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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上春雪-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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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蓝和浅黛收好画,对望一眼,私下里偷笑出声。
她们的笑声飘入墨廿雪的耳朵,她立时涨红了脸,拍桌而起,“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会作画吗?本公主也会!”
见两个丫头的笑容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墨廿雪更加恼羞成怒,“给本公主研墨,我即刻便成一幅画来!”
“这个……”沧蓝一手捂着樱唇,笑吟吟地答道:“公主自有才学,不过向我们两个小丫头证明没用啊,公主难道忘了,再过几天是什么日子?”
四月十五,有灯火会。五月十五,则是太学的学子们出游写生的日子。
墨廿雪在太学悠哉悠哉地混了三年,这是第三个年头,前两次写生的时候,她硬是从“写生”变成了“写真”,从头至尾,宣纸上只留下了一个清润公子的剪影,她画笔生疏,而且不精技法,更加描摹不出温如初的神韵。弄得方儒面色不佳,也让墨汲啼笑皆非。
这第三回,“本公主就画个凝光竹回来给你们看看!”
凝光竹是南幽独有的斑竹,外形秀美挺长,竹叶清香如墨,难得的是在月光下交互溶溶的雪白莹辉,令人心驰神往。文人骚客的笔下,以凝光竹取材的墨画文章不胜枚举,确实在南幽人看来,已没什么新意。
所以墨廿雪以前从来不动“玷污”它的的念头。
但是,洛朝歌珠玉在前,她杠上了。
不过世事无常,墨廿雪没想到这两个小丫头这么吃里扒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回头就把这事给沈阙转达了。墨廿雪祸从口出,后悔不迭地等来沈二公子的回音:“期待公主你的《凝光竹图》。”
真惊恐。
这一日墨廿雪的脑子里只剩下了画画这件事,夜里躺在软榻上,拉着被子,温暖舒适的香帷中,视线渐渐朦胧,恍惚里有几道模糊的影子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
是谁,曾牵着她稚嫩的手,教她用树枝在春泥上划下一道一道隐约的印迹,小小少年,笑意回首间荼蘼如烟漫山璀璨……
真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久到她习惯了不想也淡忘了,今生,负她的第一个人。
第十五章 深锁春光一院香
墨廿雪的上头有七个兄长,自从她出生以后,她这个唯一的公主就备受宠爱。
七个哥哥,一个妹妹,宠爱的方式千奇百怪,简直堪称奇葩。说句不好听的,墨廿雪从小就被猪一样喂,猫一样逗,时不时像只爱犬一样被拖出去遛。
这几个哥哥除了被幽皇墨汲委以重任的老大、老二以及老五以外,其他的从小就是皮蛋子,斗鸡走狗之事没少做,糊弄亲妹这种事更加是做得得心应手。
尤其在墨廿雪将满十八的这一年里,这几个哥哥,成日里跟她说话,离不开“嫁人”两个字,暗中搜罗了幽都所有富贵子弟的名册,挑肥拣瘦,最后只留下了不到十个。
“哥哥们,我有喜欢的人。”
墨廿雪说这话的时候很无奈,她甚至摇头数落他们:“你们一个个,内宅里大房叫、小妾跳的,自个儿的屁股都还没擦干净呢,管我的事儿倒一个比一个勤。”
老三一听不乐意了,“阿雪,这你不能这么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自个儿的婚事早该操心了,哥哥们也是为了你好。就你看上的那个……那个温、温什么来着……”
遭到了墨廿雪的一阵白眼:“温如初!”她咬牙切齿。
“哦对,就是温如初。”老三语重心长,“这个姓温的小子一看就是个花拳绣腿病秧子,家门也低,将来你要是嫁给了他,他拿什么去爱你护你?”
年少时总以为自己看上的是最好的,好得如深海明珠,如天边云翳,总是捧着一颗虔诚的心赤忱而对,容不得半分蒙尘。墨老三的建议是好的,可是在有情人的耳朵里,却是恁的霸道刺耳。墨廿雪抖着一身的刺,从他的风流事说起,把墨老三扎得从此以后噤口不言。
如今十八岁生辰将近,就算墨廿雪想刻意忽略,也挡不住一班大臣们如狼似虎的看着她像看自家儿媳妇似的目光……
这日她自己就梦到被一群老臣们追着要她上他们家做媳妇儿,他们争得头破血流,最后脑残地决定:把自己的儿子全部送给她当、面、首!
……
这个噩梦吓得墨廿雪一身冷汗。
醒来以后,趁着夜色还深、月光还凉,她披上淡素色的牵丝银锦斗篷,走出雪海阁。明月如霜,月下晚花梨树道道婆娑,似漾起一池晶莹斑斓的星辉。
薄汗冷透,她把头扬起,天边的一抹缥缈的云彩,晕绕在明月周遭。此日,已是五月十三。
已经到了夏日。
“公主,你怎么出来了?”执意给她守夜的浅黛坐在石阶上,打着瞌睡,撑着懒腰,睡眼惺忪地问。
墨廿雪把自己的斗篷紧了紧,“我这里不需要人守夜,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哦。浅黛告退。”浅黛确实困了,没说二话,就提着一盏灯笼碎步走了。
这个晚上,她一个人看着花树,独自坐了很久。成年之前有很多心事,她想了很多。
第一个想起的,是温如初。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对于偌大的幽都而言,温如初确实远来是客。
他是名扬天下的大儒温方世的独子,许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温如初从小便风仪出众,那一年他来幽都,骑着一匹白色神骏的长鬃马,乌发飘然,风拂青衫,眉目淡然而雅,宛如一卷水墨淋漓,一阕清词婉转,倾倒了满城尖声嚎叫的女子。
墨廿雪就是在人群里多看了他两眼,从此决定:就是他了。
越是了解接近,就越是觉得他才华出众、他俊逸不凡,总之,墨廿雪觉得,整个幽都只有他最顺眼,最堪与自己相配。
但凡是她看上的人,总是不惜一切代价去争取。纵是出尽了洋相,落尽了颜面,也没什么大不了。为了接近他,她甚至答应了墨汲去太学,本来,她是对那些经史子集讨厌极了的。
温如初对她的态度始终恍如路人,客气疏远,甚至,眼眸里根本就没有她的影子,哪怕一丝一毫。
追累了,她就带人堵着他,把他堵在巷子里,一排人站成一个一字,她就在他面前,自己都觉得有点不知羞耻地伸出双臂,拦着他,质问:“温如初,你凭什么不喜欢我?”
那人慢悠悠地放下书袋,轩眉淡淡上扬,眼色波澜不惊,“我凭什么要喜欢你?”
“……”墨廿雪被堵得哑口无言。
凭什么呢?凭她是公主?这个理由太俗气,而且有种欺负人的感觉。
她琢磨着很久,他就一直不远不近地站着,看着,等着她琢磨,最后,墨廿雪强撑着自己的下巴,犹犹豫豫又强打镇定地放出豪言:“就凭本公主从来不轻易捧出来的一颗真心!”
仿佛听到了某个笑话,她似是看到了他唇角微不可查的一个上扬动作。登时犹如万丈玄冰倾颓,砸得她肌骨俱僵。
温如初人如其名,何时何地,你与他之间的相处,都美好得如同初见。
他从来不会讥笑某个人,所以墨廿雪在那一刻,心情糟糕透了。
只听他从容的一道声音,如穿雨帘而来,空灵而悠远,“公主,我不接受不明不白的真心,等你弄清楚了再说。”他走了。
绕过墨廿雪,坦荡从容地走了,可是,他没给她哪怕一个回眸。
“我的真心,哼,我怎么会不清楚?”墨廿雪嘀咕一声,然后笑起来,“我才不会轻易放弃!”
她憨傻得冒着傻气,一个劲儿地跟着他,追逐他,可是温如初太完美的一个人,喜欢他的、追逐他的足以组成一支声势浩大的娘子军。没有道理,他会把目光放到她的身上。
墨廿雪长得勉强,面相和身形,都只能算勉强。一般男人,都喜欢美人吧?
想温如初的最后,是落寞。
每一次想到他,就会觉得落寞。明明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总会这样,面对他时无所适从,恨不得找地方躲起来呢?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而那个人带给她的感觉,从来没有快乐、欣喜,反倒都是一些求而不得、一些自卑的消极情绪呢?
然后,她想到了自己的一些同窗。
她们的学堂,最有可能成为她夫婿的人,都在这里边。若是说这里的一些记忆的话,在沈阙来以前,基本只剩下了对温如初的执念与追求。
不过沈阙这个人倒是挺有趣的。她摸着脸蛋,想着想着突然笑了出来。
她不知道的是,某人今天晚上,出奇地,竟睡得格外香。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翌日就是五月十四,是个朗朗晴日。
方儒一改常态,放弃了《礼记》,他拿起教鞭,一脸沉郁沧桑:“同学们,太学里新来了不少的大儒,他们,是个顶个的多才多艺啊,老夫一把年纪,一生教书育人,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们这么顽皮的学生,好在……”
他话一顿,转眼间语调无限拔高,陡然间雄赳赳地挺胸抬头,傲骨嶙峋,且道:“这群先生们,有武将出身,有屠户出身,有——这个打铁出身,不比我老骨头不禁摔,这群人可谓文治社稷、武定乾坤,他们曾言,一生郁郁不得志,难得见到这么多显贵子弟,非常乐意以后与大家交流切磋。”
武将、屠户、打铁……这都是什么人啊?
一个个学子瞪大了眼睛,乌溜溜的,写满了惊惧。
唯独温如初继续保持着他的翩翩风姿,沈二公子咬着牙,在底下已经把自己的毛笔差不多要折断了。
这个效果非常好,方儒想手舞足蹈,却还拼命克制自己一颗激动的农奴翻身把歌唱的心,握着教鞭的手激动得颤抖,他不疾不徐地道:“今日,我们便来学习《易经》。老夫我才疏,对于易经钻研得不深哪,今日粗浅讲一点,就待明日大家出游写生以后,再由那位屠夫出身的夫子给大家讲解吧。”
他看起来是在自说自话,但在这里,整个场子都是他的。
无数根心弦被牵起来又落下,然后再被狠狠地一揪。这方儒磨人的本事见长了,看来太学里许是真的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墨廿雪也在思量着她父皇从哪里找来了二十个奇葩。
当晚散学以后,墨廿雪就跑到幽皇墨汲的宣勤殿外请见。
待墨汲知晓了爱女为何事而来之后,他摸着一把青色胡须,笑得眯起了眼,“丫头啊,朕找的这些人,虽然都不是什么全才,但他们在经史方面却是各有所长,尤其,他们每个人都精于拳脚。”
“父皇你要他们精于拳脚干什么?”墨廿雪一点儿也不喜欢动辄言武的莽夫。
“方儒实在太弱了,一把老骨头,也经不住你们瞎折腾,朕找了几个能折腾会折腾的,随你闹吧。对了,朕还给了他们一人一个令牌,必要时打板子什么的,由他们,朕概不过问。”
“……”墨廿雪要哭了。
“您真的忍心,让他们来打我板子吗?一群粗人,下手没轻没重的。”她来软的。
墨汲微微一笑,“朕有什么不忍心的,你放心,在这宫里头,什么灵丹妙药,父皇早都给你备好了。”说罢,还老神在在地拍了拍胸脯。
“……”
第十六章 出游写生趣多多
天公作美,出游的这一日仍然是阳光晴柔。
太学子弟身份显贵者不在少数,加之又有了先前公主和沈二公子遇刺事件,墨汲直接支了一队禁军,连伙紫明府众人一同守在南山山脚,学生们带着笔墨画纸,在如茵碧草上扎了几个驻地,拼上了方桌,开始临摹。
南山的落叶乔木生得密密匝匝,叶间似毫无缝隙,油绿柔条纷纷冉冉地垂落,引渡下一点一点斑斓碎金的亲吻。不知不觉,时已至晌午。
今日来的五十几个学生,个个兴致都不错,画了一上午的画,又兴高采烈地去花间拼酒,甚至有人效法前人曲水流觞,也是一番风雅韵事。倒也有不怕死的把自己的画作拿给方儒评点,方儒没说多的,简单指了几处,一褒一贬,也没说得很难听。
温如初绘了幅银杏树图,他是携了染料有备而来的,黄晕随意泼洒,高下纵横。他在一边提笔作画,墨廿雪就故作偷艺的姿态凑上来看。只不过,看的是人还是画,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初,你画得真好看。”
温如初的眼眸始终凝着他笔下的水墨迤逦的画卷,不动声色。
墨廿雪眼珠一转,突然钻到他右侧,趁他点墨之时劈手一把,夺下了他手里的霜毫。
翩翩公子终于皱了眉,“公主,还请还来。”
“还给你可以,不知道温公子你能不能答应我个事。”墨廿雪慧黠地眯着眼,威胁他。
温如初回头俯身,自己的画作还差一点点睛,偏生却着了这个公主的道儿,他无奈,长叹一声:“公主你要我帮你什么?”
墨廿雪从他身后走过来,绕到他身前,隔着一张桌的宽度,与他四目相对,“我想让你帮我画一幅《凝光竹图》,送给我,你还要承认,那是我画的。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没了这支笔,温如初照样可以借笔来完成这剩下的一笔,只不过这个公主顽劣,他若是不答应,她可能会撕了这副画作。
他心里担忧这一点,面色却仍然疏远得透着一种陌生,“为何要我代笔?”
墨廿雪眨眼,“因为我近日得了一张洛朝歌的真迹,一时夸口说我能胜他,但是现在不想让别人看了笑话,所以……”
她这一顿很巧妙,但该表达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透彻了,说完以后,她安静地撑着桌角,清澈的眼波转悠着两片水色,等待他的回音。
温如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淡漠地瞥眼,“公主,你这是强人所难。”
温如初他说她强人所难!画幅画而已,他连这都不肯?
就在她嘟起嘴要使性子的时候,温如初卷上画轴,一边卷一边道:“洛朝歌少年成名,如今已是书画名家,可天下又有谁人不晓,他笔下着墨最多的,便是南幽的凝光竹?早已臻入化境之作,公主,这个恕在下无能为力。”
“……”
从来没有见过如在神坛的温如初这样夸赞某个人。墨廿雪呆住了。
与所有人的热闹都不相称的,就是秦婉兮孤孑一人,坐在一株紫叶李树下,一个人拿着紫中沁红的树叶,孤寂地看着那群来往嬉闹的人。
那日白隐梅约她在落红坡会面以后,她真遂了白隐梅的心思,把自家的账簿偷出来借给了她。白隐梅高傲嚣张,但却真没骗她,借了看了一天,隔日便将账簿原物送还了,没有丝毫不妥之处。
这件事暂时放下了。白隐梅也守信用,没有把她私下爱慕宋玦之事捅出去,若是弄得人尽皆知,她的父亲不知道会怎样愤怒和失望。
“我就猜到你会在这里。”
身后一道冷笑的声音,如毒誓般让人畏惧,秦婉兮纤弱的娇躯一颤,这声音真的是太过熟悉!
她还没说话,就被人捂住了口鼻,“呜呜”挣扎了一下,紧跟着后脑受到重击,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秦婉兮在太学里的存在感真的太弱,以至于甚至有学子提起她来,也不晓得对应的是哪一位。她消失了一个下午,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在意过。
他们自得悠哉地烤肉吃,把这写生的日子当成了野炊的日子。
方儒见他们玩得高兴,也没有阻止,反正明日来了新的先生,他会更放心的。今日最后的美好时光,让他们自去享乐吧。
宋玦和林复二人分食,一人拿着一只兔腿狼吞虎咽,全然不顾自己贵公子的形象,林复擦了一嘴油道:“这个时候,大哥竟然不在,真不会享受生活!”
话音刚落,宋玦指了一把不远处正在说话的公主和温如初两个人,他淡淡地啃着兔腿道:“你觉得大哥会留在这里受虐?”
“唔,也是。”林复想想有理,但转眼见着日头渐西,“可是大哥走了很久了,你看这群人,都在吃肉,大哥他不会饿的吗?”
宋玦环视周遭,果然一群人在津津有味地撕肉烤着吃,他站起身来,将未啃完的兔腿扔在地上搁的盘里,“这样,你在这里继续烤,我去找他。”
这等一个人独享美食的肥差,林复赶紧笑眯眯地点头。
黄昏抹匀了水面,清风徐来,山光水色交相辉映,巉然的一片碧峰之下,宁静的湖泊染了夕阳的橙光,雾色氤氲而起,四下安谧如画。
一道白色纤长的影子穿过扶疏的竹影,慢悠悠地似在欣赏踱步。
当他的目光看到山脚下丛生的一片凝光竹后,突然停滞不前,弯着薄唇迎了上去。
这片凝光竹生得正好,正当年华葱郁时,碧绿的竹节,修长挺拔,如记忆里一般的翠色|欲滴。他抚着竹节凝思,不知道想的什么。
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从书袋里拿出了一副卷轴,找了一处最平坦的地,平铺下来,执笔作画。
最平坦的地势也终归咯着泥沙碎石,他画得不很如意,虽是一挥而就,然而最终也只能算作勉强,他在旁侧题字写道——
辗转间,轻谩负词工。娥眉螓首何处觅,独向黄昏泣残红。年华更匆匆。
墨迹未干,就这么提了起来,对比眼前的茂盛蓊郁的竹丛,摇头不言。
“沈阙,你在这里?”
他一惊,拿着墨迹尚晕的画回身,正见方儒含笑而来,画已来不及收,唯有扯出三分苦笑,“先生,您怎么也在这里?”
方儒负着手,徐徐走近,“为师我也是觉得甚是无聊,趁着清风正好,四下来走走。怪道今日不见你踪影,原来藏身此处?”说罢瞟了眼一畔的斑竹,笑得好不畅怀,“怎么,你写生写到此处,原来是想效仿北夜的那个三皇子?唔,这个,可有点难度啊。”
“咦,你手里拿的,是你方才画的?”他劈手就要夺了来。
沈阙后退避让,急急道:“先生先生,学生才疏,不敢卖丑。”
“哎,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这有什么。”方儒皱眉驳斥他,“方才林复那个八爪怪物都拿来让老夫瞧来着,老夫不信,你的还能丑过他的怪物去。”
话说沈阙真是想提醒他,上次他也信心十足地品评他的字,说什么“天底下没有更丑的”,结果第二张,差点就气晕过去了。
方儒得逞地把他的画作抢到了手,咧着一张嘴摊到面前,却没看了几眼,登时脸色都绿了,笑凝在唇角,“你……你……你画的什么?”
沈阙委屈,“凝光竹。”
“哦?为师以为,你这镰刀倒画得真是惟妙惟肖!”
“多谢师父夸奖!”沈阙摸着头笑。
“你听到我哪句话是在夸奖你?”方儒恨铁不成钢,一根颤抖的指头指着地上的画,“还有,你还题字,你写的这是什么玩意儿?蚯蚓爬似的,一个都不认得!”
真是,刺激得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方儒一脸嫌弃,沈阙晓得自己又被批评了,委委屈屈地解释道:“可是,学生说了,自己才疏学浅,不敢给先生看的啊。”是你非要抢的嘛。
“你你你,你还强词夺理!”方儒气煞,指着沈阙愤慨地说不了话,最后满面沧桑地走了,“沈大人一世清名,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唉,苍天之妒,何以拒哉!”
沈阙找到了,他无辜地耸了耸肩,跟着方儒往回走。确实,他离开是不想看见墨廿雪一直黏着温如初,可他之所以走了这么久,真相只有一个——
他迷路了。
最远的时候,他走到了另一座山……
算了,黑历史就不想说了。
待回到大本营,沈阙当先看到林复,墨廿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再黏着温如初了,她和林复一起坐在地上烤肉。看她一副流涎的馋样,沈阙有点好笑。
他走上前去,林复翻着手里的木棍,看到他,顺口就问了句:“哎,大哥,你怎么回来了,没看到宋玦吗?”
墨廿雪欢喜地把一只鸡腿递给他,沈阙接过手,闻着香边答话,“没有,我跟着先生一路回来的。”
“不对啊,宋玦也去了这么久了,这转眼天都要黑了,他跑哪儿了?”林复皱眉自言自语,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墨廿雪睁大了眼看着沈阙把那只烤焦的鸡腿咬了一口,她兴冲冲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沈阙看她一眼,就知道这是她烤的,心思一转,他咧嘴笑道:“好吃。”
“真的啊。我就知道!”墨廿雪笑语嫣然,抓起盘里的另一只鸡腿撒丫子就往温如初那跑。
被石化了的沈阙……
算了,反正那也不是他的真心话。温如初不吐了才怪!
第十七章 春光无边被撞破
沈二公子隔得老远,也能看到那边墨绿的老梧桐树下,青衫淡扫的幽都公子客气有礼地婉拒了公主的“好意”,他哼唧一声,扭头见林复仍在翻烤食物,他推了他一把,“不是担心宋玦的吗?”
此时林复一派凛然正色道:“我想通了。”
“哦?想通什么了?”沈阙挑眉反问。
林复突然咧嘴贼贼地凑上前来,手掌遮掩着低语:“大哥,今日紫明府的人来了。”
这种情况,通常少不了那个幽都第一美人烛红泪。宋玦不定早就巴巴地上前媚好了。
不过,沈阙一手将他的头颅挥开,然后指着对岸道:“不妨看看那里是谁。”
林复怔了一下,他顺着沈阙手指的方向望去,隔着一条水光粼粼的小河,对岸一袭红衣如火的女子,绡纱挽迤三尺余,银色的软鞭在夕阳西下,光芒柔软漾如鳞尾。可她是孤身一人,茕茕而立。
也就是说,宋玦根本没在找她!
这漫山遍野都是碧树,山势又连绵起伏,要在这里藏一个人太简单不过,而要在这里迷路,也真是太简单不过。
沈阙问了一句:“宋玦是路痴吗?”
这个时候的林复,心里不安的预兆愈发浓烈,闻言反问道:“大哥你难道忘了,小时候我们三个一起来南山捉兔子,我和你后来困在林子里走不出去,还是宋玦带我们回家的,他怎么可能是路痴?”
沈阙噎住。好吧,他确实不知道这个事。
终于还是坐不住了,沈阙看了眼这个即将黯淡的天色,余人也都在收工,他撑着地起身,嘱托林复:“现下四周已暗,估摸着是要回去了。不过别担心,这里有紫明府和禁军护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我们先通知先生,带着禁军一起去找。”
“好。”
得知宋玦失踪了,方儒当即大惊失色,召集了所有弟子清点,发现少了两人,除了宋玦还差一个,大伙儿半晌没有想起是谁。
直至墨廿雪扫视了一圈女弟子,失声道:“秦婉兮不见了!”
那个总是被忽视无人理睬的秦婉兮。
太学子弟面面相觑,眼神有些复杂,墨廿雪想到一个人,她走到白隐梅跟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看到秦婉兮了吗?”
白隐梅眉尖若蹙,不悦地扬起红唇,“公主,你这问话有点奇怪,秦婉兮不见了,和我有什么干系!”
“少装蒜了,你和她一向不睦,这件事你若没掺和,我才不信!”墨廿雪厉声反驳,攥住她手腕的手更紧了紧,她是练过武的,手劲儿比一般女子大,白隐梅奋力挣扎但也无济于事,疼得“嘶”一声叫唤。
温如初淡淡地劝阻她:“公主,现下当务之急是要找人,而不是咎责谁。”
他向来冷静而理智,人群静下来,方儒负着手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吩咐道:“人没找到之前,暂时不能让宋大人和秦家知情。沈阙,你去对岸召紫明府,林复,你去山脚西面找禁军的李校尉。余下的学生,派分三路,一路留守原地,两路从南北两边上山,开始寻人!”
关键时刻,方儒还是体现了镇定自若的老姜风范。
学生们迅速行动起来。没再有多余的话。
沈阙依言去找紫明府的差役,但跑出十几步,突然脚步一停,回头时,公主已经黏着温如初往南面而去了……他就知道不能回头。就算是这种时候,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跟在那个人身后吧?
这一池碧水蜿蜒而远,沈阙走到视野开阔之地也没发现尽头,暗骂一声:方儒这个老头子果然靠不住,让本公子绕着河过去,腿不得跑断了!找个有轻功的过去多省事儿!
长呼一口气,真是无可奈何,伸掌在河里捞了一点水净了手。起身丈量了一下这条河的大致宽度,也就不过七八丈远,他凝神提气,脚下一点,便腾空而起。
这个燕子掠水式轻盈曼妙,足尖在水面点下三道浅浅泛起的波纹,不过顷刻功夫,已经轻飘飘地落在了对岸。
安全着陆,沈阙拍手一叹:“关键时候,还是要靠自己。”
不料一言声尽,鞭风陡然扫来,劲大势捷,从身后直击他的后脑,沈阙没猜到是谁,但危急关头也不需要知道是谁,腰后发力,便凌空一翻,跃到了那人身后。红裙银鞭,在幽都没有第二个人。
“烛姑娘!”
烛红泪一鞭后飞,快准狠地甩来,这一鞭本来是试探,果然被沈阙轻巧地攥入了手心,沈阙扯着鞭子与她对峙,“烛姑娘,何故轻易动武?”
“你到底是谁?”烛红泪清冷反诘。
沈阙轻笑,“这难道不是明知故问么,我是沈相家的老二,沈阙,字玉白。”
“沈家的二公子不学无术,武艺不精,在南幽也是登徒子之中的佼佼者,可我今日才知道,沈二公子原来你是故作姿态,说,你到底有何目的!”
美人轻叱,凤目微凛,红衣招摇曳在晚风里。
一片碧绿的叶落到她的香肩上,沈阙突然扬唇含笑,放下她的鞭子,两步走上前,替她拿下树叶,烛红泪抿着似火红唇,眸中怒意隐隐,却听他促狭道:“在下确实是个登徒子。不过烛姑娘,我从来没说过我不会武功啊。就算我说了,难道,这个违反了南幽的律令,让你烛大人看不过去,欲将我绳之以法?”
真是巧舌如簧!烛红泪一记云手将他逼退,声音冷冷:“说,对岸出了何事?”
“有学生不见了。”沈阙突然正色起来,“烛姑娘,我是奉先生之命来找你出手帮忙的。”
烛红泪没做推辞,“我即刻去叫人。”
她转身欲走,却被他拉住了胳膊,烛红泪一惊,第一次有男人如此大胆,她劈手要拿鞭子抽他,却听他说道:“烛姑娘,这件事,麻烦你不要说出去。”
“好。”他的手放下去很久,她才似是慵懒地答应了。
但是连她自己都不懂,她的心软,是否只是因为他一声与众不同的——“烛姑娘”?
本是清冷绝色的红衣佳人,却在撞上那双熠熠带笑的桃花眼时,心底里乱了方寸,便心魂不属般答应了不该答应的事。
即便发动了禁军和紫明府,在这偌大的南山找人依旧不易,山上的坑洼陷阱众多,说不定宋玦和秦婉兮是哪只脚落空滚入了哪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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