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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簪录-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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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掌柜端起锦帕,嗅了嗅,放下锦帕,“华娘子,此香不能用,是假龙涎,往后华娘子要用香,皆到我这来,要什么尽管挑,分文不收。”
“安叔勿忧,”华琬感激一笑,“此香并非小女的,不知安叔说的假龙涎有甚玄机。”
“华娘子未曾用过就好,”安掌柜松口气,详细道:“真龙涎名贵,坊间不知情的百姓,以为龙涎香是真龙的涎液,实则龙涎为多食国附近海域的一种巨鱼所产,常用于和香、聚香,药理是活血助阳道……”
安掌柜尴尬地咳嗽一声,见华琬神色凝重听得认真,安掌柜又继续说下去,“至于假龙涎,则是回纥国的一种草药,单提炼此草药气味寡淡,可若合以桃金娘、没药、白蜜,窨香后能产生与龙涎极相似的气味。在新宋除了皇亲贵胄几乎无人用得起龙涎香,故早年有不少慕香者用此假香,本以为无碍,不料一段时间后皆出现血亏之症,这才知假龙涎有毒,会伤人之根本,华娘子手中这颗纯度高,易发散于空中,千万不能常接触。”
华琬气得眉心紧锁,就算后宫妃子间再如何争夺帝宠,也不该伤及一名孩子,若非殿下与她留了心,她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助张贵妃伤害云清公主的帮凶了。
“谢谢安叔,小女会小心的。”华琬回过神,重新将香丸包起收回匣子。
安掌柜想到什么又说道:“安叔没别的本事,可要论识香调香,在京城是数一数二,华娘子可想略学一二,尤其是哪些香看似寻常,可合用却可能成为毒物的,华娘子费点时间,了解了说不得有用。”
识香是安掌柜的安生立命之本,而她只是外人,安掌柜肯主动教令华琬很惊讶。
若她真能学会,将来说不定能帮到殿下,华琬朝安掌柜深深鞠躬,“小女想学。”
“好,老夫皆在仪香堂,华娘子得空就过来,若方便提前递消息,不方便直接来亦可。”华琬愿意常来,安掌柜很高兴。
华琬惦记赵允旻,遂先与安掌柜道别回马车。
华琬与赵允旻说了香丸一事,赵允旻点点头,其实先才他都已听见,后宫见不得人的事不胜枚举,张贵妃这招已是轻的了。
“阿琬既要制首饰,又要来仪香堂学香,太辛苦了。”赵允旻心疼华琬。
“不会的,我每日抽一个时辰到仪香堂,若能习得皮毛是幸事。”华琬打定主意,往后她再提早一个时辰起身,如此凝光院的事情也不会耽误。
回到凝光院,华琬撩开帘子,未落马车先瞧见李仲仁负手站在院墙的琉璃瓦下。
第172章小人
马车格窗帘子透出一丝缝,赵允旻静静地看着院门外的两人。
明日李仲仁会正式到翰林院任职,今日不知寻华琬何事。
华琬见马车停住不肯走,不禁头痛。
罢了,不理会殿下,华琬朝李仲仁笑道:“恭喜表哥入翰林院。”
“惭愧,幸亏遇见贵人,否则我现在已不在京城了。”李仲仁眸光微亮,他的满腹才学,终于有用武之地。
“贵人肯相助,亦是因为哥哥有才干,对了,舅舅和舅娘已经搬去光化坊了吗。”站在凝光院外,不时有匠师和仆妇进出,旁人的打量令华琬有几分不自在。
“嗯,昨日搬去的,院子里还乱着,待一切收拾妥当,再请阿琬去。”李仲仁看出了华琬的顾忌,情绪微微起伏,可为了殿下,他不应在儿女情长上耗费精力。
“阿琬,我过来是怕你误会,阿琬大约也知晓林娘子的事情,她接连数日到枣家子巷,已经惹得邻里议论,我是郎君可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她一名女娘会因此坏了名声,未免她再做出格的事,我只能说重话。阿琬,我非肤浅之人,对士农工商皆无偏见,阿琬别误会。”
华琬颌首道:“表哥此举是对的,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只希望林馨能理解表哥的苦心,不再打扰表哥和误了自己。”
得华琬认同,李仲仁心中郁结先解三分。
华琬想起林家提亲一事,又问道:“表哥,初六那日你真将林家的冰人逐出门了?”
李仲仁蹙紧眉头,“冰人多番言林家家财万贯,可用金银为我铺就仕途官道,甚至……”
李仲仁抿紧嘴唇不肯再往下说。
华琬也大致明白了,又惊又气,“表哥寒窗多年,皆凭本事,岂容人侮辱。”
“嗯,阿琬,谢谢你理解。”林馨真真是李仲仁见过脸皮最厚的,乡里的小娘尚且知廉耻,可林馨呢?碍于林馨是华琬朋友,李仲仁未将话说的太难听,又委婉地劝华琬不要与林馨太亲近。
华琬和李仲仁终于告别,候在马车里的赵允旻松一口气,为今他希望阿琬能信他,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马车跟在李仲仁身后离开,华琬哭笑不得,进凝光院大门时,余光见王芷蓉斜倚在阍室木梁上,眯眼似笑非笑地打量她。
华琬未理会王芷蓉,继续朝前走,王芷蓉敏捷地跨一步挡在她身前。
华琬深吸口气,“有什么事吗?”
王芷蓉冷嘲热讽,“华匠师好大本事,如今宫里哪位贵人不是指名道姓要你制首饰,好似凝光院只有你一名金匠师似的。”
华琬知晓王芷蓉是来故意挑事了,因为反感,华琬也不屑解释和辩驳,“王匠师既知我忙,就别挡路,误了宫中贵人的事,你我皆担待不起。”
王芷蓉气的一跺脚,乡下来的孤女竟然也敢回嘴。
王芷蓉磨磨牙,继续道:“华匠师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来恭喜你的,表哥去了翰林院,只要你顺利抓住表哥,就是官家夫人了,往后不必在凝光院辛苦,可以自过好日子去。”
华琬脸一沉,绕开王芷蓉,“还请王匠师积口德,不要乱说话。”
“哪有乱说话,我都瞧见了,你们兄妹二人郎情妾意地在凝光院门口说什么?”王芷蓉绝色容颜里透出一股子戾气,故意跟上华琬,今儿她气堵胸口,就是要找华琬晦气。
“表哥过来与我言搬家一事,王芷蓉,我的容忍亦有底线,你再这般,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华琬很生气,瞪向王芷蓉的眸光锋利。
王芷蓉要继续与华琬撕破脸皮争吵,后头忽然传来仆妇的叫唤声,“王匠师,有你的信。”
王芷蓉不得不停下脚步,华琬则仰首往前走去。
王芷蓉拿到信,字迹是方镆瑞的,慌忙拆开,看完信内容她才恍然大悟,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是她误会殿下了,至于华琬,这次定能叫她好看。
……
华琬回到工事房,见少府监递了二皇子的木牒下来。
怪道王芷蓉拦着她疯言疯语,原先二皇子和齐淑妃的首饰皆是王芷蓉包揽的。
华琬颦眉不喜,她才不愿帮二皇子制首饰,希望罗坊主能尽快教会王芷蓉花丝技法,她也可省心,华琬瞥了眼木牒,二皇子定的首饰倒不十分难,她交给辛苍和辛芜做。
王芷蓉一路脚尖跟着脚跟地去了铸造坊。
铸形堂里林馨拿着铜锤在敲金箔,王芷蓉忍下呯呯嘭嘭的敲打声,走到林馨身前。
一片黑影压下,林馨不耐烦地抬起头,挥挥手,“快让开,挡着光我没法做事情了。”
“亏你还与华琬交好,人家华琬在上界坊风风光光地做金匠师,今儿去一趟宫里,又得了不少赏赐,你是没瞧见张贵妃赏的锦缎,跑遍京城绸缎庄,都遇不见那般好的。”王芷蓉拿起林馨放在桌案一角的平锤把玩,声音酸溜溜的。
林馨一把抢下平锤,“你不也是金匠师,怎么,比不过华琬要与我这被制艺坊赶出来的下三流匠师比?你长点心吧。”
“要长心的不是我,是林馨你,现在华琬财色双收,可你有什么呢,真打算在凝光院碌碌无为一辈子?”王芷蓉捂嘴直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馨不解地看着王芷蓉。,
“先才我亲眼看见华琬和她表哥在凝光院外亲亲密密的不知说甚,林馨,我真替你不值,华琬与她表哥早已情投意合,却将你瞒在鼓里,不但欺骗你还在背地里嘲笑你,你怎忍得下。”王芷蓉板起脸,严肃地说道。
“李仲仁来凝光院了?可是昨日华琬才说,她与李仲仁无任何私情的。”林馨原本被华琬发毒誓压在心底疑惑又爬了起来。
“你信?她都不知瞒骗了我们多少事情,何况今日她与李仲仁在院外相会,不止我一人瞧见。”王芷蓉转了转眼珠子,俯身问道:“林馨,李仲仁入贡院那日你可去送了?”
林馨摇摇头。
“华琬去送了,回到凝光院还舍不得将手中桂枝丢掉,这件事华琬一定未告诉你吧。”王芷蓉见林馨面色越来越阴沉,继续添油加醋。
“我去问她。”
林馨猛地站起身,王芷蓉忙将林馨按下,“你就学不聪明,质问换来的只会是百般抵赖。”
见林馨怒目圆睁,王芷蓉耸耸肩,“也是,若你聪明早识破华琬虚伪了。”
“王芷蓉,你也想看我笑话对吗?”
“怎会,我很珍惜你我之间多年的同窗情,今日过来,只想让你知道,华琬才是不折不扣的恶人,我们应该联手协作,才能出这口恶气,才不会一直被华琬压着了。”
林馨想起当年工学堂,亲眼见的王芷蓉偷华琬耳铛一事,不过后来王芷蓉反被她下了套。
王芷蓉是什么人她再清楚不过,可现在她对华琬确实是又恨又妒。
王芷蓉见林馨放下戒备,便请了林馨到铸造坊外,阴恻恻地说了一番。今天双更,一会还有一章
第173章夜聚
夜里回厢房,林馨看着坐在床榻旁认真打络子的华琬,她很想问今日李仲仁是否来过。
可就像王芷蓉说的,华琬这种不敬畏毒誓的,不论问什么,都只会百般欺瞒和狡辩。
“阿琬,我见你打了许多络子,是送谁的?”林馨试探地问道。
华琬脸颊微红,“是送一位好友。”
果然如此,林馨背过身冷笑,华琬在京城能有什么好友,无非是送李仲仁,算她当初瞎了眼。
华琬一直踩在她们身上风光,不将华琬拽下来,确实咽不下这口气。
……
这日夜里,京城西郊一处罕有人至的庄子聚集了苍松堂的数十名堂众。
宽阔疏朗的庭院内燃着熊熊篝火,两旁食案摆了上好酒肉任人拿食。
月上枝头,有壮士执刀走到篝火旁,请人上前比试。
“这就摆起擂台了?”安琚抱着一大块牛肉,好奇地询问身旁的彦章大哥。
彦章点点头,“是的,我们老堂众每隔几月都会到庄子上角力和互相切磋,安小郎,穆堂主真的很看重你,往常我们是不会带新人来的。”
“承蒙穆堂主和彦章哥看得起我,我也不会让你们失望了。”安琚重重地咬一口烘得又香又嫩的牛肉,好吃到舌头都要吞下去了,平日他在家里虽不缺吃,但从未如此肆意和豪爽过。
“好,一会安小郎亦可上前比试,我们皆点到为止,安小郎不必担心。”彦章拿过一坛酒,直接用碗盛着喝,看的安琚好不佩服,可惜他酒量还未练出来,三碗必倒。
眼见篝火旁比武的人已经换去三四拨,安琚再坐不住,三两口吃净手中牛肉,抓起他最趁手的棠溪剑,两步飞跃到篝火旁。
此刻守擂的壮士看到安琚朗声大笑,“这位就是穆堂主新收的徒弟?”
安琚雄赳赳气昂昂,中气十足,“正是!”
“哈哈,还是个乳臭未干的白面小儿,我如何下得去手。”
壮士一句话惹得周围人哄堂大笑,安琚脸一红,大喝一声,“少瞧不起人了,看招!”
也不知是壮士真掉以轻心了,还是先才连打三人现在气力不济,竟叫血气方刚的安琚压得无还手之力,节节败退,安琚一个灵活闪身,一剑勾掉壮士执的铜环大刀。
壮士朝安琚一拱手,“不愧是穆堂主看中的,我输的心服口服,佩服。”
“好!”彦章率先喊一声,周围登时叫好声不断,安琚心潮澎湃,得意的一怼鼻子,双眸映照着熊熊火光,无比晶亮。
很快有人上来与安琚切磋,安琚连过两人后亦落败。
不论输赢,安琚打心底佩服每一位对手,今日庭院里皆是苍松堂的兄弟,在不断的勇进和相互承让间,安琚深谙穆堂主说的武者之道。
彦章连胜五人,成为站在篝火旁的最后一人,彦章正要拱手向众人致谢,夜色中斜刺出一道黑影,黑影赤手空拳直击彦章面门,真真是闪电般的速度。
彦章狼狈地往后退,安琚更是急到跳起,他以为有人闯入庄子偷袭了,立马提剑上前帮忙,周围竟也无人阻止他。
安琚冲到庭院中,唯觉眼前晃几晃,不待他看清,已被人一招锁喉。
‘噗通’一声,安琚的剑掉在了地上,他一直以为穆堂主是天下无敌手,可眼前这人……大约穆堂主在其手中也过不到十招。
“主子!”庭院里的壮士悉数站起,并不理会‘性命攸关’的安琚,只同那人拱手见礼。
安琚眼珠子僵硬地打转,赵允旻笑着放开安琚,拍拍安琚肩膀,赞许道:“很好。”
穆堂主走到赵允旻身旁,“主子您来了。”见赵允旻点头,穆堂主与安琚介绍道:“这位是苍松堂真正的主子,去年主子看中你,我才将你放在身边教习。”
安琚厚实的身板一颤,穆堂主的训练真真是残苛,但他一直心怀感激,远甚常人的磨砺,让他不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毛小子。
原来穆堂主身后,还有一位他更该感谢的伯乐。
安琚未见过赵允旻,转过身,学着穆堂主拱手,心服口服地喊赵允旻‘主子’。
赵允旻颌首道:“先才你为了彦章,不惧危险上前迎击,非常好。”
“主子的武功才好。”
安琚看清赵允旻容貌时不禁愣住,五官似玉如琢如磨,神态气度更是优雅,安琚脑子里唯一想到的,能与眼前人相媲美的就是华琬了,可华琬是女娘,他的主子是郎君。
一位郎君好看成这样,真是不像话。
没人会猜到安琚这半大孩子在想什么,赵允旻与安琚招呼后走到了一开始就败在安琚手下的壮士身前,“鹿堃,年前的富宁路一案,辛苦你了。”
唤作鹿堃的壮士一挥手,“不辛苦,我愤恨那视百姓为草芥的狗官,可惜我不能亲自手刃狗官。”
赵允旻感激地拍拍鹿堃肩膀,“确实可惜,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孟显来不得善终,有刘大人在,富宁路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了。”
鹿堃点头,他不及主子聪明,只要照着主子吩咐行事,就能铲除奸恶,大快人心。
安琚在旁听的一头雾水,可他隐约猜到孟显来一案与他们苍松堂有关,不禁暗暗自豪。
众人在西郊聚到子时,赵允旻向众人说了关于漕运的安排,如今时机到了,从洛阳和平鹰两地入手,除了整顿漕运,将漕运握在手中,还要拖洛阳知府丁良史下水。
丁良史是齐淑妃表兄,与齐家关系密切,孟显来、齐冯、丁良史三人俱落马,就等同于齐家的左臂被斩断,剩下的右臂是远在西南边陲的齐长利,武将他暂时动不了,但是他可借刀严逼齐家和赵允佶,让齐长利‘谋反’。
无非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初齐家等人,就是这么对付甄家的。
“主子放心,兄弟们一定完成任务。”
此次下洛阳以彦章为首,安琚跟在旁探头探脑,要主动请缨前往。
赵允旻听了笑道:“穆堂主,安小郎麻烦您再费费心,出任务空有武功仍不够。”
安琚失落的同时却又有几分喜悦,他爹下午才递消息,言华琬会常到仪香堂学识香,他暂且留在京城,能多见华琬几面。
赵允旻见安琚一会沮丧一会笑,关切道:“怎么了?”
“嘿嘿,在想位小娘。”安琚很羞涩但也实诚。
四周登时又笑成一片,直说安小郎毛没长齐就开始想娘子了,险些将安琚说的恼羞成怒。
众人欢闹,唯有赵允旻笑不出,镀在月光下的面庞黑沉沉的。
第174章使坏
安琚武功虽学得快,可其他方面尚有欠缺,赵允旻重视每一位兄弟,自不能将安琚置于危险的境地,至于安琚想回仪香堂看华琬的念头……
赵允旻‘呵呵’一笑,转身向穆堂主交代道:“穆叔,对安小郎再严些,抓紧时间,不能随意告假离开苍松堂了。”
穆堂主很快反应过来,意味深长地笑着答应下。
熄了篝火,众人静悄悄地回京城。
赵允旻到了紫露殿仍未歇息,现在不断算计齐家,可齐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至于张家实际是不堪一击的,他要寻机会提点张贵妃一二了。
……
将二皇子定的首饰交给辛苍、辛芜后,华琬只在旁指点,少许较难的地方,她才亲自上阵,因排斥二皇子,首饰的花样亦是寻常的,唯有金冠稍复杂些,为蟠龙拱珠的纹饰。
说不得二皇子会对她制的首饰失望,以后不再指名要她制。
巳时皇宫紫露殿的内侍来取大皇子前几日定下的圆身长簪,旁人不知华琬递去的只是空锦匣,之前赵允旻定长簪,只是为了让华琬有多余金料,能为叶昭仪制出两支宝瓶步摇罢了。
华琬心有愧疚,她还未替殿下制过首饰,怎能去理会二皇子。
辛苍和辛芜技法尚不如华琬熟练,用了八日才将二皇子的两件首饰制好。
入夏天黑的迟,申时末刻仍有暖暖的橘光照在工事堂桌案上,首饰的金光亦被拖的很长。
华琬认真检查了首饰,她虽不肯亲手制,但仍要保证首饰没有瑕疵和问题。
“很好,比制艺坊许多匠师的技艺强了。”华琬中肯地夸道。
辛苍和辛芜得到认同亦欢喜,细心将二皇子的首饰收好。
临锁工事堂大门,华琬笑道:“辛苍,我已经递消息到宫里,请韵兰殿的内侍明日得空来取首饰,但是明日我要出一趟门,一位云霄乡的朋友明日一早进京投奔我,我要去南薰门接她了,罗坊主则要去文思院教授技法,故韵兰殿内侍过来,得麻烦你们。”
“小事情,华娘子放心吧。”辛芜拍拍胸脯说道。
华琬颌首道:“明日你们亦可稍歇息,不必那般早到工事堂。”
辛苍和辛芜亦住在西厢,三人相携同行。
进了厢房,林馨坐在藤椅上,抱着话本子看的津津有味,华琬进来了也只瞥一眼。
华琬做事素来齐整妥当,衫裙叠好放在厢床旁的小案几,一串铜钥匙则藏在圆枕下。
林馨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胡乱翻几页,先将话本子放下……
至于今天夜里要与她共同谋事的王芷蓉,也还未回凝光院,刚同二皇子云雨一番,正伏在二皇子胸膛说话。
“殿下,这次一定能帮您出一口气。”王芷蓉声音柔和,可在赵允佶看不到的地方,眼里满是寒意。
“可惜她带了北梁匠师,不能要了她的命。”分明是草芥蝼蚁,却捏不死,赵允佶一想到心就堵得慌。
“是啊,只能让她先受皮肉之苦,待两名北梁匠师离开……殿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王芷蓉微微扭动身子,赵允佶已经接到华琬制好首饰的消息,是以哪怕过了酉时,且她浑身酸软,也必须赶回凝光院,林馨应该已将钥匙拿到手了。
赵允佶捏起王芷蓉尖瘦的下巴,目光空洞地盯着王芷蓉,美则美矣,可惜俗。
脑海不禁浮现出在竹林看见的女娘,阳光下干净到几近透明。
大约真是他的幻觉,否则怎会有那般美好的人,赵允佶忍不住叹息。
“殿下。”王芷蓉感觉到赵允佶的失神,心里愈发不舒坦,略略唤一声。
“皇上为我赐婚了,惠王宅邸也已修缮妥当,过些时日,若你愿意,我会接你入惠王府。”赵允佶回过神,看着王芷蓉大大亮亮的眼睛,缓缓说道。
王芷蓉很惊讶,原以为二皇子只将她视作随手可弃的玩物,未料尚有点良心,成为二皇子侧妃,将来凭了她的容貌,定能将正妃踩了下去。
王芷蓉以为是侧妃,却不知在赵允佶心里,只打算让她当一名侍妾而已。
王芷蓉伸舌轻舔赵允佶耳垂,手轻缓地抚上胸膛。
“好了。”赵允佶一把抓住王芷蓉的手,发泄后就不再有兴致,“我吩咐马车送你回去,将此事办好,我会赏你。”说罢赵允佶推开王芷蓉,起身披上袍服离开。
王芷蓉撇撇嘴,亦独自乘马车回凝光院。
……
亥时中刻,厢房门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声响,华琬丝毫不查,嘴角漾着笑意还在沉沉地睡。
林馨避开巡夜的婢子,偷摸地到了与王芷蓉约定的壁角。
“钥匙拿到了?”王芷蓉低声问道。
林馨抬起手,一串铜钥匙被她紧紧抓在手心,先才她从华琬圆枕下偷摸钥匙时,华琬翻了个身,吓的她心都要从喉咙跳出来。
“好,我们走吧。”王芷蓉带着林馨往华琬制饰的工事房跑去,工事房没有婢子守夜,只在逢子时和丑时有人巡视。
工事房笼在浓浓的夜色中,风吹过房檐发出诡异的声响,王芷蓉和林馨皆未在深更半夜出来过,双腿不免发软。
黑灯瞎火看不清,林馨不慎踩到石头,险些儿崴到脚更痛呼一声。
王芷蓉被林馨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回手就打在林馨胳膊上,“小点声,你想害死我吗。”
林馨哆嗦着双唇,“芷蓉,要不算了,太可怕了,大晚上会不会有鬼啊,而且被发现,我们岂不要遭殃。”
“鬼你个头,又没人瞧见,怎可能被发现,快走。”王芷蓉扯住林馨往工事房快步走去。
临近前了,王芷蓉确定四周没人,拿出打火石将半截蜡烛点亮,林馨则一一地试铜钥匙,两手颤颤巍巍,半晌才将工事房的门打开。
王芷蓉掩好门,蜡烛随手搁橱柜上,找到华琬收放首饰的箱笼,一把抢过林馨手中钥匙,再次试出钥匙打开箱笼,里头堆放了数十锦匣。
王芷蓉拿出二皇子定的蟠龙金冠,朝林馨说道:“将蜡烛拿来。”
林馨被使唤的不爽,瘪嘴去拿蜡烛。
不一会,王芷蓉又听见一声“哎呦”,火光跳闪,屋内忽明忽暗,原来林馨被蜡油烫到,手一缩蜡烛掉在了地上。
王芷蓉气的牙痒痒,若不是要靠林馨偷钥匙,她根本不敢指望这种蠢钝如猪的人。
就着火光,王芷蓉仔细看了金冠,冷笑道:“我还以为华琬技艺有多出色,不过如此。”
王芷蓉自袖笼掏出錾刀,完事后将金冠重新收好,锁好工事房,令林馨将铜钥匙还回去,不得引起华琬怀疑,各自回房歇息了。
第175章被抓
香梨卯时末刻搭乡亲的驴车进京,华琬辰时赶往南薰门,正好接到香梨。
乘上马车,香梨左右挪着,“琬姐姐,马车好舒服,比驴车稳多了,板凳都是软的。”
华琬揉了揉香梨额前碎发,拿出一包糕点,“早上食舍新做的枣糕,很香,香梨一大早出来,会不会饿?”
“饿,早上赶得急,我都没顾上吃东西。”香梨结果枣糕,塞了满嘴支支吾吾地说道:“爹娘说我离家要受苦的,可跟着琬姐姐不但有马车坐,还有好吃的,再舒服没有了。”
华琬笑着告诉了香梨凝光院的规矩,“香梨,你好好学,旁人的事儿尽量别掺和,哪怕是我遇见麻烦,你也要记得躲开,知道吗?”
“我只跟着琬姐姐,旁的皆不理会,但是琬姐姐有事我绝不能袖手旁观。”香梨咽下最后一口,当初她在洛阳落难,回到京城是婉姐姐收留她,又想法子救出她爹,恩情她牢牢记着,这次爹娘同意她进京,亦有让她报恩的念头。
“大约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华琬细心擦去香梨嘴边沾的糕点屑。
马车平缓地往凝光院行去,香梨指着街市上的热闹与华琬说笑,二人还不知晓,凝光院里已经闹开了。
早上华琬出凝光院不多时,韵兰殿的内侍便过来取首饰。
内侍自辛芜手中拿到装首饰的锦匣,也不打开检查,只眯眼笑道:“替咱家在匣子上粘封泥,咱家好向殿下交代。”
“你不检查吗?”辛芜记得来寻华娘子取首饰的宫婢或内侍,皆会先检查,贴封泥的倒是少。
“华匠师盛名远播,首饰定是极好,咱家相信华匠师,不必再查。”内侍掩嘴笑。
倒也对,辛芜取出封泥,由辛苍在封泥上印章,封好锦匣交于内侍。
内侍又夸了辛苍、辛芜几句便离开了。
姐妹以为二皇子的首饰就此交差,不想过去半个时辰,内侍满面怒气地折回来,还带了数十名气势汹汹的衙役和壮硕的嬷嬷。
罗坊主不在,吴院使哪里瞧见过这阵势,只道谁惹了祸事,吓的一身冷汗。
“不知凝光院甚地方没做妥当,惹公公生气了。”吴院使硬着头皮迎上前问道。
内侍翘起兰花指,指着吴院使开骂,“凝光院华匠师好大的胆子,咱殿下让她制两件首饰,她敷衍了事不说,竟然还敢将蟠龙纹的龙首给……”内侍的声音一激动便格外高亢尖细,磨锥似的,旁人听的耳朵直疼。
内侍磨着牙不敢往下说。
吴院使听是华琬招的麻烦,一边命人去叫,一边向内侍道歉,“于公公,华匠师制饰技艺是极好的,六院竞艺凝光院能得魁首也有华匠师的功劳,不知里面会不会有误会?”
“哼,你是说咱家冤枉你们?你自个儿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华匠师这是要诅咒殿下啊!”内侍将锦匣丢到了吴院使的手上。
吴院使连忙打开,内里装一只二龙抢珠纹金冠,金冠上蟠龙栩栩如生,珍珠更是圆润无暇,吴院使一时未看出有甚问题。
内侍走到吴院使身边,手一点,“瞧仔细了,蟠龙首被斩断,极不详,殿下已气坏了。”
吴院使这才发现龙首和龙身衔接处多了一道斩痕,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吴院使怒目看向婢子,喝道:“华琬呢,怎还不过来,她闯大祸了!”
聚到前院的匠师越来越多,虽好奇,可看到衙役腰上佩的大刀,都不敢上前。
华琬没出现,辛苍和辛芜先跳出来,辛芜毫无惧色地走上前,高声道:“华匠师不在,金冠是我制的,有什么事与我说。”
对于北梁人,内侍还是心存戒备,声音稍稍放轻,可气势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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