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香-展琴心-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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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忆说得如此轻松，霍怀玉是自然放下心来了，可她又不甘心，偎在林如忆跟前，吞吞吐吐道：“可是，我总觉得奇怪啊，姐姐平日里从来不管事，现在却单单要留表姑在家里，莫非是知晓我和娘，还有整个将军府的人都不喜欢她，想要拉帮结派找个帮手来对付我们？”
她小小年纪，以最深切恶意来揣测所有人，包括自己的亲姐姐，显然家教使然。
果然，林如忆并未觉得霍怀玉的担忧荒谬，连一声责备和抱怨也没有，沉吟了一会儿，握起了霍怀玉的手道：“玉儿别担心，一切有娘在，这个家谁当着，这些账目谁管着，不消旁人提醒，谁都清清楚楚。你姐姐不过是个女儿家，学了武艺罢了，也不能成日舞刀弄枪，她一介闺阁里的弱女子，还能翻了天去？”
“……嗯，娘说的是没错哪，但我还是有点……”霍怀玉撅着嘴，不知怎么接下去说，半天才说明白：“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可就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反正我不喜欢姐姐和俞彤住在将军府，不喜欢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绕在她们两个人身上……”
霍怀玉的抱怨纯属小孩儿脾气，林如忆知晓她的脾性来得快去得也快，便岔开话题道：“玉儿，听说你得了一块暖玉，是九王爷所赠的信物？”
霍怀玉点头，又气恼地别开脸道：“是姐姐送给我的，我不想戴……”
林如忆露出笑脸，拉着霍怀玉坐下，又是嗔怪又是提点道：“傻孩子，你不能这样想，从古至今，无论是古物还是奇珍异宝，来历并不重要……就说那块暖玉吧，谁知道是从死人的嘴里掏出来的，还是谁进献给九王爷的宝贝？没有人问它的来历，只有人问它如今属于谁。你姐姐既然将暖玉送给了你，那便是你的东西，你再不必觉得不开心。相反，你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与九王爷多亲近亲近，玉佩在，你还愁找不到话儿与他来说？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才不枉你因这玉佩而起的怒意和不平。”
林如忆的一番话，使得霍怀玉豁然开朗，她嘴里说着不在乎不想要，可身体却诚实得很，她已将暖玉挂在了腰间。这时候扯下荷包来给林如忆看：“娘，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九王爷啊？我看九王爷对姐姐上心得很，对我，未必有对姐姐一半的好……我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可若是那个人一直不来，我有再多的手段也使不出来啊。”
林如忆顺手接过了她的暖玉，触手生温，气质温润，全然不似凡品，可见九王爷出手的确大方，竟将如此宝物送给一个闺阁中的女儿，的确有别样的心思。
正要开口教导霍怀玉，忽听外面丫头通报：“夫人，大小姐同俞姑娘来了。”
霍怀玉忙朝外张望，不满地跺脚撒娇道：“娘亲，你看看，我们不去找她们，她们自己找过来了，烦不烦哪！白天在老太太那儿就已经看够了，我不想再看到她了。”
霍怀玉说的“她”，自然是指俞彤。
林如忆捂住她的嘴，露出一个嗔怪的眼神，却是阻止她在人前失言，对丫头道：“让大小姐和俞表姑进来吧。”
霍明珠与俞彤并未好到什么地步，只是在这个家里头，俞彤与霍明珠最为熟络，一听霍明珠提议来林如忆和霍正德的住所“采逸轩”坐坐，俞彤便跟着来了。她寄人篱下的日子即将开始，表兄的续弦林夫人打理着将军府，她少不得要来与她多亲近亲近，日后无论如何总会有打照面的时候……


第一卷　重生　【044】局外之人

俞彤这种担忧理所当然，虽说霍老夫人是她的姑母，理应是她的依靠，可整个将军府到底是林如忆做主，这一点，俞彤母女来时已摸清，再不敢随意放肆的。
这样想着，人已到了“采逸轩”，将跨过门槛时，身边的霍明珠提醒道：“表姑，小心，别绊着了。”
“嗯。”俞彤随口应下，眼神却从霍明珠身上划过，她与这位明珠姑娘相处了几日，却每时每刻都猜不透她的心思。俞彤从小心思细腻，于猜测人心上颇有手段，此番却弄不明白霍明珠的意图，她一个外人，即便是霍明珠的表姑，也不至于让她一个大小姐殷切至此。若是礼貌使然，一次也该够了，何须每时每刻都好言好语？
将军府的小姐，断不该纡尊降贵到这种地步，以平阳侯府的势力，即便这位明珠小姐想要同公主做密友，也不无可能。
“哟，彤妹妹来了？”
俞彤与霍明珠才转过屏风，里头的林如忆已迎了上来，始终笑脸迎人，没半分不耐烦，称呼上也极为亲热，弄得俞彤有些不好意思，忙回了一礼：“表嫂。”
林如忆赶忙扶将起来，嗔怪道：“彤妹妹下次再不可这般客气，若是让老太太知晓了，定会责备我待客不周。本就是一家人，哪里来的那些礼数？”
俞彤心下暗叹，她虽不曾见过那位已过世的林夫人，可这位续弦的小林夫人简直同霍明珠待人接物一般无二，若非知晓霍怀玉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俞彤都要险些弄错了。从她进来起，那位玉姑娘便不大上心，连瞧也懒得瞧她，这才该是大小姐的样子罢？
林如忆引着俞彤往桌前坐，又对霍明珠道：“明珠，你妹妹身子懒，吃了饭也不肯多多走动，你做姐姐的，多陪陪你表姑母，也算是你父亲和母亲的心意了。”转而看向俞彤：“彤妹妹你多担待，近日将军府内有些杂务，等我忙过了这阵子，才能陪你消遣，你千万别见怪。”
“哪里哪里，表嫂太客气了，您贵人事忙，也是应该的。我既然在将军府叨扰，也希望表嫂别拿我当外人才好，随意些便是。”俞彤温和笑道，礼貌做得十足。
听她们二人寒暄，霍明珠笑意盈盈，内敛地点头：“明珠谨记母亲所言，今夜来采逸轩，也是想同母亲商量些事。说来也巧，我与表姑颇为投缘，表姑此番来上京，还不曾去过护国寺，明日四月初八佛诞日，我们打算去护国寺拜拜菩萨，顺道……看看庙会，母亲知晓，我在边城十年，也不曾正正经经逛过庙会，倒也有些好奇……”
霍明珠说着，停顿了下来，等待着林如忆的答复。
“姐姐，姐姐，明日我也要去！”
林如忆还没回应，一旁始终百无聊赖也不肯同俞彤说话的霍怀玉忽然跑过来，急切地抓住了霍明珠的胳膊，急道。
大约意识到霍明珠答应不答应不重要，霍怀玉转过身去，那双眼睛哀求似的望着林如忆，撒娇道：“娘，求你让我和姐姐去拜佛吧！我在家都快要闷死了！你看看表姑母大老远地来了，总不能让表姑母什么都没瞧见就回去了啊！娘亲，求你了，求你了！”
一口一个软糯的哀求，配合着霍怀玉清脆的声音，想不让人同意都难，何况还是惯常就宠着她的林如忆。
林如忆被闹得没有办法，没好气地瞪了霍怀玉一眼，只好道：“好，你们去拜佛可以，但不可随意放肆，明日定然人多眼杂，你们三个姑娘家无论到了哪儿都要有人跟着，切不可离了下人，知道吗？最好三人在一处，凡事也有个照应。”
“娘你放心吧！有姐姐在，会保护好我的！”霍怀玉雀跃地跳了起来，拽着霍明珠喋喋不休：“姐姐，你说我明日穿什么衣服好呢？鲜艳些还是素净些？你明日怎么穿啊？”
说起鲜艳，霍明珠的脑海中无端端想起她出嫁时所着的火红嫁衣，那日的她鲜妍明媚，已将平生最亮的一抹颜色经历，可那样一件嫁衣，还要被霍怀玉伙同下人脱去。今日四月初七，若她不做挣扎，任由狗男女嚣张跋扈，三年后的今日，她的手脚筋脉会被斩断，眼睛会被挖出，连话都再说不出来……
轻扇眼睑，霍明珠的眼眸狠戾了三分，抬头时已恢复笑意，拉着霍怀玉的手，笑看着俞彤道：“表姑母，你瞧瞧我这个妹妹，明明年纪轻轻的，却比她姐姐我更懂事些，连如何在寺中引来目光也深谙此道，改明儿啊，许是妹妹比我们俩要先出嫁呢！”
霍明珠说话时明显开着玩笑，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却还是让霍怀玉冷了脸，她不满地甩开了霍明珠的手，哼道：“姐姐取笑我！明日我便睁大眼睛替姐姐物色一位如意郎君！回府后就能成亲了！姐姐，你到时候出嫁了可不许哭啊！”
“好你个玉儿，看姐姐不撕烂了你的嘴，母亲一答应你出去疯，你便安分不得了……”
两姐妹互相斗嘴，霍明珠为配合霍怀玉，也专门拿出了较平日更多的热情，这期间，俞彤一直安静地呆在那边，完全不掺和这些家宅之事，不过分逾矩，也不至于诸事不问。


第一卷　重生　【045】扑了个空

既然林如忆答应了，四月初八一早的出行是定然能成的，眼见着霍怀玉的兴奋、俞彤的冷静，霍明珠不动声色。
四月初八一大早，霍怀玉就来了霍明珠的“沉香苑”，霍明珠已及笄，来观礼的亲朋好友送了不少贺礼，其中便有发簪。
霍明珠在镜前梳妆，霍怀玉便翻着她的首饰盒，将一支支发簪拿出来在发上比划，间或瞧见一两支好看的发簪，便笑道：“姐姐，我喜欢这个，能拿回去戴几天吗？我也不戴出去，就偷偷的……”
霍明珠已是如古井无波般淡然，连一丝嫌恶的神色也不愿做，平静地好像那些簪子本身就是身外之物，无论谁拿去，她也不会计较似的。
“玉儿，喜欢便拿去吧，姐姐平日里也不戴这些簪子，怪沉的。”霍明珠笑道。
霍怀玉听她这样说，顿时就没了再继续戴簪子的心情，她盯着霍明珠身上的浅绿衣衫道：“姐姐不喜欢戴簪子便罢了，今日这样穿，会不会太素了些？若是有如意郎君在，怕也看不到姐姐的美貌惊人，错过了一段良缘岂非可惜？”
人越没有什么，便越要掩饰什么，霍明珠从镜子里转过头来，打量着霍怀玉那一身海棠红的齐胸襦裙，笑道：“玉儿丫头啊，咱们这是去烧香拜佛，不是去私会姻缘，若是让母亲知晓了，定要怪我没教好你，尽带你出去胡闹了。”
霍怀玉本就不愿被霍明珠管束，奈何霍明珠即便是穿着一身浅绿衣衫也比她明艳动人，霍怀玉越瞧越不是滋味，她的容颜虽美，在霍明珠面前还是如同萤火之光，她顿时对霍明珠的说教有些不耐烦了：“哎呀，姐姐，你可真啰嗦，再这样絮叨下去，你是连如意郎君也要吓跑的！”
霍明珠一笑，她对气急败坏的大小贱人毫无感觉，整理了下衣衫，顺从地站起身来，叹道：“唉，玉儿，你真是姐姐命里的魔星……”她的手扶上霍怀玉的胳膊，与她一同往外走去：“好，好，好，咱们快些走，莫要惹得玉儿生气。”
霍怀玉再不高兴，也还是不能借故发作，谁叫霍明珠的脾气这般好，她想找茬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
两姐妹相携着往屋外走去，刚跨出门槛，见素缕正往里走，见了她们，道：“小姐，二小姐，俞小姐已经来了。”
“好。”霍明珠点头。
霍怀玉却小声嘀咕道：“那个人真奇怪，父母都回家去了，她却在这儿呆着不走，让她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霍明珠假装没听见霍怀玉的抱怨，还扭头问道：“玉儿，你说什么？”
霍怀玉忙道：“没，没有，我就是想表姑真守时。”
入夏的天亮得甚早，霍明珠与霍怀玉收拾妥当了，也不过蒙蒙亮。上京的百姓求神拜佛喜欢赶早，生怕迟了，让佛祖菩萨闻不见香火味似的。
因此，霍明珠同霍怀玉、俞彤三人上了马车之后，素缕忽然急了，提醒霍明珠道：“小姐，你忘了九王爷说……”
一听九王爷这三个字，霍怀玉整个人都精神了，比霍明珠反应更快地问道：“九王爷怎么了？”
霍明珠自然知晓素缕话中的意思，那日百里宗律对她死缠烂打，硬是逼得她今日去护国寺拜药师菩萨，她不答应等同欺君，答应了等同卖了自己。她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携着霍怀玉同俞彤一起去，这下子总不至于让百里宗律纠缠，她也可寻了理由来脱身。
素缕急了，是因为百里宗律那日临走时说，要派人来接她，而她如今已坐上了马车，丝毫没有要等的意思，违逆了堂堂九王爷的旨意，岂非又是一重过错？
霍明珠摇摇头，示意素缕莫再问，转而对霍怀玉道：“九王爷今日也会去护国寺，玉儿你不是心心念念着大英雄吗？今日倒可如愿了。”
她说话时，平静地很，提及九王爷不过是说起一位故人，毫无恭敬畏惧之意，而霍怀玉却不知是开心还是吃酸，皱着眉头道：“我哪里就念着九王爷了？姐姐你别胡说。”
霍明珠微笑着叹了口气，看向俞彤，与她对视着无奈地摇了摇头，仿佛俞彤是她那个知音人，懂得对霍怀玉的无奈似的。
俞彤回之以微笑，什么也不说。自方才起，她便在一旁观察着霍明珠和霍怀玉的神色，眼睛始终无法从霍明珠的脸上移开，她平生见的人虽不多，却还是想要了解霍明珠的心思，想看看她淡漠的神色背后，有无其他谋算。因此，俞彤对九王爷的兴趣不大，不如霍怀玉来得激动，霍怀玉嘴里说着不喜欢不愿意不念着，可她的手已紧紧捏着腰间那块暖玉，全然心思外漏。
马车不疾不徐地往护国寺的方向去，待护国寺将至，沿途见了不少正在施舍结缘豆的僧侣。四月初八佛诞日，僧众以盐水煮豆，邀路人食之，便是所谓结了佛缘。但上京佛道并行，寺院僧侣的地位并不特殊，往来的百姓进寺庙拜佛的也有，却也并不拥挤，多数百姓赶早，是为了今日的庙会。
霍明珠等人乘坐的马车将将停在护国寺门前，便有一匹马从身后跃了上来，恰好在霍明珠身前不远处勒马，骏马扬起的蹄子险些踩踏了霍明珠。
“啊！”霍怀玉惊恐地叫了起来，饶是胆大如俞彤，也不由地后退几步躲避开来。独霍明珠一人立于原地，一双平静的美目望向马背上的人，待看清是谁，她不慌不忙地行礼：“民女霍明珠见过九王爷。”
待听霍明珠一说，俞彤才反应过来，忙跟着行礼，霍怀玉惊恐的神色还来不及收敛，也窜到跟前道：“霍怀玉给九王爷请安，九王爷万福。”
百里宗律不答，高高端坐马背上，那马儿还在原地踏着步子，似乎同主人一般狂躁，却又隐忍克制。百里宗律居高临下地盯着霍明珠那张垂着的脸，说他气急败坏了也不为过，他方才派人去将军府请她，却被告知她已走了，他只得命空空的轿子再抬回去，落了好大的面子，即便霍正德万般道歉，百里宗律也没能缓过来。堂堂大将军王，邀请一位闺阁中的女儿同赴护国寺，竟还扑了个空，讪讪地拉不下来面子，岂有此理！


第一卷　重生　【046】马屁不穿

百里宗律真恨不得将霍明珠捏死，他高高在上地俯视她，眼里全看不到他人。
他想责问霍明珠为何如此大胆，却在触及她平静无波的眼眸时蹙紧剑眉，忍不住扫向左右……他来兴师问罪的浩大声势吓坏了一众百姓，即便是缓了一缓，三尺以内也人神莫近，那些男人女人的害怕写在脸上眉梢眼角，藏也藏不住。
然而，独独霍明珠一人沉着以对，好似全然不理睬他的气急败坏。她的清亮瞳眸干净极了，又无辜又美好，竟令百里宗律的怒气忽的消了……
美人惹了祸端尚不自知，又或者是明知他会发怒，仍旧违逆他的意思，可此刻他兴师动众，一副讨伐她的架势，霍明珠不动声色，以一双美目看透他……登时高下立判。
百里宗律又是好气又觉好笑，他堂堂九王爷的度量涵养竟连个姑娘家都不如。但凡是个普通姑娘家，也不会如霍明珠这般沉静胆大，谁人敢在骏马失蹄时原地不动？
百里宗律心中那些怒气一点一点消下去，终于能平静开口，问道：“本王的马受了惊，你方才为何不躲？若是本王未收住，让它踩踏了你，该如何是好啊？”
他公事化的口吻，不说马儿失蹄是他之过，亦不质问她弃他而去的罪行，努力心平气和道。
霍怀玉与俞彤立在一旁，不敢随意搭话，都望向霍明珠。
霍明珠仰头看着仍高坐马上的百里宗律，淡笑道：“王爷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又叱咤沙场这些年，想来也知晓您的骑术高超，又怎会毫无分寸地伤及无辜？因此，明珠无畏。”
跟了百里宗律三年，风雨里走过，霍明珠的确知晓百里宗律的骑术厉害，在整个大雍国也当是无人能及。除非他真有心踏死她一了百了，否则总有办法停下来，她对这一点深信不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权势显赫如百里宗律，未必没有听过这种奉承话，可这话若是从一向惜言的霍明珠口中说出，比之旁人的马屁更让百里宗律觉得舒坦。
怒意又消了些许，高高在上的九王爷总算肯翻身下马，将手中所执马鞭扔给了随行侍卫谢冥，面朝着霍明珠一人道：“你对本王的骑术倒是信心十足……本王固然能悬崖勒马，可你这胆量也着实过人得很哪……”
他不说胆识，单说胆量，也是斥霍明珠有勇无谋武断行事的意思。
霍明珠笑笑，好似听不懂：“多谢王爷夸奖。”
“你啊……”百里宗律被气笑了，心情却大好，终于将目光施舍给旁人些许，扫视周围见百姓拥堵，显然不等他发号施令，那些百姓个个都不敢再动似的。
百里宗律示意谢冥，谢冥是亲卫，自然懂他的意思，对周围百姓道：“此番王爷微服，可不必拘礼，散了吧。”
百姓们见王爷虽然不易，但多数也只当个热闹在看，即便皇帝来了，他们瞻仰一阵子龙威，过后该吃饭还是吃饭，该睡觉还是睡觉，毕竟，仰慕填不饱肚子解不了疲乏。
待百姓散去，寺门前便只剩霍明珠一行同百里宗律等人，俞彤沉稳，凡事观望，不轻易开口。但霍怀玉沉不住气，心心念念的九王爷就在眼前，却只瞧得见霍明珠，这让她如何能忍？
仗着那日与九王爷同逛了园子，多少该让他记住自己了，霍怀玉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百里宗律跟前道：“九王爷，您贵人事忙，竟也来寺中礼佛，心怀慈悲，着实是我大雍之福啊！”
百里宗律的目光顺着霍怀玉的声音看过去，他记得霍怀玉这张脸，记得她是霍明珠的妹妹，她们姐妹轮番拍马，百里宗律本是心情不错，正待开口，余光却瞥见了霍怀玉腰间垂下的一块物什……
定睛一看，百里宗律的凤目顿时一眯……那可不就是他赠予霍明珠作为生辰贺礼的暖玉吗？


第一卷　重生　【047】跟我过来！

他送霍明珠的暖玉，几时竟到了霍怀玉的身上？百里宗律的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
听罢霍怀玉对百里宗律的夸赞，霍明珠觉得好笑，百里宗律心怀慈悲？
驰骋沙场杀人如麻的大将军王，倘若将杀敌的罪业除去，也还背负着数不清的血债，包括前世惨死的她和平阳侯府的一百多条人命，又该怎么算？佛家说诸罪之中，杀业最重，最不可宽恕，百里宗律理当下十八层地狱才是。
霍明珠着实不知百里宗律听罢霍怀玉的奉承作何感想，她抬眼看向百里宗律，却见他正在看着自己，还未探究他陡然冷下来的脸色，已听到百里宗律的问：“若本王没记错的话，几日前霍大小姐及笄礼，本王曾赠予暖玉一枚，当作贺礼。如今这暖玉却在何处啊？”
百里宗律看着霍明珠，问的却似乎是霍怀玉。
霍怀玉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了腰侧垂下的暖玉，她本已吓得够呛，有些难以招架，但想起娘昨日对她说的话，霍怀玉又大起了胆子，忙答道：“这是……姐姐送给我的。”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细小得如同蚊呐，表情也甚为可怜楚楚，仿佛做了天大的错事，正等着责罚。
素缕在一旁急了，她早就劝过霍明珠不要将九王爷的东西随意送人，即便是关系再好的姐妹也不应当，九王爷是什么人，今日一眼就撞破了，若是他计较起来，那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然而，她是下人，到底不好开口，便生生地忍住了，等着她家小姐稍微地开窍点儿，能将此事圆过去。
霍明珠根本不指望霍怀玉能成什么大气候，也不责备她在一开场说话就卖了自己，她坦然地承认，毫不辩解：“是，的确是我送给妹妹的，王爷若是要责备，便责备我吧。”
她何以能理直气壮地说这种话？
百里宗律简直气急，还不等他责问，霍明珠又拧眉叹道：“怪只怪明珠未能明了王爷您的心意，以为但凡是送了我的东西，便从此都是我的，无论是送人或变卖，也与他人无关。没想到今日竟酿成大祸，还请王爷责罚！”
她一鼓作气地说完，霍怀玉和素缕、俞彤等人都屏住了呼吸，细细想来，霍明珠的话有几分道理，若为了回报而去送旁人礼物，岂非太过殷勤虚伪？既然是她的东西，为何又不能任意处置？
话对，理对，可人不对，谁人敢在九王爷面前放肆？皇家的权威不容亵渎，九王爷说是什么就该是什么。
百里宗律听罢她的辩解和变相嘲讽，那双骇人的凤目盯着霍明珠不说话，已经盯了她许久，好像要将她盯出个窟窿来。
霍明珠坦荡地任他以目光煎熬她，她太了解百里宗律，即便他再生气愤怒，也断不会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将她治罪，毕竟来往的百姓众多，他所求的是个完美的好名声。大将军王当街为难良家女子，传出去多难听？
“你说得对。送了你的东西，本就该任你处置……”百里宗律总算肯开口，第一声便是这个，连个称呼也无，不知是对霍明珠说，还是对他自己说。
“王爷……若是您觉得怀玉做错了，怀玉改了便是，将这玉佩……”霍怀玉在一旁看着百里宗律的脸色变化，心里又是急又是怕，将那块暖玉解下来，忙道：“还……”
“霍明珠，你跟本王过来！”
霍怀玉的话还未说完，百里宗律忽然打断了她，他根本连一个眼角也不曾扫过霍怀玉，直截了当地一把攥住了霍明珠的胳膊，拖着她朝寺中的角落走去，步子又大又急，拖得霍明珠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第一卷　重生　【048】王爷大怒

“九王爷……”霍怀玉见状，忙唤道，然而，百里宗律头也不回，一点儿都不理会她们紧张与否，拽着霍明珠大庭广众之下离开。
见九王爷动作粗鲁，那声吼也是怒意十足，连一向心眼大的素缕也急坏了，忙折身去问九王爷的亲卫：“几位大人，王爷他……”
贺方同谢冥长年累月跟随百里宗律身侧，若是战时，他们便是亲卫，若是卸甲，他们便是贴身侍卫。因此，他们对百里宗律的心性颇为了解。
见素缕着急，显然想追上去瞧瞧，贺方将怀中的刀一挡，示意道：“王爷许是有些话想同霍小姐单独谈谈，不愿人打扰，你还是别跟上去了。”
的确，不曾有任何一个亲卫跟上百里宗律，似乎是留他与霍家大小姐自在说话。
“可是……”素缕快急哭了，“我家小姐会不会就此毙命啊？我就知道得罪了九王爷，我家小姐迟早要倒霉……”
她实话实说，全无畏惧的意思，贺方觉得好笑，把那冰冷的刀鞘一收，压低声音道：“放心吧，没事，我们王爷虽是战神，捏死霍小姐像捏死只蚂蚁般容易，但王爷素来讲道理，倒还不至于吃人。”
听罢贺方的安慰，素缕更是欲哭无泪，脚步往后撤了一丈远，抖着嗓子道：“捏、捏死我家小姐像捏死只蚂蚁？”
俞彤与达官贵人素来交道不多，见识也不广，几日前能见到传说中尊贵的九王爷，已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会儿冷眼瞧着霍明珠同九王爷斗嘴，更是沉默是金，一门心思等着霍明珠回来。
霍怀玉却不行，她的心思一直放在百里宗律对她的不理不睬上。娘好说歹说劝她有什么金玉良缘之说，她才肯戴这块暖玉，指望着能借此同九王爷套套近乎，哪怕是找些话来讲，也好过自己变成了哑巴，半句话都插不上。
可哪里知晓这暖玉竟引起九王爷的反感，以为她偷了姐姐霍明珠的东西。
霍怀玉望着霍明珠被九王爷拖走的背影，顿时好像了悟了什么！霍明珠分明就是故意的！这块暖玉如此贵重，且不说它的材质如何，单说它是九王爷百里宗律所赐，已足够成为万千人争相夺取的宝物，即便是当做传家宝收着也不为过。
如此贵重的礼物，霍明珠却偏偏转手送给了她！且她们早不来法护国寺，晚不来护国寺，偏偏就选在今日来寺中礼佛，还好巧不巧遇到了九王爷！霍明珠恐怕一早就知晓了这些猫腻，正着看她受伤狼狈呢！
霍怀玉气不打一处来，可是碍于九王爷的亲卫都在，像是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她不敢像在将军府中一般造次，只是手里握着那枚暖玉，越握越紧，渐渐竟有些烫手起来……她将唇咬得紧紧的，一声不吭地瞧着霍明珠被九王爷拽着，两人转过了护国寺的围墙，到了他们的视线之外。
……
百里宗律用了很大的手劲，捏得霍明珠的胳膊差点折了，但她忍着没出声，任百里宗律发了疯似的拖着她往隐蔽处去。
她不信百里宗律会杀了她，只要不死，她就没什么可怕的，左右不过是一场口舌之争，她有何惧？
“霍明珠！你给本王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里宗律忽地手一甩，将霍明珠的胳膊松开，任她的后背撞上墙壁，他高大的身躯挡住她的去路，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才肯罢休的架势……


第一卷　重生　【049】撞破好事

面对百里宗律近在咫尺的怒容，霍明珠坦然地仰头与他对视，面色不改：“民女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装傻？！”百里宗律估计被她气得内伤了，只差没用手掐上她的脖子，他忍着没动手，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本王送你的玉佩在别人身上？你好大的胆子敢将本王的心意踩在脚下！”
“哦，原来王爷方才说的不介意是假的。”霍明珠恍然大悟似的挑了挑眉，她生的太美，连此刻眉梢眼角的无辜也颇有韵味，“民女以为王爷大度，没想到居然这般斤斤计较，左右不过一块玉佩，我送给了妹妹罢了，王爷还舍不得了？若是舍不得，当初为何要割爱？”
“霍明珠，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百里宗律被她连珠炮似的问话气得吼出来，才不肯听她的巧舌如簧，他恨恨道：“那玉佩你以为是凡品？西凉国早年的贡品，乃陛下所赐，于寒凉体质有治愈功效，天下间兴许仅此一块！你以为是路边捡来的？”
想也知道，堂堂九王爷送的贺礼定然珍贵，不过是霍明珠不肯要，才编出诸多理由来。
见百里宗律费劲解释，霍明珠好似理亏似的住了口，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微微敛下去，神色也黯淡了三分：“……王爷如此有心，是明珠消受不起。我那已过世的生母为我取名明珠，取的是璀璨珍稀掌中之宝的意思，而我的妹妹怀玉更是整个将军府的娇宠。王爷若明知我家中有明珠怀玉，却在我及笄之礼上单送了一块玉佩，明珠真不懂王爷的意思。妹妹喜欢那暖玉，又暗合她的名字，我便送了她，不想竟惹得王爷大怒……”
霍明珠语气一直淡淡，眉眼再没看向百里宗律。
百里宗律却是一噎：“因为是块玉佩，所以送了你妹妹？”
霍明珠不答，揉了揉胳膊。
如此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