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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如此多娇-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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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菁:“……啊?”
  这领导慰问下属的画风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候吧?
  林菁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呆。
  “中军的待遇在七军中最高,步兵虽然平时多干些活,但真的打起仗来,有右军右虞侯军挡在前面,撤退时,又有左军左虞侯军垫在后面,许多人求着进都进不来……当然,心思太多的人,是容不下的。”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裴元德的声音听不出严厉,可有常年身居高位的气势在,又带着长辈特有的威信,林菁差点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禀报大总管,我既然选择进军营,就是想冲锋陷阵,不愿受这样的庇护。”她索性将话挑明。
  “林家留下你这条命,不是用来送死的。”裴元德道。
  林菁一下子火起,她瞬间冲到裴元德的案几前,半跪下来,一掌拍在案面上,压抑着愤怒对他道:“不要再跟我提林家!我的命,真的由得了我自己吗?如果我不服从皇帝,我和我的家人会有什么下场?如果不能建立军功,那么我背负流言蜚语来到这里,又能得到什么?人活一辈子,我已离经叛道,便一定要做出点像样的事来!”
  裴元德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把短刀,用一方白巾擦拭起来,继续不咸不淡地,用一种拉家常的节奏问道:“听说你因为从军,被余家退了亲。”
  林菁一愣,没想到他提及这段过往,随即道:“无所谓,省下的嫁妆正好买军备。”她的备马、驮马、帐篷、明光铠……全都是用原本准备好的嫁妆换回来的,否则林家也拿不出这么一笔巨款。
  “嗯,余令行不过是朔方城裨将出身,如果不是因为林家败落,他家的儿郎,原本就配不上你。”
  林菁觉得两人之间的谈话走向有点怪异,不仅裴元德的形象被颠覆,甚至左平说他被林远靖一直压制,恐怕也有蹊跷。
  “你为什么了解这些?”她问道。
  裴元德垂眸擦拭短刀,他的手修长好看,把玩着锋利异常的兵器时,十分游刃有余。
  “三郎是你见过的,虽然在我眼里还不成器,却也在外面得了些虚名,年纪也正合适,我把他许给你,如何?”
  林菁完完全全被吓着了,她像一只受惊的猫,竖着尾巴一跃而起,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你说什么,我不要!”
  “别着急拒绝,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你。”他抬起头,温和地看着她,“这一次没带你去阴山,是不想你以身涉险,我没想到突厥还有余力偷袭,你应对得很好。”
  林菁又是后退一步,对方这突如其来的关爱语气太让人发毛了。
  “我……”
  “比我想象得还要好。”
  “你……”
  “但我不会给你计任何一项军功。”
  林菁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扭曲,她还没被人这样耍弄过,而且谈话的内容完全不由她主导,对方简直沉浸在固有结界中,大概自问自答都没问题。
  她胸膛起伏,一口气想提又提不起来。这算什么啊,她在心里抓狂地道。
  “为什么?”她问道。
  “太扎眼。听说过百骑司吗?”
  林菁摇了摇头。
  “圣人之耳目,遍布大昭境内重镇,军部十六卫,以及他想要知道的任何方向,幽州大营当然也有,而像这样的耳目,但凡有能力的家族,都会不惜财力去培养。在这个世道,听,比做还重要。”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所以你太扎眼了,你的军功不应该在这里求,别人能平步青云,放在你身上,却是升得越快死得越快,你连自己真正的敌人都不知道,就敢撞破脑袋往上爬,只不过是无知者无畏。”
  这真是掏心窝子的话。
  林菁问:“你为什么如此关照我?”
  “无可奉告。”裴元德又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就当做是我惜才吧。”
  林菁:“……”这么敷衍的借口真的好吗?
  “那么你所说的真正的敌人,又是谁?我是否身处危险,这危险来自何处?”林菁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裴元德,极力抓住他话中的关键词套取情报,“不要再跟我说‘无可奉告’,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想为我好。”
  “我没记错的话,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你兄长已有七岁,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你心里认为的敌人,又是谁呢?”裴元德笑了笑,不管林菁咄咄逼人的态度,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辈,充满了包容,“让我猜猜,是我?还是皇帝?”
  林菁觉得自己在裴元德这里一败涂地。
  像是有一双宽厚温暖的大手,一直不厌其烦地抚慰她竖起的逆毛,心里的防线立得越发艰难。
  警钟已亮起红灯,却还懒洋洋不想动的感觉,糟糕透了。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坐在裴元德的对面,垂头丧气地道:“你都会自己猜了,还问我干什么?”
  直到此刻,林菁才真正像是一名十五岁的少女。
  褪去了钢筋铁骨,她原本也会撒娇,也会疲惫,有着一切女孩儿应有的弱点和情绪。
  她不是冰冷的战争机器。
  真好。
  裴元德目光又柔了几分。
  “那么,为了帮你找到真正的敌人,你可以帮我回忆一下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遗漏的地方,我来补充。”


第13章 往事
  迄今为止,大昭建国已有二十七年。
  隋末民生凋敝,朝廷无道,民不聊生,遂起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最终,崛起于陇西的李氏得了天下,先帝李僢建立了大昭朝,年号开德,将有功之臣封为八柱国,更有襄平林氏三救帝驾,一举攻破长安城,立下赫赫战功,于是李茂奉当时的林家家主、林菁的祖父林逊为大昭朝唯一的上柱国,任骠骑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
  开德年间,不仅是百废待兴,各业走上正轨,百姓休养生息的好年景,同时也是大昭朝兵力最盛,战意最浓之时。
  开德二年,林逊督防河朔三镇之时,在朔方城遭遇突厥四万骑兵围城,林逊战死于野,朔方城破,举国震惊。
  李僢亲自点将,八柱国齐出,林逊于之子林远靖年方双十,即为行军大总管,发兵十万,远征突厥,一路打到了牙帐所在的三弥山附近,将突厥大将阿史德铁昆生擒,阵斩两万,俘虏三万,缴获牛羊无数,得“军神”之称。
  据说当时只要看到林家的旗号,那些刀口饮血的突厥人就会骇得肝胆俱裂,四散奔逃。
  次年,突厥可汗阿史那托吉递上降书,林远靖继续率领大昭铁骑横贯草原,陈兵辽东城,逼得高句丽口称“天可汗”,低头向大昭纳贡。
  开德五年,林远靖带兵横扫西域诸国,吐蕃、吐谷浑皆避大昭锋锐,
  开德八年,林远靖还未出征,南诏六国只听得“军神”的名号,便派使者星夜赶赴长安,大昭未用一兵一卒,南诏就已俯首称臣。
  当年盛世,真正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然而,好景不长。
  边境平定之后,终究是到了鸟尽弓藏的时候。
  开德十二年二月,林远靖深夜应召入宫,随后被曝出在府内藏有私兵器械,有不臣之心,在审讯过程中畏罪自尽。
  当夜,林家烧起一把惊天大火,满门忠烈只余一个外嫁女和一对年纪幼小的兄妹。
  而那场火,究竟因何而起,至今还是个悬案。
  有人说,是林家知道大事不好,本想借大火遁逃,却计算失误,将一家老小烧了个精光,只有小小的林慕抱着更小的林菁,躲在湖边的小船里,逃过了这一劫。
  有人说,是林家杀伐过重,天降大火,是为惩戒。
  有人说,其实只是林家一个老仆打了瞌睡,被老鼠踢翻了油灯,在本就干燥初春酿成了悲剧。
  有人说,是林家的仇人潜伏了二十年,伺机放了火。
  有人说……
  没人知道真相。
  林府活下来的只有小孩子,林慕吓得傻了,一问三不知,便是这样,因为林家被扣了谋反的帽子,李僢还是命人还是拿了林慕、林菁兄妹,将两人关押在大理寺的牢狱中。
  当时的武将派系皆风声鹤唳,林远靖的旧部被肃清,与林家沾亲带故的几位开国郡公和县公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打压,连林妙真的夫家定国公府都朱门紧闭,放眼这偌大的长安城,几乎没人敢为林家兄妹奔走。
  林妙真到底是将门之女,一怒与夫家和离,变卖了嫁妆之后,开始营救困在牢狱中的林家兄妹,这之后,才有了余令行下聘礼,冒着极大的风险与大理寺周旋,成功将四个月的林菁先抱了出来。
  一个月后,义国公薛明卫以七十五岁高龄披甲入宫,为林家孤儿请命,免去了林慕和林菁的罪名,只是必须生活在长安城内,受大理寺监督,如无皇命,终生不得离城。
  至于那场大火,再无人提及。
  与林远靖有干系的旧部革职的革职,下调的下调,流放的流放,远在襄平城的林家也被抄家收田,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倒是林家的废墟上重新起了亭台楼阁,或做酒肆茶楼,或做民居,将往事掩得一干二净。
  只有林家人永远记得。
  现在,林家留下了这三个“余孽”。
  在林家出事的时候,林妙真已满十八岁,刚成婚半载。按照大昭律例,外嫁女不算本族中人,因此林妙真在夫家躲过一劫,成了当时林家仅存的成年人。
  林慕那时不过七岁,按照大昭律例,就算林家犯了谋反罪,也只斩首正犯,正犯的父亲和成年儿子绞死,林慕充其量就是个流刑。但有人不想看到林家再出一个成年男子,在大理寺的牢狱里;林慕被人暗地里下了慢性毒,这一生,握不得刀剑,骑不得马,终身离不得药。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病体沉疴的人,如何能当家主?他甚至禁不得过多的操劳。
  只有林菁,当时只是一个在襁褓中的女孩,又与余家定了亲,方才健健康康地活到大。
  这一场清洗下来,八柱国倒了一半,十六卫大换血,战神林远靖死于鸩酒,连带谋逆罪的十余条罪名昭告天下,正式终结了军神的时代。
  同年四月,李僢薨,太子李茂继位,改年号为元兴。
  如今则是元兴十四年。
  这段历史只要有心人便能知晓,并不是秘密。
  这里面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林远靖入宫被判谋逆的那一天。
  宫廷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家又发生了什么?
  林菁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相信裴元德,与他交换情报。
  “当日林家的情形,我兄长虽然参与不多,但他将他所知道的,都告诉我了。”
  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夜。
  林远靖匆匆进了宫,林慕在偏房被吵醒,便再也睡不着,索性趁阿耶不在,摸到双亲的屋子里,闹着要跟阿娘聂氏和小妹一起睡。
  这举动让他捡了一条命。
  有儿女在身边的母亲,睡眠总是很轻。
  那火从后院烧起来的时候,聂氏突然警醒过来,她一下子便推醒了林慕,抱着林菁,牵着他往外跑。
  但他们注定跑不掉。
  林慕分明看到,有气势汹汹的黑衣人从墙上跳了下来,手挥横刀,在火中胡乱地杀人。
  好在聂氏并非豪门世家的娇娇女,她只是一名普通猎户之女,在边境被林远靖救下之后,成了他的妻子,聂氏虽然不会武艺,身体素质却极好,她灵敏地在庭院的阴影中穿梭,带着孩子躲避黑衣人的追杀。
  “阿娘将我和兄长安置在花园湖边的小船里,我那时候被杀声吵醒,咧着嘴便要哭,阿娘怕啼哭声引来那些人,便挤了乳汁在帕子上,让我含住一角吮吸,然后她又跑了回去……阿娘说,她是林家的主母,那些人不见到她,是不会甘心的。”
  聂氏是被烧死的。
  她跑回院子,对着已经烧榻的屋子大喊了一声:“我的儿!”然后奋不顾身地投身入火,令那些追赶而来的黑衣人误以为林家兄妹早就被烧死,才让他们逃过一劫。
  这一大一小两兄妹的命,是亲娘用血换来的。
  林慕曾与她分析过:“看上去,李茂的确是最有嫌疑之人,而他也确实跟此事有关,所以姑姑一直认为李家是罪魁祸首,但我却不这么想。菁娘,君臣不相疑,疑必生惧。林氏自从李茂起兵以来,便是李家的利刃,林氏族人中,除了咱们这一支从军,其余族人都在襄平老家守着族产过日子,我们一没谋反的动机,二没谋反的实力,这一点,但凡明眼人一看便知。而且,在父亲声望最如日中天的时候,将功臣逼死在皇宫,于他们李家又有什么好处?你且看林家败落后,究竟谁人受损,谁人受益?”
  军部换血之后,大量新贵子弟出头,与此同时,突厥王庭重新聚集起兵,高句丽蠢蠢欲动,吐蕃和吐谷浑陈兵边境,南诏据说已经将贡品减少至三成,大昭的武威不再,朝廷不得不重新重视边境巡防,投入了大笔饷银做军费,被武将集团一直打压的文官也重新取得了朝堂上的话语权。
  而裴元德,也踏上了他人生的巅峰,取代林远靖,坐上大昭军部第一把交椅。
  林家兄妹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也许连皇家都身不由己,做不得林家的敌人。
  林家是败落在无数人的阴影之中,那场大火起自人心中贪婪的欲望,还有各种丑陋的私心。
  在林菁讲述的时候,裴元德一直低着头不断擦拭那把短刀,令人摸不清深浅。
  她说完后,便定定地看着裴元德,等他的回应。
  “我只问你一点,杀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放火?”
  “自然是掩盖证据。”
  “那么,是掩盖他们作案的证据,还是林家本身的证据?”裴元德抬起头,他像是一只嗅到了猎物气味的狐狸,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轻了起来,“谋逆罪是本朝第一大重罪,林家的重要人物迟早要死,为什么会有人迫不及待的在当日对林家下手?”
  林菁听得一阵发冷,她发现自己走进了灯下黑,这一点她从来没想过。
  “他们……有想要的东西。”她十分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你觉得,他们找到了吗?”


第14章 龙雀
  “那一年,林远靖东征百济归来,也刚好是我带领左骁卫番上之时,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在他归来的第二天,左仆射陶锴岳上书,因大昭连年征战,北境之地大片荒芜,建议解散东征军,令府兵屯田务农。然而,这道奏表并没有得到批示,因为兵部很快收到了来自肃州的军情,边境似有吐谷浑陈兵,先皇遂下令惇武侯宫玓出征,同时,一个从东突厥来的女人被秘密接入皇宫,受封苏国夫人。不久后,便发生了林家之事。每个人都想知道那一天的大明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没有确切消息传出,我收到的情报,是林远靖于紫宸殿大肆行凶,在行刺先皇的过程中,误杀了苏国夫人,最后被禁军制服。先皇怕夜长梦多,直接赐了毒酒,又令人去林家搜罗林远靖谋逆证据,没想到发生火灾……不过,这也耽误不了什么。林远靖死后的整整两个月里,贬官数百人,获罪入狱的七品以上官员足有百十多,斩首的不计其数,所有人都知道,皇家要趁这个机会收回兵权,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先皇驾崩了。”
  “他当时身体状况如何?”林菁问道。
  “先皇戎马半生,体质强健,大朝会小朝会从来不落,就连他的新宠苏国夫人死了,都未见他有任何异样,”说到这里,裴元德冷冷一笑,继续道,“记录先皇言行日常的起居注原本和副本全部丢失,起居郎自己撞死在了宫柱上,大明宫昭告天下的说法是——‘梦白鹤西游,舞风而上,羽化登仙’。”
  林菁知道这个说法,也知道李僢死得突然,却不知道皇帝的起居注居然都能丢失,尤其是苏国夫人……居然也在现场,还被父亲斩杀?
  “那个苏国夫人是什么来头?”
  “不清楚,甚至她究竟是死是活,都未可知。”裴元德将手中已经擦得锃亮的短刀放在案几上,“我说的这些,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你可以去查证,消息灵通些的几乎都知道,但是,那天宫里发生的事,大概只有五个人知道。”
  “都是谁?”
  “先皇李僢、苏国夫人、大内总管锦琛、今上,以及当时负责随身保护先皇的千牛备身,现在的壮武将军,尉迟读武。”
  林菁将这五个名字一个个刻进心里,然后顿地一拜。
  “厚恩不忘,多谢大总管。”
  “不用这么客气,所以……你真的不考虑下三郎?”
  林菁抬头,发现裴元德正在笑。
  她从不知道,原来上了点年纪的男人也能笑得这么好看,其中的韵味是少年郎拍马也追不上的,像是沙漠中绽放的花,太过难得,便有些刻骨铭心。
  恍惚间都忘了这人是在揶揄她。
  裴元德看她愣住的模样,笑意更浓,他将案几上的那把短刀推到林菁身前。
  “好的长刀很多,短刀却很少,这是关键时刻可以保命的利器,你收好,我不希望在其他人身上看到它。”
  “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拒绝道。
  “不贵重的礼物,我也拿不出手。此刀名为夜羽,与赫连勃勃的大夏龙雀同出一炉。”
  大夏龙雀!
  林菁眼睛一亮,她是好武之人,自然知道好兵器极难得。
  赫连勃勃是胡夏的王,历史上有名的暴君,杀人是他的爱好,战争是他的乐趣,因此他极为注重武器的质量。史书记载,赫连勃勃有一种特殊的检验武器的方法,在验收的时候,如果弓箭射不穿铠甲,则杀弓匠,如果射穿铠甲,则杀甲匠,几乎每次验收都会有一批工匠被斩杀,可以说,胡夏当时的每一把武器都带着工匠的鲜血。
  在赫连勃勃统治力最为鼎盛的时候,他收罗天下能工巧匠,为其造百练刚刀,号“大夏龙雀”,铭其背曰: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可以怀远,可以柔逋。如风靡草,威服九区。
  没有人能抗拒这样一把神兵。
  林菁终于还是没忍住,将短刀双手接过,立刻便感觉到沉甸甸的分量,刀身上同样刻有铭文,曰:龙雀蔽日,所向皆靡。
  裴元德看着她道:“龙雀是凤凰中最凶猛的一种,它没有华丽的彩羽,只有庞大的、连日月星辰都被遮蔽的黑翼,在传说中,龙雀一旦起飞便不再落下,永远向着至高处飞翔,没有同伴,心无旁骛,直至巅峰。”
  林菁从主帐出来的时候,那两名原本看守她的亲兵迎面而来。
  “郎君请你过去一趟。”
  她现在心里满满都是对裴景行的歉疚,自然应下。
  到了地儿一看,这位真是会享受啊。
  裴景行的帐篷不算大,里面却精致非凡,除了寝具和武器架,还用屏风隔出一个小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帐篷里面有一名亲兵正在煎茶,另一名亲兵从锅里取出煮好的羊腿,用银制小刀将肉切成薄薄一片,蘸好了调味料,整整齐齐的摆在盘子里。
  裴景行本人则卸了铠甲,穿着一身常服,头发也散了,正冒着湿气,他软塌塌地靠在豹皮垫子上,眯着眼睛看着她。
  “坏心肝小骗子!”他吐出一颗枣核,精准地打在林菁身前的地面上,令她止了步。
  林菁道:“上获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利用我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连大总管都说功过相抵了,我也被你关了挺久的了,裴小将军,做人要向前看,总盯着那点恩恩怨怨是成不了气候的。”
  裴景行被气笑了,“你这腔调怎么那么像‘左不太平’?”
  “你私下给他取这样的诨名,左平知道吗?”
  这时帐篷外有人道:“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有个人叫‘裴景不行’,说他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左平掀了帘子进来。
  林菁稍微挪开一点,方便这两只炸了毛的斗猫对视。
  “你来干嘛?”裴景行不善地问道。
  左平一脸坦然地道:“刚巧路过,听到有人不行,就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一帮。”
  “可别,我还想多太平些日子,你这忙不如去突厥大营帮,肯定能为大昭立功。”
  “不好不好,不及裴小将军上获之功,听说你们还演了一出戏?”左平看向林菁,笑道,“没想到假牢变成真牢了吧?”
  裴景行跟戳到逆鳞一样站了起来,道:“那是她欠我的!”
  林菁的确不喜欢欠人的感觉,她投降道:“好吧,你说,要什么代价。”
  裴景行看了左平一眼,立刻道:“进我的跳荡团,跟我戍边去。”
  林菁:“戍边?”
  左平走到一旁,煎茶的亲兵立刻递过去一杯暖茶,在地上放下软垫,他坐下后,那名切羊腿的亲兵也将一碟切好的肉连同案几一起放在他身前。
  裴景行道:“不等大军拔营,我直接去甘州,五日后便走。”
  如果没意外的话,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再出现大动干戈的战局,但开了春就不好说了,被东突厥打乱的边境重镇需要重新布防,甘州地理位置尤其重要,它夹在东突厥、西突厥和吐谷浑之间,是兵家必争之地。裴景行虽然是次子,却可以看出裴元德是真的用心栽培,也没有因为是亲子而畏手畏脚,这是让他去独挑大梁,的确是个攒军功积累经验的好时机。
  但她心里又有其他牵挂,有个人是她势必要见上一面的——东突厥退兵后,尉迟读武也会回长安,最要紧的线索在他身上。
  左平在旁边若无其事地道:“这羊肉不错,没个把时辰可炖不到这个火候,最好的滋味,总要足够的时间才能品尝到。”
  林菁合上双眼,风里雨里练就的定性又重新回到身上,她再睁开眼时,躬身行礼道:“属下这就去做好去甘州的准备。”
  裴景行似笑非笑地看了左平一眼,大掌一挥道:“去吧。”
  左平用帕子擦了手,也起身道:“告辞。”
  林菁跟左平一同出来,两人默契地往马厩方向走去。
  她去领火炼的时候,发现那个赭衣奴已经不在了,现在伺候马匹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请问,之前照顾这个马厩的人去了何处?”
  “死了。”
  “谢谢。”
  左平先一步出来,骑在马上等她。
  林菁翻身上马,左平高举令牌,两骑出营。
  战后的草原尤其空旷苍凉,斜倚天边的云下,只有鹰还在盘旋。
  左平勒住马,林菁同时停下,转身看他。
  大营里耳目太多,看出左平去马厩的意图后,她就知道他有话要对她说。
  “昨天我接到一个消息,跟你有关,猜猜看。”
  “不会是陈恪想调我回长安吧?”林菁可猜不出那些达官贵人的奇思妙想。
  “错了,有惩罚。”
  林菁叹了一口气,“左校尉,你是跟裴小将军学坏了吗?”
  “你对我的品性有什么误解?我不是趁人之危的人,这惩罚就先记下,因为你恐怕也顾不上这些了。”
  林菁意识到有点严重了,她问道:“究竟是什么?”
  “长安城林家遭了贼,舅父已派高手护住你姑姑和兄长,你自己要小心了,幽州大营是裴大总管的地盘,很多人不敢造次,但甘州……可就不一定了。”


第15章 甘州
  林菁冷笑一声,林家现在还剩什么?财产都烧了个精光,最后只剩从灰烬里扒拉出来的几把横刀,连祖宗牌位都是姑姑重新做的。
  果然是贼心不死。
  “多谢相告。”
  “你不担心?”左平诧异道。
  林菁反问:“我担心什么?姑姑和兄长又不会出事。”
  林家人这么多年都安安静静的活下来,也是有道理的,在事情没浮出水面前,对已经沦为平民的林家人出手会带来反效果,尤其她奉命进了军营,再对林家人下手,打的可是皇帝的脸。
  李家人也不是窝囊废,没有皇帝愿意看到自己治下出现不受控制的事,所以,何必呢?
  左平低头笑了笑,闷声道:“你还真是让人惊讶。”
  两人回去的路上,林菁随口问道:“突厥兵临长安城下,尉迟读武最后没能守住五陇坂,这种情况,他是否要受责罚?”
  “当然不会,如果将军打败一场仗就要受罚,可就没人敢打仗了。再说突厥一路连胜,势若破竹,失败不会让人觉得羞耻,他能坚守十日,反而令人觉得悲壮。”
  “你认识尉迟读武?”
  “当然,他是我姐夫。”
  “陈恪是你舅舅,尉迟读武是你姐夫……你家的联姻也是很厉害了。”
  “还好,主要是因为姑姑在宫里做贵妃,对外谈论嫁起来相对比较容易,几个堂姐嫁的都是勋贵世家,哦对了,我二姐前年做了太子殿下的正妃。”
  林菁发出了不起的赞叹,“裴大总管敢撸了你的官职,他真有勇气。”
  “做人要厚道,你就这么对一个把家底兜给你的人?”
  “说吧,你还有几个兄弟姐妹?我瞻仰下。”
  “两个姐姐及幼弟,再没别人了。左家家规规定,男子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所以我们家很少有那些家长里短的糟心事。”
  “很好,只可惜娶了你们家娘子的郎君,却未必会遵守这样的规矩。”
  “我们家自然管不了太子,但其他人家或多或少还是会看左家的面子,我们家的女郎不是嫁出去受委屈的。”他尽量表现得很低调,但语调还是难免有些上扬,透着些小骄傲。
  林菁对左家刮目相看。
  “真的很好。你应该也定亲了吧?”
  “在建功立业之前,我不想成亲。反正我也不着家,没得害人家守活寡,”左平俊眉高挑,昂声道,“圣人许我一诺,让我只管找可心的女郎,谁都不能干涉我的婚事。”
  “他亲儿子都没这自由吧?”林菁真是吓了一跳,这位的圣眷究竟是多浓啊!
  左平大笑:“管他呢!驾!”
  他策马奔驰,林菁忍不住被他飞扬的情绪感染,也追了上去。
  左平真是她的贵人,只这一次谈话,林菁便收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既然左家的女郎不会低嫁,那么尉迟家起码跟左家实力相当,门槛绝不会低,问题来了,这样一户人家,为什么要跟作风强势、对女婿有一定控制力和要求的左家联姻呢?
  真爱?利益输送?还是尉迟家需要找一个盟友?
  尉迟读武到底知道些什么?
  想要跟将军级别的人物建立正常的沟通渠道,没有勋位官衔是不行的。
  至于非正常沟通渠道,只能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不仅会被人看轻,也无法达到她想要的结果。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甘州了。
  另外,还有一个小细节让她有些在意。
  左平的姑姑是贵妃,她的侄女嫁给了当朝太子。
  嗯……那皇后在干嘛?
  这宫廷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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