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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金榜]-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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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去翻最顶端的书架,将一本陈旧的书翻找一遍,一张纸飘然落地。
他俯身拾起,将那残破不堪的纸小心展开。上面的“不通”二字映在眼底,便觉心安。
当年柳雁落下的纸,被他捡到。想着下回见了还她,结果就忘了。
初次相见,是在二月二,那正美妙的春光时节。
看了许久,他将纸重新叠好。同那百鸟归林的伞一起,置于钱箱之上。
春雨未停,无所依倚的苏定孑然一身离开京城。带着他父亲的一生荣辱,一钱、一伞、一纸,一人离开了大殷。

第七十四章关关雎鸠

已快到夏末,院中蝉鸣闹声不止,吵得人心浮躁。
李墨荷午睡不安,一直翻身难眠。翻了十多回,枕边人终于忍不住问道,“可是身子不舒服?”
她翻身回看,旁边男子也正看着自己。
柳定义见她气色无异,可总觉她这两日有异,问道,“近日你都不好睡,让大夫瞧过没?”
“倒还没,许是太热了。等会去让下人凿两碗冰来,冰碗梅汤喝。”李墨荷轻摇扇子,又觉乏累。
柳定义拿过她手中小扇,给她扇风,“睡吧。”
微风徐徐,十分凉快,李墨荷这才合眼。到了明年,两人成亲便足有十年了。这两年柳定义都在家中,夫妻日夜相对,早就没那么多礼数。有了清风,总算是睡着了。
柳定义直到她沉沉入睡,才停了手中扇子,和她一起入了梦中。
下午起身,李墨荷让宁嬷嬷去凿冰来。凿了两碗,送来时被柳雁瞧见,也馋了,便跑去冰窖弄了一碗,午后便抱着碗冻了西瓜吃,吃得浑身凉快,不愿松手。
管嬷嬷提醒道,“姑娘家当真不要吃太多这些。”
“天太热了,再不吃我便要像冬日积雪那样被晒化了。”
管嬷嬷劝不住她,只能摇头,“姑娘若哪日来了癸水,就知道这份苦了。”
柳雁不以为然,仍旧吃得开心。
齐褚阳来柳家找柳长安议事,从凉亭经过,远远见了她,瞧见还有旁人在,这才走过去,“雁妹妹。”
柳雁没起身,一双明眸看他,“齐哥哥过来吃西瓜。”
齐褚阳拿了一片嫣红西瓜,问道,“今日不用去见冷先生么?”
柳雁说道,“见过了,刚从酒楼回来的,热死了。”
冷玉和柳雁约莫半月见一次面,将这半月积累的疑难讲解,偶有激辩,师生二人关系日益深厚。只是那肉包子学监不喜柳雁过去,冷玉过来这边也怕人说柳雁请女先生,商量之下,就挪到酒楼了。
明日就是月半,今日柳雁过去待了大半日,费了脑子累得很。所以抱了碗,铺上红瓜就不愿松手了。
齐褚阳见她吃了近一碟冰西瓜,笑道,“已快到了用饭的时辰,别吃太多。”
柳雁一听,张嘴连咬三口,将腮帮子都塞满了,鼓鼓当当看着他。惹得旁边的管嬷嬷暗暗跺脚,就算再怎么熟稔,也不该没了规矩的。齐褚阳禁不住笑笑,又道,“别吃太多生冷的东西,瓜也凉,伤身。”
柳雁偏是不听,负气道,“你就爱管我,我就不让你管。”
她不听,齐褚阳总不好缠着说,何况还有下人在。见管嬷嬷往自己这瞧,只好走了。走时还看了看她,又见她连咬三口,塞了满嘴,拧眉看着自己,显得很是顽劣。
学富五车,却还是小孩子心性。
只是……倒没什么不好。
因快到用晚饭的时候,齐褚阳便留下用饭。明日便是月半,柳家准备去凤坨山上的寺庙烧香,给愈发昏迷的老太太祈福。
老太太听说要去烧香,叮嘱道,“记得要向佛祖说说,保佑你们爹爹平安。他一人在塞外,肯定很辛苦。你们做儿女的,不要只顾着自己在京城享乐,多给你们爹爹写信,问他安康。你们父亲虽然管你们严厉,可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几句好话他就能喜上半日。”
柳定义三兄弟互相看了一眼,知道母亲又犯了糊涂。无一人辩驳,皆是应声,“娘放心吧。”
老太太这才欣慰点头,又看向齐褚阳,“齐三儿啊,你爹是去买酒了,不是丢下你不管了,不要哭鼻子,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
齐褚阳生得像齐存之,怕是老太太将自己错认成父亲了。父亲也提过,当年祖父是去买酒的路上离世的,没想到老太太还记得这件事,甚至安慰他。
这样好的一个人,竟迷糊了。
老太太还在絮叨着,满堂的人,认错了满堂。
齐褚阳回到家中,跟父亲说了这事,齐存之便让下人去柳家说了声明日一起去凤坨山祈福。
齐家若是姓柳,那柳家可算是多了一房人。两家亲近不分彼此,他们要一同去祈福,柳家当然不会拒绝。
夜里李墨荷梳洗睡下,又总是辗转翻身,怎么躺都不舒服。柳定义起身道,“让大夫来看看吧,反正不过是隔了一个院子,叫过来也快,你如此,我实在是不放心。”
李墨荷也觉不是燥热的缘故,就让宁嬷嬷去请家里的大夫来。
大夫拿了药箱过来,问了症状,稍有迟疑,“容老夫把脉判症。”指留细白腕上,轻压片刻,又停指细判。这才起身,笑道,“恭喜二爷、二太太,此乃喜脉,太太有孕三月了。”
九年未有动静、已快被娘家人念叨得耳朵生茧的李墨荷颇觉诧异,半晌没回过神来。柳定义已面露笑意,“宁嬷嬷,快领大夫去账房领赏。”
追随主子多年的宁嬷嬷也是欢喜,可算是盼来那宝贝小主子了。忙不迭去告知老太太,又领大夫去账房。
房门已关,李墨荷还犹在梦中。当年因不想柳雁伤心,一直有服用避子汤药,后来断了这药,也没有动静。她都以为身子喝坏了,没想到如今不但有了,竟还是有了三个月,想想白日里还喝了冰梅汤,好不懊恼。
柳定义坐下身,细细看她,笑笑,“无怪乎总觉你这几月长了些肉,竟是有身孕了。”
李墨荷担忧说道,“可这些时日并不知此事,今年酷暑,又吃喝了许多生冷的东西,也不知伤到孩子没。不行,我得去问问弟妹们,可有没问题。”
柳定义苦笑,拉了她的手将她压回凳上,“大夫说你胎气正常,不必担心。”
李墨荷这才稍稍安心,想到殷氏和方青都可能睡了,才没执意出去,明早再问吧。
“你这三月未来癸水自己也没留意么?”
“身子平昔也不好,癸水也没个准信,倒真没留心。”李墨荷摸摸肚子,还以为是安居过久,加之再过三年便是三十妇人,开始长妇人独有的肚子了,也没太在意,没想到竟给了她这样大的惊喜。
柳定义已是几个孩子的爹,可这孩子似乎来得十分不易,况且也年近四十,此时有子出世,更觉难得,喜悦倒是不落于她。
国公府虽大,但消息要传起来,却不过片刻功夫。
柳定康听见二嫂终于有孕,也替兄长高兴。殷氏更是笑颜满满,“二嫂心眼那样好,怎么可能像是命里无子的人。”
“明明你每年都在唠叨二嫂可是身体有毛病,这么久都没怀上,怕是怀不上了。”
殷氏一听,转身拧他脸,“这种话我何时说过?”
柳定康求饶道,“好好,不曾说过,为夫胡掐的。”
殷氏立刻饶了他,又道,“我就欢喜你这样给我台阶下。”
柳定康笑笑,心头痒痒,去解她里衣。
知他用意的殷氏撇嘴,“你倒不嫌孩子多。”
“哪里会嫌,你能生,我便好好养着。不过生娃伤身,还是不要多生,哪怕为夫养得起。”
殷氏抿嘴笑笑,心里舒坦,不等他解衣,已先解开自己的衣裳。
喜讯很快就飘到柳雁耳边,一听母亲有孕,还倚在床柱上坐得舒舒服服看书的她好不欢喜,“娘终于要给我添个弟弟了。”
管嬷嬷笑道,“姑娘为何这样高兴。”
柳雁目光又落回书上,说道,“虽然她非我亲娘,但待我真心,于我也有养育之恩。她生的孩子,我能将他看做亲弟弟来疼。”
管嬷嬷迟疑稍许,问道,“可若生的是女儿呢?”
柳雁笑笑,镇定淡然,“那更好呀,女儿会疼人,娘便又多一个人来疼了。”
如今长大,想到当年撕心裂肺哭求母亲不要给她生妹妹,只要弟弟,便觉好笑。兴许是那时刚得到母亲疼爱,不愿被另一个孩子分去这份怜爱,更怕失去。而今已是十四岁的小大人,她已然想通。
李墨荷是女子,她有做母亲的权力。虽然自己跟她情同母女,可到底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若是不生养,怕是要一辈子遗憾的。
她有自信,哪怕是娘亲生十个孩子,她从她那里得到的宠爱,也不会少半分。
当初那样抵死相拦,不过是因为她自己没信心,怕母亲被夺走罢了。
她将书放到床边,安安稳稳躺下身,“睡觉。”
一夜无梦,本该睡个好觉,可不知是因为睡前听嬷嬷提了几回“肚子肚子”,亦或是其他什么,总觉自己小腹咕噜微胀不舒服。
晨起,除了老太太和李墨荷,柳家其他人都往凤坨山祈福去了。
柳家马车行了小半段路,就见了齐家人。
齐存之向来不爱带下人出门,旁人跟着浑身不自在,见着柳家马车后头跟着许多下人,就同儿子说道,“你看,那些下人每个月都值好多银子的。”
齐褚阳看了几眼,点头,“确实是要许多银子。”
齐存之语重心长道,“所以呀,你要是要娶雁雁,一定要跟她说清楚,我们齐家是没有那么多下人的。”
齐褚阳忍不住看他,“爹……”他真的很想问问自己的爹当年潜伏时候做的是什么事,跟潜伏之前的脾气真是相差很大呀。
两父子见马车到了前头,就上各自上车了。柳定义一见齐存之钻入车内,便说,“你家的车轱辘子都要被腐蚀了。”
“那改日就要劳烦老兄你来接我了。”齐存之还是觉得跟人挤成一车热闹,就他们父子俩乘坐一辆,实在太空荡,“下回圣上再赏赐我马车,我定要求个小点的,那个太大了,哪里都空,不舒服。”
柳定义说道,“有两个人一起坐,怎会觉得空。”
齐存之笑笑,眼角已有沧桑皱纹,“你若是独自被人关在牢笼里半年,就知道……能热闹的时候,一定要热闹得好。”
柳定义顿了顿,知道他说的是潜伏敌国时所遇的事,“嗯。”
“等等。”齐存之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左看看右看看,“嫂子呢?”
“你嫂子有孕,不便出行。”
齐存之一拍大腿,“你竟又要做爹了!”
柳定义脸上微僵,“啊……”
“不对,这还是俩人呀。”齐存之只觉车里少个人,这又显得空了。况且国公的车比侯爷的车大了不少,哪里还能找到半点热闹,想罢要往外头钻,去跟孩子们凑一车,还没出去,就被好友捉了胳膊押回,叫苦不迭。
齐褚阳上的自然是柳长安在的车,那柳雁当然也在。
上了车他便瞧见她脸色不大对劲,问道,“怎么了?”
柳雁捂住小腹,摇头,“好好的。”
柳长安也道,“要是不舒服,就回去吧。”
“不要。”柳雁偏头看向窗外,“我得给祖母祈福,让祖母早日康健。怎么能就这么回去了。”
两人拿她没办法,见她只是脸色稍显苍白,并没其他事,也作罢了。
到了凤坨山,一行人从台阶往上。在路口往前看,两边树木葱郁,不见阶梯尽头。柳雁只是看了一眼,就苦了脸。慢吞吞走着,若非想诚心求佛,真想在这就叫了登山轿夫抬她上去。
走着走着人就少了,走得更是苦闷。不一会旁边有人说道,“可要休息?”
柳雁偏头看去,皱眉,“你也变乌龟了么?”
齐褚阳淡笑,“有这么腿长的龟么?”
柳雁撇撇嘴,一步一步往上行,汗又从额上渗出,擦之不尽,“其实求佛未必有用吧。若是都有用,那世上就再无病痛苦难,诸国也无战事,百姓便能安居乐业,颐养天年,直至寿尽了。”
齐褚阳好奇道,“既然你不信,为何要来?”
“心中有所依托,才能更好地活下去。心中有所期盼,才能相信他人能更好地活下去。”柳雁说道,“如果不来求求佛祖,我不能安心祖母的病。可如果求了,就好像真有人会帮你。哪怕最后不能,其中所相信的时日,也会让人轻松许多。”
柳雁并不太信神鬼,可亲生母亲过世后,她稍稍长大了些,父亲告诉她母亲在天穹看着她,她也信了。那时别人说她没娘,可她坚信自己是有的。
哪怕是如今,她也相信母亲仍在天穹看着她和哥哥从小豆子变成小大人,从未离开。
齐褚阳陪着她一路往上,衣裳都快湿了半件,才登顶了。累得柳雁只差没直接趴在山门前,喘气道,“佛祖一定要显灵!”
因步子太慢,家人都不知去了何处。柳雁干脆去找那传说中如灵药的活泉,准备舀满水给祖母带回去——顺便再洗净脸和手,再去拜见佛祖,以示尊敬。
两人很快就找到活泉,只是前面人很多,来来往往进进出出。柳雁一股脑就往里挤,齐褚阳忙护在她前头,一起往里挤去,费了过五关斩六将之勇,才终于到了前头。
齐褚阳将竹筒装满水,旁人已在接水在池子外头洗脸。
泉水温润,扑在脸上分外舒服。柳雁拿帕子擦干,发还有些湿润贴在脸颊上。被泉水润泽后的脸,更是红扑俏皮,艳丽无比。看得齐褚阳心如擂鼓跳着,拿了沉重的竹筒又带她挤到外头。这一出来,才发现方才一起进去的下人也被挤散,不知去了哪里。
等了一会估摸还在里头找他们,可人太多,又没法进去找。
柳雁怕他们见不着自己慌神,干脆跳到小坡上,站在无人的竹林前,耐心等他们出来。
有风拂过,头上竹叶窸窣作响。柳雁闻得清脆声响,面向竹林,仰头看去,真觉住在此处的人,有晋人遗风,颇为从容闲淡。
“雁雁。”
身后声音略急,她回头看去,只见齐褚阳一步跃上,握了她的肩头将她身子一转,背身竹林。
肩上两掌宽大有力,几乎是瞬间将她转了个身,脸上不由绯红,瞪眼,“干嘛?”
齐褚阳的脸比她更红,死死抓着她的肩头不许她再转,“你、你裙摆上有血。”
柳雁吓了一大跳,“哪里?哪里?我受伤了?不疼呀。”
齐褚阳俊白的脸更如醉酒红色,涉猎甚广的他隐隐猜到这是什么,更何况就是在那、那个位置上,悄声,“可是医书上说的、说的……女子的……咳咳。”
柳雁看的书不见得比他少,而且娘亲嬷嬷早就跟她提过那事,他这一说,再想到这几日的不适,又能觉身下确实湿腻,还以为是方才爬山渗的汗,竟不是。
癸水?
她差点没晕过去,以她这年纪,癸水算是稍稍迟来了,没想到竟会这个时候来,更何况还被人瞧见,还是齐褚阳!
这一想只觉难堪,抬头就半带威胁说道,“你不许跟别人说!你要是说了,我就不见你了。”
齐褚阳哭笑不得,“我去跟人说这个做什么……”因是夏日,身上着的衣物也不多,不能褪下外裳给她先行披上,再下山坐车回家换洗,“你先站在这,我去找轿夫来。”
柳雁要羞死了,“把人家的轿子弄脏了怎么办,更难堪!”
齐褚阳稍想片刻,又道,“你们家不是也有丫鬟跟来了么,找个身形相仿的,让她给衣裳你穿上下山吧。”
柳雁觉得此法可行,日头这样好,换下衣服后,不多久就能晾干了。到时候丫鬟穿着她的衣服回去,也行的。
齐褚阳走时又不放心,“雁雁别乱走。”
柳雁抱膝点头,甚是委屈,红了眼看他,“不乱走,齐哥哥你要快点回来。”
“嗯。”
齐褚阳忙去找柳家其他人,柳雁一人蹲在那,时而站站,分外孤寂。好不容易看见管嬷嬷和一众下人从活泉那退身出来,却因离得过远,叫不见他们,眼睁睁看他们走了,更觉心酸。
为何女子要比男子多出这种繁琐又奇怪的事来,当真不公。
她捂着肚子冷汗直落,越发不舒服,真想找个地方躺着,哪怕是小片刻也好。
等的时间总是显得比较长,不多久她已觉等了很久很久,忍到快要不能忍,才见到个丫鬟往这跑来,说是来给她换衣裳的,手里还拿了件长衫,给她披上,终于是遮了羞。
既然这丫鬟一来就知是做什么,那定是齐褚阳叫来的。她恼道,“他呢?!”
丫鬟猜她指的是谁,答道,“齐少爷在客房里待着了。”
柳雁一听,好不恼怒,竟然把她丢下了,明明说了要回来的。丫鬟又道,“齐少爷说姑娘摔伤了,衣裳沾了血,便脱了衣裳交给奴婢,让奴婢领您去没人的房里换下脏衣裳。”
“他是这么说的?”柳雁眨眨眼,也对,如果说她是来癸水了,还是他去报的信,只怕两家人知道要说上半日的,百口难辩。他倒想得细心……等她有了心思再看这手中长衫,才发觉这不就是刚才他穿的。
长衫干干爽爽,没有一点男子的酸臭味,让人十分安心。
柳雁擒紧衣襟,心想,他是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第七十五章关关雎鸠(二)

自上回不幸在齐褚阳面前出了个大丑,柳雁就一直躲着没见他。又因癸水初来,肚子实在不舒服,躺在床上就不想下来了。管嬷嬷这几日也一直在她耳边念叨个不停,先前让她少吃生冷的东西,她偏是不听。
癸水足足来了七日,才终于消停。这一停,柳雁就如破土小草,生机勃勃。又打算外出去找宋安怡玩,出门前去看了母亲,见她衣裳已换上宽松的,这才觉得像是有孕之人。
许是将有自己的孩子,柳雁只觉娘亲又年轻了许多,俊俏的面庞红润,笑意更是温和。
李墨荷见了她,招手叫她进来,“雁雁。”
柳雁走上前去,才瞧见她桌上放着各色碎布,大小也不同,笑问,“可是做给弟弟的百家衣?”
百家衣是跟邻里讨的碎布所缝制的衣裳,给婴儿穿上,寓意少灾少病,更易长命百岁。
李墨荷点点头,笑道,“反正如今也是闲着。”
柳雁瞧着这一桌各色碎布,忍不住笑笑,“这样缝制在一块的衣裳,肯定很难看。”
在窗前坐着看书的柳定义听见这话,终于是往那看去,“雁雁,不许这么说。”
李墨荷笑道,“这也是大实话,再俊俏的人儿,穿上百家衣,也不好瞧。只是寓意颇好,还是得穿穿的。”
柳雁点头,同爹娘告辞出门去了。从院子出来,又见着四叔四婶,轻步跑到背后想吓唬他们。谁想还没靠近,就见四叔猛地转身,一眼就发现了她。
柳定泽说道,“我就知道是雁侄女。”
柳雁好奇道,“四叔怎么知道是我?”
柳定泽感慨道,“家里有哪个孩子像你这样顽劣的?”
柳雁抿抿嘴,“笑笑呀。”
说到妹妹柳笑笑,柳雁就觉头疼,就那么点大的孩子,胆子却比天大,还特顽皮,去伺候的下人都叫苦不迭,像个小霸王。
方青淡笑,“你四叔还说笑笑像你来着,我瞧着也像。”
柳雁诧异,“我小时候也那样坏么?”
见众人笑而不语,柳雁语塞。她怎么觉得自己自小就挺懂事来着,不一会听见背后有哒哒哒往这跑的脚步声,立刻回身,就被个小豆子撞了个满怀,差点没将她扑倒。
“九姐姐。”柳笑笑摸着撞疼的脑袋,抬头鼓腮看她,“九姐姐太瘦了,腿没肉,撞得疼,该长点肉才对。”
柳雁忍俊不禁,摸摸她的头,“你先撞了我倒有理了。”
柳笑笑认真道,“爹爹说,做哥哥姐姐的要让着弟弟妹妹的。九姐姐比笑笑大,让着我好不好?”
方青说道,“笑笑不许说歪理。”
听见母亲轻责,柳笑笑努嘴不敢再说。柳定泽上前将女儿抱起,“笑笑要听娘的话,不听话不乖。”
柳笑笑这才展颜,又去拉母亲的手,“娘,笑笑听您的。”
方青这才稍稍露了笑意,女儿怕自己,亲近她爹,这家,总要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
柳雁问道,“叔叔婶婶要去哪?”
“陪你婶婶回娘家喝满月酒。”
柳雁了然,目送他们离去。还没走两步,就见旁边一人走过,也不同自己打招呼。偏头看去,才看清是柳芳菲。
柳芳菲初春已行及笄之礼,虽只比柳雁长一岁,但个子却比她高许多。不苟言笑,显得十分稳重。只是看了一眼柳雁,一如既往淡漠如初,没有理会。
柳雁负手看她远去,真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她。一点也不像四叔,还是笑笑像。
因马车方才在清洗,柳定泽出来后没有看见车,管家禀报要稍等片刻。便在大门抱着女儿玩乐,柳芳菲出来时,就跟他们碰上了。
见他们还在门口,已故意晚了稍许出门的柳芳菲微微一顿,唤了声父亲母亲。柳定泽也未看她,淡淡应了一声。柳笑笑朝她摆摆手,“姐姐再见。”
柳芳菲淡漠应了她一声,提步往外走,走时,余光已看见方青又高隆的肚皮。稳婆说里头大概是有两个孩子?一胎生俩,这柳家四房,是再没她和哥哥的地位了。
马车赶到门前,柳定泽送妻子女儿上去,这才跨步而上,坐下不久,方青便说道,“该给芳菲找婆家了。”
虽然柳芳菲不是自己所生,但她的大小事,方青却必须得操心,尤其是婚姻大事。她叫了自己这么多年母亲,方青更要给她寻个好婆家。
柳定泽说道,“这种事我也帮不上忙,你瞧见哪家可以,再让母亲看看,她老人家说可行,那就行了。”
方青抬眸看他,“撇去她亲娘的事不说,四郎可是觉得芳菲不像你?故而这样冷淡?”
柳定泽微微一笑,“难道不是?”
“我瞧着,三个孩子都像你。”柳翰憨厚,像潜在的他。笑笑顽皮,像儿时的他。而柳芳菲……方青继续说道,“她性子薄情冷漠,跟四郎无异。”
柳定泽颇为无辜,“难道我待你和笑笑不好么?哪里薄情了。”
方青轻轻摇头,不再言语。他分明是知道的,却总装作不懂。柳定泽握了她的手说道,“于我而言,一家人便是我娘、你、笑笑和我,还有你腹中未出世的孩子。除此之外,他们都不是一家人。兄长和嫂子们,只能算是亲人。”
——柳芳菲和柳翰都不算,只是过客,养在四房的孩子。
柳定泽将这感情等级分得很明白,没有丝毫混淆。能为家人、亲人付出到什么地步,他也很清楚。家人可以以命相守,亲人却只能拼尽全力守护。这么一想,方青说的确实不错,他的确薄情。
方家如今虽非大富大贵,但是也算殷实人家。方白开了间药铺,因医术精湛,又有悬壶济世之心,颇得百姓称赞。口口相传,前来求医的人每日都门庭若市,日子也过得越发好了。
这日方白的第三个孩子摆满月酒,闭门半日。方家新宅已摆上五桌酒席,方白和妻子阿萱正在门口迎客,见了妹夫妹妹前来,笑道,“每每摆酒,你们来得最早。”
柳定泽笑道,“吃吃喝喝的事当然是要赶早的,否则怎么抢得过人家。”
柳笑笑也朗声,“舅舅。”
方白摸摸外甥的脑袋,笑笑,“快进去跟你表哥表姐玩吧。”
柳笑笑也不怯生,从母亲的手中抽手出来,就进里头去找哥哥姐姐们玩了。不一会柳定泽和方青也进了里头。方白在后头看着妹妹,走路仍是瘸的,妹夫在旁走的很慢,时而低头对她笑笑,不知在说什么。只是看去,就觉两人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阿萱稍稍探头,问道,“大郎在看什么?”
方白回神,淡笑,“没什么。”
阿萱也不追问,笑笑同他一起迎客。
秋天将至,皇城却还是满城夏景,烈日不减。
&&&&&&
柳雁从家门出来,也不坐车,打伞出了巷子,准备去隔壁街道的奇珍铺子里可有上什么新奇珠子。前脚进去,就有人后脚进来,声音听得十分熟悉,从高大的架子后往那看去,见了那人,长眉便挑起了。
易天扬,宋宋的未婚夫。
柳雁对这好友的未婚夫着实是没好感,且不说他是个纨绔子弟,对宋宋好似也不上心,更有听闻他流连青楼,日后宋宋嫁过去会如何,她当真不敢想。她想过要使计让易天扬退亲,可宋宋抵死不肯,说若被退亲,是宋家羞辱,爹爹定会讨厌她,继母也更没好脸色。
不能拔剑抗敌,柳雁心里不痛快。
“这根金钗着实不错,买来送姑娘肯定能讨欢心。”
柳雁竖起耳朵,送给宋宋的?算易天扬有点良心。
不一会就听旁人说道,“送给宋家姑娘的?”
易天扬轻笑,“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作甚,送不送再过两个月她就是我的人了,何必花这银子,我是送给春花姑娘的。”
旁人说道,“你不久就要成亲了,还总往飘香楼跑,不怕你未来媳妇吃醋么?”
“那宋安怡空有一张美人脸,胆子小得很,哪里敢吃醋。”易天扬得意道,“我若让她往东,她定不敢往西。她唯一的好处便是脾气好,我爹娘肯定满意,等她生了孩子,我就能好好出去玩,爹娘再不会唠叨我。”
柳雁听了气炸,差点没冲出去揍他一顿。
旁人嬉笑道,“那宋安怡不是跟定国公家的九姑娘交情颇好么?指不定你们成亲后,九姑娘总去你们家,一不小心心仪你了,那易兄就能坐拥两个美人了。”
柳雁胃一缩,就要吐了,还没出去给他们个冷脸,就听见个冰冰冷冷的声音说道,“你们这些蝼蚁也配!”
她顿了顿,伸头看去,铺子里除了易天扬和他的狐朋狗友,又来了另一人。身子被遮挡住了,只能从易天扬的肩头空处看见那人。
那姑娘生得十分娇美,面似柔枝嫩条,可一双明眸如珠,略显凌厉。只是站在那,柳雁就觉她风姿卓越。她微微合紧珠唇,倚在架子上没有出去。
世上除了敌人和友人,还有一种奇怪的人——非敌非友。
柳雁就碰上了。
——桉郡主。
只要她和桉郡主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桉郡主必然会费尽心思抢她风头。可一旦自己有难,她又会跳出来为自己抱不平,甚至代她出手。
惺惺相惜么?
易天扬是太师孙儿,见过的权贵并不少,自然见过桉郡主。即使是当场被驳了面子,也没敢吱声。可他的朋友不曾见过,仗着有易天扬撑腰,当即大声道,“你一个姑娘插什么话,蝼蚁?你信不信我将你碾成蝼蚁!”
话落,桉郡主后头的侍卫已嘶嘶拔剑,直接指在了那人鼻尖上。易天扬暗暗叫苦,“郡主息怒,这人向来爱胡说,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桉郡主看着这被剑指住后腿一直在发抖的人,字字道,“蝼蚁。”
那人哪里敢再说话,连求饶的话也不敢说。
桉郡主轻笑,“滚。”
易天扬连忙和朋友连滚带爬出去,连头也不敢回。桉郡主淡声,“你要在那躲到什么时候?”
静默许久的柳雁这才从遮挡物那走出来,与桉郡主正面相对,笑笑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桉郡主瞥了一眼外头的柳家下人,柳雁了然,又感慨道,“原来你是因为我在这,所以才进来凑热闹的,真是惶恐。”
“你若是会因为这个惶恐,那可真要塌天了。”桉郡主只觉她这几年越发轻佻,都不像个姑娘家了,真不知哪里好,可谁都夸赞她。
柳雁想想说道,“那荷塘的荷花快要谢尽了,不如去赏个荷花钓钓鱼?”
桉郡主轻笑,“谁要跟你去做这种好友间才做的事,让人瞧见,还以为我们走得近了。”
柳雁眼神略带狡黠,“那你为什么要找齐哥哥去赏花钓鱼?”
桉郡主这才听出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话,她早该在对方问这话的时候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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