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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流光-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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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司正大人!柳月匆匆去了凌云阁,也只有刘司正待她们还算亲厚。
  哪知到了凌云阁,刘司正竟也不在学馆,她只得给桑嬷嬷说了此事。桑嬷嬷一听居然还有人没有归馆,便立即派了人去查,结果派去查问的小宫婢们皆回报说没有人知道薇宁的去向。桑嬷嬷知道事有蹊跷,也不敢擅做主张,只得焦急地等刘司正回来。
  奉都一条不起眼的小巷,薇宁正抱着一方尺长的木匣子,独自在风雪中踽踽而行。她穿着三京馆的学子袍服,外面披了件素青斗篷,小脸被毛茸茸的兜帽护住,抬头看到前方的巷口才轻轻呼出一口白气。
  这是第二家了。她怀中那个木匣子里装着的是请柬。冬至宴近,宫中素来有分赐百官的礼食的习俗,陛下今年要在宫中宴请五品以上的官员,也有借此为即将归来的上将军郭宏接风洗尘的意思。百官公卿齐聚一堂是何等场面,上下人等无不重视,司礼的内侍监往礼部跑了好几回,光是拟定人数、抄录请柬就花费了几日的功夫,还要一遍遍地核对仔细,再派人分发出去。薇宁的字写得好,一早到了礼部公堂便被叫去抄录了一整日,直至过午才抄完分给她的那些,手腕子已有些发麻。本以为这就算完了,待与其他学子同回学馆之时才被告知,她还得跑腿去送请柬。
  礼部的堂官不知犯了哪门子病,突然说人手不足,要这些女学子也去跑腿,之前各有分工,薇宁抄录时其他女学子结伴出行,乘车去各府分发请柬,独到了她这里却要单独前去,委实有些不公平。明显是在针对她一个,可薇宁自问并没有哪里得罪过这些官吏,想想总脱不开学馆里那几人,她不愿多事,领命离去。
  要去的地方不多,只分给了她五张名帖,念在她抄录请柬不容易,别人去十家,她只要去五家就行了。只是坏在这五家官员的府第过于分散,几乎要从城南跑到城北。适才去的那位大人是一位御史,似乎清廉过了头,住在左家巷这样逼仄的小地方,下雪后连马车也不好走,薇宁只得自己走着进去。
  巷口停着的是礼部老旧的马车,车夫从一旁的屋檐下钻出来叫道:“叶姑娘,这是第几家了?”
  “第二家,接下来咱们去枫林巷,户部文大人的府第。”
  车夫去过那地方,路程可不算近,但见薇宁低头钻进了马车,不好再说什么,跳上车驾吆喝马儿起步。他回头看了眼马车上随风飘摇的帘子,微不可闻地叹口气,也不知道这姑娘得罪了谁,上头分吩咐今日定要她吃些苦头才行。雪天马车行走缓慢,车夫看了看周围,这一片店铺不少,即使一个女子落单也不会出事,便轻轻一拉车辕上缠好的绳索,马车前端突然一沉,马儿仰首长嘶一声,停步不前。
  车夫下去看了会儿,沮丧地来报:“叶姑娘,咱们的车怕是不能走了。”
  薇宁也知今日之行不会一直顺利,坐在车里淡淡地问:“出什么事了?”
  “马车突然坏了,天寒地冻的,我看一时半会儿修不好。”言下之意便是车不能坐了,您得自己个儿走着去送。
  若是仅凭自己一双腿走到今夜也送不到其他三家,可她必须得在今日回去复命。望着车外漫天飞雪,薇宁略有愁意,倒不怕风雪欺人,只是真得顺了那些人的意弄得自己狼狈不堪才行?她抱着匣子下车,一阵冷风夹着雪花吹过来,霎时呛得她咳嗽起来。
  车夫看着不忍,想了想叫住她,递过来一把伞,说道:“姑娘请小心。”
  她没有拒绝,撑起伞往西行去,车夫望着她的身影叹了口气,怎么会有人要难为这么美丽的女子?授意他这么做的人本要他一处也不送的,刚刚心软跟着送了她一程,还将她放在这处人多的地方,也算是仁之义尽了。
  冬日天寒呵气成霜,薇宁撑着伞慢慢走在风雪中,间或看一眼街旁店铺的招牌,在看到盛安堂的金漆招牌时,她站定了身子,听飞舞的雪花打在伞上,簌簌轻声更衬得伞下空寂。
  盛安商会已烟消云散,盛安堂自然也已经易主。不知封长卿可在里面,她轻轻转动伞柄,想了想仍是继续前行,不意发现后面有道崇崇人影。
  难道竟不给她半点退路?薇宁皱了皱眉,原想着那些人故意使绊整治她,要她独自出来送帖,又把她扔下车便已到了头,这会儿看看竟然还有后着。真当她软弱可欺?
  她不动声色继续前行,足下加快了步伐,走了不到一刻后,在一间卖吃食的铺子帝旁突然闪身藏了起来。缀在她身后的人急忙追上去,才发现铺子一侧是条偏僻的小道,小道并不长,顶头已被堵死,有座四面漏风的破草棚子。可薇宁却不见人影,雪地上只余浅浅一道脚印,在正中处消逝不见,还有一柄油伞在地上打转。
  来人不慌不忙地退后几步,拿出个哨子轻轻吹了一下,尖利短促的一声哨响之后,几道人影借着风雪之势出现,在附近仔仔细细地搜起来。虽然天色还亮着,可是这些人手上却持着明晃晃的利剑,一步步地向小道尽头逼去。
  薇宁正站在小道尽头的草棚子后,这里原先住着的大概是乞讨之人,如今国师开粥棚建住屋,草棚子自然留不住人。她从缝隙处看着来人召了同伙,心里一紧,若是只有一人,她自问可以应付得了,诱他过来拿下便是,可惜此人居然十分谨慎,还知道叫人,难道在他眼中,自己并不是个弱质女学子?眼下来的人有五个,她还真没有把握。
  直到此时,薇宁仍在分析来人的身份,似乎与她原来的猜测有些出入,但那些人手持利剑总不是好事。眼见着来人越逼越近,她怀抱木匣,右掌猛地从斗篷里推出,激得草木雪粉铺洒开来,虽然不能伤人,打在身上却有些生痛,那五人护住头脸躲避时,薇宁抬起脚,足尖在墙壁上轻点,斜刺里飞身向前一冲,纤纤手指并拢成刀轻轻一挥,砍在正对面一人的臂膀上,登时将他的胳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那人闷哼一声,手上的剑已拿捏不住掉落在地,忍痛叫道:“她手上有古怪!”
  他叫出来同时,薇宁已如一道风影连冲过两人面前,接连两道痛呼,又是两条深深的血痕。艳红的鲜血滴落在雪上,不多时成了粉色,如同寒冬时节盛开了朵朵桃花。
  薇宁心中暗叹,才伤了三个人。
  那五人中明显以一路跟踪薇宁之人为首,他暂时没有发动攻击,而是看着薇宁虚垂在身侧的手。两相交手,他已看出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家一点也不简单,连刺三人下手极有分寸,难得的是她大气也不喘,头顶的帽兜端端正正不见散乱。
  他哑着嗓子道:“无影刀售价不菲,姑娘真是大手笔。”
  薇宁手腕轻翻,将手中小巧的利刃收好,娉婷立在雪中,问道:“好说,不知几位找我有何贵干?”
  纷纷雪粉飘落,五名大汉在陋巷中围着一个女子,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定认为是碰上了歹人。尤其为首那名汉子面容冷肃,嘴唇一碰吐出冷血无情的三个字:“杀了你。”
  薇宁却毫不惧怕,浅笑道:“我不信。”
  “哦?为什么,说来听听。”
  “第一,你们杀不了我。第二,若真要杀人,又怎么会杀意不盛呢?”所以她只是出手伤了那三个人,而不是致命一击。
  “有道理,那么姑娘以为我们想干什么呢?”
  你来我往几句之后,似乎双方都已知道对方的身份。薇宁轻轻一笑,道:“何必要我猜呢,我向来欣赏行事磊落干脆的人,不如还是你来告诉我,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在下是长青会的人,贱名不足挂齿,今日不过是想邀姑娘去个地方,见一个人。”
  她果然没有猜错,这些人哪里会是三京馆那些女学子能寻来的,长青会过了这么久才找来,行事也太过谨慎了。

  ☆、我迷路了

  奉都城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薇宁被请入室内,乍一进去却没看到房中有人,她眯了眯眼,才发觉淡淡黄纱后坐着一名高挽发髻的女子。
  适才将薇宁带来此处的人躬身退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一时间眼前微暗,薇宁心头微紧,藏于袖中的利刃悄悄滑到腕间。
  “别怕,是我。”
  黄纱后的女人缓缓走出来,听到熟悉的声音,薇宁挑眉微诧,待看清楚女人的面容后,她即刻镇定下来:“长青会行事果然出人意料,原来是你!”
  来人竟是三京馆的刘司正,她是宫中女官,是薇宁初入奉都首要联系的故人,今日却成是长青会派来的人,见到她,薇宁瞬间明白为何石致远一直不露面。
  刘司正抬手示意她坐下说话,语气如往常一般轻柔:“学馆里说话总是不太方便,你身边那个柳月让人不放心。说来奇怪,她是内卫副统领,为何一直留在你身边?我本想再等等,会中长老却觉得是见你的时候了,而我是最适合来见你的人。”
  刘司正边说边为她倒茶,宛如在三京馆时的情形一般,指若兰花微翘,娴静高雅,偏偏一副城内寻常妇人打扮,让薇宁略有些不适,咳了声没有说话。
  当然是见她的时候了,想必长青会在封长卿那里碰的钉子不小。
  茶是好茶,嗅着淡淡茶香,刘司正唏嘘道:“不知不觉你到奉都已经半年多,当日你入京,用着梅老的名义,我想来想去猜不出你的真实来意,但念着旧情从未对别人提起过这回事,没想到你自己偏要找上门。”
  “若非义父他老人家感念故人,我不会见你。”薇宁笑了笑,她今日可不是来叙旧的。
  “我明白,梅老一向不认同长青会,他在世时,会中长老几次上门求教,都被拒之门外。可是你又为何要这么做?”
  义父他老人家直至离世还在为天道逆转、人事多舛而叹,但他年老体迈,一颗心早已心如死灰,加之对长青会举义旗却多行利已之事十分不满,故而傲然将长青会的拉拢回拒。可是她不一样,长青会想推举谁做皇帝都与她无关,嫡庶长幼又有什么不同?在某些事上,她与那位坐上了龙椅的女皇帝想法一致,有时候三纲五常也是可以改改的。
  长青会打着拥立正统的旗号,暗中支持着被流放到陈州的梁王。梁王比留在京中的肃王年长,却最是懦弱,有人说他是一路哭着去了流放地,因为听说陈州贫瘠艰辛,再不能锦衣玉食。不过若不是因为他软弱无能,也不会活到现在,女帝甚至连杀他都不屑。长青会的选择看来并不明智,可是除此之外别无选择,这样真真假假传入了奉都,女帝三次派人去陈州宣旨斥责梁王,要他安分守已,梁王惊惧之下已得了病,虚弱不已。
  薇宁坦然道:“势单力薄,我需要有人来帮我,你也知道,每天呆在三京馆,身边还有个柳月,十分不便。”
  “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做,甚至与……逆党勾结?”刘司正想了想,还是用了这个词,世人最是无知,忘性也大,数年岁月一过便将逆天行事的女帝当成真龙天子,早已忘却什么才是正统。
  “我许以厚利并不是想你们来问我原因的,”薇宁摇摇头,“还是直说吧,当日我提的条件妥还是不妥,贵会要不要合作?”
  长青会做的是天下事,不仅仅为了光复大业行事,还要出力出钱笼络人心。今冬的雪委实有些多了,连他们眼中的妖孽奸臣国师都开粥棚救济世人,长青会岂能落后?可他们的根基在江南江北,一向远离京城,近两年才转至京都,入京后处处受银钱掣肘,能有封家支持,自是件天大的好事。
  可是他们在封长卿那里屡次受挫,看似风流的封二公子竟十分难缠,是个油盐不浸的主,硬是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只能望而兴叹。
  刘司正虽然知道梅家同江南王的关系,但还是质疑道:“你凭什么认为,封家会将生意的三成让出来,据我们所知,江南王早已投靠了靖安侯,就是他们联手占了石家的生意,难道你要告诉我,靖安侯其实也可以拉拢的吗?”
  “拉拢?我可不认为长青会能拉拢得了谁,如今勉强说得上是国泰民安,又有谁还会想着前朝旧事,论声望和能力,你们拥立的那人真就比得过眼下这位?”梅老爷子在世时常在她面前分析时势,这些话其实很在理,纵使刘司正听了心里不痛快,也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对。
  “其实这是合作,也是桩买卖,大家各取所需,当然,我是诚心诚意来找你们的。”
  刘司正终于点点头:“你能劝得动封家松口,长老们自然会应允你的条件,只是要快!”
  先前薇宁等了他们许多日子,这会儿倒催起来,她笑道:“欲速则不达,我一有消息会告诉你们的。”
  她并不打算真正让封家牵扯进来,至那三成利钱或许很多,但用不着动封家的钱,如今她掌握着金库的秘密,还怕缺钱不成?
  今日刘司正露这一面只为正式与薇宁商谈合作之事,眼见着天色已暗,她还要赶回三京馆。而薇宁却得继续去送请柬,刘司正只需稍问几句便知是有人刻意为难,本欲帮她一回却被薇宁婉拒,若是如此顺利回礼部交差,说不定会有有心人去查谁帮了她,到时候不好遮掩。
  地上的雪已经漫过了脚面,薇宁抱着木匣子走在长街上,里面静静躺着三张请柬,她没有继续往枫林巷走,而是打算回礼部交差,大不了堂官训斥一顿,反正他们也不敢真的把她怎么样,最后还是得送她回学馆。至于季考时会否因此 ,那也是后事。
  天色变得全黑,街边的店铺陆续点起灯火,这时一阵马蹄声打破夜晚的孤清,几名黑衣汉子打马奔来,后面是一辆黑色的马车,到了薇宁的面前停下,将她团团围住。
  车门打开,薇宁仰着头,就着微弱的灯火看清里面的人正是萧颂,不由阵阵心虚。他怎么会来?难道方才一直在跟着她?
  “一个时辰前你在东三街下了礼部的马车,然后就不见了踪影。”萧颂沉默片刻,缓缓地问道:“能否告诉我,方才那一个时辰里,你去了哪里?”
  她心中稍安,小脸瑟缩在兜帽里,怯怯地道:“我……迷路了。”
  迷路了?萧颂心头涌上一股怒火,这样的假话她也敢说!
  近段时间他虽然呆在王府,也没再打理内卫的事,可每到她去各部或是安休之晶,便派了人从早到晚跟着她,既想查出来点什么,可又怕她真会做出什么来。除了查出来国师弟子热情如火地给她写着情信,风流多金的封二公子对她体贴倍至,其他还真没查出来。
  今日薇宁到礼部跟班,外出公干时无故失踪了一个多时辰,跟着的人不敢大意,立即报与萧颂知道。他赶过来后,只见到一把伞,一堆破草棚子的残骸,还有雪地里几滩淡粉色的血。
  一定是出事了,他心急如焚命人继续找了半天,可她居然用简简单单三个字来应付他!
  围着薇宁的黑衣汉子骑在马上身形不动,连他们身下的马也不曾乱动,她在淮安时便见过这些训练有素的护卫,应该是萧颂私人所有。她不知道萧颂在想什么,但想来自己说的他肯定不信,只听他冷冷的话音从车里传出来:“还要去哪儿送帖?”
  “枫林巷的文大人府上……”她手忙脚乱地打开怀中木匣,翻了下帖子,老老实实地回答他的问题:“果子胡同的汤大人府上,绿柳西的张大人府上。”
  “上来!”
  她咬了咬唇,摇头道:“已经这么晚了,明日再送不迟,我自己回去便成,礼部离这儿不远。”
  他脸色微沉,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上车,我送你去!”
  “是,小王爷。”
  马车里点着暖炉,温热的气息让薇宁的眼眶微湿,似有看不见的雾气凝结在眼中,她吸吸鼻子挪动一下,尽量坐得离萧颂远些。
  萧颂无奈地道:“叶薇,不用这么避着我,你身上的斗篷和鞋子都湿了,穿着不难受吗?”
  马车轻轻颠簸着,薇宁借着车厢里的灯火一看,果然落在身上的雪已化为雪水,渗入棉布斗篷中,这会儿极不舒服。
  “不用了,我……”
  萧颂不悦地打断她:“你是怕我再问你刚才去了哪里?”
  她马上答道:“当然不是!”
  “那就坐过来,这儿离暖炉近些!”他往前倾了倾身子,抓住她的手,不等她说什么就拉了过来,温柔地为她解开颈中的斗篷系带,又轻轻脱下来。
  离得这般近,姿态又这么亲密,薇宁不禁想起前些日子在王府时两人相拥着的情景,心中满是茫然,连萧颂何时抽走了她怀里的木匣也不知道,就这样微仰着头看着他。
  马车里的气氛顿时有些暧昧不明,薇宁不想欺瞒自己,每次见面都发觉对他的情思愈发的重,如此下去怎么生是好?而萧颂,亦在心中无声叹息,到此时两人都明白,他们之间互有情意,萧颂不会将她当成逆党来对待,薇宁也不肯杀了他以绝后患。
  萧颂将她的手握住,静静地回望她,突然笑道:“今日见你被堂官刁难,才知道三京馆里居然还有敢与你做对的人。”
  他竟取笑她,薇宁哼道:“这有什么稀奇,我的出身不好,哪里比得过那些千金小姐,自然处处被人瞧不起。”
  她的身世别人并不知道,萧颂却隐隐知道,论起出身并不比别人差,可是一场浩劫她成了身负血仇的孤女,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他无从安慰,只好沉默下来,薇宁察觉到他的异样,抽回自己的手,转过身把车窗帘子撩开一条缝隙,看着无边无际的黑夜,淡淡忧伤萦绕在心上:“外面很黑,不知道还有多远才到。”
  “如果是白日,一起赏冬日清景,倒也不错。”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只要你愿意。”
  她没有回首,紧紧揪着车帘一角,雪落无声,只听得到马车前行的声音,也许暂时将彼此心中的怨和忧放下,就这样静静呆在一起已经足够,他不是小静王,她也不是叶薇。
  

  ☆、孤山雪

  不知是静王府的马车太过扎眼,还是当门房的人眼本就毒,每到一处官员府门口,薇宁还没拿着帖子下车,门房已恭敬地过来请安,早有人飞快地往里边报信。三位大人有正用着饭的,也有正享受着红酥小手温柔揉捏的,闻报皆慌忙整衣迎出去,看到的却只是渐行渐远的马车影儿,看了门房奉上的请柬,居然只是礼部年末例行发来的红帖。
  “你看清楚了吗,真是静王府的马车,小王爷可在车上?”
  “千真万确,老爷,小王爷人在车上,却没下车,只让王府的护卫留下张帖子。”
  往年可都是礼部派个小官吏来送即可,难道堂堂小静王也要给礼部跑腿吗?这一晚收到帖子的三位大人谁也没睡好觉,抱着张帖子左看右看,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小王爷会亲自来给他送帖。
  此事经传后各人心思不一,礼部那位支使薇宁去送帖的堂官心中有些忐忑,三京馆里想要为难薇宁的那几位虽不死心,却不得不暂时安分,没想到小静王在将要择妻成亲的时候,还是这般护着她。
  翌日安休,雪仍是未停,薇宁难得多睡了片刻,醒后犹记得梦中与萧颂雪中同行,苍茫天地仿佛没有尽头,他曾说过的话一直在耳边回荡: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拥着被子痴了半晌,直到柳月轻轻敲门,才出声唤她进来。
  柳月打来热水服侍她洗漱,抿着嘴象是有话要说。昨日她被桑嬷嬷留在凌云阁,只知到了晚间薇宁回了学馆,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过了会儿,柳月终于问道:“姑娘,昨儿晚上真是小静王送您回来的?”
  “嗯。”薇宁看了眼窗外的雪,到处莹白一片,呆会儿出门怕有些不便。
  柳月咧嘴笑道:“那外头说小王爷要议亲肯定是假的了,奴婢就知道这话没准,小王爷对姑娘那才叫上心呢。”
  她这里憨憨地乐了,薇宁神色一凝,心里的柔意瞬间消逝,猜度她方才的话用意何在。她是女帝派来的,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有另外一层意思,兴许是在提醒薇宁,毕竟女帝并不愿意萧颂娶一个出身寒微的女学子。
  不管柳月是不是好意,薇宁并没有忘记女帝要为萧颂择妻这件事。她与萧颂注定不能在一起,他是一定会成亲的,和谁成亲,将来谁进静王府,对她来说全都一样。或者他早一日成亲也好,桥归桥路归路,正好断了彼此之间的心思。
  柳月悄悄打量着薇宁,看她若有所思,心里暗叹了声,端着水盆退出房。外头雪花飘飘洒洒,寒气逼人,柳月倒了水,又去领了些饭食捧回去,她不知道自己还在要这里呆多久,陛下没有旨意,国师大人近日也甚少召她,她想不出来再呆下去有何必要。
  回到房里看见薇宁正要系上昨日出门穿过的斗篷,柳月忙道:“姑娘快别穿那件了,昨夜你回来得晚,奴婢摸了摸,斗篷还湿着,今日穿这件吧。”
  她另拿出一件,薇宁一眼看去红彤彤的,并不象自己的物件,疑惑地问:“这是哪儿来的?”
  “这是昨日姑娘出门靖安侯府送过来的,倒是送得巧,今年的天太寒,姑娘的斗篷一件湿了,另一件稍薄了些,刚好这件派上用场。”
  她将手中织锦镶毛的斗篷轻轻抖开,料子轻软,样式是今冬奉都女子所用最新式的,缀着应景的白色梅花。薇宁忍不住皱眉道:“艳了些。”
  柳月赞叹一声:“挺好的,这海棠红的颜色一定衬姑娘,看这绣活做得也好。”
  薇宁抚上梅花,眸中多了一抹暗色:“也许你说的对。”
  柳月抱起那件湿了的斗篷,小心地问:“姑娘昨夜回来得就晚,今日还下着雪呢,这会儿又要出门?”
  虽说薇宁去哪儿没必要同柳月交待,可她还是解释了下:“早先和封大哥约好了要去盛安堂走走,听说进了批新南货,回来带些给你吃。”
  “那我去替姑娘瞧瞧封公子的车有没有来。”
  等柳月走了片刻,薇宁关好门,将斗篷铺在床上,一点点地抚摸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薇宁有些失望,难道猜错了?她的目光落在斗篷下摆处点点白色梅瓣上,凑近了细细看,终于找到一丝痕迹,居然有人在几片花瓣上用同色的丝线绣着小小的字。
  自从上次去了靖安侯府,她一直在等,等一个消息,到底靖安侯府每年一笔不大不小的支出去了哪里,既然传信的人特意指出来这一点,那么这件事就一定有值得她重视的理由。
  她仔细辨认着那几个小字,却不太明白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似乎是个地名,或许答案就在这里。
  柳月匆匆走了回来,进屋禀道:“姑娘,封家的车并没有来,不过焓公子在外头等着您,刚好宫里也差了人,德怡公主要见您。”
  德怡公主定是在宫里闷了,可焓亦飞为何来找她?薇宁蹙眉思忖了片刻,她今日本想见一见封长卿,盛安堂到的那批南货中,一定还有江南王封伯行写来的信。她既然敢向长青会做出那个承诺,就有把握说动封伯行。她这个姐夫是个商人,也是最懂得利害的商家,不会将身家性名寄托在一处,靖安侯可以结交,长青会自然也可以暗中来往,江南远离京城,清流名士多避居江南,那里的官府纵然知道他们中有人与长青会有来往,却不曾大肆追查,大家相安无事发大财,何必得罪那些硬骨头呢?
  薇宁收回思绪,看来今日见不到封长卿了,她裹上那件海棠红斗篷,竟十分合身,果然如柳月所说,这颜色衬得肤嫩如玉,清亮的眼更见神彩。
  三京馆不准人随意进出,可焓亦飞与宫里来的女官身份自是不同,被请入学馆内一间小厅里等候。一个是国师弟子,一个是公主殿中的女官,两人也算面熟,正说着话,抬头看见一道俪影袅袅婷婷从廊道那端走过来,皑皑白雪中那抹艳丽的颜色让焓亦飞有些失神。待薇宁走入小厅,他已恢复如常,口中调笑道:“女为悦已者容,不枉我等你这么久。”
  薇宁没有理他,冲女官屈膝一福,问道:“不知公主召学生何事?”
  女官笑着扶起她:“公主派我来约姑娘入宫赏雪,这便随我去吧。”
  做公主做到德怡那般实在是没意思,不是赏菊便是赏雪,薇宁刚要张口拒绝,焓亦飞已拦在二人中间:“这位姑姑,明明是我先到,叶姑娘要同我走。”
  那女官一脸难为地道:“焓公子,奴婢若是带不回叶姑娘,回宫怎么同公主交待?”
  “你实话实说便是,你家公主不会为难你的。”
  女官见他甚是坚决,知道今日这差事是办不成了,谁让国师的面子太大,连他的弟子也处处有人巴结,她可不想得罪眼前这位。再说人家是跟公主争人,关自己什么事。
  从宫里来的女官仍回宫里去了,薇宁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认真扮成个听话的物件,方才他们便是当她这个大活人是个物件一样,抢输的人走了,抢赢的人走到她面前道:“叶薇,我替你把公主的人打发走了,你怎么谢我?”
  她抬起头认真地问:“我为何谢你,公主请我去宫里赏雪可是天大的恩宠,我自乐得去呢,要你多事替我拒绝?”
  焓亦飞微怔,了然笑道:“你不痛快了?做人千万不要心口不一,你明明不喜欢去见什么公主,要赏雪不如跟我走。”
  “免了,我怕被人毁了这张脸。”她还记得在宫里德荣公主的话,那可不象是闹着玩的,她宁可面对刁蛮的德怡公主,也不愿面对阴沉的德荣公主。
  “你是指德荣公主吗?她不过是个命比别人好太多,偏又觉得自己苦比黄莲的女人罢了,再说了,你会怕她?”
  薇宁不怕,皱眉道:“你这种语气是个女人听了都会恼,在你眼中,女子是什么,随你玩弄?”
  说到底薇宁可怜德荣公主,她看得出来,虽然贵为公主,德荣眼中尽是阴沉,找不到一丝神光,更不要说开心了。她的身份是很尊贵,可活在女帝的阴影下难免不甘无奈,如何能快活得起来。
  焓亦飞摇摇头,并不介意在这个问题上与她多说几句:“你得相信,我从来没给过谁寄望,所以别人过得不好并不怪我。相反,我能让她们忘掉烦恼欢笑,难不成要我为了自己的善心去担负别人的一生吗?”
  “你用不着为自己的行为解释,总之一切与我无关。”薇宁说完便想转身离去,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可知道孤山村在哪里?”
  “没听说过孤山村,我只知道城外有座孤山,孤山亭的冬雪最值得一赏。”
  孤山!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但想来孤山旁总有村落,靖安侯府里传来的消息应该指的就是这里。
  焓亦飞看出来她似乎有所松动,又道:“今日我便是来邀你上山赏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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