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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别忘记休我-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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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我啊,我可以不计前嫌,”他温和的提醒她,“不过你打我这事咱们秋后算账。”
  玲珑一动不动贴着门扇,似乎被吓住了。
  是不是逼的太狠了?应该再和缓一些,先绝了她嫁给别人的念头,其他事情来日方长。简珩遂将语气放柔了许多,“不说话,我就当你求我了。下个月随我去擎苍书院,嗯?”
  这声“嗯”语调微微上扬,既温柔又饱含威胁。
  玲珑点点头,低垂的眼睫还挂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她的睫毛弯弯的,透明的泪珠圆滚滚的,看久了就好像有人拿羽毛挠过了他的心田,简珩忍不住抬手,莹白如玉的指尖在她光洁的脸颊缓缓的游移,滑嫩而温热,就像他方才触及到的肌肤一般,他不敢再想下去。
  玲珑头一偏,避开那令人不安的触摸,他沉醉的手指旋即僵硬的顿在半空。
  “怎么,碰一下脸颊都不可以?”他板着脸。
  玲珑:“……”
  “不准哭。也不准咬嘴唇。”简珩的声音忽然失去了先前的温和,有些浮躁。
  玲珑汪着两团泪的眼眶不住的晃动,她对他那么的好,也那么的崇敬他,到头来才发现全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如他这般高高在上的人,怎么可能瞧得上她,连做朋友都不行。
  若当她是朋友,又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又把罗栖当成了什么?
  所以他只是少爷,不是姐弟更不会是朋友。玲珑忽然觉得眼前有一堵界限分明的壁垒,隔开了她与简珩。
  好像被吓坏了?有点偏离预期的效果。
  女孩凄凄惶惶的样子,好像某种受惊的毛茸茸的小动物,很让人心疼,简珩不可能无动于衷,可他更多的竟是得意,让她害怕是件好事,免得将来随便跟别的男人跑了。
  “别怕,我会好好疼你。”他说。
  玲珑只觉得浑身寒毛倒竖,崩溃道,“我要是罗栖,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不是罗栖的她也不想原谅他了。
  她以为“罗栖”两个字能唤醒他的良知以及道德感。
  简珩默然一刻,“她不反对我们在一起,所以我才会娶她。”
  什么叫“我们在一起”,你要娶的人不是罗栖吗?男人难道不是该与妻子在一起?
  简珩真的疯了,罗栖也不正常!
  玲珑挥开简珩,这次他没有阻拦,任由她失魂落魄的逃走。
  她答应过简珩,把他欺负她的事写在沙上,这一次,却不知不觉刻进了石头。
  玲珑失神的立在庑廊下,默默的环住自己的肩膀,明明还带着暑气的初秋,为何刺骨的寒冷?
  她还记得小时候的简珩,总是笑眯眯的,说着刻薄的话,却有双温暖的手,握着她的,一笔一画教她写字或者趁她不注意,塞给她一包“玉荷斋”的芸豆卷,饶有兴味的欣赏她的吃相。
  她不小心打碎了夫人最爱的花瓠,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笑她笨,却在红绫姐姐进来的时候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她偶尔会做错事说错话,被夫人训诫,也是他装作无意的路过,几句话就能为她解围。
  虽然他总是戏弄她,撩拨她,却从不允许别人欺负她,也从不曾真正的伤害过她。
  为何今天要这样伤她的心?
  她一点也不喜欢那样,那是他与罗栖做的事情,而她不想把自己与他的关系变成他与罗栖。
  心会很疼很疼。
  不知简珩如何说服了夫人,居然真的不让她相亲。
  她有些坐立不安,夫人就坐在对面,眉眼淡漠而犀利,看得出来情绪不怎么好,甚至是前所未有的冷淡。
  夫人说擎苍书院男女分开,规矩森严,最多允许成年男子带一名姬妾,其他女眷一概不准入内。
  姬妾是小老婆的意思,玲珑学到一个新词汇,乡下人都管这个叫小老婆,城里人取名字就是风雅。
  当她担心夫人说“你就以姬妾的身份陪他吧”,夫人忽然提出让她女扮男装以小厮的身份陪在简珩身边。这也是简珩的意思。
  他在暗示“我不逼你,不用急着逃避”,意识到这一点玲珑沉甸甸的心才稍微松了些许。
  如果他铁了心硬来,无依无靠的玲珑哪有反抗的余地,幸而他选择了退让,允她一个慢慢接受他的时间,至少说明愿意给两人即将转变的关系一个缓冲期。
  大家都觉得玲珑是个听话的孩子,有着逆来顺受的性格,脾气好心眼好,简珩却很了解她,如果强行得到她,效果很可能出现两种极大的反差,她或许从了,继续逆来顺受的过日子,也或许……那个或许简珩不敢轻易的尝试。
  夫人还说擎苍书院危机四伏,这一届的人里可能有幽冥谷的细作,他们擅长使毒,让她务必注意简珩的衣食住行。
  简夫人不明白儿子为何要她特别对玲珑强调这一点。简家怎会可怜到需要一个丫头来守护少主的安危?
  其实简珩是在适当的向玲珑示弱,引起她的责任感,她才会更安分的待在他身边。
  幽冥谷的细作?听闻这样的消息,玲珑忽然觉得简珩也挺倒霉的,总有一些奇怪的人想要他的命。
  幸而她还算有用,对毒物有着深不可测的敏锐,报答简家的时刻到来了,她得在简珩三年的求学时间里拼尽所能的发挥自己的用处,三年以后……
  她发现自己无法履行不离开他的承诺了,因为他变了,不再是她心中的简珩,而他也不需要她这个朋友。
  时间改变了太多东西,如同她与简珩之间那份赤诚的心。
  时间把简珩变成了男子,复杂的,危险的,野心勃勃的。
  时间也让她变成了女子,无依的,漂泊的,随遇而安的。
  将夫人的叮嘱与托付一一记在心里,玲珑回答,“夫人与老爷的养育之恩,玲珑没齿难忘,一定会悉心照顾少爷。”
  简夫人嗯了声,淡淡道,“照顾好他,也算全了你这份孝心。”
  “什么?简珩居然要把她带在身边?”罗栖已经说不出心里到底是震惊愤怒还是心寒。
  霓羽为难的点了点头。
  简夫人一怒之下不是应该将玲珑嫁给朔城的鳏夫么?比嫁给雁安的那个年轻人保险多了。
  罗栖万万没想到此番低估了简夫人的怒火。
  这怒火让简夫人选择无视薛玲珑将来的命运,儿子喜欢,就送给儿子玩好了,反正这丫头一心向着儿子,自己再为她打算,还不是被她吃里扒外的算计。
  人各有命,以后再也不管她了。
  罗栖懊悔不已。
  玲珑垂眸坐在简夫人对面,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刺骨的冷漠。
  “下去吧,我累了。”简夫人道。
  玲珑缓缓起身,迟疑了一刻却没有真的离去,反而走至简夫人面前跪了下去。
  “夫人的养育之恩,玲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也时时刻刻记得夫人的教诲,可是玲珑愚笨,如果做错了什么,夫人打我骂我吧,千万不要无视我。”六岁的她就来到简府,对简夫人不仅是敬畏,也有着深深的孺慕之情。
  尽管她从来没有抱过自己,可看着她疼爱简珩与简铭时温柔如水的眼眸,玲珑就感觉很满足。
  简夫人冷哼了声,闭目养神。
  红绫姐姐笑着说,“夫人累了,我送姑娘出去吧。”
  玲珑哪敢劳烦夫人的贴身丫鬟,急忙推辞,对夫人屈膝行礼旋即沉默的离开上房。
  她有些郁郁寡欢的坐在灯下出神。
  “姑娘,夜深了,不如早些歇息。”红娟依然温声细语的,好似不知晓之前发生过什么。
  “你先下去吧。”玲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浅浅的冷淡。
  出发之前的日子,玲珑就坐在屋里做针线,尽量躲着简珩。简珩似乎将欺负她的那事忘了,不是出门忙正事,便是与几个面生不似雁安的人在书房说话。
  夫人却越来越不待见她,就连请安,红绫姐姐总是客客气气道,“夫人体恤姑娘,以后不必再来了。”
  也就是以后不想见她的意思。
  玲珑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越攥越紧,紧到有些疼痛。
  她不愿相信简珩是个卑鄙的人!却无法克制冲过去质问他的脚步。

  ☆、第19章 外面的世界

  玲珑攥着拳头来到简珩的“霁月阁”。
  垂花门边立着个翘首以盼的孩子,正是竹清。
  他笑眯眯的对玲珑打招呼,“姑娘,少爷在等你。”
  他怎么知道我来找他?玲珑诧异,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姑娘,你想吃什么,我让齐妈妈给你做。”竹清满脸讨好道。
  “不必了,少爷在哪?”
  “书房。齐妈妈已经磨好了杏仁,这次的杏仁豆腐据说有五味果珍,香酥苹果比诚味斋的还好,软糯又弹牙……”竹清笑嘻嘻的。
  “我不是来你这里吃饭的。”玲珑咬着牙警告他。
  “那是,这些都不是饭是点心。你心情不好吧,不好就更要吃……”
  吃吃吃,除了让我吃你还会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是简珩教你的!玲珑一口气道,“别送吃的,待会你就立在门外,立在门外知道不,一准有事喊你进去。”
  “好的。”竹清道。
  “你要是敢走我肯定有办法收拾你,不瞒你说我来就是要做一件事,无论如何今天都会弄清楚……”
  竹清忙不迭点头,“嗯嗯,你肯定会做的非常棒,加油!”
  “……”玲珑斜睨他。
  他停在书房门口,“请问你是来做什么的?”
  “你都为我加过油了。”她提醒。
  “我这不是老想着恭维你么。”竹清诚实的令人心颤。
  屋子里忽然传来简珩的声音,“你们这样胡搅蛮缠下去很快就会忘记来找我这件事。”
  幸亏他提醒了她,可也别以为她会心存感激。
  “我看错你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她一进去指责的话还没说完,脸颊却先气的通红,黑琉璃似的的眼眸仿佛承载了多么了不得的委屈。
  简珩撩眼看向她,指着对面,“坐。”
  他有张精致的小脸,脸颊光洁的看不出丁点儿瑕疵,除了左眼角那点米粒大的淤痕,是她打他的时候指甲不小心勾的,玲珑感觉心里的底气忽然有丝松动,却又想起他做的那些更过分的事,松动又变成了不甘。
  “你……你凭什么恶人先告状!”她已经从疑问变成了肯定,所以夫人才那么恨她。
  “我没有。”简珩回答。
  如果母亲知道她打了他的脸,很有可能杀了她。
  “你骗人!夫人什么都知道了,这些天都不肯见我!明明是你先欺负我的……”坐实了心中的猜测,她的委屈更甚。
  “阿珑,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卑鄙的人?”简珩忽然问她,“从小到大我对你不好吗?”
  她愣住。
  他看了她一阵,很温和的样子,这种温和却没有延伸到眼底深处,声音有些低沉,“阿珑,你打了我还骂我甚至不相信我,所以这次也算扯平了。”
  他是指欺负她的那件事。
  “不算,你……你更过分。”她说。
  他走过来,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他便停下立在原地,转而指着紫檀小炕桌说,“想知道为什么,坐过来陪我下盘棋。”
  “我?”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以她毁天灭地的烂棋艺,简珩见着她躲都来不及,通常都是她缠着他下,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阿珑,你打我是事实可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母亲对你失望并非因我,而是你又多管闲事了。”
  “我没有!”她还生着简珩的气却也信他此时说的话。
  简珩说,“对待无法成为朋友的人,不必为她承担自己不想要的后果。”他知道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所以又补充了句,“比如罗栖。”
  玲珑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快,眼眸忽然睁大,“原来夫人知道我上回帮你们的事……可我并不是因为罗栖,我想帮的人从来都是你。”
  那时她以为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她忍不住问,“是不是罗栖……”
  “她没有说你一句不好,反而对你百般维护,甚至主动将此事告知我,”简珩淡淡道,“你知道吗,这世上并非说好话做好事就能带来好的结果。”
  这下她什么都懂了,罗栖的友好才是伤害她与夫人之间感情的利器,若说罗栖那么聪明的人不知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后果,她怎么也不相信。
  为什么简珩身边的女人都这么……
  “你的栖妹妹太过分了,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们俩!”不过她并未因此特别的讨厌罗栖,因为之前也没太喜欢。
  “有些人对你好并非真的好,而你以为坏的人才是这个世上真正保护你的人。”简珩说。
  “那么你还喜欢她吗?”她问。简珩不太喜欢秦如眉那个类型的女孩,罗栖这样做岂不是类似秦如眉。
  “喜欢。”简珩点点头,“她很诚实,做了坏事在我生气之前主动对我坦白,我知道她不敢真的伤害你。”
  罗栖最聪明的地方便是从不试图掩饰自己犯的错,永远明白简珩的分寸在哪里,并懂得如何弥补。这样的女孩聪明且聪明的令人放心。虽然还有诸多不完美的地方,却也足够胜任简氏这一代宗妇的大任。
  简珩非常清楚自己喜欢的类型,需要什么类型,在见到罗栖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
  他还是喜欢她……玲珑想不明白,却忽然想起罗栖被简珩拉着疾步行走时窈窕的身影,瀑布一样的长发,顿时感觉这世间的女子再难有颜色,罗栖非常美,美的直白而热烈,简单点来形容便是你一看着她的脸便想原谅她的所有。玲珑是女孩子尚且都如此,更何况他。
  “是我误会你了。”她低着头。
  “很多时候你的好心并非我想要的。”简珩说。
  所以她也是好心办了坏事。可她的“好心”与罗栖那种“好心”不一样,她是真诚的。玲珑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既然你不想要我不会再做了。”
  “我们确实是朋友。”他不动声色道。
  他承认她是他的朋友?玲珑眼睛一亮,却又不自觉的想起他按着她的样子,顿时又觉得他面目可憎起来,心思也变得摇摆不定。
  “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随你,反正我也不是真的喜欢你。”简珩淡淡道,忽然又补上一句,“上回的事就当没发生,吃亏的可是我,我的脸并不是那么好打的。”
  他眼角的伤痕还清晰的挂着,简家不缺珍贵的药材,虽不至于留下疤却也要难看许多天。
  这辈子除了不知天高地厚的阿珑,谁敢这样待他。
  撩眼看了下还在犹豫的她,简珩继续道,“除了云歌城和雁安,你见过外面的世界么?”
  她摇了摇头。
  “跟我在一起……别紧张,我指的是跑腿的小厮,”他对她露出促狭的笑意,“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也很有趣,你见过大海吗?”
  她又摇了摇头,先前的那点犹豫早已被满满的好奇取代。
  比江河还要一望无垠,味道是咸的颜色却是碧绿如她腕上的翡玉,当你以为它没有尽头的时候,尽头就会出现“明镜岛”,那里有天下最负盛名的擎苍书院,也是简氏历代的心血与基业。
  原来他是擎苍书院第十六代继承人,书院有多了不起她没见识过,却见过那些出入简府的能人异士,类似神仙也差不多。
  看似稳重古朴的简府,里面的一草一木一饮一食无不讲究到极点,却又低调如平静的水面,她忽然想起那句“大隐隐于市”。
  真没想到简珩讲趣闻的水平这么高,她听得入神,对那些见都没见过的风景充满向往,感觉血液直往上涌都要沸腾了,大漠,沧海,山川,仗剑而行的英雄还有蒙着面纱的神秘女郎,该是怎样壮丽的山河画面啊!
  简珩比她想的大气多了,怎会拘泥于她理解的那些小心思呢,他是真的把她当朋友,还要带她到外面广阔的世界!听着听着,玲珑就有股说不出的冲动想要立刻发生呼应。
  既然他诚心诚意的道歉了,玲珑也不是小心眼的人,决定原谅他这回!
  简珩捏起一块点心递到她嘴边,她正出神的聆听他讲的故事,眼睛也一眨不眨看着他的眼睛,根本就没在意他手上的动作,本能的张开嘴一口吃下去。
  简珩满意的微笑。心里在说傻样儿!
  不过这回为了哄这个傻瓜,可花了他不少心思。
  当她示意不如下盘棋的时候,简珩的笑容僵在脸上,还以为她把这事忘了,怎么又想起来了。
  平生从未见过棋艺如此之烂脸皮如此之厚的人。
  “哎呀,我忘了不是这步,我先拿回去想一想。”玲珑微微蹙眉,不等简珩有什么反应已经将自己的棋子拿走。
  简珩垂着眼,权当没看见,他还能说什么?
  你见过从头到尾悔棋输了还不高兴,赢了就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么?
  跟她下棋,比的不是棋艺,是耐心。
  “不行,你不能走这步。”她忽然伸手挡在上面,白嫩嫩的在他眼皮底下晃。
  “为什么?现在轮到我走,难道你要一个人走完全场?”他感到匪夷所思。
  “……好吧。”
  “算了,你走。”
  “真的,那我走了。”她喜出望外。
  简珩痛苦的闭上眼。
  竹清兴冲冲跑进来,一板一眼的向简珩回禀,“少爷,刚才外门送来口信,长巍长老改了时间,大概明早就到。”
  这么快!简珩问,“殷舅舅这次会一起过来么?”
  竹清摇了摇头,“信使没说。”
  简珩松了口气,太好了,其实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第20章 沧海之音

  玉兰花开,桂子飘香,又是一个繁花似锦的雁安清晨。
  一辆通身墨榆黑木的高大马车自三间兽头大门的中正门缓缓驶入简府。
  驾车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形如枯竹,又高又硬,表情极其严肃,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马车穿过粉彩影壁,沿着内仪门走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早就有人侯在路边恭候。
  简府有两个粗使丫头是新买来的,正在浇花,此时不由得好奇张望。
  侯在旁边等人的不是别人,正是老爷身边最得脸的申恩。
  什么客人,这么矜贵?
  只见车里走下一个穿着青布道袍的老叟,头上别一枚竹簪,头发胡须皆白,面皮竟十分光滑,白里透红,跟个神仙似的!
  她们还以为矜贵的人不是穿金戴银就得像自家老爷夫人那样,穿看不出价钱却又面料考究的衣裳,可这老叟真的就是简单的细布道袍,仅有的一根簪子还是竹子做的,却生生的穿出一种不属于尘世的高贵。
  道袍老叟双脚刚站稳,就看见一个翩翩少年迈着方步而来,剑眉入鬓,眼眸澄净如画,额头饱满,鼻梁挺秀,这孩子越长越像岛主。
  “长巍先生。”简珩拱手行的是师礼。
  被称为长巍先生的道袍老叟微微侧身,受了简珩半礼。在擎苍书院,他为师,尚可受之一礼,在其他地方,简珩却是半个主子,他不敢托大。
  “此番受岛主所托由我负责指引今年的才子,师叔他老人家中途有要事耽搁不能随行,这里有封信给你。”长巍自袖中掏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双手递去。
  简珩道,“可知殷舅舅所为何事?”
  “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敢多问。”长巍想起小师叔拍着他肩膀的样子就汗毛直立。
  一行人说着话渐行渐远。
  远处的两个小丫头看得心惊肉跳,她们还是头一回见着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爷。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无法形容的人?
  都是豆蔻慕艾的年纪,又突然得见如斯美少年,两个女孩呆呆伫立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继续埋头干活。
  玲珑将新做好的衣服上身试了试,大小合适,细布的普通男孩子穿的衣物,若仔细观察方可看出其中的缝纫技巧,十分巧妙的掩饰了玲珑的曲线,而她本人又生的薄肩纤细,标准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红娟将余下的衣物叠好归置整齐,还给她包了平时最爱用的玫瑰膏,“岛上四季如春,可是海风吹多了伤女孩子的皮肤,姑娘别忘了用,头发晾干了也抹一点,别抹多,否则会让人笑话娘娘腔的。”
  大部分时间红娟是个好人,这些年来玲珑把她当姐姐看待,前不久有了隔阂,玲珑方才意识到这些亲近无比的人,从来只有一个主子,那便是简珩。
  倘若换位思考一下,玲珑大概也不得不如此,所以她不怪她们,但亦不会将她们再当成贴心人。
  “我省得,就连书院的规矩我都倒背如流,你不用担心。”玲珑对着镜子给自己挽了个团子发髻,标准的小厮打扮。
  从今天起,她就要把自己当成男孩子,尤其不能在书院露馅。
  简珩警告她,一旦露馅就别怪他把她当成姬妾。
  此话一出,玲珑哪里还敢不尽心,捧着简珩写的满满六大张纸规矩,一个字一个字往心里记,无论正着背还是倒着背,半个字不落。
  简珩震惊的望着她,原来你不傻?仔细一想又感觉哪里不对。
  他抄着手,斜眼打量玲珑。
  她却一脸期待道,“你可答应我了,带我去捉螃蟹。”
  简珩:“……”
  晚膳过后,玲珑将自己亲手做的帕子荷包还有一双花型翘头鞋亲自送给夫人,聊表临行之前的孝心。
  夫人收下了,态度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
  尽了心意的玲珑便识趣的告退,回去的路上忽然听得一阵悠远朗朗的琴音,急急切切,抑扬顿挫,犹如水浪拍岸。
  她好奇的顺着琴音往前走,拐过垂花门,拾阶而上,就看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叟,一身青衣道袍,竹簪绾发,灵活的指尖来回拨弄琴弦,双臂舒展而充满力道,宽阔的袖子被晚风鼓的满满的,好似就要乘风归去。
  老叟也在打量她。
  陌生的柔弱少年,随意的出入小主子的地方,却无人阻拦,必然是小主子亲近之人。
  琴音渐落,玲珑才从痴迷状态中番然转醒,急忙对老叟拱手作揖,“小人鲁莽,惊扰先生雅兴。”
  长巍对玲珑招招手,“小子过来。”
  她乖乖走过去,目光几乎要黏上发出绮美乐声的七弦琴。
  从前夫人请的女先生也教了她一些,她略懂一二,却从未觉得那些曲子有什么好听的,直到今晚偶然的惊鸿一瞥,魔怔了般。
  “觉得怎样?”长巍问。
  玲珑竖起大拇指,“太好听了,我好像看见一片海。”
  “你见过海?”
  玲珑摇了摇头。
  长巍抚掌大笑,“你小子的悟性很高啊,这首《沧海》乃老朽师叔所创,老朽技艺粗浅不及师叔皮毛,竟也被你听出了‘海’,可喜可贺!”
  夸他弹得好就这么高兴,平时他弹得有多烂?玲珑好奇的摸了摸琴弦。
  她问,“您弹的已经这般好,您的师叔比这还要好许多,那听过他弹奏的人岂不十分痛苦?”
  “痛苦?”长巍觉得这小子脑瓜好古怪。别人分明都是但听一曲死而无憾。
  “这样的曲子不能时常再听,不是痛苦是什么?”玲珑道。
  长巍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师叔做事通常没有章法,随性而为,高兴了才会奏一曲,还不是谁都有机会听到,不高兴直接来首送你归西的,非常可怕。
  玲珑忽然手指发痒,忍不住问,“可以借我弹一下么?”
  少年单纯而清透的容颜仿佛亭下皎洁的兰花,有种虔诚之美。
  长巍十分好奇,“这么复杂的曲谱,才听一遍你就记住?”他只不过弹了一遍。
  “没记全,只记了一半。”玲珑坦然道。
  记下一半已经不得了了,长巍也是性情中人,非必要场合根本不看重繁文缛节,当下起身给玲珑让了个位置,“你来。”
  “谢谢先生!”她高兴道。
  燕国第一琴师蝶筝曾花费数月研究《沧海》,最后以未错一个音节的高超技艺演奏出来,要知道《沧海》曲谱之复杂非常人所能理解,做到这步的蝶筝已经算少有的天才。
  谁知师叔听到一半就睡着了,临走还丢下一句,“无聊。”
  不知者无畏,形容的便是此时的玲珑,她若知晓其中的复杂典故,哪里还敢在长巍面前卖弄。
  可当她轻轻拨弄了三个音调以后,长巍的表情已经从随意转向了惊讶。
  少年的手法青涩而没有任何雕琢,甚至还错了两个音调,可那越来越激荡的琴音犹如金戈铁马踏碎山河而来,高亢激昂,仿佛师叔附体般,隐约窥见惊涛骇浪。
  这才是师叔的境界啊!
  指尖仿佛得到了琴弦的回应,玲珑越弹越融入,加入了自己的想象,想象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白衣飘飘的坐在云雾飘渺的山峰,面朝大海,纵横捭阖间以琴为剑,音音挥斥方遒。
  若不是有着沧海的胸怀,凌云的壮志以及岁月经久的沉淀,又怎能谱出如此撼动灵魂的曲调。
  先生的师叔仙人也。
  最后一个音落,玲珑擦了擦头上的汗,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这才想起此处的主人不是自己,遂抬头寻找白胡子道长。
  长巍目瞪口呆。
  似乎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就没换过。
  “敢问小友是何人?”他问。谈话间已经将“小子”改成了“小友”。
  如果她有内力,方才的琴声真的可以杀人!
  “我叫阿珑。”她笑。
  “可学过音攻?”
  玲珑摇了摇头,“我就是有感而发,乱弹一气,还错了几个调子,让您见笑了。”她特别实诚,所以长巍也特别的惊慌。
  说的好随便的样子!
  说这种话的您可考虑过第一琴师蝶筝的感受?
  可考虑过那些敬仰秀之先生音律的莘莘学子的感受?

  ☆、第21章 邪秀

  一阵夜风钻入,迈进屋子里的长巍长老激动的面红耳赤。
  “这个孩子可不可以给我!”
  玲珑长长的“啊?”了一声。
  简珩从一堆书籍中抬起头。
  谁要跟你呀!玲珑急忙躲到简珩身后,两手不安的拽着他袖子,他却趁机在桌子底下反握住她的小手。
  长巍却因玲珑的举动傻眼了。
  那些求而不得的莘莘学子若看见这一幕岂不都要吐血!
  长巍先生亲自要你当学生啊,你躲什么?
  那可是长巍先生!
  “阿珑无法成为先生的爱徒,她是我的。”简珩道。
  长巍袖子一甩指着玲珑,“这孩子居然弹出了师叔的《沧海》,天然去雕琢,气势如虹。”
  简珩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转而平静的问玲珑,“这位先生是擎苍书院的大儒,天下闻名,成为他的弟子便也成为列国最受欢迎的贵宾,你可愿意?”
  玲珑摇了摇头。
  简珩满意的瞥了她一眼,谁知她忽然问,“先生,您师叔缺徒弟么?”
  什么!
  简珩斜着眼瞅她。
  长巍险些绝倒,胃口还真不小啊这厮!
  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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