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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在大唐爱-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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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龙目微瞋,口吻浑沉道:“罢了,原起于你不是,幸得梅妃识大体,朕,姑且不与你追究,且待改日再行问究于你。”
经由武贤仪、常才人无端端挑衅,先时赐婚一事。此时自是不宜多提。倒为薛王丛解了困局。至于改日再行问究,当然是留待改日再说。下台阶摆在眼前。薛王丛自是见好就收,于是一拱手,三分醉意道:“臣,谢阿兄宽宥。”
圣心回宥,本在江采苹意料之中,原还有些闹心由何为薛王丛开罪,如是一来倒需多谢武贤仪、常才人刚才那一闹,否则,薛王丛的事只怕今夕难以如斯痛快的不了了之应付过去。不过,江采苹适才的言行举止未免有分炫宠,满朝文武诸王皇亲皆坐观在下,碍于情面,多少有点难为情,经此一事,自此与武贤仪、常才人等人更难免结下梁子,来日还不知要生几多纷争。
适值这刻,李林甫持酒樽遥举向御座,掷地有声道:“江梅妃漫舞轻廻,如惊鸿般轻盈,如落梅般飘逸,一舞惊鸿舞,着实令臣等大长见识!素闻江梅妃秀外而慧中,是谓凤凰于飞,和鸣锵锵,时,鸾凤和鸣,当乃大唐之幸!”
李林甫善钻营会机变,一番奉承之词甚讨李隆基开怀,遂拊掌开颜道:“李卿所言,甚得朕心,来呀,赐瑞露珍!”
入宫迄今,日前江采苹与李林甫也算有过两三面之缘,李林甫每次倒也恭敬有礼。纵知李林甫口蜜腹剑,而今并无利害冲突,是人多爱听恭维话,嗔拳不打笑面,今番江采苹自也乐得付之一笑,就此揭过方才的一页,便莞尔笑曰:“李相言重了。本宫不敢置喙朝事,妄言它话,却深知李相才乃国之重臣也。”
每年千秋节,朝野同欢之际,李隆基都会赐镜群臣,凡四品以上官员,均可享此殊荣,今年也仍照旧。酒过三巡的工夫,高力士已是示意诸宫婢人手擎一托盒上盛一面铜镜入殿来。
“久闻爱妃才高,入宫前所作八赋,翰林诸臣无不赞叹称绝。时朕之圣诞,何不即景作一千秋镜诗?”环睇一面面精美的铜镜,李隆基神韵间洋溢着得意之气,听似意在向满座夸耀江采苹的长于诗文。
江采苹颜颊晕绯,颜炜含荣,清眸微嗔李隆基,谦和道:“嫔妾乡野陋质,怎能有大雅之作,陛下岂非成心害嫔妾于人前出丑。不如陛下先行作诗一首,下座如有应和者,且贺仪得体,嫔妾甘代陛下遍斟,权当佐酒助兴。”
听江采苹这么一说,不止是李隆基为之一提精气神,殿内其他人同样个个无异议,看样子一副摩拳擦掌劲儿,场内的气氛刹那间高升一截,阴郁一扫而去。美佳人所斟之酒,可想而知那滋味另当别论。
“罢,爱妃莫悔才好。”环目殿内,李隆基意味深长的含笑轩了轩长眉,满座人才济济,赋诗岂是难事。尤其是在座的言官出身者,岂有作诗不佳之说。但既有言在先,江采苹这份心意是重,稍作沉思遂信口吟道,“铸得千秋镜,光生百炼金。分将赐群臣,遇象见清心。台上冰华澈,窗中月影临。更衔长绶带,留意感人深。”
吟罢,李隆基含情凝睇身旁的江采苹,眉语目笑,触目净是浓浓情意。郎情妾意,脉脉有情,别有情趣涌心头,此时无声胜有声,偌大的殿内仿佛空化为二人世界。
正文 第236章 关心则乱
千秋镜分赐镜、献镜两类,凡带“千秋”铭的均属赐镜,有盘龙、对鸟两种,旨在粉饰太平。千秋节赐镜意在教化臣僚,兼示恩宠,群臣献镜一表贺寿,二作颂德。除却金镜,四品以上官员尚可得赏珠囊、缣丝,五品以下多获赐束帛有差。
李隆基适才所题一诗即为赐镜诗,当年张说曾赋诗一首,以承隆恩,“宝镜颁神节,凝规写圣情。千秋题作字,长寿带为名。月向天边下,花从日里生。不承悬象意,谁辨照心明。”,可惜几年前人已卒亡。为此张九龄当时有上《千秋金鉴录》一篇作贺仪,力劝李隆基当以历代兴衰为鉴励精图治。
张说、张九龄曾同朝为相,与姜皎共为李隆基继承大统前的肱骨之臣,今下皆与世长辞。每每悼念,李隆基心下也是百感交集。“花萼楼前春正浓,蒙蒙柳絮舞晴空。金钱掷罢娇无力,笑倚栏干屈曲中。”,遥想花萼楼初建时候,逢至千秋节,常在此欢宴群臣亲贵,“八月平时花萼楼,万方同乐是千秋。倾城人看长竿出,一伎初成赵解愁。”,昔年的盛况历历在目,身边的亲信却一个个老逝,怎不感慨万端。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花萼楼,花复萼,萼承花,取意正是谓手足之情。是以,一直以来李隆基待几个兄弟均不薄,尤其是与宁王李宪、薛王李业,个中原由,说来话长,当日李宪辞让皇位,后又代为抚养寿王李瑁成人,李宪溘然长逝后,李隆基着实大恸,追谥其为“让皇帝”,号其墓为“惠陵”。故,今时凡是凡事李隆基实不希苛勉薛王丛。
徜徉于梅林间,晚风轻拂,白日的暑热抵减许多,置身林中,稀碎的虫鸣若有若无。忽近忽远,好不惬爽。夜色如画。宁谧的极致,幽远的出尘。
步入梅亭,江采苹揽一揽肩上的霞帔,颔首向李隆基:“嫔妾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隆基正襟危坐于石凳上,龙目微挑:“爱妃有话,但说无妨。”
先时宫宴散飨时分,李隆基便执过江采苹玉手径直摆驾来梅阁。看着圣驾离去,武贤仪、常才人等后。宫妃嫔恭送于花萼楼殿门外。纵使心下气急,再不情愿却也没法子。由花萼楼徒步至梅林,这段路说短不短说长不长,酒足饭饱之余。尽管权当踱步,故才未乘坐龙辇,适中歇下脚总不失分寸。
浅勾唇际摆正宫装,江采苹并未急于往下说问,反而差吩云儿、彩儿道:“时辰尚早,本宫陪陛下在亭内乘会儿凉,汝二人且回阁,将备下的茶水端来。”
“是。”云儿、彩儿忙应声,即刻恭退出梅亭,朝梅阁疾步去。
见状。高力士遂也冲随驾的一干宫婢、小给使使了个眼色。示意其等先行退于亭外敬候。与此同时,自己亦往一侧挪了挪身。径自侍立于边上去。身为仆奴,最起码的眼神劲儿少不得,不然,过于死皮在这宫中讨不着香馍馍。
纤纤素手仰抚下云鬓,江采苹这才敛色道:“恕嫔妾斗胆,先时宫宴上,陛下似有意替薛王指婚,且不知陛下是一时起意,究是早有此意,坐定打算赐婚?”
凝睇江采苹,李隆基轩了轩入鬓的长眉,望眼月胧星淡的夜幕,方轻叹息道:“朕实为早有此意,但今日也不过一说而已。”
李隆基言外之意,不言而喻。江采苹莞尔一笑,霁颜道:“听陛下这般一说,嫔妾便心安了。”顿了顿,才又轻蹙娥眉道,“虽说嫔妾才入宫不久,宫中人多口杂,却也未少听人啐碎,薛王风流不羁……”
说到此,江采苹戛然止声,垂首移下石凳:“嫔妾失言。”
睨目睫毛覆于眼睑的江采苹,李隆基拊掌皱了皱眉,须臾,沉声道:“朕又未说甚,直白说便是。”
抬眸看眼一脸肃穆的李隆基,江采苹埋下首,嗫嚅道:“此刻陛下已是面色凝重,倘使嫔妾再行直言不讳下去,少时只怕要惹得龙颜盛怒。”
若有所思地端量眼江采苹发髻上插戴的凤犀簪,李隆基一摆衣襟,缓声应承在先道:“朕不动怒便是。爱妃头上这支簪子,往日朕倒少见爱妃佩戴。”
垂眸抚一抚凤犀簪,江采苹清眸隐敛盈光:“回陛下,这支凤犀簪,乃当年嫔妾阿耶,赠与嫔妾阿娘之定情信物。嫔妾自幼丧母,乃阿耶一手抚育成人,临入宫前夕,为留个念想,阿耶才将此物交由嫔妾。是以嫔妾平日甚少佩戴,素日多珍收于妆台中。”
“朕早有所耳闻,丈人对丈母一往情深,时隔多年,也未另娶她妇。其德可嘉,其行可勉,令人折心动容。”李隆基的口吻不轻不重,听似不咸不淡,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并习以为然,世俗中虽也有一夫一妻相携白首者,但终归少之又少,这年头,甚至乎被人视作不合流。
搭上李隆基温热的手掌,江采苹低垂臻首,盈盈起身坐回石凳,心下自不敢奢求此生还可幸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毋庸赘言,之于一个已入宫门的女人而言,这辈子可得到的,能拥有的,只有宠幸。所谓真爱,在帝王家,宛如盛绽于皑皑冰雪山巅那叫人心往神驰的雪莲,早已注定彼生可望而不可及。
貌似看出江采苹心有戚戚焉,李隆基抚握着江采苹一双柔荑,片刻相对无语,正色道:“朕,身为一国之君,时有身不由己之时,自爱妃入宫以来,许是多少冷淡了爱妃,然朕心中,无时不有爱妃,朕……至渝不相负爱妃。”
见李隆基沉吟半晌,竟许下不相负的盟誓,江采苹心下巍巍一动,不无怔愣,凝目李隆基,直觉五味俱杂。坦诚讲,此时此刻,话题虽跑偏题,江采苹内心深处却禁不住有分怦然心动,且不论它日是否背弃誓约,李隆基信誓旦旦之声犹在耳畔,双目濯濯有神深沉平和,乌黑如墨的瞳孔仿乎潋光,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尤为是深宫中的女人,这一刻心头至少是温热的,兀觉幸福洋溢。
亭内氤氲开香甜气息的工夫,云儿、彩儿二人已从梅阁端持了茶盏回来。高力士见了,连连递眼神,暗示两人暂且于亭外稍候,以免扰了亭里的情趣。
今夜江采苹一舞,龙颜大悦,连日来的嫌怨由是摒除一清,其实李隆基心里着实牵念江采苹,否则,前几日断不会命人把那两道冰扇移送梅阁。女人有时哄一哄,远比赏赐金银珠玉更博美人一笑。
“有陛下恩宠,嫔妾于愿足矣。”面面相视着李隆基的深情,江采苹腮晕潮红,嘤咛娇啭,依依垂目。月下影,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情脉脉,意忡忡,一切尽在不言中。皇恩浩荡不过于此,已然是极宠,求多失多,知足方可长乐。毕竟,一辈子苦熬在这宫中不易。
“方才爱妃意下为何?”少顷,李隆基挽江采苹步至亭台,共赏眼前般般入画的夜色,看似漫不在意一样追问了声。
不成想李隆基竟又重提刚才之事,江采苹美目流转,含娇嗔道:“陛下怎地作此一问?”略顿,曼声续道,“人不风流枉少年,薛王于嫔妾可谓有恩,与高给使同为嫔妾和陛下的牵媒人。吃水不忘挖井人,嫔妾今时之福祚,陛下之恩宠,当初若无薛王、高给使知遇之恩,从何可言?”
高力士静听于旁,赶忙躬身道:“老奴惶恐。江梅妃今日之显贵,实乃江梅妃福泽深厚,老奴不敢居功,着是折杀老奴。”
江采苹所言纵属实,尊卑有别,即便高力士今下累官至骠骑大将军、进开府仪同三司,顶终是为人臣。换言之,江采苹心念这份恩情,已是对高力士莫大的荣宠,岂敢越雷池僭越。倘或今夜未侍奉在御前也便作罢,净可佯装不知情,天威圣严,今刻既在场,即容不得佯作充耳未闻。一旦无自知之明,无异于以下犯上。
睖目高力士,李隆基负手道:“朕知爱妃之意。实非朕多心,不过一问而已。”
“一问而已?”微睇绵藐李隆基,江采苹柳眉连娟,颜颊稍染腥红,“君无戏言,陛下可知,陛下不过一问,嫔妾几多担忡?且不说此刻,便是之前筵席之上,陛下金口玉言一出,在座者几分惊恐万状。赐婚是大喜,但若好心办了坏事,岂非徒增纷扰?时陛下圣诞,嫔妾有多唯恐陛下今个不够尽兴……”
看着江采苹粉腮飞霞突兀欲言又止,那模娇羞之态,我见犹怜,李隆基面色微变,良久恍怅,嗓音浑沉道:“怎地不说下去?”
江采苹凝眉哑然,自知适才一时冒失,过于言词凿切,未免有失体统。天颜咫尺,反却给人当面数落了通,不发威已是天大的恩典。殊不知,关心则乱,其这席话听在李隆基耳中,却宛似春泥解冻般嘤然有声激起一片盎然情意。
高处不胜寒,自古帝王多是孤家寡人,坐拥六宫粉黛,三千佳丽堆里却鲜少有可交心的枕边人。无际的月夜下,江采苹玉面淡佛,仙姿玉色,宛如月中仙子下凡,只为解李隆基心上孤寂。
心思电转的刹那,佳人在侧,李隆基倏然感觉,空寻了大半辈子的那个心上人,其实早在身边。
正文 第237章 纾结
云儿、彩儿适时奉上茶水,旋即垂首侍立于旁。适才在亭外,二人俱听见亭内江采苹与李隆基之间的对白,云儿率然径自步入梅亭,彩儿见状,心下纵有迟疑,不解云儿何故偏于这刻入亭,当下也唯有紧走几步一并跟入亭。
石桌上,茶香四溢,靡靡阵阵浓酽满闲亭。清冽的芳气沁鼻,李隆基斜睨摆上石桌的茶盏,只见通体翠透的玉壶中浮晃着一抹淡碧,几缕轻烟袅袅,乍看倒煞是应情应景四下的宁谧。
负手睇目恭退在侧的云儿,李隆基提步坐回石凳,取过倒扣于檀木托盘上的茶盅,端过茶盏倒了杯清茶,刮一刮茶末,浅啜了口茶。醇厚的茶水细品下喉,顿觉舌尖微甜,齿颊留香,四肢百骸有股说不出的轻松快慰。
“爱妃泡的茶,愈发毒道了。”搁下茶盅,李隆基眉语目笑向仍立于亭台边上的江采苹,看似毫无愠怒之色。
高力士旁观于后,不动声色眄了眼云儿,但见云儿恭谨的垂首在原地,全未显异样。云儿身旁的彩儿,一双眸子反而十为不安分的勾了瞥李隆基的侧影,貌似在盘计甚么。其实彩儿并未作它想,不过是暗诧于龙颜的未怒反笑罢了,刚才敬候在亭外,江采苹那一通说教之词,其可是亲耳听得真澈,原以为龙颜少不得勃怒,不成想竟如此出乎意外。看来,这茶水上的甚是时候,对此云儿倒颇有先见之明。
月光如水,梅林中丛丛簇簇梅影映着分婆娑,连李隆基的笑影,斜映于亭内仿佛也带分迷离。江采苹眼风微扫,一带而过眼皮子底下的人影交叠,须臾。垂眸曼声道:“嫔妾情何以堪?”
自古一个茶壶配多个茶杯,犹如男人尽可三妻四妾。倘使有一日,将其反过来,一个茶杯配多个茶壶,却是有够荒诞。一个瓶子一个盖,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以茶可雅心,以茶可行道。唯有壶中茶叶,才是为独一无二之物。即便无法长相厮守,至少无可替代,宛似这宫中的女人,一拨又一拨开不尽,开过了换下的,便再回不了过去。
“爱妃怎徒自反添伤感?”见江采苹未动,李隆基龙目遽邃,含情凝睇江采苹。招了招手,示谕江采苹近前。
江采苹这才轻移莲步,垂目步至石桌旁,潋声道:“嫔妾无妨。只是看陛下似有落寞……”
“坐下。”暇目融融的半圆月,李隆基濯濯的目光一黯,顿了顿,又沉声道,“今日乃朕圣诞,是为普天同庆之日。朕,犹记当年在洛阳皇宫,时朕尚为临淄王,逢至诞辰,朕想吃碗汤饼。朕的老丈人——王仁皎得知此事。遂脱下身上新做的一件紫氅肩搭换回一斗面粉,为朕做了碗汤饼。”
李隆基的声音听似幽沉。面色极为凝重,仿佛陷浸在往昔的回忆中不能自拔。江采苹默然坐下身,未应语只字片言。王仁皎乃王皇后之父,此事想必发生在则天女皇当政期间,当时一众皇子皇孙近乎等同于皆被软禁在洛阳。或许正是念于曾经的这份患难与共之情,李隆基荣登皇位之后,王氏即被立为皇后。
可惜好景不长,一代新人胜旧人,当武惠妃入宫后,与王皇后形同水火,色衰爱弛之下,无以博悦圣欢,开元十年,李隆基便萌生废后之意,王氏一直无所出,无子乃七出之一,李隆基于是私下召姜皎谋议,未料姜皎竟酒后失言将此事泄露与人,龙颜大怒,姜皎因此吃罪,以致卒于流放途中,废后之事自是暂时搁置下来。经此一事,王皇后与武惠妃更为水火不容。
果不其然,但听李隆基幽幽接道:“朕感念于此,立王氏为后,不成想其竟悍妒成性,唯恐权柄下移,竟在宫中大行巫咒厌胜之术,私与其弟密觅妖僧入宫作法,制以霹雳符上书朕名讳,痴称求子!”
江采苹心下禁不住一阵唏嘘,不寒而栗,王皇后的双胞弟王守一正送命于这场厌胜之术中,宫中施厌胜本即死罪,但凡牵涉其中者,一概不得善终。此事发生在开元十二年,前后不过才相隔两年而已,想来怎不叫人喟叹。
“时,正值天下为靖、民心未安之时,朕,保其不得,唯有废之以示圣威,平息宫怨,并赐死王守一,杀一儆百……”说到此,李隆基的声音已是有分颤腔,浑然不觉握紧了双拳,好像内里挣扎不已般。
当时王皇后被废,街谈巷语中闹得沸极一时,李隆基实也非是个薄情之人,顾念旧情下,只废黜王氏贬为庶民,可悲的是,三个月后王氏即在郁愤中殁了,为此李隆基曾下令以一品的礼仪将其加以安葬,也可谓仁至义尽。
当年高宗欲废后立武时,许敬宗曾上谏,“田舍翁多收十斛麦,尚欲易妇”,何况富有天下的帝皇,说白了,一切均为争宠夺位,纵便中宫失德,悍妒成恨,说到底无不是深宫中女人的悲哀。
大凌小者,警以诱之,多为贯则,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稍理心头纷乱的心绪,江采苹柔声细语看向李隆基:“嫔妾听说,早年太子殿下曾养于王皇后宫苑中,且王皇后对太子殿下极为疼爱,‘慈甚所出’。嫔妾甚难想象,王皇后何由有此大不敬之为。”
对视眼江采苹的柔情,李隆基的目光随之变柔了分,长叹了口气,屏下心中烦郁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轩了轩入鬓的长眉,方又霁颜道,“说及太子,其母杨氏倒是个皎皎洁妇,景龙元年八月,朕与杨氏奉旨成婚时,朕才被立为太子不久,未几,杨氏有喜,原是人之常情,天之大伦,苦于当时朝野未清,余乱未除,朕终日焦虑。恐落人话柄,无奈下遂命人找来堕胎药……”
江采苹莞尔一笑,轻抚上李隆基拊于膝上的大手:“杨氏确是通情达理,不过太子殿下亦是自有天佑,不然,陛下弄来的堕胎药。一连几副吃下去,怎地无端端变为安胎药了?太子殿下命定命中显贵。”
听江采苹这般一说。李隆基饶有兴致的凝睇江采苹,朗声而笑:“爱妃怎知悉这些陈事?”
今年的圣诞,之于李隆基而言,显是格外怀旧的一年。一日夫妻百日恩,毕竟同床共枕过那么多年头,不管昔年究竟孰是孰非,今下过往的那些是非恩怨皆已随风化去,人死为大,还有甚么好值得揪住不放的。
抚着李隆基微凉的手掌。江采苹故作神秘兮兮的抿唇浅勾了勾唇际,腾出皓腕为李隆基蓄满杯中茶水,并未急于说释。今夜的李隆基,像是异常多情。多情天子无情郎,感叹这一刻实也无可厚非,总归都曾是其生命中的女人,再回首,缘浅也罢,缘深也罢,皆已为过去时,不复再重来。
片刻但笑不语,江采苹含娇递上清茶,清眸微嗔道:“今日宫宴之上。在座妃嫔除却武贤仪、董芳仪、常才人等之前与嫔妾有过几面之缘。其中有多位嫔妾却是连半面之缘也无,可见陛下着实金屋藏娇不少美娇娘。”
李隆基轻咳声。清润嗓子正色道:“爱妃何出此言?”
抽回玉手,江采苹素齿朱唇蹙眉相向道:“嫔妾就事论事而已,陛下恼甚?莫说众娇娘一应俱为微时故剑便好。”
听着江采苹酸溜溜的语调,像极在吃味,李隆基展颜:“爱妃言下之意,莫不是在吃醋?”
面面相对李隆基的**,江采苹略作沉吟,煞有介事般脱口而出道:“倘使有朝一日,嫔妾也成为陛下口中所嫌恶至极的悍妒之妇,陛下可会废弃嫔妾,弃之如敝屣,死生不复见?”
面对江采苹充满试探味的发难之问,李隆基面色微沉,持在手的茶水已然半凉。见状,江采苹面上的笑靥一僵,旋即冁然而笑,粲齿垂下眼睑,眸光落定向那一身华丽的宫装上,缓声道:“嫔妾倒希,它日嫔妾人老珠黄时,陛下可容嫔妾僻处安身之处,不为人扰,已足矣。”
紧执过江采苹素手,李隆基半晌无语,搁下茶盅,俨正道:“若当真有那一日,爱妃当风韵犹存,年老体迈之人应为朕才是。届时爱妃不嫌弃朕,已为朕之幸。”
江采苹怦然抬首,正对上李隆基一脸情深的长目,心下蓦地一酸,忙隐敛掉眸底涓涓情愫,破涕娇嗔道:“嫔妾不过一说而已,陛下反却这般较真,适才还说嫔妾矫情。嫔妾顶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陛下怎也不让嫔妾讨个一时之快,反生总不忘却好个打趣嫔妾。”
高力士观于旁,直至此刻悬着的一颗心方安落下来,忍不住满堆着笑意从旁插接道:“陛下正当盛年,杀伐决断不减当年,江梅妃更是丰容盛鬋,正如柔枝嫩叶,逞娇呈美,惠心纨质,陛下与江采苹正是为一双璧人!”
听罢高力士奉承,李隆基愈为解颐,言笑晏晏开怀道:“力士所言,正合朕心!”
许是先时宫宴上饮了樽酒的缘故,江采苹醉颜微酡,晓月当亭,越显艳冶柔媚,环目亭外夜色,娇音萦萦道:“时辰已是不早,虽说明日不上早朝,嫔妾陪陛下早些回阁歇憩为宜。”
时值千秋节,天下诸州咸令宴乐,休假三日。三日不过一眨眼即过,当是趁机休养下。由花萼楼出来,在梅亭小坐这工夫,不觉间已是戌时四刻,夜风微凉,李隆基于是笑揽江采苹纤腰步向梅阁,难为江采苹煞费苦心替其纾解心结,使其松泛,可嘉可表。茫茫月色之中,唯余下偌大的一片梅林在月下摇曳枝影,缱绻夜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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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圣诞:古时,帝皇诞辰有称之为“圣诞”一说。
2吃醋:该词源自于太宗皇帝时,房玄龄与其夫人之间的一场闹剧。个中典故,另作讲述。
正文 第238章 淑仪
残暑蝉催尽,新秋雁带来。
残云收夏暑,新雨带秋岚。
白露一过,时气已是变了。秋风乍起,一雨成秋,青叶泛黄,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古人云,“征鸿过尽字字秋,红笺未满几行愁”,又是一年秋来到,秋意阑珊时,总裹着一脉漓漓萧瑟之气。
秋意日浓,梅阁倒不见多少黄叶舞秋之景,四下原即丛簇掩映的梅林,全不似宫中其它地方,一夕西风凋碧树,披清霜,战冷雨,草木摇落,繁华殆尽,触目尽是萧萧落木。尤其是御园,日前的姹紫嫣红花团锦簇早失,独余秋菊抱枝头,夕阳西下,燃一片灿黄。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再无花”,由是一来,竞相引得三宫六院中人朝采夕折,以充一室之香。纵有千朵万朵压枝低,一时也经不住三千粉黛纷纷把花摘,偌大的御园,日呈清一色半黄半枯之凋。
是日,秋高气爽,江采苹金针倒拈,绣屏斜倚于阁内,抬眸遥见从四方的宫城上空,一群北雁正排成人字形掠过长空,渐飞渐远向天际外,心下不由一阵感喟,碧云天,北雁南飞,晓来谁解离乡苦,唯有相思泪。
“江南孟夏天,慈竹笋如编。蜃气为楼阁,蛙声作管弦。”,离乡情更怯,终日深坐宫闱中,纷扰不断,已然错过今年莆南的夏热。人皆苦炎热,不知从何时起,江采苹竟已偏爱夏日长,记忆犹新昔年身在珍珠村,首夏时令,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趴于窗扇前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时的好不惬意,以及采盈像只鸟儿似地雀跃围在身边,一刻也闲不住的直嘈聒,江仲逊执一筐晒干的草药叶子,素净的月色下,微佝偻着腰身一遍遍细划拉着。不染纤尘……
可惜今下,不止江仲逊远在千山万水之外。今年的暑夏孤仃只身一人,必是度日如年难熬至极,就连采盈也已不在身边,往昔江采苹总指说采盈是个怎甩也甩不掉的跟屁虫,尾大不掉般,而今甩去,反却丁点畅快也无,见日未少牵肠挂肚,每思昔忖今。无不倍觉伤感累累,若当日未应命入宫门,不知今夕是何景象。
云儿端持着茶盏步入阁内,但见江采苹又在独坐于窗棂旁晃神。于是缓步搁下茶盏,倒了杯清茶奉予江采苹:“娘子,且吃杯茶歇息下。奴依娘子交代新泡下的,娘子且品下合口否?”
放下手头的针线,江采苹敛神回首,接过云儿递上的茶水,以茶盖刮了刮漂于水面的茶末,浅啜口茶,而后才颔首道:“光是闻着已是香气扑鼻,入口更是甘饴。浓酽不失清醇。汝沏茶的手艺越发精炼了,不枉吾寄望。”
云儿忙屈了屈膝。垂首道:“娘子不嫌奴愚拙,手把手教嘱,奴岂敢偷懒。”
江采苹莞尔一笑,端量眼云儿,径自由胡凳起身莲步轻移步向坐榻,云儿立马恭手接过江采苹持于手的茶盅。自千秋节以来,连日云儿侍奉的愈加勤谨,事无巨细,皆周到无一差漏。江采苹不动声色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自是有数,那夜在梅亭,其与李隆基的一席话,想必一字不漏的均听于云儿耳中,以云儿的心细如丝岂会听不懂江采苹弦外之音是为何意,是以这些时日才愈发用心的侍候。
有私心不为错,只要别逾越了本分,江采苹斜倚于坐榻上,环目阁内,曼声关问道:“怎地大半日未见彩儿?作甚去了?”
“回娘子,用罢早食过后,彩儿先时出阁去司膳房取食材尚未回阁。”云儿边作答,边为江采苹蓄满杯中茶水。
扫目阁外日光,江采苹懒懒打了个哈欠:“瞧今个天儿和煦,汝且陪吾出阁走走,散闷下。”
云儿面有迟疑之色:“奴看娘子有分乏,不如先行午憩会儿,稍迟些时辰,再行出阁逛园。”
江采苹拈花一笑:“不妨事。春困秋乏,近日吾这身子直觉倦怠,外出走动下许是不无裨益。”语毕,已然提步向阁门。
云儿见状,赶忙随手取下件霞帔,紧跟几步一并步下阁阶,亦步亦趋伴于侧,且看且行朝梅林外步去。
十余日未出梅阁,宫中的景气早已涣然一色,偷闲一醉清风里,恍知无价平淡心,云卷云舒、花开花败不过是应时之变,无所谓为之触景伤情,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一季自有一季的美妙。
宫道上清扫落叶的宫婢眼见江采苹徒步行来,远远地便先屈膝行礼在原地。今下江采苹是为盛宠头上,宫中上至各宫妃嫔下至婢子仆奴,无一不识江采苹尊容,恭敬有加无可厚非,即便云儿、彩儿俩人平日走在宫中,主动迎上前来搭讪者均大有人在,主子得宠,近侍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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