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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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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处江湖,或能有所退路,若是……若是……
  古远泽怔怔地看着前方牵着马的纤瘦身影,一时间脚步难以移动。
  身着黑色短打的清丽女子背脊挺直,浑身的气质浑如未出鞘的名剑,英秀的双眉长飞入鬓,色如春日早樱的薄唇紧抿,黛青的长睫微微一抬,眼芒便如一抹孤高的剑影。
  她瘦了。
  叶暇赶来的速度超乎古远泽的预料,他原本想着,她调养身体,应该会在沧州多留一段时日,伤创日久,岂是一时半刻便能好的?纵使看似痊愈,也该再仔细观察一段时间。
  可是她看上去并不像养好了伤的样子,那双澄澈深邃的眼睛里,疲惫越发明显。
  也比他离开之前更瘦了。
  忽然间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袭来,古远泽握住缰绳的马的手一紧,喉口漫上熟悉的血腥味,他眼睁睁看着叶暇从这个方向走过来,与他擦肩而过。
  说不出的失落和释然。
  他明白,如今他一副落拓打扮,幕篱遮面,又须发皆白,叶暇认不出来才是正常的。
  大可以直接叫住她的,只要一个回头。
  可是这一阵绝望的疼痛,告诉他,他不能,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
  原本以为已经过去了的折磨,竟原来还是不肯放过他,这一回,又是哪里会发生变化呢?脸、还是肺腑脏器?
  若他能平安,再回来找她。
  城门前的百姓愈见稀疏,古远泽上马,紧紧一勒缰绳,骏马吃痛,马蹄瞬时高扬,快速的向城门外奔去。
  他必须赶回瑜州,说动当今以沈寒风为筹码交换,他相信叶暇不会轻举妄动,她必然会等到易从舟等人的回信再作筹谋。
  必须尽快,若是时间一久,叶暇等之不及而去涉险……沈啸的武功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了,单凭叶暇一人,胜算又能有几分?
  大内高手悉数掌握在皇帝手中,要让他派出这些人相助绝非易事,这个关键时期,他竟然殷切希望着皇帝早日驾崩,让宁王早登帝位。
  敬王不过是沈家人的傀儡而已,而若让敬王得手称帝,休说叶暇等人将临危境,就是整个大成也将改换名姓,重新回到沈氏治下。
  这一仗,不能输。
  古远泽的计划的周全,然而这看起来理智而又清晰的念头,其实不过是为了掩盖他的卑微和痛苦罢了。
  那样似乎要将身体一寸寸撕裂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不要回头,不能回头,叶暇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他,她必然会自责、会愧疚……
  这和她无干,他不要她的自责和愧疚。
  痛楚弥漫到大脑,几乎让他眩晕。
  马儿奋力奔走,因而古远泽也没注意到,身后背对远走的女子,忽然站定了脚步,回头。
  *
  古远泽再度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深蓝的帘帐,被金色的帘钩一锁,逶迤出无尽沉敛寂寞。
  记得先前出城之后,他强撑着找了一处尚算安全的地方,便就此晕厥过去,如今看来……是被人相救吗?
  他转过头扫视了一遍室内的环境,见得不远处黄花梨木的案几上烛火昏昏,身下躺着的被褥柔软温暖,似乎还带着浅浅的檀木香气。
  陌生的地方。
  夜色静浓,窗外不时有知了叫唤,古远泽想要起身看看这到底是哪儿,熟料一阵剧痛袭来,他又倒了回去。
  身怀浩瀚真气,古远泽耳目较之以往不知灵敏了多少倍,即使痛楚扰神,也能察觉院外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嘎吱”一声,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
  “醒了?”
  带着微微嘶哑的清润女声响起,古远泽一惊,抬眼望去,果然是先前在城门口看到的叶暇。
  “暇……”
  “真是越来越争气了你。”叶暇打断他的话,缓缓走到榻前,捉了他的手腕,塞回被子里:“先前偷偷跑了一回,这回见了我又跑。”
  分明体内的割裂感愈加剧烈,可是有她陪伴在身侧,这痛苦似也不那么难过了。
  古远泽倚在枕头上,仰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女子眼里的无奈和怜惜满得快要溢出来,他喉头哽了哽,压下了翻涌的情潮,低声道:“抱歉,我本是想……”
  叶暇坐至他身侧,垂了眸冷声问:“宁愿一个人离开,也不愿意见我吗?”
  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味。
  眉目秀致绝伦的青年仰躺在榻上,那张天生的好容颜更是被烛火映衬得十分耀眼,铺洒在枕上的白发,非但没有损伤他分毫的容色,反为这张年轻俊秀的脸添了更妖异动人的惊艳。
  只是对叶暇来说,这头白发真是刺眼。
  他年岁尚轻,便已有了这样的衰症,怎不叫她难过?
  “不是!”古远泽连忙否决了叶暇的质疑,他思念她还来不及,怎么舍得离开她?只是他更不愿意让她见到现在的自己:“我……我很想你。”
  “暇儿,我很想你。”
  终于将真实的话吐露出来,激烈的情绪引动体内真气的流转,痛楚使他的思绪越发清明,古远泽闭上眼睛,想要握住她的手,然而方伸出,那阵撕裂般的痛便蔓延到了手上。
  他颤抖着指尖,又慢慢收回。
  叶暇察觉他的异状,即刻探查他体内的症状,先前他晕倒过后,那些真气便平息了下来,她本以为短期应当不会再发作,不曾第二轮异动竟出现得这样快。
  感受到微凉的真力不断涌入,替他理顺着身体里躁动的内息,古远泽低低喘了口气,不一会儿便感受到脸上一凉。
  她额上的汗珠落到他的脸上,显见是颇为吃力。
  古远泽按住她的手,摇头道:“不必浪费力气,过一阵子就好了。”
  叶暇却反握住了他的手,温声道:“痛吗?”
  古远泽勉强笑了笑,正想回答说不痛,然而又一阵的剧痛打断了他要出口的话,极致的撕裂感在四肢流转,他低咳一声,咬紧了牙。
  “远泽!”叶暇眸中一乱,她连忙收回在他体内的真气,懊恼道:“你等等,我去找大夫——”
  “别……”古远泽撑着最后一点力道,拉住了她:“你……你在这里陪我,就、就好了。”
  叶暇身形顿了顿,回视着他写满压抑的双眸,叹了口气。
  “别走……我……”
  古远泽浑身一僵,忽然顿住。
  唇上柔软清甜的触感,如同徐徐微风,扫尽痛楚,身上女子浓长的眼睫落到他的颊畔,几乎能感受到微微的痒。
  半晌,叶暇离远了些,低喘着问。
  “现在,还有那么痛吗?”
  “没……”似乎是一场梦。
  “那好。”
  她说完,又低下头,印了上去。
  夜景人寂,窗纱上被烛火染黄的光晕上,一双交缠的剪影,模糊在摇曳的树影里。                        
作者有话要说:  嗯……
论一个单身狗是怎么写恋爱的……
唉,情人节,别人都成双成对,我在家孤零零码字,还要写甜章……
想报复社会……
嗯,各位小天使,七夕快乐!
╭(╯ε╰)╮么么哒!

  ☆、再别

  晨光朗朗,初夏的日头尚还不那么恼人,叶暇在榻边守了一夜,直到天现一抹曙光之后,古远泽才累极睡去。
  她的心情很复杂,不只因为小王爷这段时间受到的苦难,还因为他迟来的消息。
  顾长曦的身世。
  嫉妒真是人最大的原罪,出于嫉妒,可以手足相残,血脉厮杀。踩着亲人血脉而自我壮大的沈啸,可谓是其中的佼佼者。
  拂开榻上人被汗染湿的白发,叶暇小心地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拿出来,准备去让人为他煮一帖镇痛的药和一些清淡开胃的膳食。
  “顾长曦……”交代完厨下,叶暇穿过月亮门,沿着曲折的长廊一面前行,回忆着这已逝英才一辈子都未能得知的真相,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你知道你这一生,认贼作父,错失父仇……会怎么想呢?”
  因为嫉妒亲弟天赋的沈啸,在沈锋武功将要练至最高一层时,勾结当时武林第一毒门相思门的门主,也同是他情人的贺怀衣,对着当时身怀六甲的沈锋之妻顾婉下了手。
  为护腹中孩儿,顾婉受惊早产,生下一个先天不足的女儿,而彼时不过三岁的顾长曦也因此受了玄冰一掌,半生灾厄,受尽病苦。
  沈锋原做好了走火入魔的准备,然而他不愧是连沈啸也要嫉妒的天纵之才,金刚不坏至阳神功练至最后,几乎要大成,熟知突然之间得此噩耗,信赖亲近的兄长竟然暗藏祸心,值此关键时刻,自是心神大乱,功亏一篑。
  如此血仇,怎能不报?
  然而老奸巨猾的沈啸早有准备,以他尚存于世的一双女儿做诱饵,引他入彀,沈锋遭受无数陷阱围杀,无奈之下,只能躲入一早准备好的密室,为防止自己彻底走火入魔心性大乱,忘却旧事,便自我束缚。
  这一自缚,便是二十年。
  谁料二十年后,也只能寄望于一个毫无武功在身的人,悲怆而逝。
  仰头望着似乎可以照尽一切污浊的晨曦,叶暇抿紧了唇,一声苦笑:“也许对你来说,什么都不知道,才最大的幸福。”
  曦者,日光也。
  父母之属意,正是希望膝下的娇女可如曜日一般,光明永存,不染污秽。
  提步再前,岔分处出现个英挺大汉,他相貌堂正,一身磊落豪放气质,结实的身板走来步步生风。
  “叶兄,昨儿个你形色匆匆,又带着病人,我不好同你说话,现在你可算得空了吧?我还没有恭喜你,剿灭阎王楼,你的功绩,又要在《武林谱》上添一笔啦!”
  《武林谱》。
  忽然想到一直被江湖人视为正典的《江湖纪年录》已经许久没有出新了,很快又有别的江湖人承接了这项任务,然而却不愿跟着先前的名字,而是另起了一个,便是《武林谱》。
  玉少陵被擒,《江湖纪年录》自然写不下去,无人更新,便有人顶替。
  由此看来,这江湖中也没什么人是必不可少的,一个妙陵生不在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什么百晓生、通鬼神、白晓通顶上来。
  同理可证,一个江湖第一剑倒下去,还会有另一个江湖第一剑出现,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
  想必江湖第一剑,不会如她这般名不副实。
  “是吗?”叶暇负手一笑:“龙兄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只不过传言云云,都是夸大其词,叶某还没有这么厉害,以一人之力对上阎王楼近百杀手。”
  四大杀手,血姬隐退江湖,闻人凊为萧临深所杀,只有西风踏雪死在她的手上,而左右护法钟忍寇侯,也只有一人是败在她手。
  唯一能说的,大概是顾长曦罢。
  可斯人已矣,她不愿这个名字,再背负着这么多的血债,踏上黄泉之路。
  就让她始终是武林盟主深居简出的师妹,一个籍籍无名却受江湖女子所羡慕的剑客。照影剑永远没有对上无影剑,便永远没有遗憾。
  说不定后人,会在什么《江湖秘史》上大胆猜测,其实这是个剑术高绝却低调谦隐的剑客,她的一柄照影真的照出叶无暇的无影,只是时运不济,病厄加身,才没有和无影剑一较高下的机会,若有一战,剑道顶峰便绝不是叶无暇。
  “唉!这说的是什么话,叶兄你又谦虚了!魔煞宫主都死在了叶兄手里,区区一个阎王楼,你还对付不过来吗?”
  来人对叶暇的谦虚很不满,他拍了拍叶暇的肩,大笑道:“你呀!就是太低调了些!时隔七年重出江湖,就给了大家一个这么大的惊喜!这么些年你不在江湖上走动,那些年纪轻轻的小崽子没听过你的名声,还在那大放厥词,老熊我可算出了一口气了!”
  来人也是晋州府鼎鼎有名的英雄侠客,名为熊天任,以一手罡烈拳术闻名江湖,叶暇八年前游历至此,有幸和他结识,也算是肝胆相照的朋友。
  只是她知交遍天下,后来又遇上了许多其他的事情,便一直没有机会找他喝酒。
  今次也是遇上了古远泽,他体内真气紊乱,不宜再多赶路,叶暇便再度上门叙旧,好让自己和古远泽两个人不至于流落陵野。
  听他这番话,叶暇无奈道:“熊兄何必与他们论口舌?”
  熊天任知晓她的性子,也不同她争辩:“这回你来,可要在这里多留几天,让我老熊好好招待招待你!” 
  叶暇看了看他,叹一口气。
  大汉皱起了眉:“你叹气是什么意思?不乐意啊!”
  叶暇摇摇头,歉声道:“非是不乐意,只是我还有急事待办,待远泽身体好些了,我就要带他赶往瑜州,我下回来,一定请熊兄好好招待。”
  瑜州形势虽已近危急,可是对易从舟等人都在那里,对古远泽来说,那将是个十分安全的地方,而他的身体,也该能得到更好的疗养。
  “你那么紧张,那小子……”熊天任瞪了瞪眼,大声道:“不会是、不会是——”
  叶暇凝视着那扇还没推开的门,微微笑了一下,眼里蔓起浅浅的惆怅和不舍:“如果我得天垂怜,有幸……能和他结成眷侣,届时必请熊兄来……喝一杯喜酒。”
  *
  还瑜州必经止战江,两人从沧州与晋州交界的码头买了一艘船,打算就此往瑜州走。
  乌蓬内灯火幽微,伴着熟悉的桨声,古远泽坐在简单的枕铺上,翻着新出的《武林谱》,神色专注。
  叶暇往杯中倒出褐色的药汁,递给他:“远泽,该喝药了。”
  “暇儿……”古远泽伸手接过那药,明灭的烛火在他脸上投上不定的光,叶暇透过朦胧的光晕,一时间竟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的症状近日已不再出现,想是熬过了第二光,可是除了先前的白发,其他地方竟然毫无异状。
  “怎么了?”
  她问出这声怎么,古远泽便已经放下书,握住了她的手:“你——同我一起回瑜州吧,天衍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大内高手那么多,怎么会对付不了一个沈啸?”
  虽然心知肚明,叶暇屡屡破坏沈氏的计划,她与沈氏余孽之间的仇已不可解。
  但他……如何放心得下?
  “何况,替沈锋报仇,也是我的责任。”
  叶暇沉默了一下,听出他话里隐隐的不安,忍不住反握了回去,安抚道:“你放心,在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可是……”
  “嘘——”
  她伸出手,抵住了他的唇,笑意微收,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烛火下,竟隐隐带上了诱人的味道:“不要多想了,现在好好休息,醒来就到了。”
  “暇儿——”古远泽皱起眉,不满于她这样敷衍的态度,正要继续劝说,却被叶暇的举动惊住,他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脑中轰然一炸。
  清冷的月色从船外洒进来,在眼前人雪白的肌肤上,镀上了一层玉一般的微光。
  叶暇伸手,拉开了他腰上的束带。
  “……如果你睡不着的话,就做些其他的事情吧。”
  古远泽剩下的话语,消失在她印上的薄唇里。
  一顷碧江如洗,漆黑的天幕里,唯有一弯银钩愿舍笔墨,勾出粼粼的江面银色浪潮,一艘孤寂又不那么孤寂的小船漂泊在宽广无垠的江面上,波澜难休。
  清冽的水流声入耳,是此生难忘的光阴之响。
  *
  船至晋安县时,仍是深夜,古远泽双目紧闭,沉眠未醒。
  叶暇系好衣带,跃下船舱。
  码头上,玄楚的目光在她颈项的红迹上顿了顿,道:“我的责任,是把小王爷平安带回宫里。”
  叶暇点了点头:“照顾好他。”
  “……”今日的玄楚难得多了些话:“沈寒风我已着人押送,届时你同他们会合——陛下没有派出任何助力,他下了暗旨,要你一定把沈啸的人头奉上。”
  “我一个人啊……”叶暇笑了笑:“也好。”
  玄楚捏紧了拳,闭了闭眼:“你……有什么要对他说的吗?”
  叶暇不忍看她的眼神,转过头,摆摆手,跳上了久侯在另一边的船:“阿楚,相信我。”
  这个相信,不知是说给她们,还是给他。
  “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保重。”
  玄楚凝视着漂远的船,眼里闪着细碎的星光。
  “你一定要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距离完结……还有……
一章……

  ☆、完结

  景和三年冬,大雪来得比往日要早些。
  “殿下来了。”
  太皇太后所居的广陵宫内,地龙烧的正旺,偶有飞雪飘入就被热度所融,内监收起精绘着白梅的海棠红大伞,替古远泽解下了厚重的大氅。
  “皇祖母,听说您又不肯用膳了。”古远泽前行几步,向上座的太皇太后和一边无奈微笑的太后恭敬地行了一礼,又转向那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的老人道:“您这是闹什么脾气?”
  成安十七年,敬王勾结前朝余孽,谋逆逼宫,瑜州生乱,幸而宁王和云沉侯早有准备,力挽狂澜,又有泸州军府大帅秦之澄奉暗诏归京,生擒逆贼,平定叛乱。
  可惜先帝受惊之下,一病不起,于成安十七年冬溘然长逝,谥号为德。他传位于长子宁王,令次子敬王终生监/禁于敬王府,着贵妃姚氏守皇陵,永世不得踏出一步。
  宁王登极后,改号景和,奉成德帝太后为太皇太后,入主广陵宫;奉德帝皇后为太后,位主安宁宫;册宁王妃为后,赐掌凤印,母仪天下。
  如今距宁王登基,已然过了三年。
  子不教,父之过,因前容王府中二公子也涉及谋逆篡位之事,老容王不得不表罪退居幕后,让古远泽承袭了亲王之位。
  长子病逝、次子糊涂,女儿和几个孙子、外孙都涉及谋逆被□□在自己府中,太皇太后迁了宫后,也病了一场,这病好起来后,愈发觉得冷清寂寞。
  可是唯二能来看她的皇帝和古远泽,一个政务繁忙,另一个则没人气儿,太皇太后见他这幅孝顺乖巧的模样,不觉开怀,反倒气越不顺,加之每每瞧见他那一头白发,更添难过,忍不住哼了一声:“我闹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古远泽眼帘微垂,他当然清楚太皇太后在为什么不开心,她人愈老便愈寂寞,总想着儿孙绕膝,之前明里暗里,总想要撮合他的婚事。
  “皇祖母,您就是再不高兴,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古远泽握住老人的手,满脸恳切:“您瞧,就算不为我着想,也要为皇伯母着想,您不吃饭,她也跟着着急,也吃不下了。”
  一旁的太后瞧了他一眼,也没戳破他的心思,只点头道:“是呀母后,您就当心疼心疼儿媳。”
  太皇太后人老成精,哪还看不出古远泽是有意装傻,见他不接招,干脆单刀直入:“你别以为老婆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就问你,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上重孙子?”
  古远泽替祖母顺了顺背,笑道:“皇后娘娘膝下两位侄儿殿下,还不够您抱的吗?”
  当今皇后育有两子,长子已满十二,次子也有七岁了,都是明理懂事的性子,太皇太后往往都能被他们哄得展颜,但谁提他们都行,偏是古远泽在她面前提时,就招她的火。
  “你说说你!我问的是你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出生,你倒好,给老婆子装傻——”太皇太后祭出最后一招,脸瞬间垮了下来,眼里挤出一点泪花儿:“当初俞家姑娘又端庄又漂亮,你这瞎了眼的臭小子逃人家的婚,人家也没怪你……”
  古远泽眼神黯了黯。
  “唉,伤心事就不提了。”太皇太后揩了把眼角不存在的眼泪:“但是后来那李家的三小姐、郑家的大姑娘……哪一个不是端庄贤惠配得上你,你说你,你怎么就一个也看不上呢?”
  她捂着心口,哀哀道:“远泽啊,你告诉皇祖母,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全天下只有一个叶无暇,就算告诉太皇太后,她又真能找出第二个叶无暇来吗?
  《武林谱》记载,成安十七年,江湖第一剑叶无暇为除魔头沈啸,力战十日,最终……与之同归于尽了。
  古远泽的沉默让太皇太后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还是没有用,一提到这件事他就装死:“你还惦记着那个姑娘呢?”
  “如果喜欢,就把人家追回家;这样拖着拖着,平白耽搁了年岁,瞧你这成日里孤零零的一个人……”
  太皇太后说到这里,是真的湿了眼眶,她夫早丧、子早亡,是最能体会这种感受,眼见年岁轻轻的孙子也要步上后尘,怎么能不担心,太后在一边叹了口气,温声宽抚着太皇太后:“母后,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要是指给远泽一个他不喜欢的姑娘,又怎么过日子呢?”
  古远泽不忍看两位长辈替他烦心,然而他的心的确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如果娶了别的姑娘,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毁了别人的一生。
  何况,要他怎么相信,叶暇是真的死了。
  好容易把太皇太后安抚下来,出了皇宫时,天色已经暗了,身后的侍从替古远泽撑着伞,遮去冰冷纷繁的雪花。
  人似画中人,不肯渡红尘。
  长街上负手漫行的青年仙姿凤仪,绝俗出尘,那一头白发非但没有折损他的风姿,反而引得不少年轻姑娘向他看去,心如擂鼓。
  不曾想昔日纨绔无能的少年,竟长成了这幅谪仙人的样貌。
  “泽弟。”
  随着轱辘的车轴转动,马车停在了青年身旁,车帘微掀,露出一张笑若春风的清丽容颜:“这么晚了,是刚从宫里出来?”
  “是,余薇姐。”看见来人,古远泽的目光软了软,关切道:“你现在身体不同以往,出门怎么不见萧大人陪着?”
  易从舟看了眼平坦的小腹,无奈道:“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
  要说惊世骇俗第一人,确实当属当今的刑部尚书易从舟,女子之身登上高位。然而这于她来说算不上什么惊奇,真正令人八卦的,却是这位第一才女的婚事。
  提起萧临深,人人都要道一句痴情,可惜他苦追十年,最终还是没能求得佳人同意。
  虽然佳人如今已怀了他的孩子。
  “之前有些不舒服,他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说要进宫去请骆天问来给我看看。”
  宁王登极之后,诏君未期入宫为太医,可惜怪医十分任性,就是不肯,逼得极了,她就把自家半个师兄的骆天问推了上去顶数。
  如今她现在云游四方,也不知道行踪如何了。
  听出易从舟话语中的嫌弃,古远泽在心里暗暗同情了一下萧临深,可没一会儿,这种同情便成了自嘲。
  不论如何,萧临深也算是得偿所愿,陪在了易从舟的身侧——而他身边,却再没有想要的那个影子。
  她说,相信她。
  可是等来的,却是她的噩耗。
  若非沈啸之死,瑜州的叛乱还没有那么快平定,结局亦是未定,可如果这要用她的命来换,他宁可同她一道死了,也不必一个人留在世上,受相思之苦。
  易从舟下了马车,替他拂去肩上的雪花,温声道:“你一个人回去也没什么意思,祖母先前还念叨你,今晚去侯府用膳罢。”
  古远泽笑了笑,低声道:“不必了,府里还有些事要忙。”
  她又怎么猜不到古远泽的抗拒,叶暇的噩耗传来,他也险些跟着走了,骆天问好不容易给他调理治疗得差不多,结果又突然爆发,险些没把他气死,又不能弃之不顾,只能咬着牙险险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病好之后,他对和叶暇相关的人、事、物,似乎都疏远了许多。
  似乎不碰、不看、不关心,就能麻痹自己。
  易从舟也不勉强,她为他整了整衣领,正色道:“泽弟,好好保重,暇儿……也不希望,看你现在这么冷冷清清的样子。”
  古远泽顿了顿,说了一声“好”。
  注视着马车远去,他回头接了侍从手里的伞,淡淡吩咐道:“你先回去吧,我再走一会儿。”
  “可是……王爷——”侍从看到他的目光,忙噤了声:“是,王爷。”
  以他现在的功力,即使只知道一些浅显的手脚功夫,也足以自保了。
  日色渐殁,街上的人也渐渐少了,古远泽撑着伞,行过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茶楼门前挂上了崭新的灯笼,红彤彤的耀眼,说书先生语气铿锵,内容依稀是他少年时的听到的精彩纷繁。
  “英雄出少年啊!话说那江湖第一剑周靖,他原是少梧派掌门之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继承了昔日昆仑剑派掌门剑法,一柄昆仑剑在手,一剑挑破恶毒的相思门毒人贺钟鸣的手筋……”
  古远泽站住脚步,忽然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原来这世上,当真是没有什么不可替代的。
  他不愿再听,而是信步再前,还未打烊的小酒馆里,酸腐书生摇头晃脑地吟诗,诗的内容却不是什么经纬典仪,而是风月旖旎,说不出的缠绵悱恻,凄婉哀怨。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
  古远泽心中一恸,不由得跟着喃喃念着最后一句。
  “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他怔怔地站着,站到酒馆里的筵席散了都不自知,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落下来,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冻成一块雪人。
  迷蒙间,前方似乎是一道熟悉的背影,是个消瘦高挑的女人,黑色的长发随意一束,腰间不过系着一条月色的腰带,勾出纤腰一束,和沧桑半缕。
  “让开!”
  古远泽突然疯了似得推开挡在身前的人群,一伙书生刚从酒馆里出来,喝上了头,哪里容得别人这么嚣张,或拉扯或挡在他身前要一个公道,叽叽喳喳的声音钻入他的脑海,一时间竟然绊住了他的脚步。
  用一块令牌喝住了这群醉鬼,古远泽追上去时,方才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又出现幻觉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一步一步走回酒馆门前,捡起被丢在原地的伞,迈进了酒馆。
  “来一壶三日醉。”
  “客官——咱店里已经打烊了啊,”小二满脸为难:“不然您明日再……”
  剩下的话,消失在青年掏出的一锭闪亮白银下。
  “好勒客官,您稍等!”小二喜滋滋的要去接他手里的银子,却不想一阵狂风吹来,迷了他的眼睛,他忙伸手去揉自己的眼睛,却听到一道可恶的女声,断了他这笔生意。
  “就是当了王爷,也不能这么铺张浪费吧?”
  熟悉的清润声音入耳,古远泽身形僵住,不可思议地回过头去。
  女子提着一壶酒倚在酒馆的门边,两鬓已然染上霜色,却仍是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微笑。
  “远泽,好久不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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