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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女[民国]-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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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这样层层筛选下来,有大学文凭的大学生有多金贵。
容真真倒不担心能不能达到毕业分数要求,毕竟对她来说,闭着眼睛都能考进头两名。至于是第一还是第二,那要看秦慕考得怎么样。
因此,她和秦慕都很心平气和,班里的其他同学急急忙忙讨论答案,或急切或浮躁或兴奋,只有他们岿然不动。
作为大名鼎鼎的两个“标准答案”,秦慕和容真真自然被许多同学缠着发问。
一群人里里外外将他们围了几层,嘈嘈杂杂的,一个个又是兴奋又是忐忑,口里乱纷纷嚷道:“秦慕/容真真,文法题第三题你是怎么答的?”
也有人哭丧着脸,带着几分侥幸问道:“英文翻译题‘善与人交,久而敬之’你们翻译出来了吗?”
旁边几人答道:“嗐,我空着呢,这鬼东西谁搞的懂?”
“我倒是勉勉强强写了几个词上去,可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
“我也是,翻译题一大半都是瞎写的,我自己都看不懂。”
“你好歹写了,我几乎都空着呢。”
问问题的那人不耐道:“去去去,我又没问你们。”
容真真擅长国文,答了前一题,秦慕擅长英文,答了后一题。
虽然这些同学做题不会做,可答案摆出来了,判断对错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们一个个唉声叹气,面布愁容。一连问了好几道,越问越心慌。
若有人问了某道题,旁边的人心里明明不想再受打击,可又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耳朵,结果一听下来,果然被打击得很惨。
不知什么时候,问答案的频率渐渐小了,某一刻,彻底消失不见。
大家面面相觑,有人迟疑着说:“刚刚考完,大家乐呵乐呵,别讨论这些扫兴的事了。”
伴随着几声尴尬的笑声,所有人都闭了嘴,容真真总算得到了清静。
她下意识的望了秦慕一眼,发现他似乎也松了口气。
众人乱哄哄的闲谈时,教导了他们几年的各科先生都走了进来,课室里的喧闹几乎是瞬间就停止了。
这是他们在这里上课的最后一天,今天过后,许多人都不会再回到这里,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再见面。
先生们在向诸位同学做最后的道别,也在为他们上最后一节课。
他们结合自己的经验,耐心告诉各位同学要如何挑选合适的大学,要怎样准备入学考试。
打算留学的,要注意什么,计划工作的,又要选择什么职位……他们讲得很细很透。
讲着讲着,各个角落里就传来细碎的抽泣声,离别的伤感迅速蔓延,不知是谁哇的大哭了一声,所有强忍着的呜咽猛然爆发了,许多人都放肆大哭起来。
哭声传到隔壁班,几乎是瞬间的工夫,另一股嚎啕声又响了起来。
渐渐地,整个学校的毕业班,都被一阵阵哭声所掩埋,连先生们都眼圈发红,不能再讲下去。
最后一次班会结束后,容真真被于先生叫去了教员室。
她进去的时候,于先生正在写推荐信,有些同学毕业后会直接去找工作,先生们若是知道哪里有合适的职位,往往会替自己学生写封推荐信,也是尽了师生间的情谊。
拿了信的学生感激不尽的鞠躬出去了,于先生看见容真真,指了指前面的椅子,“坐。”
他沉吟片刻,说道:“平京与燕京相距不远,因此燕京的大多数大学都没有在平京设考场,要想应考,得赶往燕京去,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容真真答道:“下月中旬。”
“下月中旬?”于先生微微蹙了蹙眉,“怕是有点晚,越早动身越好。”
容真真解释道:“学生也知道该早些去,只是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得不再留一段日子。”
人家既有事,自然也没有办法,可于先生还是劝了一句:“我知道你成绩好,但燕京大学入学考试不简单,出题方式也复杂多变,你要谨慎些。”
容真真道:“虽然这里有事要耽搁,却可以请人寄些题集来,在家里学也是一样的。”
旁边教英文的先生问她:“我记得秦慕也要考燕京大学?”
见容真真点了头,他有些遗憾道:“可惜了,他要是考复旦,我还能推荐一二。”
“这倒不妨事,他是你的学生,难道不是我的学生?”于先生打趣他。
他往日总是很严肃,容真真其实有点怕他,但现在毕业了,她竟然发现于先生其实也有和蔼风趣的一面。
于先生拿出两份推荐信,递给容真真,“一封是给你的,一封是给秦慕同学的,我那个老师,虽长于国文,在外语上没什么研究——话又说回来,秦慕同学的外语已不需人来教了,只是你们年纪小小的,若遇着什么事,有个长辈照看着也好。”
容真真万分感恩的接过信,眼圈红红的说:“多谢先生费心了。”
于先生摆摆手,“不要谢我,这个信,你要考进了再用,你若没考进,拿着也是废纸。”
“对了。”他又问道,“你们两个,都只考燕京大学?”
容真真道:“学生是这么打算的,秦同学多半也是这样。”
于先生道:“其实其他学校也有好的,燕京大学实在难考,我当年能考进去,也有几分运道在,你们很该多试试其他学校的,若是时间安排得出来,可以多赶几趟考场。”
不同大学的入学考试时间不一样,因为好学校的录取率低,所以许多人都会尽可能的多参加几次考试,也好多两分机会。
容真真犹豫了一下,说了实话:“先生考虑得确实很有道理,只是我想多给自己一次机会,今年若考不上,明年就再考一次。”
于先生也不多劝,他点点头,“你自己有打算就好,别的我也不多说了,现在外头世道乱,要注意安全,最好跟几个去燕京考试的同学结伴。”
要是旁人,他也没这么操心,但是容真真是校长特地嘱托过,说她家里不好,要多看顾看顾,兼之这个女同学认真上进,很有才华,他不免多爱惜几分。
容真真十分认真的道了谢,才从教员室离开。
其他的同学有交情好的,都三五为伴去吃散伙饭,容真真找到秦慕,将于先生的那封推荐信给他。
她看着其他同学都闹哄哄的去聚餐了,突然想起自己先前的承诺:“我原先说过,等我发达了,就请你吃大肘子,我如何虽然不敢说发达,肘子还是请得起的,今天就把这一顿请了,如何?”
……
她请客的地点在五福楼。
这里曾经是容真真只敢站在外头看,而不舍得进去吃饭的地方,里面的大厨都是积年的老师傅,手艺绝佳,十分了得,据说祖上是在宫里做过御厨的。
它的招牌菜其实不光有大肘子,但容真真幼时,她后爹常带了肘子回来加菜,每回加菜,家里跟过节也差不多了,因此她对这道菜有特殊的情怀。
秦慕看着一桌子菜,不由笑道:“我可记着你当初说的是请我吃一大桌肘子,怎么肘子只点了一道?”
“你真要吃?”容真真反问,“你若敢吃,我便敢点,看腻不腻得死你。”
秦慕连忙服软:“我就说说罢了,哪里就真吃得了一桌。”
两人边动筷子边说话,渐渐谈起上京考试的事来,容真真道:“你什么时候去?”
秦慕却说:“你什么时候去?咱们也好结个伴。”
容真真有些为难,“你难道不知道编辑要找我谈出版的事?我哪里走得开?必定要先把这事办好了,毕竟后头几年花销大,我总不能从风里抓出钱来。”
若是考上了,连同巧儿,家里有两个人读书,读大学的花销特别大,一年光花在学业上的,就得有几百大洋。
然而她还要吃饭住宿呢?燕京是个富贵地界,吃吃喝喝的开销真的少不得。
若是不读书,以她的能力,可以不慌不忙的慢慢攒下一份家业来,可她要读书,手头自然宽裕不了。
别看她现在能有闲钱请秦慕来五福楼吃饭,这比起读书要花的钱,实在是九牛一毛。
比方说,容真真请的这一顿饭,下了血本,约莫要花四五块大洋,这已经是许多人一月的薪资了,可单单入学考试报个名,就不止四五块了。
燕京大学收得少,不过几块大洋,有收得多的,要十几块。
秦慕道:“我也不急着上京去,你什么时候动身,记得叫我一声。”
容真真一愣,“你怎么不去?”
她顿了顿,道:“你不必等我,我一个人也去得,或是寻其他同学,或是找个可靠的朋友,你先去了,在那里混熟了,等我上去,还可以请你帮衬帮衬呢。”
“你能找谁?那是人家早走了。”秦慕道,“我确实不着急,我也有个翻译的活儿,须得做完了,才可以动身。”
“你又要翻译什么?”容真真满眼好奇。
“一本国外的名著,等我翻译完了,就拿给你看。”
容真真钦佩道:“我都看过好几本你翻译的小说了。”
她偏着头琢磨了一会儿,“你什么时候把国内的小说翻译了,让国外的那些洋人,也看看咱们的好作品呢。”
秦慕含笑说:“我翻译你写的好不好?”
“哎呀,这可不行。”容真真被吓了一跳,她连连推辞,“我写的不好,翻译出去惹人笑话。”
“你怎么写得不好?我觉得就很好。”秦慕神情十分认真,他是真心觉得容真真特别有才华。
容真真被夸赞得十分羞愧,她觉得自己并没有秦慕说的那样好,于是她心里暗下决心:今后写文章,必定要更仔细更严谨,写出更好的作品来。
说到写文章,她突然想起一个人,就是那个联系好几年的笔友安娜女士。
安娜女士人在燕京,她们之前通信时,容真真说起自己要考燕京大学的事,安娜女士来信表示她可以寄一些燕京大学历年的考试题目来,让她做做题,找找感觉。
容真真就提起这个事来,“我当时又去了信,请她多寄一份,那多的一份就是你的了,算算时间,大概就在这两天,包裹就要到了。”
她见秦慕半天不应声,疑惑的看向他,“你怎么不说话?”
秦慕这才道:“我也请了燕京的朋友寄了题来,也有你的一份。”
“那这不是多了?”容真真有些惊讶,但她转念一想,“两份题不一定一样,多做些也好。”
“嗯。”秦慕赞同了她的说法,“虽然做得多要累些,但现在累一点,考过的把握就大一点。”
容真真点了点头,她说:“若是我们都考过了,还可以做四年的同学,若是我没考过,就只得明年再考了,明年要再不过……”
“不会的。”秦慕打断她,“你一定能过。”
一定能过?
容真真笑了起来:“借你吉言。”
他们吃过了饭,容真真又叫了几个新鲜的硬菜,叫人打了包,要带回家去。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下来,秦慕送她回家,他们以前一块儿上班,他就是这么送容真真回去的。
等到了地方,容真真挥手作别:“谢谢你啦。”
秦慕看着她快活的背影,也微笑着挥手。
他一直看到人走进了大门,才转身离去。
秦慕走在路上,慢慢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儿。
他想到容真真请他吃的那一餐饭,他想到容真真说请人给他带了一套题,他想到一月后他们要一起去赶考……
于是他浅浅的笑了起来。
可最后,他想到容真真说的那句话:“明年要再不过……”
他当时打断了,可现在却忍不住回想,要是他们中的哪一个真的一直考不上同一个大学呢?
他们就会在不同的地方读书,天各一方,联系会变得很少,再过个几年,谁又记得谁呢?
他想到这里,突然转过身往回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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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容真真到家时,潘二娘正坐在椅子上纳鞋垫,小毛儿在她对面,一脸认真的算着今天店里的账目。
在一旁的沙发上,妞子和小玉并排坐着,一起在看书,小玉时不时的问着问题,妞子也在低声回答。
容真真看着这一幕,觉得心里宁静又绵软。
“福姐儿回来了?快收拾收拾去吃饭。”潘二娘一眼就看见了她。
容真真轻快的笑道:“我在外面吃过了,给你们带了几个菜回来。”
她看着潘二娘手上的鞋垫,不由发问:“娘,你怎么在做这个?”
“嗐,你这不是要去燕京吗?娘想着做几双鞋垫给你带去,虽说你们年轻女孩子都穿什么洋气的小皮鞋,可鞋垫还是自家做的穿着舒服。”
容真真心里又是熨帖于是心疼,她忙从她娘手里拿过鞋垫,将没做完的鞋垫和针线都扔进笸箩里,口里道:“你快歇歇吧,我那儿还有两双没穿过的呢。”
“才两双怎么够?”潘二娘理所当然道,“你要在燕京住四年的,要多做几双。”
妞子在旁边听了,忍不住发笑。
潘二娘问她:“你笑什么?”
妞子忍俊不禁道:“干娘是要把四年的全做完,叫福姐儿这四年都不要回家?”
容真真见她们两个说话间,似乎已经笃定她必能考上大学留在燕京了,哭笑不得道:“还不一定考得上呢,若是没考上,我难道就不回来了?”
“胡说!”潘二娘立时打断她,她嘴里呸呸两声,“不许说这种晦气话,你成绩那样好,怎么会考不上?”
容真真努力向她解释:“学校招收学生,除了报名参加入学考试时要看中学分数,其余时候中学成绩再好也是没用的。再说敢报考燕京大学的,哪个不是在学校里数一数二的,可每年不也有那么多没考上的么?”
在潘二娘心里,自己女儿永远比别人家的孩子厉害,她从来没想过会考不上这种问题。
她的福姐儿都考不上,还有谁能考上呢?
这会儿听容真真这么一说,她霎时就焦虑起来。
容真真见她娘这幅模样,倒有些后悔与她说这个了,平白惹她担心一场。
妞子却有些疑惑:“我前儿特地去打听了,听说去年燕大特招了一个男学生,那男学生偏科得厉害,可就是算术学得好,被特招进去了。”
“那咱们福姐儿也能被特招进去。”潘二娘自豪道,“福姐儿的文章上过报呢。”
“是啊。”妞子也道,“我寻思着福姐儿写文章比别人厉害千百倍,就算一时分数考低了些,也不怕学校不要。”
容真真:“……”
她看着众人皆是一副“这话说得有道理”的模样,就连小玉都在这样的氛围下,一脸崇拜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要怎么才能让大家明白,其实她的名气只局限于平京这块地方,其实她并没有他们想的那样厉害?
……
容真真举了举手里打包好的菜,生硬的转移话题:“还是先吃饭吧,再不吃,这些菜都凉了。”
潘二娘早把晚饭做好了,只是大家都要等容真真,所以并没有开饭,此时要等的人回来了,便都开始动起身来。
小毛儿去把锅里热着的饭菜端出来,小玉也很勤快的摆放碗筷,妞子招呼容真真:“你愣着做什么呢,还不过来吃饭?”
容真真揉了揉胀鼓鼓的肚子,“刚和同学大吃了一顿,哪里还吃得下?”
“吃不下饭菜,喝口汤总成?”妞子把她扯到桌上坐下,为她盛了碗圆子汤,“来,喝点汤消消食。”
容真真好笑道:“你见过哪个喝汤消食的?越是喝,越是撑死个人,况且这碗里的肉圆子难道是风变成的?”
妞子横眉道:“这么两颗肉圆子,哪里就撑死你了呢?”
小毛儿和小玉听得她俩斗嘴,都一齐发笑。
自从小玉来了他们家,许是有了同龄的玩伴,小毛儿都活泼开朗了些。
潘二娘对容真真道:“既然妞子巴心巴意的舀给你,吃了就是,加把劲儿塞一塞,肚子里总找得着空儿。”
容真真叹道:“罢了,谁叫我的胃是铁打的呢?”
她先不忙着吃,而是把打包回来的肘子酱鸭炖火腿都装盘摆好,加上先前炒的菜,就是很热闹的一餐了。
大家都吃得特别满足。
潘二娘见容真真只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喝汤,便给她夹了一块酱鸭,容真真无奈道:“娘,你真舍得撑死我么?”
潘二娘瞪了她一眼:“尽说瞎话,这种话也是乱说的?”
容真真举起双手,“我错了。”
大家吃过饭后,一起又聊了会儿天,然后潘二娘去收拾碗筷,其他人开始做自己的事。
容真真想看看小玉的功课,便招呼她:“小玉,你怎么一直站在窗前,快过来让我看看你新学了什么。”
小玉却没有过来,她指着窗外,满脸迷惑道:“外边有人。”
“什么人?”容真真下意识问道。
小玉摇了摇头,“不认识,他在咱们楼下站了好久了。”
容真真心里起了疑:莫不是哪里来的贼,在那儿踩点,好准备晚上进来偷东西?
她快步走到窗前,往外一望,不由吃了一惊:“啊呀,怎么是秦慕?”
他刚刚不是走了么,为什么又回来了?难道他有什么要紧事?可又为什么站在外面不敲门呢?
她心里一面嘀咕,一面快步走了出去。
秦慕在楼外徘徊着,他心绪烦乱,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又跑回来了。
他要走,却舍不得走,他要留,又不知为何要留。于是他踟蹰着,犹豫着。
幸而嘉和大道这边治安良好,他晚上在这儿傻站着才没遇到什么麻烦,可他要是再多留一会儿,说不定管这块儿的巡警就要来问话了。
容真真出去的时候,秦慕没有发现她,他现在脑子里是糊涂的,就像喝了几两酒,晕乎乎的理不清头绪。
他有许多话想说。
他想对容真真说我们一定要一起考上。
他想说就算没有在一个学校读书也不能断了联系。
他想说……
可是能不能考上不是他能决定的,断不断联系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承诺能控制的。
他想到后头,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秦慕,你是有什么事要说吗?要不要先进去再说?”
他猛地转过身,看见容真真站在自己身后。
因为是晚上,所以光线很暗,附近几栋小洋楼的窗户里透出一点灯光,才照清了一点隐隐约约的轮廓。
容真真的脸看不太分明,可秦慕却能从心里描绘出她的每一寸样貌,甚至能清楚的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神情。
从小学到中学,多年同窗,又多年好友,他对这个女孩子已经非常熟悉了。
他心里是知道她长得好看的,可他以往却并不觉得长相很重要,他更关注的是她的才华,品性。
他觉得她是一个令自己佩服、欣赏的朋友。
可今天,今天……
容真真疑惑的看着他,不知从哪儿透来的光,映入她的眼睛,于是那双眼睛便在黑暗里闪闪发亮,就像……
秦慕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天,明月高悬,清光万里。
是了,她的眼睛,就像夜里的明月,是苍穹至纯之美,无意间降临人间。
在这一刹那,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又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面前这个女孩,不仅是一个德才兼备的朋友,她还是一个优秀的、美丽的女孩。
容真真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担忧道:“你怎么了?”
秦慕既不动身,也不答话,只盯着她一直看,她虽然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神情,心里却慌乱乱的跳起来。
她觉得有点紧张,嗓子也干干的,莫名的想往后退,或者地上开一道大缝,让她跳下去,永远的躲起来。
但她又不解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于是她试图用别的方法摆脱这种情绪,她咽了咽唾沫,再次道:“我们进去说吧。”
“不。”秦慕的声音好像有点奇怪,他说,“我们就在这里说。”
容真真更慌了。
莫名奇妙,莫名奇妙。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你慌什么呢?
但一开口,却是:“那……那就在这里说吧。”
容真真这么说了,秦慕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他沉默着,她也沉默着,两人都不说话。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果然是夏天了,夜晚也这么闷,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良久,容真真忍不住催促道:“你说啊。”
也许是因为太急太慌,她的声音里有着不易让人察觉的颤抖。
“我、我……”,被这么一催,秦慕也慌了,他脱口道,“我能不能握着你的手?”
容真真终于往后退了一步。
他为什么要牵手?她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敲了一千面锣打了一万面鼓。
在这样的情况下,多年的交情几乎让她立刻为秦慕找出了理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他这么说了,必定有他的道理吧。
于是她伸出手,手心朝上,摊在秦慕面前。
“你握着吧。”
秦慕从这句简短的许可中,看到了对自己的信赖。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覆上去,握住了另一双软而小的手。
在这个夏夜里,一对年轻男女面对面站着,两双暖烘烘的手紧紧相握着。
有很轻很柔的风徐徐拂过……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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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秦慕握了半天,仍不放手,容真真心慌中又有点好奇,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他既不说话也没什么别的动作,就只紧紧的捏着她的手,终于按捺不住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呀?”
秦慕猛然回神,他羞愧的想到:人家还没答应,我怎么能冒冒然的占女孩子便宜?
他像被烫着一般,慌慌张张的松开了手。
“你想做什么?”容真真再次问道。
秦慕的脸上发热,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容真真从沉默的气氛中觉察到了什么,那是比之前,更为强烈的感觉。
“你怎么不说话?”她又羞又慌的问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这句,简直想立马抬脚。
“等等。”秦慕拉住了她的胳膊。
黑暗将一切尴尬与羞涩掩藏,在夜色的保护下,那些羞于启齿的,似乎都可以慢慢说出来。
秦慕的心跳得很快,期待、紧张、彷徨、犹疑……种种情绪搅和成一团,在心中飞快闪过,快得几乎抓不住。
“我可以一直握着你的手吗?”
几乎是刚一说出口,他就开始感到后悔,后悔为什么这么早问出来。
万一,万一她拒绝了呢?
容真真蓦然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你……是……是什么意思?”她结结巴巴的问道。
“我……我想……想问问你……可不可以当我女……女朋友。”秦慕同样结结巴巴的回答。
……
“你……你怎么不说话?”这回是秦慕焦急催促了。
容真真脸上烧得慌,心里也烧得慌,她已经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脚该往哪儿摆。
她声如蚊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慕手心里浸出一把汗来,他忐忑道:“你就说可以或者……不可以。”
容真真不说话。
羞都羞不完了,还怎么张得了口?
在漫长的等待中,秦慕渐渐有了不详的预感,可他却不愿去想那个可能。
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也许她就答应了呢?
越来越长的沉默为容真真带来越来越深的羞涩,也为秦慕带来越来越多的灰心。
终于,他开口道歉:“抱歉,是我唐突了,我不该问这个,倒让你为难。”
人家念着朋友之情不愿让他难堪,他又怎么能继续让人尴尬呢?
秦慕黯然道:“请你忘了今晚的事吧,我知道你不愿意做我女朋友,但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不是。”容真真慌忙道,“我没说不愿意。”
秦慕霎时间露出惊喜的神色来,他小心翼翼的问:“那你是愿意吗?”
“我……我也没说愿意。”容真真慌里慌张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秦慕脸上的喜色褪去,他默然片刻,才道:“你不要为了我的面子不好意思拒绝”
容真真急了:“不是不是,我我我,我愿意做你女朋友!”
此话一出,两人皆如被天雷劈中一般,呆立在原地不动了。
秦慕回过神来,一把捉住容真真的手,语气急促道:“你真的答应了?”
他一向面上端得住,现在已是十分失态了。
“嗯。”容真真说出来后,人倒放开了些,她定了定神,语气认真道,“我觉得……你挺好的,咱们处一处试试吧?”
……
容真真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句:“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她听到了一阵笑声,轻松的,快活的,满足的……像吃饱喝足的鸟雀,站在树杈上抖着翅膀,想要展翅飞到天上去。
“你为什么笑?”
秦慕十分柔和的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因为我高兴。”
“哦。”容真真软软的应了一声。
片刻后,秦慕又问:“你高兴吗?”
容真真说:“高兴。”
“那你为什么不笑?”
“……”容真真的呼吸乱了一瞬,她的心脏像一只调皮的兔子,左右横撞,想要冲出胸膛去,她好不容易才安抚住这个捣蛋鬼,老老实实的低声回道:“因为我好害羞。”
“你不害羞吗?”她问秦慕。
秦慕说:“有一点儿。”
“那我怎么没感觉到?”
“因为现在是晚上,你什么也看不见,如果是白天……”秦慕难为情道,“你就会发现我脸红了。”
发现对面的那人也在紧张,容真真奇异的平静了一点儿,“幸好现在是晚上,不然刚才那些话怎么说的出口?”
“嗯。”面前的人影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现在脸上还烧乎乎的,像喝醉了酒。”
“那怎么办?”容真真脑子里也晕乎乎的,尽说些傻话,“要不要用水冰一冰?”
秦慕还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道:“不用了,等风吹一吹就凉快了。”
他们又安静下来,心里好像有许多话要说,又觉得什么话也不必说,只握着手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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