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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骨-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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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知道,他当年曾亲自登门,以大义的名头请无影剑叶无暇出面,对付怒澜剑耶律沧。”
“原因自然是,天衍子前辈年老体衰,而耶律沧年轻力壮,他们之间胜负之数难以测度,叶无暇既然能以一己之力消灭魔煞宫,那将耶律沧斩于剑下也未必不可能。”
古远泽上前几步,澄澈的眼眸里怒焰升腾:“那个时候,祁世子怎么不知道,叶无暇是一介女流,所有的功绩都是……沽名钓誉呢?”
祁杭面不改色:“彼时我亦是对叶姑娘仰慕已久,也不知道叶姑娘是靠人相助才闯下如此功绩,这一点,还请小王爷谅解一二吧。”
意思就是,当时不知道,现在才知道了?
“何况,我真心相邀,就是看中叶姑娘的绝顶剑法,以为她足以同怒澜剑抗衡……当时她若是肯告诉在下,她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厉害,在下也不会勉强。”
哦?还倒打一耙?
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叶暇把玩着手里的檀木盒,就是不曾打开,她回忆起祁杭那时的说辞,可当真是句句切中要害,不容她拒绝啊。
古远泽闭了闭眼,神色冷静道:“好,就算你当时不知道叶无暇的深浅,可是她的功力因何而废……你不会忘了吧?”
“若非祁世子当初不自量力,一意对上耶律沧,她也不会因为救你而受怒澜剑一击,功力全失,而燕将军也不会为了掩护你们,牺牲在那次战役中。”
“但饶是如此,耶律沧也还是败在了叶无暇的剑下。”
无影之道,在于化有形为无形,在于找出敌人的弱点,出其不意。
耶律沧的剑道天赋确实百年难见,可惜他练剑的时间还不够长,还未达到超凡入圣的地步,而遇上的,又是历经江湖岁月磨炼,能够堪破他弱点的无影剑,叶无暇。
叶暇听着古远泽的讲述,神思似乎也回到了那个时候,杀死耶律沧的那一剑是她平生最为惊才绝艳的一剑,也是她剑道的巅峰。她想也许再给她三年五年,十年百年,她都不会再有那样的一剑了。
因为那一剑,引风动雷,是携天怒而来的;是为了好友的死,她必将挥出的,复仇之剑。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啊……”
被誉为大长公主第二的少年女将,那个黑衣飒然,智谋惊人的云横枪——燕雪拥。
她本该有享有最高的称誉,她本该继续驰骋沙场、保家卫国。
这么多年来不敢提起的名字,这个在她心中几乎成为了禁忌的名字……她怎敢用她的死亡,来验证自己的成功。
“远泽!”
叶暇的声音几乎是严厉了,古远泽却恍然未闻,他凝视着祁杭愈发黑沉的眼色,冷笑了一声:“以怨报德,祁世子做的还真是令人……”
“刮目相看啊!”
在一片静默中,薛照水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惊破了这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她过去的成就,能掩盖现今的小人行径吗?还有,她和阎王楼的杀手都有这么好的交情,谁知道她这些年来的功绩,是不是只是一场演戏!”
古远泽霍然抬眼,怒上眉梢:“说到底,你们就是不相信她是清白的!”
“她清白是否,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薛照水的唇齿间,似沁着毒液,要吞噬尽敌人的血脉骨头:“叶无暇若问心无愧,就把盒子打开。”
“大姐!”薛映水阻拦不及,急得双目含泪,叶暇摇摇头,柔掌一送,将她推进了候在一边的何不凋的怀中。
虽说何不凋是祁杭的人,但到底也因为薛映水的缘故违背了一次祁杭的安排,提醒了她,他对薛映水的真心,毋庸置疑,此刻也必然能保护好她。
“就是啊!”
“对啊对啊,如果你不心虚的话,干嘛不开盒子呢?”
原本在古远泽的叙述后有所动摇的人们,又将注意力放回了当下的场景,他们一声声催促着叶暇开盒,好似要用这盒中的事物来证明,他们的质疑没有错。
古远泽在这样声讨的浪潮里走回了叶暇身边,他垂下眼帘,低声道:“抱歉,暇姐,提到燕将军让你伤心了。”
“罢了。”叶暇握了握他的手:“阿泽,谢谢你。”
不远处的一方高阁里,顾长曦点着油灯,在微弱的灯光下看书,外间的所有动向,好似都不曾被她放在眼中。
也许那些在她眼里,只是一场闹剧罢了。
一声声催促似夺命厉符,叶暇眉宇间的疲惫又重了几分。
这些人恐怕早已被祁杭所掌控,否则不会这么言行一致。
真正能称得上与她关系好又有分量的江湖客……玉少陵、薛碧水、凤夕归、江黯生、沈传方巧等人都没有来,这让她到底心生了几分安慰,最起码,不是所有人都不念旧情的,能听从祁杭安排构陷她的,她也不必放在心上。
她嘴边勾起一抹浅淡又倦然的笑意,将手指落到檀木盒上简单的锁扣上,在众人灼然又隐隐期待的目光下,轻轻一拨。
盒盖突然弹开,露出了盒盖掩盖下的空间,饶是叶暇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诧异的表情。
而此时此刻,所有的声音都被掐断了似得,骤然停顿。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盒子里,竟然……
空无一物?!
作者有话要说: 被猜到不开心,哼唧。
☆、对峙
这空无一物的檀木盒成了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众人的脸上。
祁杭怔愣了片刻,也不由得怒从心起,他脸色虽然未变,但眼里却浮上浓浓的阴霾——好一个顾长曦!
是他小看了她,她是以这样的手段,来表达她的不满吗?不满他当初自作主张,派出阎王楼的杀手去追杀叶暇!
她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他,你要杀的人,我一定要保下!
是想以此来显示自己的权威吗?
他可记得,她从来没有见过叶无暇,也从来没有与叶无暇有过任何交集。
可是即使这样又如何?叶无暇的名声到底受了损伤,她想要的炎灵骨也到不了手中,再也没有恢复武艺的可能,再也压不到他的头上了!
有谁记得,叶无暇横空出世的那一年,也曾有一位少年剑客,惩奸除恶,侠肝义胆——
少年持将无影剑,一剑横绝昆仑巅!真是好潇洒的传奇,好厉害的人物……天下既然有了叶无暇这样的人,何必再生其他剑才!
祁杭半阖了眼,将手背在身后,不发一语,反但是常春秋兜不住脸色,一张脸青了又紫,紫了又青。
古远泽在心底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盒中无物,那他们的屎盆子就扣不到叶暇的头上,诬陷也是要讲究证据的,没有证据,谈何罪罚?
“祁世子、常老板。”古远泽道:“按你们所说,解释也解释了,盒子也开了……诸位还要留在这里,再给她加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吗?”
常春秋的颊肉抖了抖,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祁杭倒是坦然得很,即使心中怒到极致,依然保留着世家贵族的风度:“是在下小人之心了,盗药者既不是叶姑娘,祁某必须向叶姑娘致歉……”
“不对!”薛照水眼见事态竟有如此转变,不由得急了起来,她空有一腔害人之心,却没有相应的城府,抓住一点机会都要用尽全力害叶暇几分:“谁知道是不是谁把东西掉包了!即使没有,她和阎王楼的人有来往,总是事实罢!”
祁杭之前的话并非没有作用,他已将叶暇拉下了神坛,成了一个普通人,她纵有有再大的成就,也从来没有超出过人的范围。
何况,江湖向来以实力为尊,叶暇没了武功,自然成了弱者,只能受人欺辱。
常春秋好似找到了台阶一般,连忙道:“叶姑娘!这事你还没交代清楚呢!”
“要什么交代呢?”叶暇合上盖子,说不出此刻是喜是悲:“我同血姬姑娘,本来就是朋友,她别说送我一个上好的盒子了,就是送我一根草,我也会收下的。”
她想起几年前遇到过她,曾同她一起登高饮酒,醉里高歌。
那是见她的第二面,算来即使加上今日,她和她的接触,也不过三次而已。
但见的少又何妨呢?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倾盖如故,缘法从来奇妙。叶无暇知交遍天下,但能入得了心的,也不过那么些罢了。
“为什么要做杀手?说起来我也有个朋友担了个杀手的名头……不过她其实是一直为皇室做事,说不上是真正的杀手。”
“那叶姑娘又是为了什么,愿意出面替人担下被侮辱的名声呢?”
“这两者似乎不能一概而论吧?”
“世间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过风霜催人,天不与生路,无可奈何罢了。”
但因着那一回的恩情,血姬已经在暗中保护过她许多回了。
所以,她才会对她说“我不怪你”。她不欠她什么,从来也不曾欠过她。
叶暇对上血姬的双眼,那双眼睛里似乎闪动着浅浅的水光,她忽然想笑,便冲着她笑了一笑。
笑意里,仍旧是安慰、欣赏和信任。
血姬情不自禁地回了一个笑,她深吸一口气,眨去了眼里的泪光。
古远泽看着这一幕,心中也难免有些酸软,他明白,现如今的状况,即使和血姬划清界限才能彻底洗清,可叶无暇还是不愿否认自己和血姬的友谊。
被她承认的人,何其有幸?
叶暇的承认对这些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以她的名望,若是咬死了自己是被陷害的,众人又能将她怎么样呢?
可她竟然自己承认了!与血姬是朋友,那她和阎王楼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她,也是魔道的一份子?
这样的质疑如浪潮,一声声拍向伫立无言的叶暇,古远泽上前几步,将她护在身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果交一个朋友,就会被打入魔道的阵营,诸位……”
古远泽的视线落在人群中,一个个扫了过去。
“关东的铁斧郑二爷,若我不曾记错,您有三位夫人,其中一人,便是昔日魔煞宫的侍女。”
“远翠剑派……贵派的第二代掌门首徒,也曾下嫁当年的毒门幻海门之主。”
“至于玄家的三长老,难道您忘了令侄孙,玄楚姑娘也是武林上赫赫有名的暗影杀将吗?”
前两人还好,提到玄楚,玄府的三长老简直想破口大骂——你个皇族人,难道不晓得我们家的玄楚就是为你们皇家办事的吗?老夫就是看个热闹,没帮叶暇说话罢了,至于把玄家也拖下水吗?
“还有这位……”
古远泽知道,叶暇也许不需要他的保护。
但被所有人误解声讨的,是他的心上人,是他非卿不娶的女子,他如果连站出来保护她的勇气也没有,怎么有脸去求她的爱意?
好歹那么多年的《江湖记年录》不是白看的,否则也不能如数家珍地点出他们各派的隐秘。
但若是他能强大到让所有人连害叶暇的念头都不敢起,那才是最好的。
叶暇哪里能不知道古远泽的意图,她心中颤了颤,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她第一回去牵他的手掌,而不是手腕。十指相交,好似无尽的森冷阴谋都能融化在彼此相贴的温暖里。
“远泽,”叶暇声音温和了下来:“好了。”
古远泽蓦然收声,回眸凝视着她:“可是……”
“在场诸位都被你说的脸红了。”叶暇戏谑一笑:“你很厉害,我想现在,如果我要走,应该没有人会拦我们了。”
“是吗?祁盟主?”
“……”祁杭温文一笑,点头道:“自然,诸位都是因我而心急,误会了姑娘,叶姑娘请勿见怪。”
叶暇也温和一笑,向血姬和薛映水颔首以后,穿过人群,拉着古远泽大步离去。
看似礼貌的两人,心中皆各怀心思,脸上是微笑,而心里却都是杀意。
这一趟不是没有收获的,叶暇想,起码明白了要她命的家伙,到底是谁。
“多谢诸位的相助,可惜我盼了多年……这恐怕是长曦命中注定罢。”
“至于血姬……诸位若是信得过,就交给在下处理。”
在众人的劝慰后,祁杭带着一直伫立在阴影中的血姬走向了不远处的楼阁,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高楼上仍是幽微的灯火,仍是专注读书的纤细人影,祁杭见到这样静谧安然的场景,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长曦头也不抬,淡淡道:“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意思。”
祁杭连连说了三个“好”,他眼见着灯下的女子仍是不动如山的模样,笑意愈发灿烂:“师妹,你可别忘了,师尊的独子可是折在叶无暇手里的……你有这个时间对叶无暇多番相助,不如想想怎么和师尊交代吧!”
“技不如人,便该认输。”顾长曦语气平淡:“师兄太执着了。”
祁杭冷笑一声,再不和她争辩,长袖一甩,愤然而去。
待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顾长曦放下手里的书册,挑了挑灯芯,问道:“这就是你推崇备至的叶无暇?”
灯光下,琥珀色的双眸似燃着不可熄灭的火,她的嘴边,竟然泛起了浅浅的笑意。
血姬恭敬地伏跪在地:“是,主上,她就是……叶无暇。”
顾长曦“嗯”了一声,轻声道:“被她视为朋友的感觉如何?”
血姬怔了怔,而后笑了,那半张丑恶如魔的脸,在这样的笑容下也显得不那么可怖了。
顾长曦看到她的笑容,便已经得到了答案,她沉默片刻,又道:“寇侯想必已经把药送到君未期手中了。”
血姬道:“主上,想必祁世子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阎王楼中向南山和闻人凊早有异心……”
顾长曦摇摇头:“无妨,由得他去。”
她撑着案几,缓慢地站了起来,把背脊挺得笔直:“如果叶无暇连这些都解决不了……那她,就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选择
夜色浓浓,未来得及在路上耽搁,一路疾驰回君府,方下马叶暇就倒在了古远泽怀中。
虽然祁杭暂时收了手,但谁也说不准他到底会不会派人埋伏在半路,叶暇已经确信了之前连番的刺杀都是祁杭背后的安排,又怎敢多留?
所以尽管身体状况算不得好,却还是要抓紧时间回去,她从山中回来之前已经给天机府的好友们送了平安信,但不知为什么,竟没有一人回信给她。
难道她们都遇上麻烦了不成?
秦之澄远在泸州府镇守边关,恐怕那吕逸飞是因着秦之澄未曾与他升迁的机会,才会投奔了祁杭——但这是否标志着朝中出了什么事,否则他身为泸州府军的将领,怎能私离军府?
那这样说起来,易从舟是否也是因为朝中出了事,再脱不开身,而玄楚身为皇家暗卫之首,更不能在此拖延等待叶暇归来。
古远泽脑中心思几转,脚下却不曾停歇,叶暇在君府中养了这么多年的伤,府中一定有什么能暂缓他伤势的东西。
然而在走至君府大门前时,一柄似曾相识的短剑化光而来,危机感瞬间笼罩全身,古远泽唯一的念头就是转身。
因为叶暇还躺在他怀中。
他认得那柄剑——怎能不认得,这柄剑曾穿透他的胸膛,让他再一次面临生死关口。
阎王楼的闻人凊,看来他当真是不肯放过叶暇了。
也是,祁杭计划失利,没能将叶暇彻底打落尘埃,而叶暇有了防备,绝不可能再受他算计,既然如此,不如直接乘着她此时毫无还手之力,一举杀灭!
就在剑光临近一刻,一道青竹般的身影飒然而至,萧临深抬指一捻,眼神冷至极端,他两指一并,那柄短剑便在两指之间寸寸碎裂。
正如叶暇之前毁掉的那柄剑一样,闻人凊再一次败在这一招下。
“无剑之境,你……”
然而这回他没有上一次的幸运,萧临深冷然剑指携裹无限寒意,收走了这紫衣杀手的生命。
闻人凊倒地时还在想,枉他一柄踏雪剑向来无往不利,却接连两次败在了相似的招式下——这个叶无暇到底有多好的运气,为何总有人在她将死的时候横插一脚,救她性命。
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甚至如今武功全失的废人罢了!
睁大的眼睛里,尤写着错愕、不甘。
“萧大人!”
古远泽脸露诧异,但是下一刻,他就立刻想起了萧临深与易从舟的关系,若是易从舟所托,他必然不会推辞,所以他现身在此襄助的举动也就说的通了。
“小王爷。”
萧临深的视线落到他怀中的叶暇身上,眼睫垂了垂:“既然叶姑娘重伤在身,你还是快带她进去休息吧,我会守在君府外。”
“多谢!”古远泽也顾不得问他朝中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来的人是他而不是易从舟,他的心思全放在怀中气息微弱的女子身上,匆匆抱着她走进了君府的大门。
萧临深看着君府大门前新亮起的两盏灯笼,夜风轻晃,灯笼也被吹的不住摇晃,映出骨气端凝的“君府”二字,一看便知是易从舟的手笔。
如果不还清欠叶暇的那笔债,他同易从舟此生再无可能。
所以,叶无暇不能死。
古远泽步履匆匆地进了门,却惊讶地发现屋中已燃起了暖黄的明亮灯火,似等着未归的人。
君问归期未有期……
有一两句对话伴随着夜风传入耳中。
“我就说君府大门口挂上那两盏灯笼好看得多,不然光秃秃的多奇怪!”
“闭嘴。”
后一句是熟悉的冷漠音调,是君未期回来了!古远泽心神一松,这才发觉自己本已愈合的伤口又裂了开来。
他没有多做耽搁,连忙推开了门,将叶暇放在了床榻上,让在一边:“君大夫,你快替暇姐看看!”
“嗯。”
君未期推开挡住了光线的玉少陵,打开药箱,针灸包一摊,灯火下瞬间亮出一排金光闪闪的针,玉少陵原本瞅着君未期苍白到透明的脸色暗暗心疼,结果看这一排排的针,不由得牙齿一酸。
君未期冷眼一扫:“我要替她下针,你出去。”
玉少陵睁大眼睛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古远泽:“那他为什么不用?”
“你说呢?”君未期动作并没有因为玉少陵的不满有所停顿。
眼见君未期的指尖已落到了叶暇的腰带上,古远泽不必君未期赶也别过了头,他耳根泛着红晕,被愤愤不平的玉少陵拉出了门。
依旧是那片潺潺的水声,此夜清冷,好风送水,古远泽回想起七年前与叶暇第一次见面,那时他对叶暇的印象不过是一片深蓝的幻影。
而至如今,这片幻影在他心中已经有了明显的轮廓,再也无法轻易舍去。
玉少陵视线落到他胸前的一片血迹上,眉梢微挑:“你说你们这都是什么运气?未免也太差了。”
“我却不觉得运气不好。”古远泽靠在谭边的廊柱上,想着这些天和叶暇的相处,几乎忽视了胸前的痛楚:“倒是觉得幸运。”
玉少陵大笑,笑到一半,反手捉住破空而来的几支金针,君未期清冷的声音遥遥传来,是一句隐怒的“别吵”。
他剩下的笑就成了苦笑:“啧,年轻人啊!什么都没经历过,便敢说幸运了,恐怕你自己都不明白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
古远泽道:“似乎你们总爱以年龄来判断真心与否,可如玉大哥这样的浪子,不知历遍了多少真心假意,如今你还拿得出真心么?”
“你又愿意为什么人驻足吗?”
玉少陵折扇一合,古远泽这才注意到他现如今手里拿的这把折扇只是一把普通的竹骨扇,连扇面都只是普通的宣纸。
若说有什么特别的,大概是扇面一笔洒脱不羁的字,勾勒了一句韵味悠长的诗。
“何当共剪西窗烛。”
他扇子虽然合上了,声音却未曾放低,反而像是特意要说给什么人听似的:“玉某早些年便已经交付了真心,可惜有人不信,那玉某只好自己又捡回来,等着某一天有人良心发现,把它带走啊。”
窗上投射的剪影动了动,屋内,君未期指尖一痛,这才发现把针扎到了自己手指上,渗出细小的血珠。
她面无表情地收起最后一针,替叶暇整理好衣服,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那个送药人到底存着什么意图,但炎灵骨既然已经在手里,只要待她将之配合她这一趟从南疆找到的药材成药,叶暇的伤势便无需挂碍。
只是……
古远泽正在想玉少陵的话中含义,抬眼便见君未期,他心中顿时恍然,玉少陵早便在他面前表现出了对君未期的特殊,只是他一直关注的是叶暇,所以不曾注意罢了。
“小王爷,还请你伸出手来。”
君未期的目光从他胸前的血迹上一掠而过,按着古远泽的脉搏,脸色微变。
看到这个脸色,他心中原本的猜测已证实了几分。叶暇原本对炎灵骨并没有什么争夺之意,这两日的表现却隐隐透露着她对这药材的在意。
她想必不是为了自己,而她的友人中,必也没什么人用得上这药材,那最有可能需要的,便是——他。
想到回来之前,叶暇对手中盒子露出的失望之色,古远泽心中更是酸涩。
沈清持探得出的情况,君未期又何尝探不出?她在摸上脉搏的一瞬间,心就沉了下去。
为什么偏偏是此刻?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两难?
一味药,一对有情人。
古远泽笑了笑,收回手,平静道:“君大夫,你趁着暇姐还未醒的时候,便将药材制成吧。”
君未期沉默了片刻:“你知道?”
“猜到一些。”古远泽道:“若是来不及她醒了前来阻止,也请你不必管她的说辞……”
“我和你一样,都希望她能好起来。”
这个选择对君未期来说,一点也不难。一边只是早已褪色的承诺,而另一边确实她自小一同长大的挚友,要怎么选,还用说吗?
难的是古远泽的心意。
玉少陵何等聪明,几乎一眼堪破这二人话里的机锋,他眉间一蹙,也几乎感受到了君未期的惆怅。
但是面对这难解的局,他亦无可奈何。
古远泽温和一笑,又主动将话题扯开,面色凝重了下来:“君大夫,我想你应该知道,朝中出了什么事罢?”
君未期眉目间不见诧异,似是早知道他会问到这个问题,她点点头:“确实出了些事……”
“当今病重,朝中二皇子的党羽愈发嚣张了,若非如此,祁杭也不敢动到叶暇的头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给所有小天使一个使劲的MUA~~~
☆、剖解
古远泽次日去看叶暇,面色苍白的女子仍是安然地躺在榻上,不见一点醒来的痕迹。
晨光拂照,洒在英秀的容颜上,似为她的轮廓渡了一层金边,小王爷坐在榻前,忍不住伸手去勾画她的眉眼。
叶暇的美是需要品的,不似秦之澄那样鲜艳浓烈,一眼摄人心魂;也不似君未期清冷寡淡,独有一种高山之巅的遥远不可亲近;但若说温和,却也和易从舟的温煦从容,内秀神敛截然不同。
她游走在山河里,漂泊在江湖间,纵横快意,潇洒自由,因为她的天地太过广阔,在原则之外,拥有比别人都宽容的心胸。
他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奇女子,镇守家国者有之,文藻传千古者有之,为情义大节赴死者亦有之——叶无暇只是其中一个。
但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尤其是于他来说,叶暇是独一无二的。
他伸手,摸了摸她纤长的睫毛,他还记得它们之前擦在他脸上的触感,与叶暇的每一次接触都好似偷来的,他小心翼翼地等着她的亲近,不敢越雷池一步。
好在叶暇是个从不拘泥于俗世观念的人,她喜欢的,便直接大胆地亲近,从不考虑这是否符合时下对女子的潜在规则。
“她还要睡上一段时间。”
君未期提着药箱,靠在门扉上,淡淡说了一句,她来了有一会儿,全程看着小王爷满心满眼的恋慕,只觉得眼睛快闪瞎了。
“为何?”古远泽这才发现君未期的存在,他皱了皱眉,诧异道:“不是说暂时没有大碍吗?”
君未期面无表情:“为了防止她醒来碍事。”
古远泽失笑道:“看起来君大夫很怕自己被她说服。”
然而看见君未期,他便想到昨夜的谈话,他顿了顿,收敛了笑意:“敬王既然已经开始动手,那么朝中现在定然已经不太平了,二弟和敬王向来走得近,想来私底下也是动作频频。”
古远泽口中的“二弟”,自然是容王继妃的儿子,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古远峰。
他回想起自己离家出走之前,朝堂中的汹涌暗流,许多人都已经将赌注下载了二皇子敬王的身上,除了手掌实权的云沉侯府一贯的中立纯臣路线,不偏不倚,大部分权贵似都站了队。
以二皇子外家的奉国公府、宁远侯府为首,拉拢了朝中大半的文臣,而接下来的安怡长公主府,恐怕也已经做好了选择。
当初赵明宇若是真想将他带回瑜州,他现在又岂会在这个地方?明着受太后的命令抓他回去,暗地里却特意将他放走,恐怕就是要让他空出容王府世子的位子,让古远峰有机可乘,让容王府也成为二皇子登基的助力。
恐怕还不止。
他接下来多管闲事被人抓去,被迫饮下毒/药的事情,恐怕也是二皇子派别的手笔,他原先还不知道那日身形消瘦的女子是谁,然而昨日见到顾长曦,便彻底一清二楚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因为他是这一代皇族中和秦之澄走得最近的人,他们认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便趁此威胁他以秦家人手里的半部《连城诀》换取解药,顺便以叶暇和安澜府捕快的交情,将她一举杀除。
对付他便罢了,毕竟他确实对二皇子的示好无动于衷,将来容王府必不能为敬王所用,还不如换一个好掌控的棋子。
但他们为什么要对付叶暇?
古远泽到底在皇室生活了二十余年,对阴谋算计即使没有十分了解,也有八分清楚,他原先已有隐隐约约的预感,而经昨日一事,对方的心思更是昭然若揭——
因为天机府、因为云沉侯府、因为大长公主留下的兵权、因为皇室的暗卫力量统统是效忠于当今陛下的。
过了今年,二皇子便将过了而立之年,但当今陛下却还活得好好的,立储君的念头一压再压,朝中顽固派亦坚持无嫡立长的规矩,如果不用特殊的手段,不知道要等多少年他才能坐上那个至尊的位置。
而且还未必。
这些年敬王想必没有少拉拢云沉侯府一派的势力,可惜他无论是在易从舟那里,还是在秦之澄那里,全都吃了闭门羹。
说到这个古远泽就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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