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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山河-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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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家国山河,这个人已经付出了很多。
“罗大人,大宋皇帝听得见我们的谈话吧?”无须罗君无回答,他抬高声音道:“震野不降,震野不怕死。可东流的百姓、东流的皇帝,他们都是无辜的,没有震野,我不敢想象他们的下场会如何。世人都说大宋是最值得信赖的国家,他们不会视人命如草芥、不会滥杀无辜,所以,震野的请求他们应当不会拒绝吧。”
不知不觉间,罗君无看向他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赞赏。
“震野甘愿一死,只求大宋护东流百姓一个周全。东流对大宋而言,已经构不成威胁,是否是诸侯国也不再重要,可否请您把东流人当做寻常的百姓看待呢?”
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罗君无眼含笑意地退到一侧。他相信叶徐之可以处理得很好。
叶徐之满脸肃容地走进牢房,身后跟着同样一本正经的叶枝。
“站起来。”叶徐之不掺杂情绪的声音,像一根针扎进了震野的膝盖。
震野不为所动。这是他如今,唯一能为东流做的事情,他不能放弃,哪怕舍弃一切,都不能放弃。
“你以为,牺牲了自己,朕就会答应你保下一个不愿意臣服于朕的国家?”叶徐之神情异常地冷酷。
“你会。”震野笃定地说。
“朕不会。”叶徐之毫不迟疑地反驳道。
“你会!”震野低吼道。
“朕不会。”
“你会!”
叶枝从他声音中听出了些许颤抖和哽咽。
“朕,不会。”
“你会……。”
若是抛却身份和眼下的局势,叶枝更倾向于这是两个幼稚的小鬼正在斗嘴。
“你太小看东流皇帝了。”叶徐之上前扶住震野的双肩,“你是有情有义之人,他亦不是无情无义之辈。你甘愿为他下跪求朕,他又怎会不愿为你放下身段、臣服于大宋?你爱戴他,他又如何不爱戴你呢?”
“什么意思?”震野蓦地抬起头来,隐约露出来的双眸已然血丝遍布,也让叶枝看见了他的真容。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张略显稚嫩的脸……
“东流此次派来的使者是钟世长,你应该比我更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叶徐之拍了拍他的肩头,从容一笑。
话音一落,震野瞪大了双眼,半生不曾落泪的他,忽而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个铁骨铮铮的男儿,定是爱极了东流、忠极了东流皇帝,由此人为大宋效力,最合适不过了。
世间如震野这等忠义之士,莫不是全都聚集在了大宋?那大宋一定是受了上天的庇佑吧,以此下去,大宋怕是想亡,也亡不了。
“皇上,为臣,值得吗?”
值得啊,如何不值得。你可是东流的守护神。——东流皇帝一定会这么回答他的。
“明日我让钟世长来见你一面,你再决定是否要归降于我大宋。”轻轻道完这句话,叶徐之带着罗君无和叶枝离开了牢房。半途中,叶枝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震野静跪着,朝几人的方向磕了磕头。
第15章 归信
不知他是否心甘情愿,只知他降了。
他心中必是有感激吧。东流已是强弩之末,叶徐之愿将东流纳入诸侯国本该感恩戴德了。
在震野抬起头的瞬间,一只手袭上她的头顶,亲昵地揉了揉,正好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不禁莞尔一笑,看了眼唇边挂着显而易见的笑意的叶徐之,“你知道?”
叶徐之笑而不语,罗君无便低声道:“看地下。”
通道很昏沉,关押震野的牢房外却有一盏格外明亮的烛火。烛火在墙角翩翩起舞,在地上投下一片光影,光影中,倔强的身影面朝着前方静静地跪着,他头垂了下来,背部却十分挺直。
叶徐之心情大好,三人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天牢,叶徐之心情大好:“君无可立了大功。”
连“爱卿”都免了,直呼罗君无名讳,可见叶徐之心情之舒畅。
罗君无摇了摇头,眯起眸子望向高空,“臣只是捡了个便宜。怕是早在震野将军被师兄逼入灵闫山时,他就做好打算了,臣只是给了他一个机会。更加没想到是,东流皇帝为了这个义士也甘愿对大宋俯首为臣。”
话虽如此,罗君无依旧功不可没。
钟世长是东流皇帝的师父,从他还是太子之时便一直辅佐着他,是东流众望所归的太傅,地位更在三公之上,东流皇帝派钟世长前来必是下定了决心,而钟世长所带来的条件,不过是在试探大宋而已。虽然结果早有预料。
“君无莫推辞,若不是你献计擒下震野,不知还会耽误多少时间。近来大宋还算太平,说到底不过是被制衡住了,朕可没有时间继续耽搁在东流身上了。”叶徐之拂袖道。
“听说北燕北覃帝御驾亲征了?不知皇后来雪可有陪同他一起?”叶枝忽然问道。
“御驾亲征说不上,大概是微服出巡了。来家人才辈出,当年来雪和婪儿两人便已搅得应天大乱,即使北覃帝不在皇城,也会有来家人跟随在左右,来雪皇后怎会让他独自一人出宫?”叶徐之道。
“虽然北覃帝是靠来家的扶持才能坐稳皇位,但是如此大张旗鼓地微服出巡,其中恐怕有蹊跷。”
前世她对北燕了解并不多,只曾与未出嫁的来雪皇后有过数面之缘,不过大宋与北燕向来两看相厌,两国的恩怨从宣成帝登基之前就已经愈演愈烈,如今算来已有五十多年了。当年“折天”一事,也与北燕脱不了干系。
见天色已接近午时,叶徐之留两人在宫中用午膳。罗君无本要推脱,奈何叶徐之盛情难却,最终留了下来。
用膳时,殿外飞快地闪过一道人影,如一道飓风刮了进来,猛地扑倒在叶徐之脚下,气喘吁吁了好一阵,惹得叶徐之嫌恶地朝后挪了挪腿。
作为叶徐之的贴身太监,百顺当仁不让地上前,一巴掌将来人拍飞了好几丈远,还怒道:“放肆!来人啊,未经通报允许,竟敢擅闯藏机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来人痛呼一声,弓着身子在地上趴了一会儿,从殿外鱼贯而入的侍卫们手持刀剑将他团团围住,他将右手伸进怀中,叶枝清晰地看见那只手背上,虎口处有一条长三寸的刀疤。
“住手!”
“死顺子,是不是七爷走了这么多年,你胆子变肥了,连你七爷也敢打?”来人的声音气若游丝,却盛满了怒气。
叶枝一听这声音更加喜上眉梢,她近来忙于翻阅百录阁里的史书,竟然将这件事给忘记了!如今已近深秋,倾城哥哥也该是捎消息回来了,她记得,今年带信回来的就该是七寸。
“哎呦!我的祖宗啊,怎么是您老啊!”百顺一听这声音更是头皮一麻,战战兢兢地跑上前,指着几位已经抽出刀的守卫,一阵破口大骂:“你们想造反吗?睁大眼睛看看,这可是我们的七爷,你们脑袋都不想要了?!赶紧把刀收起来!”
罢了,又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将七寸扶了起来,还一边点头哈腰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竟然顶撞了七爷!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七爷快、快起来,地上凉!”他又转向婢女,“还不赶紧去给七爷置备热水和衣物!”
被他呵斥的婢女斜眺他一眼,幸灾乐祸地领着几个婢女离开了。
“信呢?”叶枝迫不及待地摊出手来。
七寸怒气冲冲地瞪着她,“你不先关心关心我?那家伙能写些什么,不是猜都能猜到吗?”
“百顺的花拳绣腿,岂能伤得了你?”
百顺一听,宛如见了救星一般,立即跟着附和道:“公主说的是,奴才这点力气,连只蚂蚁都摁不死,怎会伤到七爷呢?”
“咳……”被众人完全抛之脑后的叶徐之捂唇轻咳了一声。
“陛下啊!”七寸苦着脸,一手把百顺甩了出去,一脸埋怨地跪在叶徐之面前,向他控诉道:“陛下,您可要为臣讨回公道,您知道顾倾……顾少将军从来都看臣不顺眼,上个月我就说了几句玩笑话,他竟然恼羞成怒,割了我的官职,派我去巡查?他这摆明了是公报私仇!”
叶徐之恨铁不成钢地扶了扶额,朝作壁上观的罗君无苦笑道:“让罗爱卿见笑了。这位是宋丞相外甥七寸,三年前被宋丞相强行送到了邱南。”
“哪里。七寸公子的名讳臣早有耳闻。”罗君无颔首道。
“他能有什么好名声,若不是他太难管教,宋丞相又怎会将他和顾一扔到一起呢?顾一可是这小子的克星。”叶徐之瞪了七寸一眼,又让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百顺将他扶起来。
“陛下说笑了。”罗君无抿了口茶,淡笑道。半晌后又转向叶枝,问道:“公主所说的信,是什么?”
想不到罗君无会对这个上心,叶枝愣了片刻,才道:“倾城哥哥每逢深秋之际都会遣人送封信回来。”
“倒是不曾听师兄提起过。”
叶枝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罗君无也察觉到自己的冒昧,神思恍惚了一瞬之后,便朝叶枝俯了俯身,道:“是臣冒昧了,还请公主见谅。臣见公主如此心急,有些好奇,并无他意。”
“当真好奇?”
“公主肯为臣解惑?”
“今日酉时,你在府中侯着,我带你去个地方。”叶枝神秘莫测地说道。
“朕今日不便出宫,就由罗爱卿陪婪儿去吧,反正你也是顾一的师弟,情理上你都可以去看一看。他最喜欢热闹了。”叶徐之也附和道。
罗君无轻点头,也不问其他,便道:“臣遵旨。”
“公主,那我就不陪你去了,我先去洗漱一下,再回府和老爷子招呼一声。之后还要去一趟顾府。”七寸将书函交到叶枝手中,揪住百顺的衣襟就往外走去,边说道:“百顺给我带路。”
百顺表情一垮,腹诽道:皇宫里还有你不认识的路吗?
“稍等!”叶徐之沉着脸唤住了他。七寸疑惑地回身,道:“怎么了?”
“那小子还不打算听朕的话?三番两次地抗旨不尊,都够他掉好几次脑袋了。”
“若陛下真要治他的罪,微臣乐见其成,微臣告退。”语罢,揪着不断求饶的百顺离开了。
“信给我瞧瞧。”怒视着七寸离开了藏机殿,叶徐之又对叶枝说道。
在他们说话之际,叶枝已经将信纸展开看了一遍,见叶徐之索要,随手给了叶徐之。
“九战,活擒不义九十二人。”叶徐之仔细琢磨着这一句话,又将眼神慢悠悠地转移到叶枝身上,问道:“活擒九十二人,死伤呢?”
“我如何知道?”叶枝耸了耸双肩,做不解状。
“总是这般一意孤行,他能下得了手杀不义人吗?哼,等他回了京中,朕定要好好惩戒他一番!”他信誓旦旦地断言道。
类似的话,叶枝早已屡见不鲜,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浑然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反正倾城哥哥三年之内是不可能回来的。
第16章 备伞
叶徐之振袖,冷哼一声。
“报!姝妃娘娘和李家小姐求见。”侍卫匆匆跑来,神情带着些许复杂。
姝妃便是尉迟宫,这李家小姐自然就是李意柔。本打算离开的叶枝收回了脚步,见罗君无眉峰一凝,委身就要告退,却被叶枝出声阻止:“罗大人,稍等片刻,我同你一起离开。”
闻言,罗君无动作迟疑起来,黑眸轻睨她片刻,点了点头,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到一侧去了。叶枝心中不免窃喜,却也不想为难罗君无。
她知道罗君无心中的思量,无非是觉得有违伦理,在某些时候,罗君无有些过分的死板和墨守成规。
一提起李意柔,叶徐之寒毛都竖起了起来,碍于身份又不好将人拒之门外,便认命地叹了声气,有气无力地道:“宣。”
“既然姝妃娘娘和李小姐求见,我们就先退下了。”叶枝清了清嗓子道。原本她还想看一出好戏,但她既不想罗君无为难,又不想错过与罗君无单独相处的机会,便只好“牺牲”叶徐之了。
“婪儿,有些时日没和尉迟见面了吧?何不……”叶徐之求救似的看着叶枝。
“不必了。皇兄,您替我问候她一句吧,朝阳先回去置办一下东西,尽量早些赶回来。”叶枝斩钉截铁地说完,向叶徐之委身,眉眼之间尽是幸灾乐祸。
“臣告退。”罗君无委身道,唇边若有似无地划过一丝笑意。
“吃里扒外!”叶徐之怨声载道地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离开藏机殿,迎面走来两位女子,叶枝朝其中一人微微施礼,那人衣着素雅,半握着李意柔的手,两汪秋水荡漾着淡淡的波纹,像是有轻飘飘的树叶飘进了水面,“婪儿今日可是去静林寺?”
此人便是殊妃尉迟宫。她嫁入皇宫已三年有余,叶枝闲暇时,常常与她品茶论道,一来二去关系自然相近了些。见她问起,叶枝便爽朗地点点头,道:“如娘娘所言,朝阳的确是要前往静林寺。”
尉迟宫颔首,又看向垂着脑袋,自始至终不曾正视两人的罗君无,温声道:“这位是罗大人?”
“见过娘娘。”见避无可避,罗君无朝尉迟宫躬身道。
“无需行虚礼,罗大人年轻有为,本宫早就想一睹真容,如今一见,果真是清雅如兰。”尉迟宫赞叹道,看着罗君无的眸子里,似乎有繁星坠落于其中。
尉迟宫与李意柔秉性截然相反,李意柔性子乖僻,大抵也遗传了些李尚安暴躁的性子,行事总是一意孤行,尉迟宫却与其背道而驰。她性情温和,无论对待何人都软言温语,看似无害至极,叶枝从未见过她失态的模样,所以比起身为皇后的李意柔,她与尉迟宫结交得更为密切。
人不可貌相,叶枝当然不会认为,尉迟宫会如她外表那样简单无害,但她也并不认为尉迟宫会有害人之心,她与李意柔的关系也不似作假,或许,她只是觉得这皇宫太无趣了。
“娘娘谬赞,臣愧不敢当。”罗君无素不是矜功伐善之人,当即谦和地摇了摇头。
“静林寺?”一直缄口不言的李意柔昂首看了看天色,“要去静林寺?”
听她问起,叶枝心中诧异,何时她叶枝的事情,李意柔也愿意上心了?莫不是自己前段日子拉了她一把,就让李意柔感激涕零了?李意柔是这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吗?
“正是。”叶枝应下,双眸凝视着李意柔,等待着她的下文。
“不能换一日?”李意柔严肃地皱起眉头。
“为何?”叶枝也来了兴致,想知道李意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叶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惹得尉迟宫也频频侧目,问道:“可有不妥?”
“……”她支支吾吾半晌,脸色逐渐变得通红,语无伦次地说了几个字,众人全都不知其意,最后一跺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叶枝一眼,“备伞!”
“……”众人一时哗然,良久愣在原地。最先反应过来的尉迟宫掩唇轻笑了起来,“柔儿,就一句话你还扭捏那么久,这习惯还没改过来?”
“……胡说八道!”李意柔红着脸瞪了眼尉迟宫,“快进去吧,莫让陛下久等了。”
尉迟宫的一番话让叶枝茫然起来,她看了看李意柔,又看向尉迟宫,问道:“什么习惯?”
“没什么,告辞!”她气鼓鼓地拉着尉迟宫向前走去,尉迟宫无奈地笑了笑,看向李意柔的眼中竟然带着些许宠溺,又回头对叶枝道:“柔儿幼时便这样,婪儿无须介怀。”
只知李意柔与尉迟宫是闺中好友,却不知她们关系竟如此密切,不免让叶枝讶然了一番 。适才见尉迟宫的神色,分明是将李意柔当作妹妹看待,怪不得愿意将李意柔留在宫中,还制造各种机会让她与叶徐之相见。
“公主,走吧。”两人本已走远,叶枝却还是盯着两人的背影发神地看着,罗君无不由出声道。
“好。”叶枝回过神来,旋即与罗君无并肩离开了藏机殿。两人的步调很缓慢,像是悠闲地庭中漫步一般。
罗君无应该是心情不错,愿意陪叶枝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细碎的事。
罗君无并不无趣,也很善谈,与他谈话,叶枝总有种无穷无尽的感觉,即使叶枝从未与他如此细谈过,心中也没有一丝紧张窘迫,他说的话总能让人顺其自然地接下去。但更多的都是他安静地听叶枝说,不时地搭上一句,对自己的事绝口不提,即便如此,叶枝也很满足了。
行至大东门前,两人不能再一同走下去。
“可需臣去置办些东西?”罗君无顿下脚步,侧身笑问道。
在他的注视下,叶枝仓促地移开了视线,摇了摇头,“不劳烦罗大人。”
“那臣便告辞。”罗君无不勉强,俯身朝叶枝行礼后,就朝大东门外行去。
“呼。”见他走远,叶枝松下了一口气。好在罗君无才来大宋不久,否则就要出糗了!
正好一队巡逻队伍路过,为首的男子朝叶枝抱拳,恭敬地问道:“公主可要出宫?”
“回寝宫。”叶枝道。
“可需属下派人送公主回去?”为首的男子又试探道。
“嗯。”叶枝毫不迟疑地应下。其实早在大南门时,两人就该分别的,但少有的能和罗君无攀谈的机会,叶枝怎么甘心一走了之。
可她或许遗漏了一件事情,后宫所在之地与大东门相差十万八千里,若罗君无稍加注意,不会发现不了。但他是否真正察觉,那便不得而知了。
送走罗君无之后,没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回到了寝宫,吩咐莲秋置办了些纸钱香烛、佳酿好肉,自己一头扎入床榻,小憩起来。
静林寺在京城外,马车虽可直达山脚,可崎岖的山路还需人一步一步虔诚地爬上去,虽然路程不长,但爬起来还是十分地费神。按道理说,既然有山路应该是青天白日去最为恰当,但静林寺规矩特殊,叶枝此去目的也不在于上香祈祷,自然不能破了静林寺的规矩。
待天色晚了些,叶枝看着宫外如长龙一般的队伍满头黑线,只听莲秋道:“陛下也是一片好意。”
“罢了,先去太尉府。”她颇为懊恼地叹了声气,莲秋当即上前,将马车前的帷裳掀开,毕恭毕敬地俯身道:“公主请。”
第17章 颤抖
马车内宽敞明亮,装横简洁、一览无余。三足矮几放置在中央,上面摆放着形状精美的糕点和茶水,叶枝踩着边沿走了进去,迟疑片刻,又回身对莲秋道:“备良驹——”她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和伞。”
“是。”
虽然接近深秋,天空依旧能窥见飞鸟的身影,只是偶然吹来的秋风,让那些自由自在的身影也显得寂寥萧瑟了些。
半晌后,侍卫牵着一匹白驹走近,叶枝见后点点头,“启程。”
车轮翻转,碾压过石板的声音格外地悦耳,就像雨水敲打着残破屋檐,不留情面,却也足够温柔。美妙绝伦的声音似是世间最不容雕琢的曲子,马蹄行过渺无人烟的长街,空旷的环境使这动听的声音更显得空灵。分明该是路途中,却莫名地使人如释重负,这个声音安抚着叶枝的心,让她惬意地半靠在车壁上,唇角都染上了一丝笑意。
这是叶枝的喜好,鲜为人知。马蹄声和车轮声,是叶枝最为喜爱的声音,这听上去沉闷、匆忙的声音,却意外地疏解着叶枝的情绪。
清脆的响声让叶枝逐渐陷入囫囵。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十分平坦,马车行驶起来也非常平稳,宫外通向太尉府的官路静谧无声,这种平静让叶枝全身心都舒适起来。
莲秋见她陷入酣睡,蹑手蹑脚地拿起软榻上薄被盖在她肩上,旋即又坐回原位。
马车渐渐停下,莲秋见她仍未有醒转的模样,转身下了马车,示意众人小声些,这才向太尉府走去。
“老爷早已恭候多时。姑娘稍等片刻。”见莲秋走近,门前小厮便事先俯身道。
莲秋笑道:“多谢。”
说罢,另一人跑去通报罗君无了。几息之后,府内步履沉稳地行来一位男子,他穿着一身常服,墨发半绾,与大宋男子的绾发方式差别甚大。
即使与大宋民俗大相径庭,却依旧令人赏心悦目。
他彬彬有礼地向莲秋拱了拱手,唇边带笑
,却隐含淡漠疏离。
莲秋连忙俯身,承受不起他此等大礼,应道:“公主近日时常流连于百录阁,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如今正熟睡着。”她想了想,又道:“公主备了良驹。”
如若不出预料,公主应该是相邀罗大人一同前往静林寺。
罗君无浅浅地眯起眸子,莲秋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点了点头,连话音都轻柔了不少:“让她睡吧。”
他话音很轻,仿佛怕惊起了灰尘,眼中稍纵即逝的无奈似是幻觉臆想。
“罗大人,请。”莲秋垂项淡笑,不作他想。大宋虽不比他国残暴恶劣,但毕竟人心叵测,她明哲保身还来不及,如何敢对罗大人的表现说三道四、胡思乱想。
缓缓走到白驹旁,他安抚了马儿,踩着马镫,翻身上马。白驹哼哧了两声,甩了甩脑袋和尾巴就停下了。
莲秋朝为首的侍卫轻喊道:“陆大哥,走吧。”说完,她也跨上了马车,见车内叶枝还在酣然大睡不由得弯唇,替她将薄被往上拉了拉,自己又坐到一侧发起了神。
当叶枝睡意朦胧地睁开双眼时,莲秋正在马车内掌着灯,见她悠悠醒来,笑道:“公主醒了?马车已经出了京城,再行几里路便到山脚下了。”
叶枝有些茫然,迷茫的眸子环顾了周遭,皱起眉头思索半晌才反应过来,“罗大人呢?”
“公主可饿了?”莲秋答非所问。
“罗大人呢?他可一同前来?”叶枝心急地问道,声色也提高了不少。
掌完了灯,马车内明亮了不少。叶枝看见莲秋的脸上溢出了一丝揶揄的笑容,又听马车外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君无在。”
脑中“嗡”地一声,一股热气从胸中腾起,让她瞬间面红耳赤,心中的不安却也平息了下来。
“你不好奇,我为何要邀你夜晚上山吗?”叶枝看似平静的一句话,却已是慌不择路了。
“呵。”罗君无轻笑一声,笑声中的愉悦似是许久不曾表露过,竟有些生硬。叶枝却无暇顾及,被他如此一笑,更是窘迫至极,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才听他问道:“那是为何?”
虽然罗君无有意迎合,叶枝也轻松了不少。
她正了正声音,道:“静林寺后有一座墓园,地位堪比大宋皇陵,里面埋葬的也尽是皇孙贵胄,来往祭奠的人大多是皇室中人,静林住持怕太过引人瞩目,便与父皇协商决定,若要入寺中祭奠先人,只有傍晚可以自由出入。”
车外的罗君无沉默了片刻,才道:“既然是祭奠先人,君无前去有些不妥。”
“不必介怀。今日皇兄脱不开身,才让你替他前来,更何况你是倾城哥哥的师弟,没有不妥。”
“不知是何人?”
“是倾城哥哥的叔叔。”叶枝的声音沉了下来。
“原来如此。”罗君无了然道。叶枝难为情起来,又道:“虽然与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算得上是我和皇兄的第一个师父,而且在十年前,他是为了救我和倾城哥哥而死……”
“十年前?我与师父相识在邱南,彼时师兄也跟在师父左右,可是那时?”马车外的罗君无淡淡地问。
“对。”叶枝点了点头,瞬息之后又惊讶地掀开窗前的帷裳,“你是邱南人?”
不怪叶枝惊讶,前世她从未从罗君无口中听到过他的身世,眼下自然震惊。
马车外的罗君无撒落了一身余晖,神情复杂地盯着脚下,“不是。君无只是随家父路过邱南。”
“那你知道邱南发生的那件事吗?”叶枝神情有些慌张,害怕从罗君无口中听到不愿听到的东西。若是罗君无前世便知道逐义一事,那之后对她的各种回避也是有理有据的。因为,之所以会引起那场骚乱,罪魁祸首便是叶枝和顾一两人。
若是没有将不义人放进城、若是没有一意孤行,大宋与不义早该在十年之前就握手言和,而不是如今这副水火不容的局面。
大抵是看出了她的不安,罗君无安抚似的看向她,“略有耳闻,也曾听师兄提起过。公主不必自责,此事虽因你二人而起,错却不在你们身上,若当年是我,也会选择打开城门放不义人进城。”
“是、是吗?”叶枝恍惚起来,双眸却定定地凝视着罗君无,似乎想从他身上得到肯定一般。
十年之间,她曾不断地质疑自己,自己做的事,是对还是错?
“公主,很多事没有绝对的正负。你打开城门放不义人进邱南,是正,是你和师兄想救他们;被邱南太守所驱逐、所杀害,是负,但与你们二人无关,这个错误,是太守所犯下的。”罗君无回视着叶枝,眸光流转间,顾盼生辉。
“若我……”
“公主,你相信君无吗?”罗君无静静地看着她。
“信。”叶枝毋庸置疑地点点头,一丝都不迟疑。
“错不在你。若是我、若是君无,就算不顾一切,也不可能对他们见死不救。”他一字一顿地说,神情十分认真。
“我……没错吗?可当时……我有更好的选择……”她喃喃自语,声线里隐藏着昭然若揭的颤抖,涩红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罗君无,所幸是天色渐暗,罗君无将余晖尽数掩在了身后,无人看得清她的神情。
罗君无背对着夕阳,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低声应道:“是。”
捏住帷裳的指尖已经泛青了,她却毫无察觉,傻愣愣地看着罗君无半晌之后,她突兀一声笑起来,“如此口若悬河,为何不见你劝住倾城哥哥呢?”
“师兄……太过执拗了,长久下去恐怕有些不妥。若我能劝住他,三年前,他就不会前往邱南了。”罗君无叹息道。
“师兄,他太顽固了。”
“的确。”叶枝苦笑着说。
结束了对话,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公主,到了。”良久之后,才听罗君无说道。
眼下已酉时过半,太阳落下较早,天色已一片暗沉。叶枝深知再耽搁恐怕就回不了皇宫了,便叫众人寻了处地方,随地驻扎下来,自己和罗君无领着莲秋和几个侍卫一同上山。
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打着灯笼行上了山路。前半截山路还好走,借着天边微光倒也看得见周遭,后面路却愈发崎岖不平,灯笼勉强能照出脚下的道路,再加上愈往上爬愈是狂风大作,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公主,把氅衣披上吧。”莲秋从后面迎上来。
“不必了。”叶枝摇头拒绝了。众人都是衣衫单薄,她有何颜面独自安享。
“披上吧。”正在莲秋左右为难之际,罗君无伸手接过了氅衣,不容反驳地交到叶枝手中,又问莲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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