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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锦良缘-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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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对他的话一概不理会,撩袍在梯顶的平台上坐下身来,插手沉吟道:“奇怪,朕明明就记得是在这殿里收着的。”抬头一撇,看向手边的架子,脸上流露出了喜色,“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皇帝终于下了梯架,手里端着两样宝贝出了偏殿,魏尚急急忙忙跟着扑打他下袍沾染的灰尘,正殿里一人正等着他们,迎面蹲了个身。
  皇帝把自己手里拿的一股脑送进她怀里,拊掌掸着手心的灰,“这两样是明宣德年间的玩意儿,朕曾经在内务府的造册上见过详细的目录,说是在宝蕴楼里收着,今儿晚上特意找出来,过年了,送给你做礼物。”
  玉茹望着怀里的一只浮狮纹的蛐蛐儿罐子还有另外一只供蛐蛐儿吃食饮水的五福捧寿过笼发怔。
  皇帝偏头吹了吹肩头飘落的细灰,回过脸讨好似的口吻问道,“喜欢么?入夏朕特意派人去郊外逮了好些蛐蛐儿搁在暖洞子里养着,札嘴,油葫芦,梆儿头,金钟这些品种都有,改天你挑几只喜欢的养。”
  玉茹抬起头,他身后的魏尚正在疯狂给她打眼色,“奴才喜欢,谢皇上赏赐。”她调眼看向皇帝面无表情的道。
  皇帝怔了怔,这还是他头回送她东西她说喜欢的,接着又听她说到:“皇上忙完了,现在能回乾清宫参加家宴了么?否则隔天太皇太后追究起来,横竖是要怪罪到奴才头上的。”
  魏尚冲她比了个大拇哥儿,皇帝回身看过来,他眼睛一溜儿,翻眼看往别处去了,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虽然这句喜欢目的是劝说他,并不是完全的真心话,不过相比之前她完全回绝他好意的习惯,皇帝心底还是生出了一丝快慰,“有朕在,谁也怪罪不到你的身上,朕听你的,这就回去。”
  来的时候走的是弘义阁跟回缅学馆相交的的那条甬道,回去的时候皇帝坚持要直接往东面走,那么势必要过护城河,过桥后正对的就是武英门。
  而临成就在武英门上当差,玉茹猜测皇帝有可能是故意带她走这条路,何尝居心她就不得而知了,残忍的将他们两人分开限制她的自由,如今难道是要撕开他们的伤口撒盐么?
  护城河面的水光晃的她眼前发昏,说不定皇帝还真是这样的打算,玉茹心中冷笑,越靠近桥头,只觉风越大,把她心底的热都吹走了,她到底该如何面对临成?
  过了桥,武英门前一片静谧,没有她预想之中临成站在寒风中当值的场景,门前甚至一名侍卫都没有,她这才留意到不知道什么气候雪停了,皇帝在她左前方缓慢踱步,下袍几乎岿然不动,风似乎也停了。
  这样的静透出一丝森然的死寂,不同于寻常的气氛,莫名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奇了怪了,”魏尚探着脖子张望,“武英门上的侍卫都哪去了?”
  话音刚落从门内闪出一人,一身黑衣蒙面,径直往他们这边奔了过来,皇帝慢下了步子驻足,魏尚霎时间炸了毛,张开双臂护在他身前,扯开又尖又细的嗓子夜枭似的嚎叫了起来:“……有刺客!有刺客!快来人呐……快来人救驾!”
  那名黑衣人拎起他的衣领随手一抛,魏尚后背撞在了武英桥的汉白玉栏杆上脸着地摔得鼻青脸肿,红缨帽顶子染了一圈白滚落到桥下撞在武英门的台阶上方才停下来。
  他往皇帝的方向跪爬,扑腾起纷纷扬扬的雪尘,半路上拽住了黑衣刺客的腿,又被一脚踹开。他扶着腰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爬了好几下又栽倒,“万岁爷!您赶紧跑啊!”,眼睁睁看着那团漆黑的影子逼近皇帝,他却无能为力!
  皇帝却纹丝不动,快速收了伞挡住了刺客劈过来的一掌,见状此人又亮出一把匕首往皇帝的眉心刺入,皇帝一把扼住了他的手腕,却被逼得靠在了栏杆上,刺客用力往下压手,皇帝的手微颤,刀刃泛出的寒光插进了他的眼睛里,刀尖离他的脸越来越近。
  玉茹立在原地,就这么呆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满耳夏天深夜蛐蛐儿的鸣叫,魏尚面目狰狞,冲她大喊着什么,她却听不到。她望着刺客手中的那把刀,甚至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她狠毒的想让那把刀往下插的深一些更深一些,直到把皇帝的脸划得面目全非,直到他死,她便不必再日日忍受他的脸色,忍受他所谓的关怀爱护。女官做到了头,或许可以出宫摆脱桎梏了。
  她松下胳膊,那只蛐蛐儿罐子跟那只过笼碎在了雪地里,也把她从幻想中拉了出来。
  桥西熙和门上的侍卫们听到呼救都赶了过来,刺客仍旧跟皇帝僵持不下,大概是听到救兵前来的声音有些分心,头往一旁侧偏了下,皇帝看准时机往他膝盖上跺了一脚往一旁避开身。
  刺客吃痛,落下的刀锋错过了皇帝的面门却斩落了他左臂上金丝绣纹的龙首,一道血光飞撒落在了洁白的雪地间画出一枝红梅。
  其中一名侍卫当机立断,近身一个飞踢,把刺客手中的那把刀踢落到了护城河里,见功败垂成,大势已去,刺客撒开腿直往西华门的方向逃窜。
  “去追,”皇帝捂着外臂,气喘吁吁的下发了命令,“让人跑了,你们朕一个都饶不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结束的也很迅速,熙和门上侍卫们衣甲扑簌,脚步声刚离开没多久,武英门上的侍卫们才从树林里赶回来,在领班的带领下落膝跪地,“奴才们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又起风了,吹起地上的雪尘蒙面,玉茹望着临成折下的肩颈,她手脚麻木,完全失去了知觉。
  乾清门收到皇帝遇刺的消息时,敬亲王正掂着青玉赤金筷子敲着碗沿儿喊饿,这一下惊的碎玉满地,只剩下两段金柱滚在墁砖上刮擦着所有人的神经。
  “……万岁爷现下已经回养心……养心殿了,胳膊上的伤口也宣太医……太医处理包扎过,龙体没有大碍。刺客逃窜至西华门被门上的侍卫还有熙和门上追击的侍卫制服以后暂时关押在了激桶处,万岁爷正要传刑部彻查此事……”
  天子遇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件,即使没有亲眼所见,梁仙儿汇报起来也是心惊胆战,以至于过程中打了好几次磕绊。
  “谢天谢地!”太皇太后泄了口气,飞快拨着手中的佛珠手串,阖眼运神,“天佑我大邧,只要皇帝他人没事儿就好……”
  这个除夕家宴一道菜没上,却已经是一片杯盘狼藉。开年便撞上这么一宗邪茬儿,可不是寓意吉祥的好兆头,殿内众人的心跳此起彼伏的响应着。
  太后虽然唇口发白,她的声韵里却总含着一丝娴雅,有种镇定人心的力度,“宫里跑进一只耗子咬了咱们万岁爷一口,在宫禁没有彻底严查之前,难保这鼠耗没有同伙,咱们大伙儿切勿随意走动,守在一处比较稳妥,既然皇帝已经脱险,接下来案件的调查宫里必然有个说法,咱们静待结果便可。歹徒既然能突袭到皇帝面前,家宴的膳食便有可能存在纰漏,委屈大伙儿先饿着肚子了。”
  太后在关键时刻稳住了大局,这一提议的确是眼下最安全的办法,大伙儿都认同,敬亲王一脸的嫌弃,忙把面前的果盘往远处推了推,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被人下毒呢!
  湛湛心头发慌,摘下手炉的盖子,明明里头的炭火旺盛,却暖不热她的手心,重新盖上盖子,心底也跟着落了层雪似的,洇湿得浑身冰凉。
  原本是个阖家团圆的局面,却被闹的人心惶惶,坐在一起守岁,互相觑见的都是惊恐不安的神色,最初的那一阵心惊胆战过后,众人都不自觉的研究起其中的细节。
  太皇太后让梁仙儿又点了只烟锅,严声问道:“皇帝晚上上宝蕴楼那头到底是为了忙什么事情?”
  “回太皇太后,”梁仙儿甩手灭了纸楣,塌肩道:“据说是宝蕴楼里藏有两只明宣德年间的蛐蛐儿罐子,万岁爷是为了找这两样物件儿才耽误了家宴的时辰。”
  太皇太后眯着眼,吐出一口烟,“这么说,皇帝还是为了玉茹那丫头,才在宝蕴楼滞留的了。事发时她人在哪,伤着没有?”
  “回您的话,”梁仙儿小心窥着太皇太后的神色,“事发时那歹徒直冲万岁爷而去,除了万岁爷被割伤,魏尚护驾有些摔伤之外,玉茹姑娘安然无恙。”
  “我怎么有处地方听不明白?”敬亲王接茬儿问:“皇上他不是在武英桥头遇刺的么?你方才也说那刺客是从武英门上窜出来的,这门上的侍卫们呢?总不能眼睁睁的惯着那刺客往皇帝脸上戳刀子吧?”
  “回二爷,”梁仙儿道,“据武英门的领班说,戌时左右,他们发现武英桥东的小树林里有走水的迹象,门上的人都赶去救火了,正好这时皇上走到武英门附近,大约是这样才给了那歹徒可乘之机。”
  “这也太巧了吧?”敬亲王道:“该不是那歹徒事先故意在小树林里放火,玩儿了一手声东击西,引得武英门侍卫们离开,他潜伏于门上暗算皇上吧?”
  “这个奴才不清楚,”梁仙儿一脸为难的苦笑,“奴才没亲眼见到,只是听说救火是武英门侍卫领班的一面之词,万岁爷遇刺时他们人都不见,有“私通歹徒”之嫌,事后暂时以“擅离职守”之罪被熙和门上的侍卫们关押了。”
  众人闻言又是一惊,事情被梁仙儿这样一描述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到底是歹徒一人行动,设计调开武英门侍卫之后,伺机行刺?还是武英门上的侍卫们已经被渗透,伙同歹徒行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第74章 除夕(4)
  自从怀了身孕之后,湛湛脑子里经常转不过弯来,诚亲王笑话她是一孕傻三年,可眼下不是犯糊涂的时候,她却迟钝着,魂不附体。皇帝遇刺,临成却有纵凶的嫌疑,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敢做这个假设深想下去。
  都愣着,一人从座位前站了起来,诚亲王道:“武英门侍卫领班马佳临成是我舅哥,牵扯到我的娘家人,此事便与我自身也有关联,各位慢坐,我这会儿就上养心殿帮大伙儿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不是他本人提醒,在座的还真没一个人能立马就想到武英门侍卫领班是他的娘家大舅子,宫里大大小小的门加起来有一二百处,武英门又位于宫城西南角偏僻一带,除了经常通行的那几道门,其他门上的领班侍卫,职位跟其本人,还真不一定就能完全对应清楚。
  如此再一推想,这马佳临成跟皇帝是有私仇情怨的,皇帝当初殉私情,就是夺了人家尚在议亲之中的姑娘,这当中的关系简直剪不断理还乱,复杂的要命!
  这关口上,诚亲王要维护娘家人,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年头都讲人情,拦着也不大合适,眼瞧着他拉起自己的福晋往殿外去了。
  太皇太后从嘴里拔出了烟锅,酝酿了半晌却没有说出话来,太后靠近她,“老祖宗有什么指示。”
  “哀家能有什么指示,”太皇太后拍她的手,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声气微弱仅限于她们两人之间,“太后啊,要变天了。”
  来的时候还飘着雪,眼下呼进去的只是凉风没有冰碴子,他帮她掖紧斗篷,“这么干坐着不是事儿,我上养心殿去探探虚实,外头冷你还回殿里去,记住我的话,你不要偏听偏信旁人所说的,饿了先忍忍,待会儿我上御膳房找几样干净吃食儿带过来。”
  湛湛周身发噤,身上感受不到冷热,心底一点热气儿也没有,也只是强忍着寒惧点头,从他的肩头望过去,夜晚的晴空有一轮明月,大概到了正月十五那日便会圆满了。
  “王爷,”她轻轻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的怀中,眼含月光,“小鱼儿若是个姑娘,就叫她闵兮吧,您瞧她圆不溜秋的样子,这个名字适合她。”
  “我就说这名字好吧。”他握紧她指尖的冰凉,湛湛在这个时候闭口不提临成这茬儿,反而重议起他们孩子的名字也只是遮掩她内心的惧怕,不想让他过分她担心罢了。
  允颀不忍揭穿她的心思,也绝口不提临成,吻了吻她的额头道:“进去吧湛湛。”说着往旁边打了个眼色。
  秋颜正打算上前扶她,诚亲王的眉间骤然扬了起来,他手掌附着的地方有股温热顶撞着,“湛湛,”他嗓音都发了颤,“你感觉到了没有?”
  湛湛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又哭又笑,“王爷,这还是小鱼儿头回踹我呢。”她低头抚着肚子,“再动动,告诉你阿玛一声。阿玛要去忙了,待会子没空理会你了。”
  她怀中的命脉连着他掌心的脉络,心意相通似的,又猛的弹跳了下,诚亲王喜不自胜,抱起福晋在原地转了一圈,两人的欢笑回荡在殿前,秋颜在一旁看着,擦了好几趟泪。
  诚亲王落下半条膝,把脸贴在湛湛的肚子上道,“乖乖听你额娘的话,渴了饿了也不要闹人,阿玛去给你找好吃的来。”
  “王爷,”湛湛理他的鬓角,心里涌入一股暖流,安定下来,“它听懂您的话了。您去吧,我们等你回来。”
  他起身敛了斗篷,湛湛的眼里有泪,嘴角有笑,他把这一幕刻在了脑子里,往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从乾清宫到养心殿必过月华门,门那头有一人侯着,见了他道:“三爷去找皇上理论之前,不妨先跟臣去一处地方。”
  允颀望着郝晔那张脸,这人就是个狗皮膏药,哪里都有他的影子,什么事都要插一脚,而且提出的理由让他无法拒绝,“出事儿那时候我正跟临成一起,这地方你必须来。”
  于是又走了回头路,从乾清门出,过隆宗门,穿过十八棵槐,接下来是断虹桥,终于走到了临成发现火势的地方,树林里积雪茫茫,看不出任何痕迹。
  郝晔立在一棵松树旁,用脚刨了刨树根,踢散的也只是一层积雪而已,“戌时那会儿我跟临成就是在这地方发现了那只着了火的灯笼,这才过了多久?什么都没了?”
  允颀掏出怀表看了眼,接近亥时,“你确定没记错地方?”
  郝晔摇头,“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不可能记错。”
  “这也就是说,”允颀蹲下身捡了把积雪在手指尖搓化,“他们武英门侍卫救火这件事情就彻底失去了证据。按这样的推论,皇帝遇刺后必要追问责任,除了那名刺客之外,就是当时未在门上当值的武英门侍卫,扑火救灾导致“救驾来迟”,“擅离职守”的罪小,“伙同纵凶”的罪大,而可以证明武英门侍卫救火事实的那盏灯笼不翼而飞,看来这背后谋划的人除了刺杀皇上之余,还想把武英门侍卫,安上“伙同歹徒纵凶”的罪名。”
  郝晔点头表示同意,“只是何人会这么做呢?能把人手渗透进宫里来,这背后的主儿绝非常人。会不会是南面那两位藩王的手笔?”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诚亲王沉吟道:“不管是谁动的手脚,我还是觉得奇怪,行刺皇帝的目的可以理解,为什么还要把武英门侍卫拖下水?”
  两人琢磨不透,郝晔道:“现在一切不过都只是猜测,歹徒的身份也尚未明晰,还是等刑部那边的审问结果吧,眼下最要紧的是排除武英门侍卫,排除临成的嫌疑,没有物证还有我这个人证。届时我会帮他们作证的。”
  所以说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湛湛,允颀也是服了他这不屈不挠的劲头,下袍一旋,敛襟往回走,听见身后郝晔的步子跟上来,他攥紧拳头回过身挥了出去。
  郝晔毫无防备,眉峰被他一拳揍开了花,吃痛不由弯下了腰,情形往昔颠覆,允颀居高临下甩手匀了匀着手腕,又折回身迈步,“谢了。”
  他在他身后咬牙,“何必客气。”
  桌案上成堆奏折后的皇帝,精神面貌都跟平常无异,衣袍簇新应该是被行刺后重新更换过的,只不过左袖没有套穿,只松垮的挂在肩头,露出半个臂膀雪白的中衣。
  “你来做什么?眉毛怎么了?”皇帝抬头,隔着桌案看向郝晔,又垂下眼批奏折,“有什么话直说,朕圣躬无恙,不牢各位问候忧心。”而他身旁的诚亲王皇帝却看都未看一眼。
  郝晔瞥了眼允颀,这边省了君臣之间的寒暄客套,略略行礼道:“回皇上,武英门侍卫救火一事确有其事,此事因一盏未熄的灯笼引起,臣下值时经过曾亲眼目睹,不知宫里打算何时正式审议这案子……”
  皇帝的笔顿了下,却没有停,打断他道:“刑部已经把那名刺客从激桶处交接到了刑部大牢,明日辰时,刑部会同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共审此案,届时你出席充当证人便可。”
  郝晔有些疑惑,“臣说的是武英门侍卫“擅离职守”一案,并非刺客行刺一案。”
  “是玩忽职守还是伙同要犯,你说了算?”皇帝停下笔质问,“你能为武英门所有侍卫们打包票?保证他们都跟那刺客没干系?刑部已经决定把这两件案子做并案处理,明日会把所有的嫌犯一并送审,案情结果自有定夺。没什么其他事情,都退下吧。”
  看来对于自己遇刺时,武英门侍卫疏于救驾,皇帝是耿耿于怀不打算轻饶了,皇帝叫散明显不准备跟他们多谈,郝晔动身行礼,见身旁的诚亲王没动脚,想来是还要赖着跟皇帝谈判了,便当先一步离开了养心殿。
  “你若是为你那位舅哥求情,朕没空听你废话。”皇帝根本不抬头看他,“朕正在拟定明日参加审案的军机,内阁包括三法司的官员名单,因为你还有都察院马佳志辉跟武英门嫌犯马佳临成关系特殊,为防偏私袒护,朕需要你们回避,希望你能理解。”
  他甚至都未开口就被皇帝一口回绝了,诚亲王失笑,口气荒凉的道:“先前来您殿里还能坐坐喝口热茶,眼下皇兄是一句话都不肯让臣弟说了。还拿什么徇私枉法的道理来开导臣弟。马佳临成是臣弟的娘家人,而他们一整个娘家都是皇兄硬塞给臣弟的,您为此疏远臣弟,还真是让人寒心。”
  皇帝终于看向他,笔尖的墨汁低落也不自知,“允颀,你也是快要当阿玛的人了,顾好自己王府上的事宜便可,朕奉劝你不要插手其他的事情。”
  “咱们哥俩儿已经很久没有交心畅聊过了,”诚亲王语气颇淡,他站着眼睛微乜起,“今儿你我二人不妨把话掰开揉碎彻底说开,皇兄指的其他事情是什么事情?既然奉劝我切勿多管闲事,不闻不问朝中政务,您当初何必留我在军机处?还是说臣弟只是您拉拢云贵总督的一颗棋子,给我职衔只是为了宽慰臣弟?如今臣弟娘家人牵扯进不明不白的案件中?我一个军机大臣,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么?”
  “你放肆!”皇帝撂下笔从龙椅上站起身,“内外亲疏你分不清么?宫里,马佳氏你到底向着哪头?!他们家的事情你何必插手过问?”
  “皇兄也好意思论亲疏?您伤泰安心的那时候,您因为一个姑娘晾着宫里大伙儿没饭吃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个词儿。”诚亲王嘴角提起一丝无力的笑,“你让臣弟如何做到不管不顾?臣弟希望皇兄也勿要因公徇私,因为佟玉茹,私仇公报。”
  皇帝提了口气,欲待开口,他调开视线,拢了拢裘褂,一步胯出了殿外,只留下一个毫无留恋的背影。皇帝扶着桌沿坐下身来,肩侧的伤口牵连的疼痛,他愤恨的抓起笔投了出去,笔杆撞在门框上,溅落了一地碎墨。


第75章 审案(1)
  回到弘德殿,迎面撞上诸多人的目光,影影幢幢,他忽略掉所有无关紧要的眼神,找到了其中一人的眼睛径直走向她。
  “湛湛,”他向她伸出一手,“咱们回家。”
  诚亲王有些失神的样子,湛湛望着他那片深海似的眼仁,没有过多费神就把手递给了他,原因不必追究,他让她跟走,她从未不愿意过。
  打允颀进门,他就满脸凛冽的神情,周身笼罩着一股寒气,逼退了众人想要出口相问的意图。跟他福晋两人站在宝座台前,锦衣华服,头冠高低错落,还真是天造地设的那个意思。
  “允颀呐,”太皇太后觉出他的失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见着皇帝没有?”
  诚亲王道:“孙儿也不知道今儿晚上到底怎么回事儿?有什么话,老祖宗亲自跟皇兄验证便可,时候不早了,宫里也没口饭食儿吃,我带湛湛回家去了。您跟大伙儿们安坐,我们夫妻就不奉陪了。”
  太皇太后无可奈何的看向太后,太后也闹不明白他为何坚决要走,“宫禁上还未排查完毕,外头不安全。”她劝说道,“再遇见什么意外可怎么得了?”
  “额娘放心,我们自会小心的。”诚亲王说着便带着福晋转身往门外走了,留下殿内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太皇太后满脸愁容,“这一个个的都发的什么邪症!”
  轿厢里他们两人挨肩而坐,王府太监们的脚力稳健,很少的时候会让人感到颠簸。诚亲王把玄狐端罩敞开容湛湛靠进他怀里,“方才是我莽撞了,我就该狗腿儿一些,不该为逞一时口舌之快跟他大吵大闹,有伤体统不说,于救临成一事也没什么益处。关键我那位哥哥遇刺了,一句关心的话都不让人问候,扫兴。”
  他支起一肘挑帘靠在窗边,窗外的月色清旷无尘,合着灯火把他的眼神割据的忽明忽暗。
  “我能理解王爷,”湛湛听着他的心口跳动,“王爷是为朝廷出过力,建过功的人,皇上拿话敷衍您,搁谁身上谁都会有一肚子牢骚的,王爷有您的苦衷,又不是圣人,脾气发都发过了,后悔也没辙,皇上是您的哥哥,大伙儿都是极重手足亲情之人,偶尔闹蹭了,还是会和好的。”
  允颀调回眼,望着她被月光照亮的鬓角,渐渐的气平了下来,他容易心烦气躁,这个毛病不好改,她的话总能及时驱散他心头的火气,使之消弥于无形。
  他感念的笑,“我们家湛湛总是这样通情达理,不过这话恰恰说反了,皇上这个人何时把亲情放在过心上。你看他对泰安的态度便可得知一二,临成这件事情,本没有那么复杂,他却滥作威福,想把人往严重的罪名上推靠,他从前并不是这样的脾性,为人处事很有分寸,最近我是越来越看不懂皇上这个人了。”
  湛湛没有把事情想的太过复杂,“皇上厕身庙堂,帝心难测,咱们琢磨不透旁人的心思,专注于自身便可,临成因为救火所以才错过了救驾的时机,这是实情,身正不怕影子斜,到哪儿都能把话说得响,明儿三法司会审,案子经那么多双人手,必定能审理清楚的。”
  他若是能有她这份纯粹简单的心思便不会贸然登堂入室去跟皇帝争论,在朝多年的经验还有直觉告诉他,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但是他又不能把心里话告诉湛湛,徒惹她过多的忧虑。
  她抬起下巴,“王爷怎么不说话?”他回过神,引她看向窗外,“我正反思你说的话,湛湛说的有道理,等明日三法司会审之前,咱们谁都不要胡思乱想,你看外头,今儿晚上的月色真好。”
  湛湛的注意被他转移开,趴在他的膝头上看向天上那轮月亮,喃喃道:“这会儿还没月满呢,等到十五那日,就能看到广寒宫桂花树了。”
  正说着诚亲王的膝盖又被人蹬了一脚,湛湛笑了起来调整了坐姿,这回换他躺倒她的怀里来,他把脸贴到她的肚脐上,温煦低语,“谁家的孩珠子这么顽皮,挥拳蹬腿捶它阿玛,叫阿玛,不叫?叫额娘也行,额娘为了养你可辛苦了,晚上得起来十几趟解小手,你若心疼你额娘,咱们在你额娘肚子里多喝点水成不成……”
  湛湛望着他眼尾溢出的光,笑出了泪水涟涟。
  回到王府下榻,两人因为担心临成的处境都没什么胃口,为了小鱼儿,湛湛勉强撑着让太医诊了脉,食了盏燕窝。
  夜深了,诚亲王抚了抚她熟睡的侧脸,轻轻抬起她的脖颈放在枕头上,从她身下抽出胳膊,让章莱掌着灯笼走进书房,写了封信笺递出,“现在就派人把这封信送到刑部提牢厅沈自翁府上。”
  章莱应嗻拿了信往外走了,他在圈椅间靠下身,脸色隐没于黑暗之中。
  皇帝遇刺的消息一夜之间不胫而走,震动朝野,一大早诚亲王府上便有访客,一位是都察院佥都马佳志辉,另外一位是刑部提牢厅沈自翁。
  这两人相遇均深感意外,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诚亲王在王府书房接见他们,三人会面也顾不上互道新禧,他径自看向沈自翁道:“看来皇上遇刺一案,你也被排除在了会审之列。”
  沈自翁免冠行礼,道声是,“三爷凡有所请,奴才无不依从,只是昨儿晚上朝廷拟定的会审名单中临时把奴才给裁撤掉了,刑部那头由奴才的上峰刑部尚书马益昌还有十三贝勒代劳出席。会审的内情儿,奴才纵然想,也没法子道与您说啊。昨儿晚事发之后,我那上峰带着人入宫逮了好些人入狱,案情却密而不发,以奴才的职位,穷打听,打听不出什么名堂。”
  “十三贝勒?”马佳志辉疑问道,“这位爷不是宗人府主事么?怎么管起刑部的事情了?”
  “佥都大人还真别说”,沈自翁道,“这位贝勒爷高攀上了靖南王府的门槛儿,预备要做四十万大军的女婿,万岁爷能不看重人家么,十三贝勒可是万岁爷堂堂正正的自己人。人家眼下用“驾前红人儿”形容都不为过。圣眷深厚,皇上器重呗。”
  都察院佥都马佳志辉还有刑部提牢厅主事沈自翁,按三法会审的议程,他们的官位职衔应该在审议的官员之列,现在却全都被朝廷故意边缘在外,马佳志辉的儿子马佳临成于案情有牵涉,让他回避原在情理之中。
  而刑部提牢厅主事沈自翁被刻意排除,应该是因为皇帝清楚他跟诚亲王交情匪浅的缘故,那么朝廷这样做明显针对的就是诚亲王了,想要彻底遮盖诚亲王府的耳目。
  看来皇帝为了防他还真是不遗余力,除了他本人之外,连他的亲信之人都一并隔绝在外。诚亲王的嘴角渐浮起一丝冷笑。
  那边两人心里正犯嘀咕,见他扣开了怀表盖子看了眼,“辰时了,三法会审应该已经开始了,唯有等会审结果出来再说,但愿是个好消息,自翁先回吧,劳你专程跑这一趟。我跟佥都大人在此等候消息。”
  “三爷客气了,”沈自翁拱拱手道,“凭奴才跟三爷的交情,奴才自当勉效驱驰,只是目前事关万岁爷遇刺一事奴才无可献议,奴才这就回衙门当差,若有什么新闻,奴才自不会隐瞒,照实答复王爷。”
  诚亲王点头,“我就不送你了。”沈自翁带上红缨帽,“三爷客气,您留步。”
  送走这位刑部提牢厅主事,马佳志辉回眼打量他这位侄女婿那叫一个崇敬,这位年轻的王爷总冷冷清清端着架子,却没有气浮的样态,遇事能沉得住气,让他这个混迹官场几十年的老油子也无不折服。像他这样连年在偏僻角落里当差,在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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