意维持的疏离淡化了许多。
皇后在有意靠近她,不介意让她知道她更多的面目,淡化她们之间的那些因陌生而堆起来的隔阂。
她有意接近,许双婉便也顺其自然地接受了下来。
这也是个难得的机会,下次她再有时机进宫,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去了。
这夜入夜,许双婉告退去了她往的“德馨院”,等宫人来报左相夫人已回了德馨院,在灯火下看书时,陪着齐留蕴的齐夫人与女儿小声道:“要不你跟宣相夫人下个旨,让她把孩子接进来几天?”
这当母亲的,几天不见儿子,怕是想得慌吧?
齐夫人见她白日一块坐时手中绣的衣裳也不是襁褓,看样子,就是给两三岁小儿穿的单衣。
齐留蕴听了,跟母亲摇了下头。
齐夫人低下了头去。
齐留蕴不忍心,跟她解释了两句:“我提了,她也不会答应的,孩子一进来,她分神的势必就多了……”
她顿了顿,跟母亲说话的声音更小了,“她进来是坐镇大局的,到时候我……”
“少胡说!”齐夫人遮住了她的嘴。
齐留蕴点点头,“要是到时候宫里出了什么乱子我又顾不上,得她联着外面一起压着里外的,圣上临走前与我说了,归德侯府会在他回来之前,帮他撑着这个朝廷。”
齐夫人点了下头,不好就这话多说,过了一会,她斟酌道:“她也不是个爱说话的。”
以前还不觉得,只觉得这位归德侯府淑良淑德的少夫人是个长袖善舞的人物,呆在一起久了,才发现她并没有她们以为的多话。
她不说话的时候,安静极了,静得就不像是一位当朝权相的当家夫人。
“不说话,不说明她就没看到,您是没发现,她就是低着头绣着花,”齐留蕴知道她母亲的意思,她知道母亲对那位对他们齐府有恩的嫂夫人是感激的,但她还是不希望母亲因她的外相轻视了她,“也是把一切看在了眼里,她跟左相一样,是个眼里看事心里藏事,但嘴上不说事的,不要以为她眼睛没看到,心里就不清楚。”
“我知道,”齐夫人忍住了叹气声,但难掩黯然与女儿道:“这里头,哪怕是个侍候你的,也都个个有着好几个别人看不懂的玲珑心窍,存着好几套心思,我就是担心你……”
“娘,不要担心我,”齐留蕴把母亲抱到了怀里,拍着她的背,迎上了不远处正在缝襁褓的大伯母朝她露出的微笑,她抱着她年老白发苍苍的母亲,道:“哪儿不是一样的呢?正如您当初与我所说,都一样,站的高反而要好一点。”
不站得高一点,她又怎么遇上一个会逗她笑,她不理他就会急得团团转的人。
这世上的事,难有十全十美,有所得,必有所失。
**
许双婉离七天后,被宣相带着衙门办公的宣长公子就被他儿子嫌弃了。
宣小公长子这天早上在他父亲衙门的冷炕上醒来,就嘟着小红唇与他父亲道:“衣裳都不知道穿,要你有何用。”
把他父亲气得,一个翻身就露出他的小屁股蛋,在上面狠狠咬了两口,逗得小公子哈哈大笑不已。
父子俩在长公子马虎的着装下上了饭桌,宣仲安在衙门吃的跟下属一样,这饭食说不上太粗茶淡饭,但也与家里根本不能相比,早膳有时不是粥配咸菜馒头,就是粥配几块肉饼……
望康没带照顾他的福娘来,衣食吃住都是跟着父亲来,宣仲安顾着小的,往往都会把能吃的那些多留给他一点,等他叫罢再吃他剩下的,望康是个聪明的,没两天看懂了,用膳的时候就快了,也不用喂更不需要人哄,自己就快快吃饱,再把碗推到父亲面前,让他父亲有口热饭吃。
一般这个时候,宣仲安翘起的嘴角要翘老半天,直到看到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属下给他干的那些糟心的事,他这脸才会飞快从笑脸拉成阎王脸。
闹心的公事,足以抚平可怜的宣大人在他家身上得到的一切快活欢喜。
而望康也不是不想母亲,而是母亲在去陪宝络婶婶之前跟他约定好了,他每日在她给他的薄上写一页单字,写上十五页,母亲就能回来了……
望康也不是没有因为母亲作过弊,他在头三天的时候就把那十五页写妥了,拿去跟他爹讨娘要,结果就是他屁股又挨了他爹一顿揍,小屁股蛋和小手板都被他爹揍肿了。
往后的日子,血的教训让他不敢再造次。
这厢宣氏父子俩在衙门粗茶淡饭,父子间斗智斗勇相依为命着,那厢宫里,皇后临盆的日子就到了。
皇后的生产有些不顺,她肚子发动的时候痛了好一阵孩子在她子里又不动了,吓得齐夫人和齐大夫人面无血色,生怕孩子不出来。
这时候,镇定的皇后跟宣相夫人跟太医一商量,皇后从床上被扶了下来,在殿堂当中不停地走动,想催孩子下来。皇后是个能忍痛的,就是痛得全身大汗淋漓,没感觉到那个点上,她就是不停脚上床。
如此,等孩子再有了动静,皇后生产的时候,她力气也没了大半,孩子落地的那刻,她声音都喊不出来,无声嘶吼着的样子让人看了都心惊。
这时候,陪着她的齐大夫人尚还有力气帮着产婆抱孩子,齐夫人却是被女儿吓得手软脚软,站都站不起。
“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是个小皇女……”产婆一探清孩子性别,就喜气洋洋地报了喜。
哪想,刚刚回过一点力气站了起来的齐夫人听到这句话后,又倒在了椅子当中。
娃娃在产婆的怀中哇哇大哭了起来,齐大夫人很快拿襁褓包住了小皇女,往眼巴巴看着她的侄女身边抱。
“伯娘,皇女好,圣上说了,是男是女都是我们的头一个孩子,他都是我们的宝贝。”满头是汗的齐留蕴看了眼孩子,满脸愉悦的笑容笑着道。
“你娘头一个生的就是你,我们家好几个都是先生的女儿,后生的儿子,这是我们家的传统,我们老齐家就是这点好,儿女双全的都是女儿先出来,女儿懂事啊。”齐大夫人早想过了这要是生女儿要怎么应对,这话说来的时候,她整张脸都笑开来了,再喜兴不过。
这时在外面的许双婉得报知道皇后生的第一个孩子是皇女了,等来报的齐奶娘说完,她点了下头,道:“皇后娘娘身子如何?”
“回左相夫人,娘娘尚好,现在人还是醒着的……”齐奶娘有些小心地看着宣相夫人的脸色,见她脸上只看得出关切,看不出别的来,她就垂下了眼。
她心里到底是有些忐忑的。
“那就好,我也放心了,你先进去侍候着娘娘,娘娘要是有什么事吩咐我的,就说我在外头侯着。”
“是。”
许双婉等人离去,一直站着的她方才坐了下来,摸着肚子如释重负地轻吐了一口气。
对她来说,人没事就好。
生儿生女不是至关紧要的,重要的人在,人没事。
与宝络结发到老的,是皇后这个人。
他们夫妻俩答应宝络的,也是把她好好地交到宝络的手里。
许双婉知道皇后生的是长女,而不是长孙,各方的人心里琢磨的事就要多了。但这算不了什么事,在现在的朝廷局势下,才刚刚登基的宝络远远不到立太子的时候,皇后有的是时间,完全不需要现在就要生皇子。
她相信,皇后是看得明白这点的。
**
许双婉在孩子洗三之后回了归德侯府,她一回侯府就睡了两天,等醒来,陪她的只有儿子,不见丈夫。
守着母亲的望康心疼地摸着她的脸,与她道:“你可醒来了,等惨我了。”
“爹呢?”许双婉起身靠在床上,往外看了看。
在屋内的采荷飞快端了水过来,道:“圣上回来了,长公子刚刚才出门进宫去了。”
“才不是呢,走好久了。”望康又背着他爹说他爹坏话了。
许双婉接过温水漱了下口,道:“圣上回宫了,大好事。”
算算日子,也是这几天的事。
她笑着低头,看着嘟嘴不放的孩儿,“都这么大了,还嘟嘴呀?”
“小叔说,好看,不丑,可以嘟。”
许双婉笑了起来,望康被她笑得躲进她的怀里,还伸手拦自个儿的眼睛,“莫笑,莫笑。”
他嘴里说着莫笑,自个儿却咯咯笑了起来,开心快活得很。
许双婉也是好一些日子没跟他亲近了,抱着对她跟之前一样亲热的孩儿,眼睛与脸都柔和了下来。
采荷见着脸上也是掩不住笑,“您要起吗?用点膳罢?”
“好。”
许双婉起来用了点膳,又去了婆母那边,宣姜氏这段日子在府里过得格外冷清,见到儿媳妇过来喜出外望,又道:“怎地才着家?我天天都盼着你回,娘可想你了。”
“谢谢母亲。”许双婉笑着跟她欠了欠身。
宣姜氏连连点头不已,等许双婉坐下,她眼睛看着儿媳妇的肚子看个不休,好一会才抬头喜滋滋地跟许双婉道:“我这个孙儿,肯定也是个男孩儿。”
“男孩儿才好,我生的都是男孩儿,你肯定像我。”宣姜氏理所当然地道。
她也只喜欢男孩儿。
因她的话,许双婉嘴边的笑淡了下去。
这厢皇宫里,宝络抱着女儿,跟他义兄和被他强行带回来的景都督献宝道:“这可是朕的头一个孩子,皇长女!别人想看都看不到,漂亮吧?”
宣仲安看了眼那脸上胖呼呼,鼻子眼睛都陷在肉里的小皇女一眼,女孩儿一出生就胖成这个样子的不多,跟她小义兄出生的时候大体差不多,他便点头,“是漂亮得很。”
坐他身边,也看到了一个胖丫头的景都督闻言眼睛都瞪大了,看着宣相不敢置信——他们文官,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不是天生的?
“景叔,你说呢?”强行跟景都督攀亲戚,把景都督先行去了钌北金矿藏起来的金子刨回来的宝络喜滋滋地跟景都督道。
被皇帝吞了军费的景都督皮笑肉不笑,“您说是就是罢。”
景都督话里的怨气都要化为有形了。
“瞧你,这都好几个月了,还跟朕生气啊?”宝络爱不释手地抱着他的孩子,都舍不得把人交给奶娘,他干脆在景都督的下首坐了,抱着女儿就办政务来了:“朕也不是不给你军费,你看,你就是不想要,看不上朕给的那点,朕都不是拉着你来京城帮你谋这个军费了嘛?这事户部跟兵部肯定都是全力支持你的,你不信,你就问宣大人,这两部现在都归宣大人管,宣大人,你说是不是?”
宣仲安看着喜不自胜,当着他的面就给他撂担子的宝络皇,也是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嘴角。
那些什么兄弟情深,还是算了吧,他现在就有点想把皇帝重新扔到那条离京的路上了。
这要钱的事就是磨工夫,磨来磨去最后就是一场空,景都督再明白不过。
他之前跟着先帝干,先是先帝对他有知遇之恩,后也是因为先帝给粮晌痛快,让他能养得起更多的兵,到了新帝手里,他便宜没怎么占着,带着人攻下的金山一小半都没捞着,这时候他怒火朝天得很,他不想跟狡猾阴险,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新帝说话,而是直冲了宣仲安过去,只见他虎目凶恶地朝宣仲安看去:“宣大人,你听见圣上所说的了,这次你们要是不给景某一个说得过去的交道,让景某回去怎么面对数十万饿着肚子保家卫国的军兵?”
宣仲安听着也有点火了。
去年他们仅拉了宝络一把,就把户部捞空了,带着上百车的粮晌而去,还不到一年,他们就又饿上肚子了?
他们都要是饿着了,全天下的百姓都要饿死喽。
第129章
两个军州可说因先帝对他们多年的着重倾斜,本就被养得马肥人壮,两个都督说是当州的土霸王也不为过,这朝廷就是新帝对着他们,也得陪着笑脸。
他们能穷到哪去?
不过是在他们虎口夺了点食出来接挤天下,他们就不满了?
没有民,哪来的军?
不过宣仲安也知道,跟这些当兵的强对强是不行的,他横他们更横得起,军州现在不能动摇,还得靠着他们帮着坐镇天下。
再来,宣仲安走到这步,也不单单是靠的强横,他能把人都拉到他这边来帮他做事,不说学识,胸襟总要比一般人大点。
他也明白,没有这两个军州最高长官的帮忙,宝络不可能这么轻易压下权势遍布京城的霍家取得天下,当时宝络能登上皇位,这两个都督在当中的功劳功不可没、也是宝络能成事最至关重要的那点。
遂他这时候也是带着火气道了一句,“景将军,如若不是您心里还有着这江山天下圣上,您信不信,咱今儿就坐不到这一块?”
景亮是带着五万的精兵过来讨粮晌的,走之前圣上让他点兵,跟他说,你也别怕朕会对你如何,你要是觉得朕要卸磨杀驴,你就带着你那些只听你的令的兵跟朕走一趟。朕对你没那个心思,你对朕也没有那个反的心思,既然如此,现在谈不好的谈不妥的,回京了好好谈,谈出个规章出来了,以后你好朕也好,左右我们也要当一辈子的君臣。
景亮觉得圣上是在给他挖坑,但圣上说的话听起来好听,也说到他心坎上了。
他一个当兵的,当了近十年的土霸王,但也只是土霸王,他没有反的心,而且他自己也知道,这些年不管是他的洛州也好,还是楚平原的凉州也好,他们一直看似能稳重都督宝座,其实这位置坐的也辛苦,底下的人其实并不都是一直服气的,先帝在他们手下也是安插了许多钉子制衡他们,还是先帝一走,他们扶持新帝暂且把人压了下去,但新帝要是动他们,他们也不是那么无懈可击——总有些不安份的,想攀着高峰把他们踩在脚底下,再说,军州也不安宁,他们没有朝廷圣上的看重,很多事做起来也没那么称手。
圣上要拿他们的军兵镇天下,他们何其不是要仗着圣上的势统领将士,景亮与楚平原当了这么多年的军州大都督还能稳坐将位不倒,这脑子里装的也不是糨糊,见宣大人似假似真地道了一句,他也怒火冲天道:“宣左相大人,您信不信,如若不是本将心里还有着圣上,我今儿就要拿我手中的刀子跟你问清楚,我洛州的兵就不是圣上的子民了?”
“您这话说的好,”宣仲安靠近他,问他,“那您一路行过去,您是看您的兵肥,还是百姓的身子瘦?”
景亮被他哽住了。
“您都哭穷了,替您的兵将喊苦,那您说,叫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朝谁哭去?”
“不还有您嘛?”景亮讥俏地道。
“前些年,朝廷亏待了谁,都没亏待您跟楚都督,圣上登上来了,库里没钱,感激着你们帮他一把,把户部掏空让你们带着走了,生怕你们不知道他的心意,也是先紧着你们来……”宣仲安说到这,叹了口气,“可这钱,总得有个来源啊,羊毛出在羊身上,百姓没钱,国库就空,国库一空,你们这些军爷靠什么保家卫国?”
“这不是……”景亮不承认,“这不是你们文官的事吗?要不要你们有何用?”
景大都督这口气,就跟宣仲安他儿子埋怨他没用一模一样。
“是,可您刚才是在说你们过得不好,朝廷与圣上薄待你们了,可景都督,这些年里,过得的最好的就是你们了,朝廷当中这两年死了多少人,倒了多少世家您知道吗?可您还站得稳稳的,倒谁都倒不到您身上,您觉得,朝廷对您不好吗?圣上对您不好吗?”
景亮脸黑了,“听你这么一说,敢情我跟他们是一丘之貉,还欠着你了?”
“也不是这个说法,”宣相忽略了他的一半话意,道,“而是现在就在天下大兴之时,景都督,你能不能就为百姓想着点,让他们先走一步?”
他看着景亮。
景亮气得不轻,他是来要粮晌的!
他算是知道他是真钻进圣上的坑了!
难怪要把他骗到京城来。
“反正这事不可能这么算,”景亮站起来了,声亮如洪钟,“圣上,老臣乏了,就此告退。”
身边没师爷指点,简直跟这宣相没法谈,他得回去对好词再说。
景亮高大威猛,声音一响亮起来,整个大殿都响起了他声音的回音了,这厢一直安静坐在一边看他们唇枪舌剑的宝络闻言扬起了个笑脸,抱着小皇女就起身走到景亮面前,“也是,跟朕跑了好几天,辛苦你了,来,再给你看一眼我女儿……”
圣上喜滋滋地,景亮不得不趁势看了一眼,这时候小皇女睁开了眼来,露出了两只纯洁无垢的眼睛。
那眼睛,清静明亮,哪怕只一眼她就又闭上眼睡去了,景亮也是心中一软,再回头时,脸上的凶神恶煞都收起来了。
“圣上,老臣这也没备什么,回头来给您请安的时候,再给公主补上。”景亮的口气好了很多。
“诶,去吧,对了,景叔啊……”
景亮的背又躬起来,肩又耸起来了,神情又谨戒了起来。
他就跟上阵杀敌一样。
“咳,”宝络也有点不太好意思,轻咳了一声才道:“既然你的将士都来京城了,这关在山里也不透气,何不如……”
景都督当下一点英雄气概也无地道:“山里透气。”
透气得很。
但来不及了,这时候只听圣上道:“可这外面更透气嘛,既然来都来了,何不如帮着百姓们挖挖河,军民同乐一番,也让百姓们在无战事的时候见识见识一下我朝将士的勇猛,这机会可难得了,你说是不是?”
最重要的是,将士们不要钱啊,这能给户部省不少银子。
景亮神情僵硬,不想说话。
“好了,等会我就叫兵部和兵部的大人过去跟你商量这事,你先回去休息,别累着了啊。”圣上阴沉的小脸上堆满了笑,小眼睛小鼻子的笑起来,让他这个人显得更小里小气了。
景亮不走,站在原地。
“来人啊,送景都督!”
“是,景都督,这边请,奴婢给您领路……”
“诶,不是……”景亮很想再说几句,可是晚了,这时候圣上招呼着宣相大人往宫里头走,两人几个滑步,从侧门不知道走哪去了。
景亮被一群宫人围着,回过头不断地瞧,心想这叫什么皇帝?
**
宝络抱着女儿几个箭步就从太极殿的侧门溜了出来,这时候他全身才放松了点,面露困倦,宫人要过来抱皇女,他摇了摇头,道:“朕等会抱回去给皇后。”
到时候再和女儿在皇后身边躺一会。
“不是要后天才回?”宣仲安开了口,看他步子慢了,他也放慢了点。
“赶了点时间。”宝络道,眼眉之间没有有了刚才在太极殿的笑意,整个人像老成了近十岁似的。
“心急了?”
“嗨。”宝络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能不着急吗?岂止是着急,而且是焦虑了。
等身不由己了,他现在才知道他以前想的一定要先对得起家人亲人,再对得起什么天下百姓和无关人等的想法有多天真。
不走到这步,就不懂得裹挟的力量。
可宝络也不想认输,他还是肖宝络,是那个从小就想着一定要把母亲妻子儿女放在至关重要的那点上的肖宝络,他不会把天下放在他们之前。
他就是当皇帝,也只当一个像肖宝络的皇帝。
“义兄。”他叫了他一声。
“嗯?”
“等朕把两个军州的事也捊清了,朕能不能歇两年?”肖宝络说到这,沉默了一下,顿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宣仲安,“就两年。”
“为何?”
“能不说吗?”
“我总得知道您在想什么。”
“我想陪皇后女儿过两年,”肖宝络说到这,轻嘲地笑了一声,“我还记得我小时候跟我家丫头姐姐说,等我大了,我一定要对我的妻子如珍似宝,把我的儿女抱在怀里片刻都不离手……”
“我从小没有爹,从小最羡慕的,就是家里有爹的人。”肖宝络挡着风,抱着女儿挺直地站着,如一棵青柏一样挺且直,他已长大成人,他说着话,再谈往昔还带着笑,“我羡慕人家有爹到哪个程度呢?我记得,我四五岁的时候刚认识玉瑾那一会,跟着玉瑾回他家,看他叫爹,我心里那个馋啊,太馋了了,嘴巴就不听话了,我记得我当时也跟着大声喊了一声爹……”
“当时玉瑾爹都傻了,”肖宝络笑着,眼中有泪,“我也哭了,我知道那不是我亲爹,那种喊完就知道自己没爹的感觉太深刻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就跟发生在昨天一样,记忆犹新。”
宣仲安垂头,摸了摸被包得密不透风的小皇女。
“我后来就想,我要是有了孩子,我就不可能让他没爹,我想在他们需要我的时候,一直在他们身边,不能让他们像我一样想要爹的时候找不着,也不能让他们的母亲像我娘一样,被自己的孩子追问着他们的爹哪去了,心里苦也只能默默地咽偷偷地哭……”宝络说到这,感叹地道了一句,“我以前还道人生无非是这样了,现在想想,要做的事情要保护的人太多了。”
有了孩子,有了生命的延续,他才真觉得,他能为自己,也想为自己活了。
第130章
“义兄,我们轮流来吧。”宝络说了这一句。
宣仲安抬起了头。
“你干两年,朕干两年。”宝络说着又笑了起来,“许是到了朕到手里,他们就想及你的好了,等到了你手里……”
到了他手里,他们就得想起宝络皇的好来了。
宣仲安被他说得笑了起来,他伸出手,想拍宝络,但手到中间又想起了宝络如今的身份,手顿了下来。
但宝络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他的手还是落了下来,他轻轻地拍宝络的背颈,搭上他的肩,送他回后宫,“好。”
“我们得比他们更强硬,”宝络走着,摇着头道:“才能镇得住他们,也才能当一个还像自己的人,而不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义兄,你以前跟我说的这句话,我现在懂了。”
“我的原意没有让您不想干了,就甩手不干了的意思。”宣仲安带着他往前走,“我还曾告诉您身为男儿,得顶天立地有所当头才成。”
“这话你跟那些新晋的官员们去说。”
“也不新了。”宣仲安感慨,进朝最新的,也有半年了。
“怎么?”有变化?
“没什么。”宣仲安偏头,温和地看着他,“我们以身作则,身为表率,这些歪风邪气总会要压住一些,至于压不住的,也是难免的。”
千百年来当官就代表出人头地,代表发财,纵然有人能为国身先士卒,但也不是说他们对升官发财没想法了。
但这些人里,也总有以民为先,真正心怀天下的。
至于心思不单纯的,只要整个风气都是正的,那他们总会收着一点,不敢太肆无忌惮。
人心难测,一人一个心,都隔着肚子,谁也不知道谁心里所想,宣仲安这段时日也是察觉到了一些心思,但他也没生气,在仔细考虑过后,他也做了相对应的策略。
他打算还要从御史台那边还要分一个监察院出来,但目前只是个想法,还不打算弄大,不能在大家热火朝天为国为民的时候,又弄出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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