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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小福妻-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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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乌云层层滚涌,遮盖尚有晚霞光亮的天空,雨丝斜斜飘落,顷刻呈瓢泼大雨。南周大军悄然褪去,北梁士兵齐而缓的逼近,彷如探取瓮中之鳖。
昔日叱咤风云的卫汉侯沦为单打独斗的丧家犬,亲人、谋士撇下远离,他终于走下不败的神探,纵一人有万夫之勇,也敌不过浩荡大军的铁蹄。
他孤零零的抱着一具尸首在对面,等着他们去践踏、报仇。每一个北梁士兵脸上都露出兴奋残忍的笑容,要将这位往日令他们风声鹤唳的君侯斩于刀下。
冰冷的雨水钻衣襟里,浸入毛孔里,冻进心里。谢墨只抱着母亲,企图用最后一道血肉之躯护住她,另外,手中持着一柄亮晃的匕首,就这样,一动也不动。
倏然,地面微微震动,是马蹄奔腾之音,朦胧的雨幕中,一支不知名的凶悍队伍侧面奔袭进来,乍然冲散了北梁士兵的军队。
撑不久的混战中,妙言下马到谢墨身旁,一眼盯到他手里捏得紧紧的匕首,她一吓,陡然生出未有过的力气,两手交握住刀柄,狠狠拔出,将这前世今生罪恶的因子,奋力掷得远远的。
“墨表哥,快跟我走啊,我们上马。”妙言晃他。
谢墨充耳不闻,头垂得愈低:“不要管我。”
前有北梁兵,白泽那儿不知能抵多久,后方虎群窥伺,投来不善的眼神。
妙言心中惶惶,怎么喊、拽都动不了男人分毫,无计可施之下,圈臂紧紧抱住他:“你不走,我就陪你死一块。”
谢墨双目一睁,嗫嚅的声音出口便被周围的厮杀淹没。
他霍然站起,将两个女人丢上马背,随即上马,策马奔离战场。
他往西南方一直跑,后面追兵被拖滞住,甩得无影无踪。
雨势减小,再慢慢的消弭,恢复了傍晚苍穹最后一缕青灰色光亮,一座地势极好的山丘郝然呈现在他们跑入的地界。
谢墨望了山脉一眼,勒缰停下,拖着一身吸浸雨水的重甲湿衣下马,再将马背上的纪氏抱下来,一语不发的走向山丘。
妙言知他要干什么,望眼周遭,先离去。在她背影离得很远以后,谢墨微停,顿足一瞬,继续往前。
不久,妙言携两把铁铲归,近身,看到谢墨果然在挖坟穴,徒手挖得两手出血,她忙递一把铲子过去:“用这个挖,会快一些。”
谢墨踌躇一瞬,接过铁铲,继续挖坑。
良久,他们联手将纪氏安葬入土。妙言擦汗歇息,说起:“还要立碑,是立木碑还是石碑?”
谢墨半垂眼眸:“我们这样的人,立碑,会遭别人来挖毁。什么碑都不用立,我会记住这个地方,需要记住这个地方的,也只有我一个。”
说罢,跪下给无名坟丘叩了三个响头,转身就走。
他不再上马,徒步行走,妙言牵马紧随其后,眺望四周:“墨表哥,我们这是跑到何处来了,现在要去哪里。”
谢墨陡然转身,眼神陌生睥睨,警告她:“不要再跟着我。”
妙言被吓到,紧紧抿唇,不再出声打扰,却依旧默默跟着。
谢墨沿山壁边直走,脚步虚浮,好似神思游离,却在某个瞬间,歪向丛中密林,步伐加快。
山无小径,林木丛生,颇为密集,妙言便撒手丢下坐骑,徒身追入。
妙言三两步贴近男人,从后抱住男人的肩膀,岂料他绝情至此,视她为无物,我行我素往前,妙言无力滑落,被拖至他腿根后,地面短丛扎刺她的面庞,他左腿缠着她,仿佛拖动一只猫狗,轻松且无情,步步向前。
妙言恳求他停下:“墨表哥,我知道这次对你打击很大,但你还记得我们在凤城的碧水阁吗,我们争论一番,后达成一致,异族与汉族是无多大区别的。你为什么要听一群坏人的恶语,自暴自弃,却不肯听我的话,还要抛下我。你别再走了,我脸刮得好疼……”
“你知道白泽吗,他幼时便被视为异邦人,那时他才四五岁,饱受白眼和欺凌,他都熬过来了,你一个大人还不如小孩吗。何况,还有我陪着你啊……”
良久,面前的人停了下来,仅一瞬,往旁栽倒昏了过去。
*
马车驶在繁闹的街道上,谢墨被熙攘的声音吵醒。妙言探他额头,欣然道:“你醒了。那日你穿着湿衣裳走了一路,忽然病倒了。”
他不说话,恍惚的目光别到一旁,妙言自说自话:“这里是荆州境内,我想去襄阳先安顿下来。建康暂时容不下我们,我爹不知所踪,我只好自作主张,把你带出来了。”
“墨表哥,”妙言缓缓挨近他,贴上他的胸膛:“你可以哭,可以不说话,静静想一段时间,但不可以再舍下我了。”
谢墨嗫嚅出声:“你明不明白,我不是谢墨了,我是谁,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才不管你是卫汉侯还是胡人,你是陪我走过风风雨雨的谢墨,我的墨表哥,”他开口说话了,妙言高兴之余,得寸进尺,挽住他胳膊:“陪我下车走走,我去置备下一程的干粮。”
荆州不差建康的繁华,有许多地方特色,名扬天下的蜀绣,原产的岩铀玉,商品琳琅满目。妙言逛得一时兴起,却因谢墨走不快,像拉着一个木头人,她走两步,他迟迟挪一步。
妙言不顾着自己开心,歇下心思,叫谢墨原地等她,或者四处走走,别走远,她去粮铺买些米面。
“啊,就是这个人,传说中的卫汉侯,北梁的叛徒!呸,你还想到我这买布,我就是扔进河里也不卖给你。”
荆州门户交杂胡、汉两邦商人,听这胡人布商一吆喝,周围立刻汇聚很多胡商,对中间的人指指点点。
“是他啊,从小认贼作父,残害了我们北梁不少同胞,每回南方发动北伐战争都少不了他,这个祸害!”“卫汉侯,真是讽刺,为了荣华富贵,祖宗都可以不认。”“还想买我的布,你拿过来,给我拿过来!”
妙言提着粮袋赶到时,见一群凶相毕露的人从谢墨怀中抢走一匹粉色花布,她急忙走过去,推开那帮人:“干嘛啊,怕我们付不起钱,拿去!”她随手丢了块银角子过去。
布商冷哼:“有钱我也不卖,他是卫汉侯,是北梁的叛徒。”
妙言微惊,她悄悄打量了眼谢墨,她给他换了一身普通的竹青布衫,头笄木簪,除了那张清隽的俊貌,宛若瑶林琼树,外装上并不显赫。他几乎没来荆州打过仗,怎会被认出?
妙言怕他们好不容易隐下的行踪暴露,当即不认:“谁是卫汉侯!卫汉侯要是有你们说的那般穷凶极恶的话,他还会站在这任你们辱骂吗,他一刀劈过来,你们这群人云亦云的弱者都性命不保!他是我表哥,我们从西北来的,不是什么卫汉侯!”
留下满头雾水、疑窦自己认错了人的群众,妙言挽着谢墨回马车,还不忘携着那匹被他们争抢的布料。
“呼,看来我们得去襄阳郡的乡下暂居,等事情平息一段时间再露面,”妙言坐回车上,将粮袋安置于座底,剩下那匹布,她拿起来端详,抚摸上面的精致蜀绣,“你干嘛拿着这匹布,抱在怀中不撒手?”
谢墨嘴角微抽:“好看,就拿了。”
“这,买给……这么花哨,给我的呀?”妙言弯唇灿笑。
谢墨逃避似的又闭上了眼。
却没否认。
第95章
车辆驶离喧豗闹市; 一炷香的功夫; 越过一块篆刻‘云溪村’的竖碑; 进了这个村子; 阡陌千条、碧波万顷的安宁景象横陈眼前; 宁心悦目。
关键之期,妙言戒心很重,早对租赁的车夫心存疑虑; 唯恐认出他们去报信,接下来是她将要与谢墨暂隐居的地方; 不可再带外人深入,她便给足了车夫的薪酬,旋即辞退。
她独自牵着谢墨和马驹; 到小溪边饮水。
河边有几个布衣小孩逐水嬉戏,景象一派祥和。妙言撑坐在柔软的草坪上,看小孩们玩耍,感慨道:“墨表哥,这里真好; 纵然我们一辈子不出去,在这归隐山林; 也生几个活泼的小娃娃; 你喜欢吗。”
谢墨浑身一震,徐缓的偏过头,却在这时,听那群小孩提起他的名字。他僵住了。
“嘿; 你当谢墨,我当太子,我现在要教训你!”
“不要,我为什么要当谢墨,我不要当他,我宁愿当北梁帝,跟你这太子决一死战!”
“没谢墨就没意思了啊,谁让我出气。”
妙言赤足淌过水溪,捉住一名小孩,厉声叱吼:“兔崽子,谁教你们说那些话的,谢墨自小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捍卫汉人疆土,是南周信奉为神的战将,你们能安稳的在这演戏玩闹,还有他的功劳呢!”
小男孩略略吐舌做鬼脸:“才不是这样呢,我娘说,谢墨是胡人派来的细作,我哥哥去谢家服役就战死了,他不知害死多少汉人。”
“对对,”另一孩子附议,“谢墨一打仗就要征兵征粮,我们百姓一点都不喜欢打仗,他还要打,最爱打仗的就是他了。”
妙言气恼:“那是因为南周朝只有他打仗最厉害!北胡来犯,没有人去应战,这里就变成胡人的领地了。不征兵,谁去抵御外敌,不征粮,将士们吃什么,这换成别的将领也是在所难免的,说不定连你们死活都不顾,征得更多。”
孩子们显然不懂这些奥义,顽皮的反驳呐喊‘谢墨是坏蛋!’
妙言说不动他们,气呼呼的跑回。
“我们离开吧,去找里正租间屋子。”
路上,妙言引偏话题:“墨表哥,你想住什么样的房子?靠山的,靠水的,习惯用什么木料的家具?我想多采些野花装点,山里到处都是新鲜的野花……”
谢墨抽出胳膊,恢复冰冷的神色:“我不想谈论这些问题,我没有家。”
妙言吸吸鼻子,勾上他的手指:“我知道,这是你最艰难的时刻,再难,也要活下去啊,就当为了我”
“你可不可以不再跟着我了。”谢墨烦躁道。
妙言眼眶一热:“从琅琊郡到这里,你只知道排斥我、赶我走。你知不知道,我跟白泽约好去灵山的,我还跟他信誓旦旦的保证,结果为了你……”
“不用你为我什么!去找你的白泽。”谢墨冷硬的打断。
妙言咬唇,左思右想,忍下怒火:“想我走,先让我看到你振作起来啊,别叫我辛辛苦苦把人救出来,救出一具傀儡,白费我的心意。”
接下来她不多说了,询问偶尔擦肩的路人,寻到里正的住处。
租客出手大方,一给就是一块银子,里正热络的向他们指引西边一排房屋,翔实的介绍。妙言眺目观望,觉得西边房屋过于拥挤,她想寻个安静地方,便指东方:“那儿人烟稀少,避免我们外来者和村民打交道,我看那里不错。”
里正顺望过去,慌忙摆手:“使不得。姑娘,我们云溪村民风淳朴,不会欺负外来的人,你就放心,听我的安排吧。”
妙言细细观察,不甘心:“为何,那里没多少人,又不是没房子了,还是那儿的房子贵,怕我买不起。”
里正无奈告知:“那边最近来了北梁的慕容太子,慕容熙!他是来养病的,本来要赶走我们全村的人,在我苦苦周旋下,方才同意只要一半的地盘,留一半给我们居住。没谁敢去招惹他们的,能离多远离多远。”
冤家路窄啊。妙言听到慕容熙这个名字,先是一凛,旋即怒上心头,跨上马背,径自往东面闯去。
“妙言!”
谢墨大喝,惊慌环顾,询问里正:“可有马匹。”
“有有有,幸好全村就我们家有,我儿子在城中做生意,往来拉货用的。我这就去给你牵。”
谢墨快步跟随到马厩,不等动作慢吞吞的里正,熟稔的解开绑于柱上的缰绳,上马驱策,追前而去。
妙言莽撞的找来,倒有几分气运,还未抵达敌方阵营,就在山道边看见颇有兴致在行围狩猎的慕容熙。
他身边没有跟随侍从,单单一人。天赐良机,妙言也不管事后会发生什么,愤怒的撞上前:“慕容熙!”
慕容熙听到这朝思暮念的声音,陡然转身,眼瞳发亮:“小妙言……”倏然又背转过身:“你不要过来。”
妙言狐疑:“你捣什么鬼。”眼观八方,疑心四周是否有埋伏。
慕容熙背对于她,撂上一条皮牟掩面,瓮声瓮气道:“我脸那日被孔雀草所伤,还未痊愈,不如从前好看了,不想被你瞧见我这模样。”
她没有半分瞧他那张脸的兴趣,妙言撇嘴:“慕容熙,大丈夫敢作敢当!我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我。”
慕容熙笑笑:“你问话,我自然知无不言。小妙言,你还不承认对我有心意?否则那日看我死了便好,怎么心肠一软,留下治我病的方子,这数月来身体虽然疼痛,每每上药时,却倍感你留下来的温暖。”
三句话不到两句里没有正形,妙言翻了个白眼:“我问你,是否派郭望扮作女人,前后两次来离间我爹和谢冲。第一次在凤城,嫣儿无端自戕,定是受了你们的蛊惑,虽然这一次我不大确定,但是结合第二次,郭望冒充二人的名义约他们见面,支开我爹后,与谢冲独处,在那张床上,我闻到了郭望身上带的一种特殊香味,是他害死了谢冲。”
慕容熙坦诚答:“是又如何呢?谢家已经败落,谢墨已不是我的对手,你还这些事生我的气不成?不过,有些锅我是不背的。凤城那次,郭望见我为救你身患重病,气不过,便背着我自作主张,想挑起谢、聂两家的矛盾。至于后一次么,是为了攻伐谢家做准备,剪除谢家的羽翼,让其和聂夙反目,这样我们就好动手了。不想事情发展得远比我们想象中顺利,谁会知道谢墨竟然是胡汉的孽生子?”
话语甫毕,一阵马蹄橐橐音自不远方行来,电光石火,慕容熙转身时,见到另一匹马赶至,牵着妙言的那匹,迅疾奔离此处。
失而复得的佳人再度要消失眼前,慕容熙心中一痛,冲回自己的坐骑之处,上马,对林外的守卫大喊:“来人!把谢墨和我的女人抓回来。”
巡荡的声音围绕四周,近了、远了,最后彻底的走远了。二人窝在一方灌丛里,等人走了,妙言大口喘气:“他会不会去找里正,里正会不会出卖我们?”
谢墨抱着她,想了想道:“不会,我们租房时还未跟里正透露过姓名。再者,里正对慕容熙很惧怕,不会自找麻烦,漏嘴窝藏他要找的人。”
他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抚在她肩头,习惯性的,如过往她遇险或难过时。妙言暗喜,此刻因对慕容熙的后怕也因谢墨熟稔轻柔的动作烟消云散,她又小声问:“那我们该去哪里住下,这里半边地盘都是慕容熙的,我们恐怕待不下去了。”
谢墨不知怎么的,一路过来分明是万念俱灰什么也不想理的颓废姿态,却偏偏留意到她在进村时眼中流露对安定的渴望。还有她在小河边,说想生几个胖娃娃……
谢墨望了一圈这里的青山绿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慕容熙不会想到,我们就在他眼皮底下。先留在这吧。”
“我跟你一起!”妙言情动反抱他,没一会却陡然捏拳,委屈的一下一下捶击他:“你方才听明白了吗,杀你祖父的是慕容熙的手下,不是我爹。你随随便便取消了我们的婚约,这一路又对我不理不睬,冷言相向,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有仇恨。现在误会解除了,谢墨,我再也不会卑躬屈膝了,你也不能命令我赶我走!”
谢墨任她捶打,无言以对。他并不想赶她走的……
一个柔弱女子带一个高大男子的阵容并不普通,况那人还是最近名动一时的谢墨。坊间稍稍打听,就有大致消息,说他们逃到了荆州。很快,慕容进的兵马夺命而至。
即将入荆州关隘的平原上,慕容进的队伍遭到了拦截。对方人马不对,却在追杀谢墨的途中让他屡次情敌、屡次遭受重创,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总给他出其不意,听说他叫——白泽,是聂妙言的义兄。
这一路追击中,对方亦损兵折将不少,如今稀稀拉拉排成一字,气势仍然不减。
慕容进冷静的目估了一下,哈哈狂笑:“白泽,你这点兵马休想再拦我去路,不过今天你就算想逃走也来不及了,你这一路害我死伤多少追兵,杀谢墨之前,我先拿你祭旗!”
第96章
“且慢!梁帝可否看老夫的面上; 停戈止息; 莫要再追穷寇。谢墨的命是小; 梁帝若为一区区丧家之犬践踏我南方荆州土地; 我便与这位小兄弟合力相抗; 血战到底!”
马蹄群音橐橐响动,如高山擂鼓,由远及近的赶来; 目估有数万甲士,领头人是——建康萧家家主萧廷飞。慕容进眉角一跳; 疑心他怎会到此阻截,关于他所述缘由,乃无稽之谈; 他深入汉地几百里,何以到了荆州对方才现身。
旁有幕僚劝道:“陛下,我们退兵吧,白泽天纵奇才,途中与我们作战不分轩轾; 如今补足兵将,再与我们战; 胜负难料。那人说得对; 谢墨沦为一穷寇,不值当陛下孤身犯险追击,我们只需趁谢墨不在,掉转头去攻袭群龙无首的谢家; 捣毁谢家的百年根基,那时谢墨再起复,也将无用武之地。”
慕容进知道部下为他好,句句分析精辟,他不否认明智的选择该立刻退兵,之所以一鼓作气追到这里,全然出于跟谢墨个人的较劲,谢墨多次大败他,为南方士族的中流砥柱,如今落下神坛,任人宰割。他朝思暮念要取下那颗头颅祭奠往日的屈辱!
对方踌躇不定之际,萧廷飞趁隙规劝儿子:“湛儿,聂妙言已随谢墨而去,还有什么值得你为她卖命的!你不要对她心存幻想了。今天若你同意认祖归宗,为父誓死也不会让慕容进伤你半根毫毛。你要还执迷不悟,我就此退兵,等慕容进杀过来,让你们三个人全都命丧他手!”
认不认亲,重要么,他是白泽的时候,她追谢墨而去,他成为萧湛,她回来的几率也渺茫,或许等谢墨死了,无人与他相争才……杂乱的念头电光石火的闪过,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不忍她受一点点伤害,白泽妥协了:“请父亲下令,阻拦北军过荆州。”
萧廷飞大喜,为这声父亲哽咽失声:“好,好,回去我就昭告家族,你是我流落在外的次子,萧湛。”
这厢刚认父归宗,那边已商量定,军士如潮退去。萧廷飞没有掉以轻心,思虑道:“慕容进定是想通了,杀不掉谢墨,也会去收拾谢家。咱们萧家也在建康,恐会受到波及,湛儿,随我一同回建康,抵御外敌!”
他扯了下马头,望向身后近在咫尺的荆州关隘,良久,“是,爹。”萧湛应,想想,补足道:“待萧家危难过去,希望爹能随时拨兵给我,容我返还。”
萧廷飞摇了摇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你这个傻小子,爹知道了,答应你便是。”
如谢墨所料的不错,他们在茅丛里躲过士兵的搜查,之后慕容熙以为他们只是路过,不会留在原地,没有再细致的搜索,他们逃过一劫。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们回头找里正,买下一间东面较偏僻的房屋,名字挂的是妙言的化名儿聂言,谢墨暂不提名字,跟里正说是聂言的表兄。
这里户户家中都带了庭院,供种菜用的。
妙言雀跃的观摩新家,四处走动:“这里不是很脏,哦对了,听里正说,五六天前这里还有人住,在慕容熙突然来了之后,霸占地盘,里正不得已重新暂时分配住所,有些不是一家人的也共一个院子,住东西厢……这一间可能太偏僻了,没人分配到这来,不过正适合我们。”
男人从进来后,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动不动,也不应话。妙言嘟嘴,跑到井边,挽起袖口:“不是很脏,也要收拾下的嘛,过来帮我打水,我们把家具擦一擦。”
谢墨一言不发的走到井边,放木桶提水。
男人袖子微微上翻,露出小截劲壮的手臂,微鼓的青脉连接手腕和掌骨之间,有力的跳动。
妙言趴在井台边,见状,去摸他手上的青筋:“唔,我再怎么使劲儿也没有过,好好玩呀。”
谢墨被她柔嫩的手指一碰,麻意一瞬蹿进心里。
手僵掉,攥在掌心中的粗绳哗哗掉落,水桶扑腾噗通碰撞井壁。
他骤一醒神,抓回绳子,重新往上拉。
妙言捧腹咯咯发笑,谢墨被她笑得不自在,三两下拉上慢慢一桶水,放在地面,一语不发的往回走。
妙言拉住他:“喂,你跟个木头人似的,我叫你做什么就叫什么,你自己不会找事干么。譬如,想在院子里种菜还是栽花,觉得家里缺了什么,还是对以后有什么计划……刚叫你不许赶我走,现在换着方儿对付我,改不跟我说话了?”
谢墨静静的扫望她一眼,嘴角翕动了会,却只字未出。
搞得她多勉强他似的,妙言暂不逼他了,推搡他往西厢:“好了,你一个人静静吧,我搬些书进去,你乖乖看书,晚饭好了叫你。”
谢墨顿足,深深看了她一眼,意有踌躇。
她以后不会跟个哑巴生活一块吧?妙言被他训练得,顷刻理解了他的意思:“轻松的活我自己打扫了,有搬重物的活计我会叫你的。”
谢墨几不可察的点了下头,走进厢房。
谢墨无心思看书,落座一桌案后,闭目沉思。
耳边尽是女子忙出忙进的声音,她在不远的厨房打翻了盘子,她抱怨未上蜡的桌子扎手,一个人自说自话要在庭中中月季……
天色稍暗时,她端来一盏烛光,之后又出去了。
夜幕降临,连带着女子一直叽喳不停的动静消弭踪迹。
谢墨岿然不动的身形渐渐焦躁,睁开了眼睛。
一根红烛只燃剩一截指长,蜡泪堆叠,空气里只余灯花哔啵声,静谧得吊诡。
谢墨起身,走出了屋子。
今晚皓月高悬,群星环绕,将院子里的一切照得清晰明朗。
后园的菜谱仅挖了一条沟壑,锄头、耙子散落一旁,可看出主人家的插科打诨。
正屋的窗台上多了两盆新绿,是山间采的野花,奕奕鲜活。
厨房,锅子是空的,炉灶是冷的,柴薪整齐的码在壁边,未曾动过。没有做晚饭的迹象……
谢墨挨着厨房的木门,一寸一寸的滑落下来,心,也跟着沉坠到谷底。
片刻钟后,他拔腿起身往外。
恰在门口,差点撞上一瘸一拐的女人。
谢墨呼吸一紧,张臂把人紧拥入怀,仿佛要摁入填补胸腔缺失了一大块的地方:“你到哪里去了。”
妙言噗通掉下臂上的挎篮,声色哽咽,“我看山边有蘑菇,就想采点做晚饭,结果发现了孔雀草,就一路的找上山,多采一点以备不时之需。后来就迷路了,怎么找也找不回原来的路……我听到有狼嚎的声音,害怕极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一下一下捶打,捶到没力气,整个人滑坐在地,嚎啕大哭。
令她难过的,不是面对了生命的威胁,而是在她危险之际,谢墨也未出现,冷情到如此地步。她带着对他的怨念,一步一步找了回来,怎能不生气。
谢墨拥她坐下,轻吻她额头,致歉:“对不起,再也不会了。你不要离开,方才我以为你受不了,丢下这里……”
妙言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风雨过去得快,止住了哭声,心噗通跳:“我离开又怎样,你总嫌我烦,巴不得吧。”
“不是,”谢墨措辞难言,他并排坐下,仰望今夜璀璨的星空,压抑的黯色扩散浸染瞳眸,戾声道:“我从父亲去世起,立志驱逐胡人,却没想到,残害的是和我同出一脉的族人,我无颜再面对他们。母亲去了,谢家无一人和我有关系。我奋力为战的,反过来怪我怨我,视我为异类……”
他肯敞开心扉谈,妙言心疼又欣喜,劝他:“墨表哥,这是太子和慕容家设计好的,事情刚起,舆论自然偏向他们所导。日久见人心,等你以后重归战场”
“没有战场了,”谢墨侧目凝睇,执起她的手:“我以后只有你。如果没有你,此时此刻,我都不知为谁而活。妙言,你在河边说,以后跟我归隐山林,可还当真。我不再是人人称颂的谢墨,只为一介农夫平民,这样,你还愿意吗。”
也是,他回到战场,该帮哪一边呢,没考虑这一点。妙言欣然点头:“这是你想要的生活的话,我愿意的。”
“有你,便是我想要的,”谢墨侧身揽住她,埋在她温热玉腻的颈窝处,整颗心安宁了下来:“你要考虑清楚,往后不用你爹的钱,我也要养活你。我曾跟屯田兵一起种过田,我们可以置下几亩地,偶尔我还可上山狩猎。尺布斗粟的生活,怕委屈了你。”
他一字一字带着对新生的向往,还有极力藏匿的颤抖。
如今孑然一身,除了和她点滴的回忆,浑身骂名,胡汉不纯血统的孽种,两邦人的追杀……没有一样他自傲能够挽留下她的。
贴得如此之近,妙言是感觉得到他在发颤的。她细细密密贴蹭他的脸庞,酝酿了极久,赧然小声。
“我们成婚吧,今晚。”
第97章
话语一出; 二人身体均僵住。
妙言鼻翼冒汗; 呼吸化浅。她不是头脑一热提出; 之前的时月里; 他们已经有了数次中途折断的婚约; 结亲之事对于他俩来说不算陌生。谢墨一个真正血统意义上的亲人也无,此时除了她娘家人,无须过问长辈意见; 宋氏那儿不担心,但聂爹爹那关就难过了。
聂爹爹对谢家的态度一直不友善; 且撇开聂夙个人不提,他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名流巨商,手下群饲奇人异士。
其实一个人的身份越高; 行事往往越不能随心所欲。
以聂夙的名望地位,他能否接受一个如今背负流言的女婿?就算他接受,能否力排众议,让他的手下也心甘接受?聂夙招致谢墨为婿,必会分揽不少文人的口诛笔伐; 各方武将的虎狼环伺。
便只能对聂爹爹先斩后奏,他俩结为夫妇; 就再无人能分开他们。这个抱着她说以后只有她因她而活的男人; 让她愿意抛却一切世俗枷锁,将满腔柔意倾付于他,给他生的希望、许他一个有她的未来。
谢墨紧紧搂着他的所有,陷入天人交战。曾经他一次次为家族抛却她; 如今自方什么都不用顾虑了,只想爱她、要她。而她并不是他孤家寡人一个,她双亲尚在,他二人未经长辈许可成婚,已有违人伦礼法。
还有聂夙,他身价之高,手下之众,对自己一直处于不咸不淡的姿态。如今他恶名累累,一无所有,聂夙会允妙言嫁给他吗?
他无法忍受、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时日。仅在方才睁眼片刻未看到她,便如同挖走了心肝,摄走了魂魄,万念俱灰、立刻去死的心都有。
不愿再一个人面对残灯落花,一张空案,那样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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