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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嫡-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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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氏懒洋洋用簪子剔牙齿,撇了她一眼:“我说过的话你不记得了?你也大了,是时候许配人家了,乌嫂帮你挑着呢。”她欺着杜月芷年纪小,没见过人牙子,将人牙子和媒婆子混为一谈。
  杜月芷暗暗咬牙,后来她眼见乌氏瞧不见,握着帕子捂住口鼻,当着那些人牙子的面咳得撕心裂肺,面青耳红,却一点声响也不露。咳了几下,收起帕子时,那帕子上还有隐隐的血色。
  那人脸色立时变了,再谈的时候,已经不向先前那么爽利了。乌氏见已经到了尾声,人牙子却不合作,心中暗道奇怪,多问了几句,那人牙子道:“你家姑娘长得是好,但你为何隐瞒她的咳血之症,这样买了放到大人府里,不管是做妾还是做婢,进去就是赔钱,从大人到小姐们怪罪下来,我脑袋还要不要了?”
  乌氏一听,笑道:“不必担心。我这姑娘并没有咳血之症,她定是不愿出去,故意想了法子骗你,好让你误会呢。”
  人牙子道:“当真?”
  乌氏费了大力气解释,担保没病,人牙子回去了,说待明日领了会看妇人病的婆子来,再做理会。当晚,乌氏就把杜月芷叫到跟前来,逼问她这件事。杜月芷死不承认,乌氏打了她,伸手在她身上翻捡起来。
  杜月芷贴身放着夏侯乾那块玉佩,怕乌氏翻出来,立刻抱住乌氏的腿,呜呜哭了起来:“乌嫂,我知道我不好,你要卖了我。但我在李家生活了这么多年,早把这里当成了家,我什么也不要,愿意给你做牛做马,求你不要打发我出去。”
  乌氏冷笑:“原来你都知道。既如此我也不瞒你,我已经代你签了两百两银子的卖身契,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也管不着。你今晚收拾收拾,明天一大早就要跟着人牙子去了。”
  杜月芷含着眼泪道:“乌嫂,我的爹娘不会同意的……”
  这个时候还提起爹娘,乌氏语气尖刻道:“你爹娘早死了!我既是你养母,你的终生大事就由我决定,听懂没有?”
  李槐在一旁劝道:“别吵,别吵。念儿她娘,你别激动,念儿最近不舒服,你不要吵着他。还有芷姑娘,说起来我们也是你的再生父母,养你到这么大,父母之命你总该听一听。再说师爷安排的地方,都是大户人家,你去了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我们这个家起早摸黑吃苦强吗?”
  乌氏和李槐半是胁迫半是劝哄,不管杜月芷接不接受,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杜月芷见他夫妻两个欺负自己年幼,默不作声,两粒大眼泪从眼中夺眶而出,看着我见犹怜。
  李槐不忍心:“芷姑娘,回屋睡吧。”
  杜月芷心中着急,哪里睡得着,她半夜辗转反侧,碰到怀里的玉佩,一下子坐了起来。
  对,万保当铺,她可以去万保当铺求救!
  趁着天没亮起身,哪知她一拉房门,发现拉不动。
  外面竟不知什么时候上了锁!


第9章 凶病
  杜月芷门被锁,外面还守着李槐,不管杜月芷如何苦求,李槐就是不放她走。到了早上,乌氏起床弄了些早饭,一家人吃了,李念没起床,仍在贪睡的样子。李槐要拿些馒头给杜月中,被乌氏制止了:“不准去!饿着她,她就没力气逃跑了。”
  人牙子来了,杜月芷也被放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按在椅子上,一个胖胖的媳妇走了过来,伸手搭在她的脉上,把完脉,又摸了摸看了看,对人牙子点了点头。人牙子放了心,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这是一百两,等过了夫人的眼,我再付你剩下的一百两。”
  乌氏见了银票,欣喜若狂,双手接住收在怀里:“是是。”
  “你女儿我就带走了。”
  杜月芷大叫:“我不是她女儿,我是被抱养的!她不能卖我!”话音未落,乌氏已经塞了一团破布到她嘴里,对人牙子笑道:“我这女儿就是有些倔,养不熟,跟我不亲,让你们见笑了。”
  人牙子见惯了这种事,也笑道:“倔点也无事,长得好就行,且大人夫人们每日闲着,管教管教也就罢了。去,把她手脚都绑起来,等到了大人府内再做打算。”
  杜月芷被他们拿绳子绑了手脚,只留出一小步的空隙走路。她挣扎了两下,那胖媳妇就伸手在她后腰一掐,不知掐到了什么穴位,又酸又痛,刺痛难忍。他们是人牙子,比乌氏更难说话,买了人,说什么也要送到买主家赚那些银子。
  杜月中深知落到他们手里,出了李家门,舟马水路,到了买卖窝几经周转,那时哥哥更难找到她了。
  “不……我不走……”
  她咬着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拽着堂屋门,乌氏气狠了,打得她小手通红她也不松手。人牙子又怕乌氏把杜月芷打坏了,喝令她住手。正闹得不可开交间,忽听里面房间传来一声异响,有什么东西掉下来。
  “念儿!”乌氏一愣,立刻冲了进去,李槐随之也赶紧进去了。
  李念从床上滚了下来,浑身烧的发烫,吓得乌氏魂不附体,连忙把他抱了起来,发现李念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小疹子变成了一颗颗水泡。
  再一翻身上,那湿疹有的还是红色,有的却已经变成了白色,有的还半红不白,都是灌了浆的样子,大小不均,有如黄豆,亦有如针尖,先前只是胸前发了,现在居然蔓延到全身,连脸上都是。
  李念晃动着胖胖的胳膊,浑身乱挠,仰着脖子,脸憋的通红。乌氏犹如房子着火般按着李念,冲一旁诊脉的李槐大声道:“当家的,你快点啊,诊出是什么病没有?!怎么这么慢!”
  李槐憨厚的脸冒出许多汗,诊了一遍又一遍,每多诊一遍,脸上的颜色就更灰一层。
  “你真没用,儿子这么痛苦,你眼瞎看不到吗?你快点开方子熬药啊!快啊!”乌氏急的两眼发红,抱着儿子,吼着李槐。
  李槐放下儿子的手腕,面如死灰:“不,不对,不应该这样……念儿……”
  “什么不对?”
  乌氏见李槐面色不对,从未见过的差,心中早就惴惴不安了,放下儿子扑上去拽李槐:“我儿子到底怎么了,你说啊,念儿得的什么病!”李槐仿佛怔住似的,乌氏抽了他几耳光,见他无动于衷,又冲了出来,对那胖女人求道:“大姐,你快来帮我瞧瞧,我儿子得了什么病!”
  胖媳妇道:“我只懂妇人病。”
  乌氏病急乱投医,非要胖媳妇去,人牙子点了点头,胖媳妇就答应了。
  胖媳妇进了房,光线太暗,先站在床边垂头看了看李念,忽然吃了一惊,没有伸手去把脉,甚至都没去检查那些晶亮又浑浊的痘,光是看着,就忍不住以袖掩鼻,后退几步。乌氏急道:“大姐,我儿又不是得了瘟疫,你离他那么远干什么?!”
  胖媳妇慌慌张张叫了一声:“这……这是天花啊!”
  她跑了出去,乌氏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跟了出去要她说清楚,却见那胖媳妇对人牙子嘀咕几句,人牙子气得脸色发青,对乌氏道:“你这黑心婆娘,家里有天花病人,还卖女儿,染了病,谁也别想活!把银票拿来!我们不买了!”
  杜月芷瞪大了眼。那人牙子吃了亏,咬牙切齿,人也不买了。方才看到乌氏将银票收在袖子里,直接上前抢走,和胖媳妇匆匆忙忙逃离。
  “天花……”乌氏满脸的不可置信:“天花?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那女人医术不精,误诊了!当家的,当家的!”她又进去站在李念旁边,手颤抖着,想去触碰又不敢碰。
  “是天花!念儿染了天花!这是传染病,所有人都出去!”李槐走了出来,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脸色苍白地将乌氏从床边拉开。
  乌氏怒道:“你敢!李槐,床上是我们的儿子,我不能离开他,你也不能!你是他的爹,是大夫,你去救他啊!”她手指死死掰着床栏不肯出去,李槐急的满脸大汗,他不能看着儿子死,再看乌氏死。最后他用了蛮力,扛着乌氏出去了。
  人牙子跑了,乌氏和李槐顾不上自己,杜月芷想办法松了绑,离那房间远远的,拿祛菌粉泡了水,全身上下擦洗一下,然后换了干净衣裳,走到院外,心里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天花有如瘟疫,传染性强,死亡率高,从发痘到死亡,短短十数日,最是凶险,自古以来还没有法子解。前世良王府有小丫鬟染了天花,一发痘就被关了起来,苟延残喘几日后,气还没咽,杜月薇就叫管家悄悄带出去烧了,凡是跟小丫鬟接触的人也全打发了出去。
  这就是杜月薇夺权的第一步,以天花为借口,将杜月芷身边的人赶尽,剩下的忠仆就以染病为由,立地处死了……杜月芷永不能忘记,因天灾无法以人力抗衡,她眼睁睁看着杜月薇污蔑自己的人,却无法保住他们。
  只因天花却是人人谈之变色的传染病,她有千张嘴,也抵不住众口铄金。那些因害怕而施下暴行的人,不要脸,也不要命。
  大夫只能医人,无法医命。
  “娘,娘,我痛……”李念仍在哭喊,房外,乌氏被李槐拦住,母子无法相见,撕心裂肺。
  李念染上天花的消息很快在李家庄传遍了。
  李家被暂时隔离了,李槐、乌氏和杜月芷自查,均未感染。在他们忙着想办法配药的时候,师爷派人请了有经验的大夫,将跟李念接触过的人排查一遍,看有无感染。最后查出果然有一个人染了天花,乌氏一听,顿时大喜,跪在师爷面前:“师爷,只要那人还活着,我的念儿一定有救!是谁,求你告诉我是谁!”
  师爷捻着山羊胡:“这个人你也认识,是跳大神的老巫。”
  “大师?”乌氏愣了愣,继而狂喜:“大师有神光护体,定是无碍,念儿有救了,念儿有救了!师爷,求你让大师过来一趟,我愿意把全部家当贡给上神,只求他们救念儿一命!”
  师爷皱眉:“你在说什么胡话,那老巫高烧数日,浑身痛痒,遍体水痘,昨夜已暴毙。”
  “暴毙?大师怎么会死呢?不可能,她有神仙庇护的啊!”乌氏惶然无助,坐倒在地上,口中喃喃:“她还带着送子娘娘的仙令来我家,为我指点过迷津……”
  “送子娘娘?那老巫可算真的把你儿子送走了,要我说,都是骗人的,真有神仙庇护,怎么护不住她自己的老命,得了天花都不知道。我已报到官府,大人说了,要严惩不贷那些……”
  师爷的话让乌氏先前的信仰全部崩塌,她想到大师蒙着脸,咳嗽,火锅,吐在石头上的血,念儿玩了带血的石头……乌氏突然清醒过来:“我和念儿都陪她一起吃了饭,为什么得病的不是我,为什么?!念儿,都是娘害了你,都是娘的错,娘不该拘着你吃饭,不该让你玩那石头……念儿,我苦命的念儿……”
  她悲切的呼喊,无人在意,唯有悔恨陪伴左右。
  师爷走了,乌氏魔怔了似的,整个人无知无觉,李槐将乌氏送回了房,盖上被子。
  妻儿形状如此,李槐老实了一辈子,悲从心来,出了房,蹲在地上,闷头垂泪。忽而听到篱笆响,李槐抬起头来,悲哀中混着惊讶:“娘……你,你怎么来了?”
  头发花白,双眼深陷的李婆婆,左臂上搭着包袱,右手拄着一根硬木柴,颤巍巍站在篱笆门边,破烂外袄沾满泥巴,外露的棉絮被春风吹得直飞。她听到李槐的声音,点点头,露出慈祥的笑:“我儿,娘来看小孙孙了。”
  因为儿媳不悦,李婆婆已经快十年没有来过儿子家了,不知她是怎么得知了消息,怎么拄着硬木柴,从东庄摸索着走到儿子家,又是怎么在闷头哭着的儿子面前,轻描淡写,不提一字辛苦,仅仅只是家常的话。


第10章 种浆
  李槐站了起来,一个高壮的汉子居然忍不住泪如雨下:“娘,念儿快不行了,我救不了他,我没用……”
  话音未落,李婆婆自己推开篱笆门,一步一顿走了进来,拍打着壮实儿子的后背,满是心疼道:“傻孩子,娘的医术好,一定能救念儿,你别哭,别怕。”
  李槐将娘扶到厨房坐。现在堂屋和主屋都不能进人,唯独侧房和厨房能用。杜月芷此时熬完了药,正要端给李槐检查,见到李婆婆,亦是惊讶:“婆婆,你,你怎么来了?”
  “芷姑娘,我来看小孙孙。你这碗熬的什么药?是槐儿配的么?”她端过来,闻了闻:“不可,辟实,象莲,车前藻是收敛的药,念儿得的天花,需要尽快发散出来才有救。槐儿,念儿身上的痘全部变白灌浆了吗?”
  李槐一愣,看向杜月芷,杜月芷回答:“婆婆,水痘全部灌浆,先前是发白和不透明的浑浊,现在是全白,遍布全身。念儿抓破的地方迟迟不愈合,而且现在高烧不退,所以用的收敛的药。”
  “为什么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是你去房里看的?”
  “是。”
  杜月芷是见过天花的人,只要身上无伤口,带着隔层面罩,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出出进进都用泡了除菌粉的水洗手洗脸,基本上不会被传染。再说天花这东西……同一种东西在身边出现两次就不是巧合,她有心研究,想要寻求治愈的办法。
  李婆婆扬起充当拐杖的硬木柴,打在李槐身上:“槐儿,你糊涂!怎么能让芷姑娘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念儿是你们的孩子,不是芷姑娘的!芷姑娘这么小,万一传染了,将来你我百年后,有何面目去见她的亲人!”
  李槐急道:“娘,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念儿他娘都那样了,我得照顾她。而且芷姑娘她怕被念儿娘卖了,也没拒绝……”
  李婆婆摇摇头,知道无力转变儿子的想法,对杜月芷道:“芷姑娘,是我们李家对不起你。从今以后你不要再进念儿的房间,离这里远远的。”
  杜月芷不去,就只有李槐去了。李槐口拙,只一句:“娘,我死了,这一家子都活不成了。”
  李婆婆闭上眼,复又睁开:“没让你进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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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婆婆的师傅曾经提过一个妄论,说若是从岀痘的人身上挑了浆水,以银针刺入常人血液中,便可终生不再受天花威胁。他曾在游历时,看到有照顾天花病人的人无意中碰到了破裂的水痘,手上恰好有破了的伤口,那浆水混入血液中,本以为必死无疑,最后却发现人无大碍,且一辈子安然无恙,躲过多次爆发的天花灾祸。师傅就由此生出了许多想法,最后得到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结果,种浆。
  杜月芷问:“后来这样做了吗?”
  “怎么会呢?我师傅一生十句话有九句话不被认可,更何况种浆这么危险,根本没有人信他。”
  “我倒是觉得,婆婆师傅说的话,不无道理。”
  李婆婆缓缓摇头,不置可否,微声道:“连我师傅都畏惧的东西,你更不要沾手。先熬药吧。黄芪、东阚二两,白麝三钱……药引稚兰,加三碗水熬煮,煮到半碗量,用纱布过滤……”
  杜月芷记了下来,问李念的痘结痂没有,李婆婆没有回答,自己咳嗽起来。
  李婆婆并没有成为那个幸运的人,她的抵抗力甚至比李念还要弱,进去第三天就感觉到不适。她和天花病人吃睡同住,因眼盲只能靠触觉,嗅觉,听觉去诊治,无异于走上了死路。可她见不得李槐家不成家,尽管儿子什么都听乌氏的,可那毕竟是她的儿,得天花的是她的孙。
  杜月芷转身准备去提水,却见乌氏面色苍白地站在厨房。现在李家已经没人住了,他们都搬到了外面,杜月芷每日来一次,乌氏每日三次,李槐见家中银钱见底,为了赚钱给李念治病,已经去做了苦力,每日都不得闲。杜月芷拿出历年的积蓄,暗地补贴,她是恨乌氏,可是如果不救李念,那她会恶心愧疚一辈子。
  杜月芷还没有心硬到可以漠视生命。
  “乌嫂,你怎么了?”杜月芷淡淡问道。
  乌氏怔怔道:“你听见了吗?”
  “什么?”
  “念儿今天一声都没哭。”乌氏瞪着眼珠子,朝杜月芷走近一步,眼睛又吊了起来:“怎么还不见他好,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杜月芷确实没有听见李念哭,那是因为病痛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她没有理会乌氏,熬好了药,又端了饭过来,乌氏神经质地抓起一个雪白的馒头,凑到窗户边,瞪着白多黑少的眼珠子,朝房内喊:“念儿,念儿,吃饭了,你起来呀……你是娘唯一的儿子,你要活下来啊……”
  她声声唤尽,也叫不醒李念了。
  篱笆外走过一群人,看见乌氏,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还有的朝乌氏吐了一口唾沫,怒骂活该!整个李家庄都知道乌氏找了天花的巫婆来自家吃饭,人人都咒骂她为了一己私欲,不仅害了儿子,还害了整个庄子里的人有了危险。师爷甚至提出要将李念抬出去烧了,被乌氏拿茶壶敲破了头,血流如注。
  念在乌氏和自己有约,师爷忍了,但看到的人却不这么想。庄子里的人见了她如同避着瘟疫。上次为杜月芷出过头的李嫂将乌氏虐待的恶行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更引来大家的厌恶,认为乌氏“坏事做尽,遭了报应”!
  这些流言蜚语都像长了小脚似的传遍李家庄,李槐连借钱都借不到了,乌氏握着银票,死也不肯交出来:“念儿祖母医术高明,她能救念儿,老东西说了就要做到!自己孙儿病了,她就应该倾尽人财救命!”
  杜月芷摇了摇头,乌氏像是偏执入病的人,执意等待婆婆的结果。
  李婆婆不听不看不问,摸索着,将李念毫无生气的身体翻动了一下,重新盖上被子。李念全身布满了水痘,呼吸烫人,且,已经到了出气比入气多的地步,药石无灵啊。她枯瘦的手拂过李念小小的头颅,落下两行老泪:“造孽啊……”
  李念死于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半阂的窗扉射进来,落在冰凉破旧的木床上。他躺在祖母的怀抱里,瘦到变形的小脸微微扬起,死前只顾哭着喊疼,死后,他的母亲也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乌氏发疯得要冲进来,可是被死死按住,缠了绳子捆住。她凄惨大叫着儿子的名字,眼睁睁看着围着面罩的李槐带着人将她的儿子抬走。长木板上放着儿子的小小尸体,裹着棉被,就那样抬走了。
  乌氏仿佛心被挖走了,冲窗户内的李婆婆大哭大骂:“老不死的东西,你说能治好天花,结果你治死了我儿子,你恨我,我知道,可你不该害我儿!就算拼了命我也要把你挫骨扬灰……我的念儿啊,你命好苦,娘一定为你报仇……”
  杜月芷怒道:“乌嫂,天花是凶病,无药可治!是婆婆贴身照顾念儿,念儿才多活了几天。你怎么可以骂婆婆?!又不是婆婆害的念儿!”
  “不是老毒妇害的我儿,就是你,你们整日给他吃药,害死了他!”
  杜月芷:“……”
  可以杀人么?
  乌氏仍在骂李婆婆,听到房内死一般的寂静,不知婆婆是死是活。杜月芷再也受不了,咬紧牙齿,回身对着乌氏,怒斥:“乌嫂,害死念儿的不是其他人,是你自己。你仔细想想,是谁把天花带了进来,是谁耽误了念儿的治疗,又是谁,口口声声喊着念儿的名字,却不肯从钱庄取出钱来买药!乌嫂,念儿已经死了,你居然还在怪别人没救他们?你看看你的手是不是沾满了血,比巫婆更肮脏的血,想生儿子还贪心到病入膏肓的毒妇,你也配指责别人!”
  “你竟然敢骂我!都是你这个灾星,念儿要是死了,就是你克死的!我要剥了你的皮!”惊讶,愤怒,疑惑,茫然让乌氏除了口出恶言,竟无一语反驳。
  杜月芷冷笑:“你当然可以剥了我的皮,这么多年,我的皮你剥得还少吗?!你为了那巫婆的一句话,可以对我如此恶毒,轻则打骂,重则害命。真当我忘了从雪堆爬回来的那一夜吗?将我卖给人牙子的也是你!我不是你亲生的,念儿是,你总该疼他!可你有了念儿还不够,还要生多少男胎?你是为了子孙,还是为了脸面?前几年你杀死的第二个孩子,有没有半夜入梦,有没有听见他叫娘?他是不是比得了天花的念儿更可怜?乌嫂,你要知道,所有做下的恶,终究还是要偿还的!这就叫报应!”
  杜月芷字字诛心,乌氏心肝崩裂,整个人都像窒息般倒在地上,挣扎着狂叫。
  “不,不,你胡说!你恨我,你恨我所以才这么说……”
  乌氏叫得太过凄惨,杜月芷生了恶意,将她推到另一间房。忽听窗内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唤:“芷姑娘。”
  杜月芷听见呼唤,深深吸了一口气,丢下乌氏,走到窗前,屈指敲了敲表示自己听着,只听李婆婆呼吸声微弱,又唤:“芷姑娘。”
  “我在。”杜月芷拗不过李婆婆,声音软了下来。
  “对不起啊,芷姑娘。”李婆婆勉强靠在枕头上:“我代李家向你道歉,这么多年,你受苦了。倘若我眼没瞎就好了,槐儿不听话,儿媳又信了不该信的东西,所以才会落到如此地步。婆婆老了,没有在你被虐待的时候护住你,婆婆惭愧……”
  “婆婆,不关你事。”
  “孩子,怎么不关婆婆的事,婆婆也是李家的人,吃了大半辈子李家的饭。”李婆婆道:“吃一样米,报一样恩,有什么仇怨放不下呢?”
  杜月芷眸色清明:“婆婆,你大概没有看过我身上的伤痕,倘或你看过,你就不会说这般话。李家若对我真有恩,那也是你的恩,婆婆,我感激你。”
  但作恶的人,她绝不原谅!


第11章 兄长
  李婆婆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劝服不了杜月芷放下仇恨,只叹自己不中用。临终前,她想要再看一看师傅留给自己的木牌,了结尘世的夙愿。可惜木牌却不在身边,来的时候,担心被乌氏搜走,所以还藏在东庄的茅草屋里。
  “婆婆,那木牌还藏在枕头下吗?我马上帮你拿来,等我!”
  李婆婆正在大口大口呕黑血,支撑着不让杜月芷听出来,气息微弱:“慢慢的,婆婆不急……”
  杜月芷二话不说,匆匆去了东庄帮她取。找到木牌,回身就走,不经意间撞倒了桌子,上面的茶壶破碗摔了一地,她撑在地上,只觉得手钻心的疼,举起一看,一片破瓷刺入手心,鲜血淋漓,染红了木牌。她咬牙拔了下来,丢了开去。
  瓷片撞在墙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又尖又细,杜月芷无来由得心悸。
  跌跌撞撞往回赶,因为血流的太狠,她找路旁房舍的媳妇要了水和布条包扎,远远看见西庄一股黑烟直冲天际,锣声震天:“失火啦!快去救火!”
  杜月芷一惊,飞快回去。越靠近李家,聚集的人就越多,杜月芷着急地挤过去,眼看李家已火势蔓延,烟雾熏天,抬着水的人已经来了,泼的却是旁边的屋子,还有人在挖隔离带。她双脚酸软无力,几乎晕倒在地上,大声道:“水来了,为什么不救我家的火?李婆婆还在里面,她会被烧死的!”
  好多人本来笼着袖子看火,闻之大惊:“李婆婆也在里面?现在火势太大,这么点水怎么够,来不及了……”
  杜月芷急道:“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已经挖了隔离带,只要泼灭侧屋的火就可以救人!就算不顾李婆婆,还有乌嫂,乌嫂也在里面!”
  那人一副诧异的表情:“你乌嫂早就出来了啊,我刚才还看到她了。”
  杜月芷吃了一惊,怎么会,如果她都逃出来了,为什么李婆婆还在里面?
  耳边又响起几个人的声音:“本来火势小的时候,大家预备救火。乌嫂冲了出来,挡在门口,说念儿刚死,这里出过天花,怕再有人感染,烧就烧了。我们也不知道里面还有人。李槐又去了山岗埋人,现在还没回来。李家由乌嫂做主,我们外人又有什么话,只要不烧到别家就好了。”
  杜月芷站在高处,到处找不到乌氏,忽见师爷神色匆匆,走到一棵百年槐树下,再一看,乌氏的脸居然露了出来。杜月芷朝乌氏飞快地走了过去。乌氏和师爷正背对着她,那槐树巨大,遮住了他们,周围都没有人,大家全去看热闹去了,所以杜月芷走近也没人发现。
  只听乌氏压低声音道:“师爷,实在是一场意外,我听见那小贱人进去了,就落了一把锁,本来只想点火吓吓她们,谁知道这火一大,竟烧了起来。”
  师爷责备道:“亏我平时给你许了那么多好处,你怎么问都不问,就把芷姑娘和你婆婆锁在一处,还放火,诚心让我得不到芷姑娘……”
  乌氏道:“我也深觉愧对您,所以才谎称里面生了天花,也不让人救火,烧了小院,让李家庄杜绝感染。只盼您看在庄子里安全的份上,还有银子,饶过我这一回……”
  师爷嘲讽道:“你儿子刚死,你就做这些事……”
  乌氏摸了摸肚子,声音竟意外狂热:“念儿死了,我的确伤心,但我不止他一个儿子。不瞒师爷,我婆婆来的那天,我晕过去了,当家的给我把脉,原来是我有了身子。想来怕念儿死了,娘娘看我孤单,又给我送了一个来。为了我肚子里的贵子,死去的念儿,我婆婆,杜月芷,他们都不值什么。”
  杜月芷什么都明白了,脑中嗡嗡做响,浑身血液几乎逆流,恨毒了乌氏!
  “乌嫂,你好狠的心!婆婆为了救念儿染了天花,你居然烧死了她,你这个毒妇……”
  两人回过头来,都吓的魂飞魄散,乌氏扑了过来,捂住杜月芷的嘴,斥道:“小贱人,你胡说什么,这是我的家,起火后我叫你不应,好不容易才挣脱了绳索逃出来,怎么可能自己放火!你敢血口喷人污蔑我!”说着说着,又哭诉起来:“大家评评理,起火的时候这丫头不见踪迹,现在烧死了老婆婆,她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杜月芷悲愤交加,推开乌氏,自己冲到最前面,拿了水往里面泼:“婆婆,婆婆!你出来呀!”水那么少,泼到大火里瞬间化为水汽,桶那么重,她的手受了伤,可却感觉不到痛。她要救李婆婆,就算谁都不救,她也要救!
  才泼了几桶,就被人抱住了,师爷在一旁,恼羞成怒的样子:“芷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大家都看着,难道是我们故意不救人的吗?而且失火的原因还没找到,你乌嫂认为你身上嫌疑最重,你如果不解释清楚,今晚就要进祠堂!”
  杜月芷人小力微,原本白净的脸上满是灰烬,血污和凄惶,她看了一圈,从口齿间蹦出一句话:“你们,你们这些杀人的刽子手……”
  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来,师爷忙命人将她的嘴堵住,送到祠堂关了起来,待到晚上再来审问。杜月芷一天没进水米,又气急攻心,到底是年纪小,登时晕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年轻时候的李婆婆站在窗下,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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