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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_梦溪石-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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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说不清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用,但纵观史书,与巫蛊有关的大案比比皆是,汉武帝年间就有两桩,一桩直接导致了陈皇后幽禁冷宫,另一桩则更惨烈,太子皇后公主一连串人命悉数被卷入其中。
甭管灵不灵,作为皇帝,没事尚且要担心有人觊觎皇位,更何况是这种有实际证据的诅咒。
整件事看上去似乎很诡异,巫蛊妖书也好,那幅字换成了童馥手书也罢,太子就算有不臣之心,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己出这种丑,除了激怒皇帝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但坏就坏在,这场宴会,是太子主动提出操办的,所有流程事项,也都要经由他之手督查,他根本就脱不开嫌疑。
上次坠马案之后,皇帝与太子父子关系有所好转,太子一提出要帮忙督办寿宴,皇帝就答应了,但宴上却闹出这种事情,皇帝不冲他发火又冲谁发火呢?
仔细再想深一层,如果皇帝对太子失望,那么最直接的利益既得者是谁?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焦太夫人却不敢深究下去,她表情郑重叮嘱众人:“罢了,这件事情,今夜之后必然掀起轩然大波,即便当时在场的人为数不少,但你们在外头,切忌胡乱非议此事。”
顾经等人齐齐应是,焦太夫人又交代了两句,就让他们各自回去安歇,至于大家听了这样一个消息,到底还能不能安心歇息,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遣走众人,焦太夫人神色却越发凝重。
赵氏以为她这是担心今天的事情波及顾家,便道:“方才听国公所言,他们从头到尾都未参与其中,太夫人尽可放心了。”
焦太夫人摇摇头。
她这一生堪称经历丰富,年轻时就亲眼见着前朝覆灭,天下四分五裂,又亲眼见证魏王称帝,北齐称雄,东南西北分而治之,便是寻常百姓家的老人,亲身经历过时代变迁,对儿孙也会有说不完的教诲,更何况是焦太夫人。
她以她这么多年的阅历见识,最后只对赵氏说了一句话:“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变只怕还在后头。”
☆、第26章
姜还是老的辣,事实证明,焦太夫人一语成谶。
但也许连焦太夫人也没有想到,这场暴风雨会来得如此快速,如此猛烈。
三月十六日,也就是寿宴当夜,在宴会结束,各人归家之后,皇帝在大政殿下达了搜宫的命令,先从东宫开始,然后是益阳王的广明殿,安庆王魏迈的高门殿,到后宫刘贵妃的麟德殿,前德妃,现昭仪李氏的增成殿,魏迈生母杨婕妤的含章殿等等,一个都没有落下。
甚至是公主们居住的宫室,也都被奉命而来的侍卫宦官一一翻了个底朝天,最后还当真在一处早已无人居住的宫殿内搜出一个同样贴着皇帝生辰八字的诅咒木偶。
巧的是,那宫殿就在广明殿,也就是益阳王的宫室隔壁。
事情至此,已经奔向如同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的境地。
往严重了说,如果皇帝意欲大办,即使贵为贵妃和皇子,刘氏与魏善母子连同与此相关的一干人,一定逃脱不了死罪。
在如今严峻的形势下,魏善自然要大声疾呼,为自己喊冤,连夜跪在大政殿门口,哭诉自己是被人冤枉陷害的,又说自己多年来得父亲宠爱,即使是狼心狗肺,也不可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站在理智的角度上,皇帝相信魏善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因为就算把皇帝给咒死了,皇位也轮不到他来坐,而肯定名正言顺落在太子身上,可话又说回来了,天家无父子,皇位的魅力有多大,没有人比皇帝更加清楚,要说会有人因此做出毫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那完全也是有可能的。
再说了,如果魏善是被陷害的,那么陷害他的人是谁,太子吗?
太子屡屡受到冷遇,担心自己被废,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陷害弟弟,但当时宴会上,他拿出的那幅字又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自己陷害自己罢?
一想到太子与益阳王兄弟阋墙,互相倾轧,甚至很可能将巫蛊拿来作筏子,欲置自己于死地,皇帝就越发怒火高涨,即便刘贵妃带着儿子跪在宫门外面苦苦哀求,也无法改变他想要严厉查处惩办的主意。
三月十七日清晨,就在刘氏与魏善跪了一夜之后,终于等来了皇帝的一道旨意:着太子与益阳王二人自拘于宫室,非令不得出,若有为其求情者各自罪加一等。
这道旨意等于是将太子与益阳王二人分别软禁起来,而最后一句话明显则是针对刘贵妃。
不仅如此,皇帝还下了另外一道命令,那就是拘捕与巫蛊案相关的人员,无论官员宫人,先抓起来问了再说,在没能洗清嫌疑之前,一律不得释放。
与巫蛊案有关,也就是与当日宫宴有关,宫宴是太子督办的,但底下的活儿都是别人干的,这里头既有负责侍奉布置的宫人,也有从旁协助的户曹、东宫官员,甚至连万春公主之子周瑞,也因挂了个太子左赞善大夫的职衔,直接被找上门带去审问,万春公主急急忙忙进宫求情,却连皇帝的面也没见着。
公主之子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当夜参与宫宴的百官也没能幸免,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审查,顾经顾国等人同样被叫过去问了两日,最后放回来时,胡子拉碴,整个人憔悴了许多,顾家上下跟着提心吊胆,睡也没睡好,吃也吃不香。
顾经他们还算是好的了,毕竟他们只是去赴宴,从头到尾都是旁观,即使被喊去问话,也就是吃了两天苦头,毫发无损。
但别人就没有这样幸运了,那些低等宫人直接被带去刑讯拷问,从此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皇帝没有将此案交由朝廷大臣负责,而是交给了内侍省负责。顾名思义,这个部门即宫廷近侍机构,任职者也多为宦官。
这个安排,意味着皇帝并不愿意让大臣们指手画脚,而准备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办。
自三月十七日起,到三月二十日,短短四天内,恐慌自宫闱蔓延至京城,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公卿之家如今风声鹤唳,有的是在为至今未归的男主人担心,有的则生怕自己再一次被叫去。
许多人吃不住苦头而招供,结果出现了许多自相矛盾的供词,这使得案件更加复杂诡谲,为了揣摩皇帝的心意,内侍省呈上了许多指证太子与益阳王的供词,其中甚至还有牵扯到朝廷高官的,内侍省趁机又抓了不少人,许多人吓得称病在家,连官衙也不敢去了。
三月廿五,刘贵妃第五次求见皇帝被拒,与此同时,尚书令王郢并左右仆射,连同朝廷重臣十数人一齐入宫觐见。
这一次他们没有被拒绝,而王郢等人则趁机请求皇帝以汉武帝巫蛊案为前车之鉴,言道此事适可而止,过犹不及,若大兴刑狱,不仅有伤天和,妨害陛下仁慈名声,而且最后将太子和益阳王都拿下,也只会令得别国笑话,仇者快而亲者痛,实在得不偿失。
更重要的是,六月便是诸国会盟了,如果因为这件事而推迟或耽误了本该前年就举行的诸国会盟,只怕正中了齐国的下怀,而对需要与齐国重新签订协议的大魏来说,反而是极大的损失。
也不知是皇帝正需要这样一个台阶下,还是王郢说的一番话打动了他的心,到了月底,纷纷扰扰将近半个月的巫蛊案最终逐渐告一段落,耐不住刑罚,最终屈打成招的人不计其数,更有宫人因此没了性命,内侍省那帮人本还想趁此办成大案,没料想皇帝的主意改变得如此之快,令他们好不遗憾。
虽然皇帝下令将无关人等悉数释放,但太子与益阳王的禁足令却一直没有解除,据说这段时间以来,皇帝也未曾接见过刘贵妃,可见虽然碍于王郢等人的劝谏,不能不大事化小,但皇帝本人对于此事芥蒂颇深,仍未彻底释怀。
旁人见状,自然也不敢去撩虎须,顾经想要进言替太子说两句好话,幸而他还知道要先找焦太夫人商量一番,焦太夫人得知后,直接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更不允许顾家任何人去掺和这些事情。
其实也无须她多嘱咐,风声尚未完全过去,大家心有余悸,这段时间连贵族间常有的宴饮出游都一一取消了。
往年三月是正是京城的宴会季,什么探春宴,裙幄宴,桃花宴,闻喜宴,早就排得满满当当,令人目不暇接,有些女儿家衣服少的,还要发愁如何才能穿得不重样又体面。
然而今年则完全不必担心这些问题了,眼下谁也没有行宴游乐的心思了,甚至连门都不大出,生怕此事还有余波未平,殃及池鱼。
顾香生也不例外,自打宫宴那天晚上起,她就与大多数人一样安安生生待在家里,非必要绝不出门。
但她耐得住寂寞,不代表别人耐得住,人一闲下来,难免就要生是非,不管是顾画生找茬吵嘴,顾准调皮捣蛋,还是顾凌房中的那些琐事,与宫中那些事情比起来,简直可以算是鸡毛蒜皮,根本不值一提了。
这一日顾香生正在房中画画,说白了其实也是闲来无聊胡乱涂鸦,蓝本则是那只趴在窗台上盯着外头茶花的小白狐。
在画画一道上,她素来是没什么天赋的,画出来的东西充其量也就只能说是不丑而已,距离佳作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林氏走了进来,手上捧了个匣子,笑道:“大娘做了些绣帕,让人拿过来给您挑,说余下的再给三娘和五娘送过去。”
“先放那儿罢。”顾香生咬着笔杆出神,视线落在匣子上,思路难免偏移到它的主人上面。
顾琴生与王令的婚事最终被定在今年八月,也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近来倒是越发有长姊风范了。
自从上回顾香生提醒她先找焦太夫人坦诚自己与王令的事情之后,她明显就对顾香生亲近了许多。
彼此第一道心防打开,接下来就顺畅多了,顾香生发现这位大姐姐也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看似可亲却难以亲近,只是因为两人从小并非同母所出,而许氏入门的那一年,顾琴生也正好到了刚懂事的年纪,虽然不会伤害异母弟妹,但内心深处,她始终存着一层隔阂。
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虽然顾琴生也渐渐意识到异母弟妹并不可恶,但以往的印象过于根深蒂固,再加上没有一个良好的契机,这种不远不近,略显疏离的姐妹关系就这样延续了下来,直到那件事情的改变。
顾香生虽然比旁人多出一辈子的记忆,可那并不代表她就事事都做得正确,起码在跟姐妹相处上,她一开始同样也因为心怀戒备,迟迟未能主动释放出善意。
这是两姐妹直到如今才逐渐交好的原因。
世上一坏到底,心思绝顶恶毒的人终究很少,更多的人,善恶都在一念之间。
即使是顾画生,在顾香生看来,对方也只是嘴贱而已,若是有机会能把对方胖揍一顿,顾香生会很乐意,但要说痛恨到巴不得对方去死的境地,那还远远不至于。
顾香生将匣子打开,里头果然叠着好几条绣帕,帕子自然是上乘蚕丝,每条图案都不太一样,顾琴生分别绣上了梅兰竹菊牡丹桂花,还有顾香生最喜欢的茶花,针脚精致缜密,以顾香生行外人的眼光来欣赏,绣得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顾家女儿虽为世家千金,但女红却也是必修课程,虽然不必绣出多么高深的成就,但起码拿着针线做做样子也是要的,余下的就看个人喜好发展了,顾家女儿里头,唯独顾琴生性子沉静,能够长年累月把女红当成兴趣爱好。
顾香生从帕子中选出一条茶花的,一条桂花的,又将匣子重新合上,让林氏拿去送给顾眉生她们。
她低头画画,察觉又有人进来,还以为是林氏去而复返:“怎的回来得那样快?”
“四娘!”出声的却是碧霄。“夏侯府来了人,说要见您,正在外头等着呢,看样子好似特别着急!”
顾香生诧异抬头:“是夏侯府的什么人?”
碧霄:“是夏侯府的管家张芹。”
张芹也是北齐人,当年跟着夏侯渝一并南下的,后来就担任了夏侯渝的管家,顾香生与夏侯渝熟稔,以前几次上门去玩,对张芹并不陌生,在这种大家都忙着避嫌的时候,张芹却突然到来,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顾香生腾地起身:“随我出去看看。”
张芹等在顾家后门,因心中焦急,忍不住来回走动,直到从门内后院匆匆走出两人,他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拜见:“四娘子,碧霄小娘子!”
顾香生问:“张叔何故如此着急,可是阿渝让你来找我?眼下家家闭户,生怕惹嫌,若无要事,最好还是在家安坐的好。”
张芹苦笑:“好教四娘子知晓,若非万不得已,小人也不敢在此时上门,实是小郎君又病了!”
顾香生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虽说夏侯渝体弱多病,但能让张芹如此着急,情况定然非同一般。
张芹道:“昨天夜里,小郎君忽然发热,后来又呕吐,大夫说是得了伤寒,病情很凶险!”
顾香生大惊失色,这年头的伤寒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遇上病势严重又医治不妥当的,很有可能一命呜呼,像夏侯渝这种本来体质就不算好的人,更是雪上加霜。
“现在呢,情况好些没,我过去看看他!”
张芹苦笑:“那大夫看着医术一般,小郎君吃下他开的药之后,病情没有丝毫起色,小人正准备去找城东鹤年堂的王大夫去给小郎君看病,可听说那大夫诊金贵,出一次诊要一金,府中余钱不足,是以小人是想,想与四娘子借些……”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话终究是没有说完。
鹤年堂王郎中先父是前朝太医,他自己没有入仕,继承了来自父亲的医术之后,专门给达官贵人看病,既比太医自由,又可以多赚些钱,不必因为担心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而丧命,因医术高明,王氏的病人络绎不绝,那些不太着急的病症都排到下个月去了,作为一个落魄质子的管家,张芹去找,人家未必会答应。
夏侯渝来到魏国之后,按规矩,北齐那边每年都会送一些银钱过来,但规矩还规矩,夏侯渝既不受宠,又是质子,天高皇帝远,就算不送,皇帝也不知道。
而且这笔钱一般是每年诸国会盟时由北齐使臣送过来,但近两年没再举行过诸国会盟,这笔本该发给夏侯渝的俸禄,自然而然也就没了踪影,不知是被他们本国相关负责的官员遗忘了,还是已经被他们中饱私囊。
魏国这边,碍于面子,永康帝也不可能让齐国人质因为没钱而活活饿死在这里,那传出去也太丢人了,所以他让宗正寺定期给夏侯渝发放俸禄,但这个俸禄自然不可能太过丰厚。
一来,夏侯渝无官无爵,仅仅有个齐国皇子的身份,连齐国人都怠慢他,可见这齐国皇子也不怎么值钱,二来,要是让夏侯渝这个齐国人过得太舒坦,皇帝心里也不舒服,所以俸禄顶多能供应他日常所需,再多加两个仆人,仅此而已。
顾香生是去过夏侯府的,除了张芹之外,夏侯渝身边就只有两个洒扫做饭的仆役,因为薪俸太少不足以支付,夏侯渝不得不让她们自行外出寻找生计,每日只需帮忙做饭就够了,张芹这个管家则只能薪俸自理,也就是说白干活,不拿钱。
正因为如此,夏侯府虽大,却杂草丛生,除了前院和夏侯渝张芹他们自己住的那几个屋子之外,其它地方却完全是一幅荒芜景象,简直可以作为鬼宅范本了。
听了张芹的话,顾香生立时想起夏侯渝的处境来,心下不由恻然,也不多问,便一点头:“我有,你且等等,我进去取钱,不过那王大夫虽然医术高明,这种时候却不一定肯出诊,为防万一,我再去找找魏十娘,看她能否请到宫廷太医来为阿渝诊治罢!”
张芹大喜过望,长揖到地:“如此再好不过,小人代小郎君多谢四娘子了!”
顾香生:“阿渝如我弟弟一般,这些客套话就先别说了,救人要紧!”
一金不是什么小数目,如今一两金子再加点银子,便可买一匹上好的乌兰敦马,半两金子也足以买一匹普通的母马了,鹤年堂的诊金之贵可见一斑。
幸而顾家不是什么小户人家,跟着太、祖皇帝开国打江山终究是有很多福利的,顾香生不知道焦太夫人到底存了多少家底,但从逢年过节长辈们的阔绰出手来看,如果她的父亲和几位叔叔不在政治上犯晕站错队,顾家再多享两三代的荣华富贵,也绰绰有余。
顾画生是典型的世家千金,出手豪爽,挥金如土,就算赏赐再多,平日里估计也没有什么余财,反正将来女儿出嫁还会有丰厚嫁妆,但顾香生平日里却有积攒的习惯,十数年下来,私房也能攒个十两八两金子,此时便派上了大用途。
她直接从匣子里取出三金,又匆匆出来,放到张芹手上:“你拿着这钱赶紧去鹤年堂请大夫,若是需要什么好药,只管不要吝啬,我这就去找魏十娘!”
张芹感激得快要落泪,顾香生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他还待跪下谢恩,却被顾香生喝住:“还不赶紧去,磨蹭什么!”
“是是!小人这就去!”张芹抹了一把眼泪,转身便走。
“走,我们去将乐王府,你去备车!”顾香生对碧霄道。
其实巫蛊案带来的影响,也仅仅是对魏国上层而言,在平民百姓看来,即使他们也听到许多风声谣言,却影响不了日常生活,潭京繁华如故,自从许多人被放回来之后,街上巡逻的兵士也恢复到原来的数目,仅仅是城门处的盘查比原先严格一些罢了。
顾香生带着碧霄乘车来到将乐王府门口,碧霄先过去敲门。
门子自然是认识顾香生的,也不等禀报,便将她放了进来,想是魏初先前有过交代了。
魏初很快迎了出来,头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还敢过来?”
顾香生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魏初拉着她的手:“走,去我房里说!”
二人来到魏初房中,顾香生怕耽误夏侯渝那边的病情,先将自己的来意说明清楚,魏初顿足叹道:“你若是早两天说,说不定我还能进宫请太医,可是现在不行了,爹娘不让我进宫,而且就算我进宫,也未必见得到太医!”
顾香生:“为何?”
房中只得她们二人,魏初犹豫片刻,压低了声音:“太子被废了。”
什么?!
顾香生震惊地看着魏初,后者苦笑点头,表示自己没有信口开河。
“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顾香生消化了一下,声音还有点紧绷。
“就在昨夜,听说是太子主动求见陛下,自请废位让贤,陛下同意了,今早我爹进宫时,就对他说了这事。”魏初道,“今日百官休沐,等明日上朝,应该会公诸于众的。”
顾香生有些说不出话来。
照理说,太子这个位置虽然是靶子,可同时也是一种保护,一旦被废,难道还能再复位么?
纵观史书,倒是有那么一位二度复位的皇太子,可最后还不是被圈禁致死,可见太子自古就是个高危职业,兴许魏临是想通了这一点,才选择从风头浪尖退下来,以求有个善终?
☆、第27章
顾香生对太子的印象其实很不错,想想他的遭遇,心里难免有些可惜,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她仅仅震惊了一会儿,就又转移到夏侯渝的病情上去了。
“算了,这种时候的确不适合进宫,张芹去鹤年堂请大夫了,我先过去看看阿渝的病情。”
“我和你一道去!”魏初想也不想便道。
但就在她们快要出门前,却有婢女带着将乐王妃的口信过来:“小娘子,娘子说您的禁足令还未过期,不能出府。”
魏初气乐了:“禁足令明明是昨天的,怎么今天还有效?”
婢女劝道:“您昨夜还想跟着郎君进宫,幸而被拦下来,娘子在气头上,您今日就不要惹她生气了罢。”
魏初:“可阿渝生病了,我怎能不去探望呢!”
顾香生估摸着太子昨晚刚被废,作为近支宗室,魏初此时自然是不好随意出门晃荡的,被人瞧见了又有闲话。
她便也跟着道:“十娘,既然王妃有令,你就听着罢,我先过去看看他,你等王妃同意了再去也不迟。”
魏初只好送她出门:“那你快去罢,我先去说服我娘!”
等顾香生匆匆赶至夏侯府时,张芹已经请了大夫回来,正在给夏侯渝把脉。
躺在榻上的夏侯渝,脸色发白,眉心紧蹙,小小一个人裹在被子里,越发单薄得可怜。
诊金贵倒也有诊金贵的道理,王大夫稍一诊脉,再察言观色,就已经得出肯定的结论:“是伤寒,只怕是先前方子不对症,反倒使病情加重了,将先前的方子拿来我瞧瞧。”
张芹连忙找来之前开的方子,王大夫一见之下便摇摇头:“果然是方子开错了,伤寒也分太阳、阳明、太阴、少阴等等,小郎君这病症,病而少时,起热不退,寝不安,脉象浅淡,若有似无,有时候还会腹痛如绞,是也不是?”
名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张芹连连点头:“对对,正是这样,大夫您快救救五郎罢!”
王大夫道:“他这病症是伤寒中典型的太阴病,先前的大夫却将其误诊为太阳,我另开个方子,你让小郎君先吃吃看,三帖之后,若是有好转,我再开。”
张芹唬了一跳,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那若是,若是没有好转呢?”
王大夫没吱声。
张芹的脸色越发白了。
还是顾香生开口道:“张叔你且勿要担心这些没影的事,赶紧让王大夫开了药方抓药罢,阿渝耽误不起了!”
张芹忙道:“是是是,小人糊涂了,大夫您先开方子!”
大夫道:“小郎君先天不足,病势才会如此凶险,需先温中祛寒,理气调中,方子里有人参的话,效果会好一些,不加的话也无妨,但……”
他会如此说,想来也是看见夏侯府的景象,所以事先提醒,也算好意,否则到时候药抓出来,价格一开,张芹他们却付不起,难免耽误时间。
张芹还未说话,旁边顾香生便道:“只管开,只要效果好,大夫不必吝于用药!”
王大夫自然再无二话,当即挥笔写好方子,又让张芹与他一道回去抓药。
除了张芹之外,夏侯府其他两名仆役都是粗使婆子,干不来那些细活,有一个还正在给夏侯渝熬粥,顾香生担心夏侯渝无人照料,出现什么意外,便在旁边帮忙守了会儿,等张芹抓药回来。
夏侯渝面上不显,但发鬓处却是汗津津的,顾香生伸手便摸了一把冷湿,她见旁边有半盆清水,赶紧拧了条帕子给他擦汗。
兴许是舒服了些,原本昏昏欲睡的夏侯渝醒了过来,顾香生发现他一双眼睛也像浸了水的葡萄似的,溢满湿漉漉的雾气,看上去既可怜又可爱,不由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脸颊。
“香生姐姐……”夏侯渝握住顾香生的手,可怜兮兮道:“我好难受啊,浑身都难受!”
“张叔已经去给你抓药了,你要快点好起来,到时候我带你去放纸鸢,去年你说过要放纸鸢的,结果后来下雨没去成,要是今年再不去,就得拖到明年了!”顾香生诱惑道。
“那是小孩儿玩的,我才不喜欢玩……”他有气无力道。
“香生姐姐,我好辛苦,为什么我生下来就这么辛苦,还总是生病呢……是不是老天爷不喜欢我,想让我早点死?”
夏侯渝语调喃喃,顾香生却听得心头恻然。
那一瞬,她几乎以为夏侯渝在哭。
可再定睛一看,好像又只是因为生病难受而氤氲出来的水汽。
顾香生:“你完全说反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应该说,正因为你得到了老天爷的看重,所以他给你的所有磨难,只是为了让你日后更加强大。”
“是这样吗……?”夏侯渝面露迷惘。
顾香生笑了笑:“成大事者,会将苦难作为磨砺,失败者才只能将其作为逃避的借口,若是你因区区伤寒而倒下,传到齐国,你觉得还会有人记住你吗?”
夏侯渝吸了一下鼻子,哑声道:“没有了。”
他的生母早就去世了,至于皇帝,一个身强体健的皇帝从来就不会缺儿子,就算他还记得自己有个在魏国为质的儿子,能不能想起夏侯渝的名字,还是两说。
顾香生点到即止,没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只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多睡会儿罢,我等张叔回来再走。”
夏侯渝迷迷糊糊,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答应,还是说了什么留人的话,只觉得头还是晕得厉害,视线里的顾香生很快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又变成四个,然后就失去意识了。
张芹很快就回来了,他再三感谢顾香生,又说那钱会想法子尽快还给她,顾香生宽慰了他几句,才与碧霄乘车回家。
到家之后,顾香生没有回小院,而是先去了一趟焦太夫人那里,将太子被废的消息告诉她。
焦太夫人果然还不知道此事,当即就被震住了。
也许很多人心里对这件事的后续发展早有预料,但连焦太夫人也没想到结局是来得这样迅猛。
不管太子是不是真的自请废位,最重要的是,太子之位一空出来,可能就会有新人填补上去。
若放在往日,焦太夫人毫不怀疑这个人选十有、九是益阳王魏善。
但在这次事件当中,皇帝却表现出一视同仁的态度,并未特别偏袒哪一方。
这就使得局面越发扑朔迷离,令人捉摸不透。
最让焦太夫人后怕的是,假如她今天没有事先得知,而等明日皇帝再当众宣布这个消息时,顾经说不定会直接就跳出来,自以为忠直地为太子进言,从而将会为顾家带来滔天祸事。
“你做得很好,四娘。”她揉揉眉心,“回去之后你也不要与任何人说起,既然此事已定,明日自有分晓,我们且看着便是,这等事情轮不上我们插口。”
顾香生乖巧应是。
焦太夫人似乎有心多教她一些,也不着急让她退下,反倒对赵氏道:“你去找个大夫,开个风寒的方子,再抓几帖药,就说我病了,身上难受得很,连床榻都下不了。”
赵氏不由愣住,连顾香生也看了焦太夫人好几眼。
后者神采奕奕,估计出去绕院子走上个十圈都没问题,哪里有半点得了风寒的影子?
但赵氏服侍焦太夫人多年,早已有了默契,闻言也不多问,答应一声便出去办事了。
余下顾香生和焦太夫人大眼瞪小眼。
焦太夫人笑了:“你道我为何要装病?”
顾香生:“与孙女方才所说有关?”
焦太夫人模棱两可地唔了一声。
顾香生只好继续猜下去:“您想避开风头?”
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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