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宅斗]见善-第4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数息之后,徐善然也离开了何氏的房舍。
桂妈妈捧上一盏热茶:“太太现在心情可好些了?”
何氏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跟着抚胸说:“也不知怎么的,现在心情竟好得不得了。”
桂妈妈忍不住笑了起来:“要奴婢说,这小姐促狭起来也实在是促狭极了!”
何氏情不自禁的点头,又说:“也不知那邵劲到底会作何选择……”
“若是他确实如姑娘所说那般,那……”桂妈妈问。
何氏这回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说:“若真的这样,那就再看看吧……”
话分两头,徐善然这边轻而易举地就决定了一件事,那头的邵劲可还被瞒在鼓里。
徐佩东这头与禅师说话,他心头悬着这件事,便不太定的下心陪在一旁,很快便悄悄脱了身出来,在划给国公府家眷的院子外头徘徊一会,就正巧碰见了欢喜。
欢喜当日小小年纪就能和徐善然搭上线,可是一等一的机灵之人,故此虽然他和邵劲也认识了好久,香火之情不少,这时候的立场却也站得稳稳的,一见邵劲便落了脸,随随便便一行礼,便直往前走。
欢喜要是直接走过去,邵劲不定能立刻发现不对。可是此时特意做出这一番作态,邵劲又不是瞎子,怎么会不心生疑惑。
他伸手虚拦了一下,叫欢喜不得不停下来,然后直接问:“怎么了?”
欢喜立刻将徐善然的态度在心中过了一遍,然后冷着脸说:“邵二爷也不消多问了,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清楚,我们太太已经知道了邵二爷的那些事情,邵二爷可千万珍重自己,不得行差踏错,以免自误啊!”
邵劲:“……”
他心头还真的虚了一下,不是害怕自己怎么样,而是立刻就开始担心起了徐善然!
这个念头一出,邵劲的神色就不禁冷了下来,眼中也似有锋芒闪过:“你说什么?”
这还是欢喜第一次见到邵劲这副模样!他心头也是大吃了一惊,面上却撑得住,只拱手说:“太太的话邵二爷可千万记住了!不管邵二爷信不信,太太的态度邵二爷想必也是见着了!”
欢喜说的本是何氏今日在厅内对邵劲的态度,邵劲却立时想起何氏将徐善然带上山来为的是什么。他面色几变,着实关心则乱,也顾不得欢喜如何,果然如徐善然所料,绕上一圈之后立刻就往徐善性住的地方跑去。
这时徐善性正好到了屋中,也没有叫邵劲白跑一趟。邵劲平日里和徐善性关系不错,此刻直接问道:“小弟,你知不知道师母最近——最近是不是为了什么事生气?”
徐善性眨巴眨巴眼睛,心道和自己姐姐一比,这哥哥好像确实有些落于下乘了啊。他说:“我刚从我母亲那边回来……”
邵劲大喜:“那师母刚才是什么心情?”
“我也没有认真见到母亲,”徐善性这谎话张口就来,“母亲好像在屋中发火,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所以桂妈妈不让我进去。不过姐姐在里头呢!”
邵劲心凉了半截:“那……”
“不过我听到母亲说了些什么。”徐善性突地说。
“说了什么??”邵劲又是大喜问。
徐善性只看着对方笑。
邵劲勉强按捺下急躁,略一思索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忙说:“你想要什么我都找了给你,快给我说说师母究竟说了些什么?”
嘿嘿嘿,这就是姐姐说的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了吧!
徐善性心中自得,便将刚才徐善然教过的话惟妙惟肖的学了出来,说完之后他还好奇地同邵劲说:“母亲很少发这么大的火,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这话说的是谁……”
邵劲听完之后心也凉了另外半截。
他心道原来自己最开始的感觉没有错,原来进度真到了守关BOSS之前……特么的你坑爹呢!他这又不是在打可以读档重来的RPG游戏啊,要是选择错误打出BE结局了究竟怎么办,妹子找谁赔啊??
就在这件直接牵扯有许多人的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一同上来的最后一个似乎毫无存在感的人也并没有真正闲着。
他一直在等,等到徐佩东和禅师说完话,等到只有自己一个人跟在徐佩东身旁的时候,他才忽然开口:“爹爹,儿子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徐佩东略有奇怪,概因自己这个儿子平日里实在是没有存在感:“什么事?但说无妨。”
“是有关母亲和妹妹的事情。”徐丹瑜低声说。
自那一风雨之夜过去之后,他一度惶恐不安,但是不管当日做局的人又或者逼迫他的徐善然,都没有后续动作,他慢慢也松懈下来了,可是直到半个月前,他突然收到了一样消息。
毫无疑问,这样消息正是从谢惠梅那一拨人处传来的,而消息的内容倒不算复杂,就是要他注意有关邵劲的消息,并叫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们。
这件事不算难,邵劲是外人,就是将事情说了,对他的牵涉也不算多。
可是这种事情只要开了个头就不可能收住,徐丹瑜也是深知这一点的,只要想起这件事,他便不能不想起当日里徐善然说的那些话。但谢惠梅的人他鞭长莫及,徐善然却是近在眼前,所以他在做风箱老鼠两头苦之前,下了一个决定。
这个决定便是他此刻要告诉徐佩东的。
他低垂着头,遮去眼底的阴冷。只听他幽幽说:“父亲,我觉得妹妹仿佛和邵劲走得近了一些。而母亲最近脾气不好,仿佛也是和妹妹有一些关系……?”
☆、第一百零五章 一力破万法
徐丹瑜此时说的话也堪称是石破天惊;说完之后他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便立刻住口,只低首在侧,等待徐佩东的反应。
徐佩东久久不语;他的目光停留在徐丹瑜身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说:“为什么你会有这种念头?”
徐丹瑜又作了作揖,只说:“父亲,孩儿也是在一个极偶然的机会看见妹妹与邵劲在花园中谈笑;除此之外倒并无其余。”
虽说男女大防,但邵劲作为徐佩东的弟子,偶然和其女儿说笑两句,除非极迂腐之人;也没有几个会真正一点不让的。
——显而易见,徐丹瑜这句‘除了谈笑之外也并无其余’显然不尽不实。
徐佩东问:“哦?当日你见着了,你有上前去吗?”
“并未。”
“既然你见着了他们亲密谈笑,作为哥哥的你为何不上前去?”
“因为儿子见周围并未有下人伺候,便……”徐丹瑜吞吞吐吐。
“什么时候的事情?”徐佩东问。
“并不太久。”徐丹瑜含混说。
“并不太久是多久?”徐佩东又问。
徐丹瑜面上犯难,须臾仿佛遮掩不住似的小声说了句:“大概就是母亲带妹妹上来之前没有两天吧。”
假设现在有第三个熟知国公府家世的人在场,只怕也要感慨一声这府中庶子端的是计毒,不过寥寥几句话中,先点出邵劲与徐善然是私会,再点出私会的时间是丧事刚刚发生之际,这不贞不孝的罪名先就死劲给扣上去了。
徐佩东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疙瘩。他再问:“你当日看见了,为何当日不说现在来说?”
“孩儿只心想当日是自己看差了眼也未可知,再加上后来邵劲也不曾再来家里……只是今日大家上山,刚刚在厅中,孩儿又看见了邵劲与妹妹似乎很有默契的模样……然后母亲就摔了杯子……”徐丹瑜解释说。
徐佩东不再问话,片刻后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徐丹瑜也不再画蛇添足,行礼完毕便自房中离开,只他出去的时候正好见到往徐佩东这里走的邵劲。他心情正好,便冲人微微一笑,然后才错身离开。
邵劲心不在焉地看了对方一眼,也没有理会有些奇怪的徐丹瑜,只向徐佩东走去。
而刚一走到徐佩东面前,将对方的神色收入眼底的时候,他的心就再倏地向下一沉。
欢喜的态度,徐善性刚刚说的话,何氏的态度,现在看起来徐佩东的态度也……
他这时候也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依着平日的样子先向徐佩东问好。
徐佩东沉默一会:“嗯,起来吧。”
“是。”
“过来有什么事?”
“并无特别的事情,只是来向老师问问好。”
“有带书上来吗?”徐佩东问。
“有的,带了些书籍上来,打算等闲的时候做做经义。”邵劲恭敬回答。
“你有这个心很好,学问就是下苦工做出来的。”徐佩东说。
这一系列的对话乍听上去似乎师徒相宜,实则依着徐佩东往日放荡不羁的性子,这些话也不过是个应景之语,着实有些冷淡疏离了。
邵劲心知发生了也什么,偏偏这事他无法可想,自个在徐佩东面前傻站了一会,还是无可奈何的离开了。只是一出徐佩东这里,他左弯右绕地甩掉了众人的视线,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往徐善然所在的地方跑去,可惜这一回,他还是被人拦了下来,拦他的正是徐善然贴身的侍女棠心。
只见棠心就站在小路的中央,仿佛是早料到邵劲会来此处一般,不等自远处来的邵劲彻底停下,就屈身行礼说:“邵公子,姑娘现在不方便见你,还望你不要叫姑娘难做。”
这一句话真把邵劲剩下的所有话都给噎了回去。
邵劲皱眉看了棠心半晌,一句“这是你们姑娘的意思?”到了嘴边,又被自己给咽了回去。
他盯着棠心卡了一会,又盯着后头那大大方方敞开在面前的房舍看了一会,最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本拟说上许多的棠心看着邵劲这样干脆,不由微微愕然,但此刻人都在她眼前走远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自转回去将事情告诉徐善然。
徐善然这时正在卷棚之下纳凉,她罕见的没有手捧书籍,而是捏了一根针,在绣布上做最后的收尾。待得棠心进来,将邵劲刚才的态度说了一会之后,她也只是点点头,并不多说什么,将东西绣完之后,就吩咐侍女将其收拾妥当。
有些不对劲啊……
很不对劲。
独自走开的邵劲这时候想。
从他今日上来开始,从何氏突然的冷脸、欢喜十万八千度转弯的态度、再到徐善性适时的透露情况、以及最后到他去核实,也确实核实出和前面那几个相同答案的时候,邵劲其实依旧慌而不乱。
因为他还没有见到徐善然,他还没有发现徐善然对这些事情的准备和态度——直到刚才为止。
刚才他看见了徐善然的贴身侍女,对方客气而坚决地把他请走,仿佛就是徐善然自己的态度了。
但这恰恰好就勾起了邵劲心头的疑惑。
这一段时间里,不管是宫变那天晚上也好,还是在面对昭誉帝,面对谢惠梅,面对太子的时候,邵劲都始终竭尽全力的将计划周全,他的演技越来越娴熟的同时,他的反应与思考也越来越敏捷。
假设他们的事情被他的老师与师母发现了,徐善然可能毫不察觉并且无能为力吗?
当然不可能。
如果可能的话,也不知被徐善然一一算计的太子与谢惠梅要冤枉到何等程度。
而既然徐善然知晓这件事,也有能力做些什么,那么徐善然不见他、不透露一些消息给他,代表的似乎就只有那一个意思了:
徐善然现在不想见他,现在无意再和他说任何话。
可是为什么呢?是有了什么新的计划吗?
邵劲暂且猜不出答案,所以他决定自己去见见对方,去亲口问个答案出来。
夏天的白天总是比较长的。
邵劲随便选了一棵树,窝在上面晒了一下午的太阳也睡了一下午,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天似穹庐,星罗密布。
他睁着眼睛透过婆娑的树叶看天空,那些细细密密的银芒就这样洒下来,落在他的头发、手指、衣摆处。
“啾啾啾,啾啾啾!”
有点漂亮啊……睡了一觉果然心情好多了,嗯,还有小鸟伴奏,正是大自然的声音……
邵劲想,手指迎着那些光点微微一动,本来在他胸口处窝成了一团的小东西就被惊醒过来,长长的尾巴一甩,从邵劲的胸口处一跳就落到了他的脸上,跟着四只爪子飞快跑动,踩着邵劲的脸蹬蹬蹬就跑走了。
“……”邵劲。
他这才反射性地自树干上弹起来,伸手抹了一把微微发痒的面孔,瞪着那个飞快消失在树叉之间的阴影,自言自语说:“一只松鼠,嗯,一只松鼠……我不和一只松鼠计较……喵的这只松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有种下次别叫我再看见你……!”
“啾啾,啾啾,啾啾啾!”
旁边枝桠上的一窝小鸟还在坚持不懈的刷着存在感。
邵劲朝旁边一眼看去,发现那是一窝刚刚出生毛还没有长齐的幼鸟。
真丑。
他嫌弃地想。
然后将整个鸟窝一锅揣了,手一搭树枝,直接从树上荡了下去。
月色分外皎洁。
徐善然临窗坐着读书,看不过两页,耳中就听鸟叫声从前方传来。
守在旁边做针线的棠心有点疑惑地自自己的位置上抬起头来:“这鸟叫声怎么突然近了许多?是不是有鸟儿落下来了?”
徐善然还没有回答,那一声鸟叫未歇,第二声、第三声,就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这一下棠心也觉得有些吵了,她对徐善然嘟囔说:“不知哪儿来的,奴婢出去赶赶?”
“——唔。”徐善然自窗户看出去,然后她说,“不必了,拿着茶水和点心进里头去吧,我待会也进去。”
棠心答应一声,就端着桌上的瓜子蜜饯核桃红豆酥并一壶茶水,自往室内走去。
徐善然这时自桌子后站了起来,她隔着一张桌子,看向不远处花木从中的那一笼小鸟。
什么样的鸟儿会把窝搭在草丛之中?
徐善然只安静的等了一会,就见那稻草达成的窝突地向上一跳,跟着一张熟悉的面孔就立时自草丛中冒了出来。
徐善然也不说话,只看着对方。
这个动作保持得久了,那顶着小鸟的人就有点讪讪,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心虚了起来,小小声地冲面前打了个招呼:“今天天气很好啊!”
不回答。
“晚上吃了没有?”
还是不回答。
“这笼小鸟还好玩吗?你不知道刚才居然有一只松鼠把我当成被窝睡了一觉,睡起来的时候还特别叼炸天的踩着我的脸就跑走了——”
徐善然突然笑了起来。
并不只是那种只扬扬唇角的浅笑,而是真正笑出了声来的十分愉快的笑容。
只一天而已。
就跑到她面前来寻找真正的答案了吗?
这可真有点儿像是,任她智计百出,他自一力破万法呢。
☆、第一百零六章 镜子里外
响起的笑声让邵劲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徐善然。
这看上去肯定不是生气的样子啊!既然这样的话,好像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他在心里嘀咕着;当然也不知道;就在徐善然笑出声来的时候,就在他心里这样想的时候,在这间屋舍之内;隔着前后房间的紫气东来仙鹤乘云屏风之后,似有人影动上了那么一动。
徐善然站在窗边招了招手。
邵劲左右看看没第二个人;一溜儿跑到窗户跟前来。顶在脑袋上的鸟窝已经被他拿在了手里,到了徐善然跟前后,他就将鸟窝照着窗台上一放,直接问对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母亲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徐善然静静对邵劲说。
“唔!”邵劲脸上一肃,超级认真问,“我现在去师父师母那边痛哭流涕百般哀求长跪不起剖心表白有没有用?”
徐善然:“……”
屏风后的人:“……”
徐善然罕见的迟疑了一下:“你认真的?”
“难道我很像是在开玩笑吗?”邵劲被略略打击了一下。在他来说,他这几天都习惯了看人就下跪话过两句就掉泪,如果这样子诚心表白一下能娶得妹子的话,根本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啊……毕竟徐佩东和何氏还是他挺喜欢的两个长辈。
徐善然又迟疑了一下:“如果我说没有用呢?”
邵劲也迟疑了一下:“咦……?我觉得多少应该有点用吧?”
徐善然:“……”
屏风后的人:“……”
不太好骗了啊。徐善然心想,但脸上只作微笑。
这个笑容在邵劲眼里看来其意思大概是“那是我父母还是你父母?是你更知道我父母还是我更知道我父母?”他在仔细想想徐善然平常的计量,心里也觉得对方说的应该没错,这样子的话……
“对你有没有影响?”邵劲问。
“多少有些吧。”徐善然说。
邵劲皱了下眉:“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暂且还没有太多的想法。”徐善然平稳说,“你的意思呢?母亲知道事情后非常愤怒,这件事涉及到我自己,我去说不够管用。母亲真的可能说动父亲将你逐出门墙……”
对于走科举道路的读书人而言,一旦在自身操持上有了瑕疵,其影响简直是致命的。
邵劲目光闪动,一时没有回答。
此刻屋中轻轻传来了‘磕’的一声,正仿佛是什么木头被踢到一般。
徐善然不动声色的侧了□子,挡住邵劲循声看过去的视线。
好在邵劲虽然下意识地往那侧看了看,却也从没有想过徐善然屋中会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不过眼神照着那方向一瞥,没看见什么也就直接放过了。
这时候他正容说:“不管如何,我还是得去求求师父。若是实在不行——”他心里几番斟酌,在谢惠梅与太子之间想了又想,又把自己能押上去的注拿着掂量来掂量去,最后说,“善善,你拖两年好吗?”
“今年一年,明年一年。等明年一到,我一定会想法子让皇帝下旨赐婚!”这一句他倒并没有说得斩钉截铁,而不过宛若平常说话一样仿佛商量。
多年相处,徐善然自知邵劲说话时候的决心。
但这种事情,在现在来说,光只她知道并没有用处。
她看着邵劲,话到唇边微微迟疑,最后还是说出来了:“……若你做不成呢?”
好像凭空出现了一个大锤,重重砸在邵劲心口上的时候,叫他除了疼痛之外还感觉到了一丝晕眩。
他垂放在身侧的手掌甚至在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抖了一抖。
这一刻,就算有再多的再多的计划、再多的把握,邵劲也像喉咙被封住了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徐善然的态度并不难猜。
他并不知道在自己和对方没有见面的这一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徐善然现在的态度十分明显,明显得让邵劲甚至无法骗一骗自己。
尽管他确实很想在这一刻骗一骗自己。
“发……发生了什么?”邵劲的声音稍微打了一个绊子,他力持镇定,尽量不让第二个人看出自己的慌乱,但是他自己知道,或者徐善然也知道,他的手心布满了汗珠,他捏着拳头的手臂上每一条筋络和骨肉都被拉扯得紧紧的。
他没有等徐善然开口,自己镇定了一下,又飞快说:“两年时间是不是太久了?如果不行的话,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太子那边,谢惠梅那边——”他还想说下去,可他看见徐善然微微摇了头。
他不应该说这些。
邵劲立时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他也立时就明白对方为什么不叫自己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了。
他太不谨慎了。
不管怎么样,这种应该慎之又慎的事情也不能在毫无准备的时候就脱口而出。
他有些沮丧,更多的是无力。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极力想证明自己却做了一件恰恰表明自己还不能行的事情。
之前被硬生生压下去的情绪就趁着这个缝隙一发涌了上来。
他就像那一天夜里那样惶恐和痛苦。
他一个一个的算着,他是穿越的,从小就和新的家族不睦,当然对方也不是什么正派的人物,可不是正派任何和自己被逼着杀了他们所有之间,到底差了多少?而他好不容易找回了个真正的亲人,投入了所有的心血和感情,最终也不过那样的结果。
他当然还有朋友,还有好兄弟。
可是那些更深的感情,更深的需求,他根本无法投放在他们的身上,也无法对他们诉求更多。
他在这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将感情投放得越来越多;可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的感情只能一股脑儿的给那最后的一个人——
邵劲这个时候特别特别想问起那一夜的话。
你不是答应我要留在我身边吗?
——我从没有想过要离开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善善……”
徐善然不得不说话了。
她说:“邵大哥……你知道未来吗?”
“……不?”
“我也不知道。”徐善然平静的说。她重生一世,可她只不知道,“我不知道到未来会有什么。也许此时此刻终究有些办法,可将来,或许总有那么一天,我们都无能为力……”
两人隔窗而立。
邵劲想伸手去碰徐善然的云鬓。他的手已经伸出了,距离那绿云似的缳髻只有一线之隔。
他的手最终僵在半空中。
他握紧了自己的手掌,慢慢地将手收了回来。
他没有将那句近乎哀求的话说出来。
总是有一些身为男人的尊严在其中,但更多更多的,他在想,如果自己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如果自己能够有更多的力量,此刻两个人是不是不用烦恼这些了?
他还想着,这个世界上自己或许并不是最了解徐善然的一个人,可他和她相处了那么久,从对方还小小的时候,就看见她在书架前绷着脸,看见她面对被自己点心毒死的鸽子也神色自若,看见她坐在马车中沿着山坡滑下去还能一丝不错……
他当时就在想了,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少年老成,一点意思也没有。
所以当时他毫无顾忌地将她抱起来,将她抛向天空,让她大笑,让她不要心烦那些无聊的事情——
……也许我这辈子到最后什么都不能给她。
邵劲终于这样想。
可是我至少也有一些能做的。
我不能让她痛苦,让她为难,我不能让费尽心力地拖着等我,到最后却无法兑现承诺。
他的眼角有点发红。
可是他脸上的笑容却轻松又自然,也只有横埂在他喉咙里的东西,让他的声音稍微有一点点的失真:“没事的,善善,你不需要特意为我改变什么,我知道你一直有计划……你可以完全按照你的计划来,等我真的有办法的时候,我会提前跟你说的……”
那一方小小的月色终于横过千亿星空,照到雏鸟身上。
徐善然有些失神。
她的目光在邵劲脸上眼底逡巡着,久久不能挪开。
她开始发现她和邵劲真的很像,像到她现在只看一眼对方的面孔,就能知道对方此刻的感觉。
他们就像是一面镜子。
镜中的她,镜外的他。
他咬着牙,将那些痛苦、煎熬,一点一点咬碎了,和着血吞进肚子里,然后这样的痛苦与煎熬就化作熊熊烈火,搁在胸腹之中,日夜烧灼不能停歇。
她花了一辈子的时候,直到闭上眼再睁眼看见自己的亲人,这样的毒焰才终于自她心中消弭。
而邵劲呢?
甚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消化这些,可他用足够的毅力将这些统统藏到了自己的心底。
徐善然曾经有想过,如果上一世的最后,她还有一个人能够依靠,还有一个人能成为她心灵的寄托,就好像此刻自己对于邵劲一样——那么她会怎么样呢?
当时的自己,徐善然并不知道。
但如果是现在的自己,不管用什么手段,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要去做多少卑鄙无耻伤天害理的事情,她都会用去做,她会用自己的全部生命与力量让对方留下来。
真正能摧毁一个人的,不是肉体上的伤害,是心灵的,信念的,灵魂的。
她不能眼睁睁地让自己如尘埃一般腐朽下去,所以不管如何,她都要留住对方。
……所以,和自己有同样经历的,有同样感情的邵劲,为什么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做出放手的选择?
他知不知道这个决定有多难呢?
他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痛苦呢,未来又有多痛苦呢?
她到最后甚至原谅了林世宣啊,她恨了对方数十年,最后却轻而易举地原谅了这个曾经亲手摧毁过她一生所有支柱的男人。
可她始终没有办法从困守自己的镜子中走出来。
她没有任何办法,再全心全意地去信任一个人,去依赖一个人,她想着要保护所有自己在意的人,可她还是只能坐在自己的镜子中,去看着外边的每一个人。
她不会把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告诉任何人,她最终会再一次的和埋葬自己一样,埋葬这些秘密。
她曾经一直这样以为。
就如同她以为自己早已经遗忘了如何流泪。
她放过了所有人,只有自己,她无法放过。
她不再要求任何人了。
可是最后的最后,在她没有想到的时候,还是能有一个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牵着她的手,轻而易举地带她走出来。
冰凉的液体在徐善然低垂下脸的那一刻落在桌案之上。
邵劲全部的精神都花在撑着自己的笑脸上,这一瞬之间,他并没有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可是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液体打落下来,他终于有所明悟了,然后他一瞬间就慌乱起来。
“善善?善善?”他想要伸手去抱对方,又觉得这不对劲,忙收回双手,同时还无助地叫了对方的名字——可是这显然更没有用处了。他无措极了,左右环视一圈之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刻端起那个放在窗台上的鸟窝,塞到徐善然面孔底下,特别笨拙地说:
“你看,刚出生的小鸟呢,特别丑!我给你说个笑话怎么样?有一天有一只鸟生下来特别丑,它走哪哪被嫌弃,大家都不爱带它玩,更离谱的是在这鸟的族群之中所有人都能游泳就它不能,简直天生残废!结果你知道未来怎么样了吗——”
“……变漂亮了?一鸣惊人了?”
“对啊对啊!”邵劲飞快接上,心想世界童话就是世界童话,不管搬到哪里都叫人喜闻乐见,他还想再说,却忽然愣住了:在他的视线里,徐善然抬起脸,伸手抹了一下脸,跟着她很用力很用力地对邵劲笑了一下。
他从没有看见对方这样笑过。
轻快的,灿烂的,眉宇间盛满了喜悦与亲近。
像鞠在掌心之中盛满粼粼闪光的一捧清泉似的。
那样明亮。
☆、第一百零七章 两面三刀
天上的星;地上的火;都在夜里一闪一闪的。
邵劲正坐在窗户外的草地上和徐善然说话。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