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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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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主对窅娘本就生了厌烦之意,只不过因她于国事有功,碍于情面才赏了了她个位分,他轻轻捂住了鼻子,颇为厌弃道:“窅娘落水,你们快快将窅娘送回殿,朕派一些太医为窅娘治脚。此期间,窅娘可减少出殿,以免将脚癣病传给旁人。”
  言罢,转身回到画舫坐席间,其行止间似对窅娘大为反感。
  窅娘的心像是被冰水彻头彻底地浇灌,冻成了冰柱,她委屈地高呼:“官家不要这样对嫔妾,嫔还要给使臣跳舞……嫔的脚病不会传染给人的……官家,官家!”
  国主都不愿意说话,颇为懒怠地挥了挥手,即刻有宫人上前扶住窅娘,将她拖到了小扁舟上,送她回殿。
  画舫中终于重归平静,国主十分忌讳适才那气味,又让宫女在画舫中扑了好些香粉,这才放心地落座。
  嘉敏与保仪不由得相视一笑,窅娘走后,晚宴并未止歇,宫人添灯加菜,更碟换盏,众人玩起了骨牌,比之之前,又不知要热闹多少。
  唯有窅娘一人孤寂落寞地立在岸边,遥遥看水上波光粼粼,灯火辉煌,不时传来喧哗之语,便觉得自己像是被遗弃一般,说不出的落寞忿恨。
  她咬牙狠狠道:“本宫的这双脚既然跳不了舞,还要它做什么?!”她狠狠地撕掉脚上的皮,只听得“刺啦”一声,那脚皮连带着血肉被扯了下来,“刺啦”数声,又有几张皮被扯掉,窅娘的脚鲜血直流,混杂着腐烂的肉皮,竟看不到一处完整的肌肤。
  菁芜吓得不轻,忙拉住窅娘的手,带着哭丧的声音呼道:“娘娘可千万别作践了自己!被人看轻不算什么!怕的是被自己看轻啊……”
  “啪”!响亮的一记耳光掴在了菁芜的脸上,顿时,菁芜的脸上起了好几个指印,窅娘瞪大了眼珠子,喝道:“你说什么?你说本宫被别人看轻?”
  菁芜捂住热辣辣的脸,委屈道:“老奴不是那个意思,老奴是想,娘娘只要医好了足,就可以堵住那些贱人的嘴!”
  窅娘这才微有平息,挑了挑细细的长眉,咬牙道:“本宫跳的是国舞,往来使臣、国家飨宴上少不了本宫的‘金莲舞’!本宫不怕!”
  只是窅娘颇为高估了自己,她心气极傲,怒火极旺,这加重了她的脚癣病,太医们得了国后之意,也都是推诿扯皮,都不愿去给窅娘治脚,一是正当暑热的天气,这癣病极难根治,总是反反复复;二是窅娘极为阴狠,两三个给她治脚病而未成的太医不仅被她骂得狗血喷头,更差点丢了性命。
  如此一来,窅娘的脚癣病就更不见好了。
  而国主对窅娘更是不闻不问,茗淳宫前虽再无侍卫守护,但再无人来拜见,门前荒草萋萋,除了觅食的鸟儿,再难听见其它动静。
  窅娘度日如年,过不了几天就出了茗淳殿,在御园中闲逛,可是才走入御园,那些宫人见了她都像是遇见了瘟神一般,躲得远远的。
  窅娘气不过,喝止跟前正要躲走的宫女:“站住!”
  那宫女战战兢兢地转过了身子,瑟缩着脖子。
  菁芜上前几步,张牙舞爪地喝道:“看见了娘娘跑什么跑?”
  那宫女紧抿着嘴,不敢说话。
  “还不行礼,眼睛是瞎了吗?”菁芜使出老劲,卖力地掴那宫女的脸颊,不大一会儿,那宫女的脸红肿得就像是桃子。
  宫女受不住菁芜的批颊,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嘤嘤地哭泣着。
  菁芜还不满,鼓出眼珠子喝道:“礼是这样行的?还哭!打烂你的嘴,看你还哭!”她高高扬起手,一巴掌又要恶狠狠地掴向宫女。
  就在此时,花丛外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窅娘与菁芜转首一看,花径处是国后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窅娘见了国后,眼睛瞪得通红,那烈烈目光中的恨意,像是锐利的刀锋一样,恨不得要将嘉敏凌迟。
  嘉敏反而以更为怜悯、更为威严犀利的眼色逼回窅娘的目光,冷肃道:“本宫今日才得知,原来窅娘竟是这样对待宫人的,也难怪宫人对窅娘都退避三舍,如躲瘟神。”
  窅娘扬了扬脸,“本宫教训无礼宫女,劳动不到国后。”
  嘉敏身侧的保仪含着嘴角一丝轻蔑的笑意,对国后道:“她这哪是教训宫女,分明是拿宫女撒气。”
  元英忍不住捂住嘴偷笑:“奴婢知道为何窅娘娘会这么大的火气,好些日子没见着官家了,能没火气吗?”
  窅娘脸红一阵白一阵,菁芜喝道:“区区一个丫头,也敢嘲笑主子!”
  窅娘稳了稳心神,逞强道:“本宫安心养病,药到病除之时,官家自然来赏金莲舞。”
  黄保仪道:“也不知窅才人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呢,要说官家这些日子天天经过窅才人的茗淳宫,可国主每每舍近求远,偏偏饶了一大圈,说什么茗淳殿秽气,你说,这样,国主还会来赏金莲舞吗?”
  窅娘气噎,胸口急痛,翻着白眼珠眼睁睁地望着国后一行人远远离去。
  这一气,竟然将窅娘活活气病,窅娘三日滴水未沾,躺在床上直直瞪着天花藻井,一面又死命地撕脚皮,可怜脚上旧伤刚刚愈合,又被撕得鲜血淋漓,一面命人在房中扑上许多香粉,殿中四处更是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浓郁香味,整日缠绕不散。
  窅娘还嫌殿中香气不够,又命人自花房中搬了许多花儿到室内,所挑选的花儿都得是芳香浓郁的花。
  这一日菁芜又细细过问了花房宫人:“近来可有什么香花?”
  花房宫人答道:“艳丽的花儿各色都有,若是这正当季、又芳香能驱除室内秽气的,莫非是夜来香了。”
  菁芜看那些夜来香色泽艳丽,芳香更是浓郁异常,又是在夜间开放,正合窅娘的心意,便高高兴兴地让人搬了好几大盆回去。
  且说窅娘度日如年,一天总是不停地问宫人:“本宫身上可有秽气?”一直到宫女的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她才肯罢休。
  一旦庭院门口传出动静,窅娘总会从床上的起身问道:“是不是官家来了?是不是的?”
  菁芜只得黯然地摇头。
  窅娘目中的星火渐渐地暗淡,又不死心地问:“那是不是官家从这里经过?”
  菁芜还是只得摇头:“是宫人们路过的脚步声而已。”
  窅娘极其失望,直直倒头侧睡在床上,闭着眼,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菁芜从未见到窅娘这番灰心丧气的模样,只得劝道:“娘娘,官家这些日子也没有去瑶光殿呢!”
  窅娘本是心灰意冷,听到此言,仿佛是绝处逢生,她蓦然睁开了眼,起身揪住了菁芜的衣,颤声问道:“真的?官家当真没去见国后?”
  菁芜确定无疑道:“是的,这些日子,官家宵衣旰食,常招臣子深夜议事,都不曾见官家消遣一两日,更不用说去国后殿中娱情了。”
  窅娘听此,只觉得心中畅达无比,所有积郁的恶气仿佛都有了宣泄的出口,她攒紧了手,狠狠道:“周嘉敏你呈什么能!官家既已是冷遇了我,也不曾对你有多恩宠!”
  菁芜忙不迭道:“是呢!老奴也发觉自从国后清修回宫之后,虽然主后出入双双,但是貌合神离,情分已经疏淡了好多。”
  窅娘发出“嗬嗬”的冷笑声,那笑声像是从她喉间发出来的一般,突然,她感到一阵翻天覆地的晕眩,喉头一紧,竟是干呕了起来。
  菁芜忙拿来了痰盂,一面拍打着窅娘的背,一面安慰道:“娘娘又头疼了,娘娘还是好好地保重自己的身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神色大变,“不对啊,娘娘以前这头疼发作的时候,也不曾干呕……会不会……”
  菁芜大喜,呼地起身,激动得撞翻了花架。
  窅娘也意识到什么,急命道:“快、快去请太医!”

  ☆、第六十九章 婴儿哭(1)

  正如菁芜所言,国主近日来为国事忙得焦头烂额,先是皇朝又遣知制诰李穆出使南唐,再请国主与皇帝在園丘祭祀,并警戒国主说,若是国主不早入皇朝,皇帝即将出师南下。
  与此同时,中朝皇帝已遣颖州团练使曹翰率师出江陵,又宣徽南院使曹彬、侍卫马军都虞候李汉琼、贺州刺史田钦祚率舟师继发,又命山南东道节度使潘美、侍卫步军都虞候刘遇、东上阁门使梁迥率师。
  面对此时危急情景,国主深知若是此次再拒绝皇朝使臣,中朝皇帝势必会发兵南下,若是听命北上,那就是被囚的亡国之主,这一次,他拒绝了中朝皇帝的诏意,狠狠丢掷了御笔,道:“朕与国家同在!断不可苟且!宁愿拼死一战,也绝不会投降!”
  国主一面派遣八弟江国公给中朝贡上二十万匹锦帛、二十万斤白斤,以拖延作战时日,一边又筑城聚粮,大为守备。
  一时间军情振奋,山呼万岁,金陵百姓素来敬爱国主,此次也积极响应号召,以纸为铠甲,以农器为兵器,誓死要守卫城池。
  就在这火烧眉毛的当口,内宦竟然通传窅才人有孕的消息,国主起初还不信,直到那太医也来通传,这才惊诧地就往外走,还是姚公公提醒道:“官家,窅才人的殿内恐怕会有……会有腌臜之气……”
  国主犹豫了一瞬,还是大踏步走入了茗淳殿中,刚进殿,外间的太医们纷纷向国主道喜。
  国主问道:“窅才人有孕?”
  其中的一个的太医贺喜道:“可不是么?窅才人有孕已经三月有余。”
  “三个多月了?”国主走近内阁中,只见窅娘半卧在床,侧着头嘤嘤地啜泣,似有无限委屈之状。
  国主轻轻走近她,但见殿中陈设陈旧,窅才人只着月白素衣,端的是寒碜小家子气,又有脚臭味隐隐发出,蹙了蹙眉问道:“三个月了,怎么也不告诉朕?”
  窅才人啜泣得更甚,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似地落个不停,幽幽怨怨地泣道:“嫔妾自知有难言之疾,如何敢去叨扰官家?嫔妾……嫔妾躲嫌还来不及……”言罢又是语不成声地啜泣了起来。
  国主声音有些柔软:“朕这些日子很忙,很累,不能来看望你,你既是有孕,就要好好调养。”
  窅娘的肩头耸动,仿佛弱不经风的花径,被风一吹就会折倒似的,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哭,哭得满面泪痕,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国主道:“好了,以后朕会多指派些宫人才伺候你,朕得空了也来看你。”
  窅娘这方才止住了哭泣声,抽抽噎噎问道:“真……真的?官家……官家不嫌弃嫔妾的脚癣病了。”
  国主压下了心头对房中臭味的厌弃,默然点头。
  窅娘这才含了一份薄嗔,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娇嗔道:“这些日子,嫔妾对官家日思夜想……”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声珠玉坠地的叮铃声,国主与窅娘转头看去,在屏风后,竟是国后立在门侧。
  原来,嘉敏听得窅娘有孕而来,刚走至殿门口,不想正好看到了他们二人的一番言语,这一幕落入了嘉敏的眼中,让她满目的酸涩,仿佛咀嚼着一枚极其酸涩的的梅子,酸彻到五府六脏。
  凭什么,这个夺走她一切的女人,就能受到老天爷的一次次眷顾,就可以一次次占有一切?
  凭什么,这个坏事已经做尽的毒妇,还能有孕在身?
  原来,酸涩到极点的时候,就只剩下冷笑,她遽然转身,手上那一串珠玉也在此时断裂,一颗颗圆润光洁的珍珠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窅娘见国后转身离去,极为得意地扬着脸,国主忙奔了出去,在院门前叫住了嘉敏。
  嘉敏并不抬眸看国主,只是行礼如仪。
  国主探询着她的目光:“你生气了?”
  原来,失望到极致时竟是无知、无觉,嘉敏微微莞尔:“臣妾恭喜官家还来不及,臣妾生什么气?又生谁的气?”
  国主轻轻道:“窅娘有孕,是朕这一年来最大的惊喜,在此时国情急迫之时,她给朕带来了最大的喜兆,或许,这喜兆能冲一冲国中连日来的厄讯。”他定定地盯着嘉敏的眼眸,郑重地道:“所以,朕格外期待这个孩子。”
  嘉敏凝视着国主已现沧桑的面颜,那无法掩饰的几缕白发更衬得他的憔悴、他的无力。
  她的面上只有如仪的神情:“臣妾亦如官家一般,期待新的麟儿为宫中、为国家带来新的气象。”
  国主大感欣慰,轻拍着嘉敏的肩,柔声道:“这些日子,就要委屈你了。窅娘性情张扬,未免会有拿大做致的时候,你让着她一些,由着她一些。”
  嘉敏微微点头,任由心底的苦涩与恨意一点点地翻腾、再一点点地沉寂了下去。
  窅娘有孕,自是像宝贝似的被供奉了起来,无数的锦衾玉裘、珍珠宝贝流水似地送往茗淳宫中,窅娘不吃宫人送来的膳食,在殿中另开厨灶,每日不知要浪费多少鲜虾鱼贝、牛羊鸡鸭,才能烹调成一碗汤羹,若是这汤羹咸了半分,淡了一点,老了一分、嫩了半点,都会命人重做。
  只是,在盛宠之下,窅娘并未舒坦半分,孕吐与身体的不适常常让她体力不支,烦躁不堪,稍有不顺就拿宫女撒气,若是那汤羹滚烫了,她劈头就倒在宫人头上;若是脚癣病发作,奇痒难忍,她偏要怪罪宫女没给她穿好鞋,让人狠狠地掴宫女的脸。
  她晚上睡不安宁,常感头晕目眩,听到半点声音就会惊醒,狂暴地扔东西。
  天气渐凉,瑶光殿中的枫叶片片血红,杏叶澄澄明黄,映衬着满园的秋菊,更让人惊觉秋日的寒凉。一场绵延的秋雨,将园中的色泽又加深了些许,暗沉沉地生出怅惘之意。
  嘉敏素手抚琴,琴声素淡,她亦觉无味,索性披了一件风衣,信步走至窗前,看回纹挂落下的景色,但见天空蒙蒙如罩薄烟,暗暗催人郁郁,那宫檐翘角在云雾笼罩中绵延无尽,檐角铜铃被秋风吹得乍然而起、轻轻摇曳。
  目光再触及那满园的秋菊,心中大有所动,想起姐姐是最爱这些花儿的,十多年了,姐姐芳魂渺渺,念及此,心中不免极为感慨。
  思念乍起,曹郎如何?是否也会像自己一般彼此想念?
  自从重回宫中,音讯皆断,可是嘉敏从不怀疑曹郎对她的情分,她知道,那是从未有过的深情,是“之子于归”的温暖。
  但愿,但愿,她能及早地了断这一切,再也不辜负这世上对的人,对的情分。
  正怔忪间,元英已布好了饭菜,唤道:“天气凉了,菜也冷得快,娘娘快用些吧。”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呀,今日我可是有口福了。”说话间,外头来的却是保仪,她的身后还跟了好些个宫人,携些箱笼。
  保仪风尘仆仆地进来,见了桌案上的饭菜,不由笑道:“娘娘也忒清素节俭了些,这些菜羹竟没有一点荤食。”
  嘉敏道:“平时菜色玲琅满目,极为铺张浪费,本宫能吃也就那些,这几样菜都是应季的蔬菜,保仪若是不嫌弃,就一起用膳罢。”
  保仪款款落座,道:“臣妾向来也不喜食荤食,这几样菜色泽鲜亮,正是对我胃口。”
  一旁的元英一边添碗加筷,一边道:“保仪娘娘有所不知,国后娘娘近来极为节俭,只因近来国中备战,娘娘将全部值钱之物都已捐出。”
  保仪道:“臣妾倒是和娘娘想到一块去了。”她指着身后的箱笼,“这也是臣妾置藏多年的细软收藏,但愿能为战事略尽一些微薄之力。”
  嘉敏嗔责道:“你素来清简,从来不曾在衣物首饰上用心,唯有这些古货,是你一生的收藏,这些全是些极其珍稀之物,你也舍得?”
  保仪不以为意:“许穆夫人为国奔走呼号,花木兰代父从军,臣妾的这些区区收藏,又算得了什么?只恨我终不能是男儿身,在疆场上驰骋一番。”
  元英感慨道:“两位娘娘为大局而虑,如今国势危殆,大战一触即发,宫中谁不厉行节俭,谁不出财出力,唯独茗淳殿的那位,整日间挑三拣四、金山银海地过日子。”
  保仪不屑道:“她不过是仗着腹中龙子嚣张作态而已,若是她腹中空空,看她还如何作态。”
  嘉敏搁下了筷子,目光平静无澜,冷冷道:“那就让她腹中空空。”
  保仪朱唇微漾,目中骤现深意:“臣妾等的就是娘娘的这句话,因为,臣妾早已为娘娘打理好一切。”
  天气渐渐转寒,又是一度秋,秋风萧索,夹裹着寒透的凉意深入到深宫中,每一处红墙的缝隙,每一篷衰草的根茎,都感受到了这肃杀阴森的寒风。
  夜长日短,宫人们变得懒怠了,总是草草地忙完手中的活,就早早地歇息,就连素来爱贪玩的小宫女们,也不见动静。
  偌大的后宫几近有一半闲置,再加之近来所放出宫的宫女不少,宫中越加寂寂沉沉。那些闲置的宫室中无人洒扫,结满了蛛丝,破了窗纸的窗户随风啪啦地拍打着,久而久之,竟传出了闹鬼的流言。
  有宫女说,在荒弃的宫室里时常听到小孩的哭泣声,那长得没膝的荒草间常常看见一个小孩的身影。
  这流言在宫中迅速地流传,传遍了每一角落,越传越可怕,越传越离谱,以至于宫人们从那些废弃的庭院经过时,须得成群结伴。
  不久之后,又有一个宫女突然间疯了,有人说她半夜撞上了那个鬼孩,被吓得失散了魂魄。
  还有宫女说夜间口渴汲水时,在井里看见了小孩,那小孩的面色惨白,瞪着两个黑窟窿的眼睛。
  有宫女说那小鬼是昭惠后的幼子,难不成生前死的冤枉,这才到宫里四处游荡了?
  这些流言越来越多,多到连窅娘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原来,那一晚,窅娘睡不踏实,突然想吃一些酸枣糕,可这点心殿中并未备有,尚需得到点心房去取,菁芜便呼来小宫女铃铛去取来一些,此时已过子时,殿外秋风萧索,呜呜咽咽,吹得人心惊胆战。
  铃铛哪里敢去,支支吾吾地挪不开脚,菁芜早已不耐烦,喝道:“小蹄子越发偷懒了么?让你跑一趟,难道腿就断了?!”
  铃铛吓得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灰白着脸道:“奴婢……奴婢……不敢……外面闹鬼……”
  菁芜暴喝:“哪里的鬼?如今越发听不得唤了?!要用这样的缘故来搪塞我?!”
  铃铛哭丧着脸,哀哀道:“奴婢实在……不敢,奴婢出去也是死……奴婢宁愿……宁愿被姑姑打死……”
  菁芜想甩她一个耳光,又怕将自己的手打疼,硬生生地收住自己的手,骂骂咧咧道:“哪里来的鬼?我倒是要看看,这小鬼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她一边骂,一边带了两个小宫人亲自出了宫门,那点心房有些偏远,需绕过好些个画廊、好几座荒废的庭院,菁芜起初不觉得有什么异样,等走到僻静之处时,只见眼前的通道深深望不到尽头,通道两侧,一面是斑驳的残墙,一面是荒芜的枯草,在暗淡的烛光下筛下诡异的阴影。
  一阵阴风吹来,宫女的灯烛突然灭了,眼前黢黑的一片。
  菁芜突然害怕起来,踟蹰着不敢继续往前走,正在此时,草丛中传来一声幽怨的叹息,那叹息声若有若无,仿佛来自极寒的阴间,菁芜竖起了耳朵,壮大胆子喝道:“谁?是谁在哪里?”
  荒草从中没了任何动静,菁芜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那幽怨的叹息声突然在她耳畔响起,极近极近,仿佛是贴着她的背脊梁,阴寒冷森地舔舐着她的脖子。
  菁芜周身的血直往脑袋冲,腿一软,就跌倒了地面,另外两个宫女更是吓得失声尖叫起来,没了命地往来时的路上跑,菁芜使不出一点力气,手脚并用地往后挪,却不想碰到了一个硬冷的东西,菁芜颤抖地摩挲着,那……那分明就是一只孩童的脚,只是……冷得出奇……
  菁芜想自己莫非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顿时魂魄飞散,想喊出声,喉咙里只能咕噜咕噜地滚着,她想跑,可手脚都像是木了一般,动弹不得半分。
  “别……别……别找我……不是我害你的……”菁芜的喉咙像是被卡住了一样,费尽了力气才勉强说出话,裙下已被尿液蠕湿一片,她手脚像是铸铜一般地爬了出去,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茗淳宫,直将殿门撞破,犹如一滩烂泥一样摊在地上。
  窅娘听得动静,起身来至殿堂中,见到菁芜披头散发滚在地上,耿直着脖子,翻着白眼,浑身像是打摆子一样颤抖着,身上更是发出一股呛人难闻的气味。
  窅娘以袖掩鼻,喝问跟随菁芜一起去的两个宫女:“她这是怎么了?!”
  那两个宫女也是面色煞白,披头散发,极为害怕地避开菁芜,战战兢兢道:“奴婢们……刚才撞见了小鬼,姑姑……姑姑的身上只怕……不干净……”
  窅娘喝道:“胡说!”
  窅娘虽然面上强硬,心中却发起了毛,突然一阵阴风袭来,吹灭了殿中的灯烛,窅娘甚觉诡异,那滚在地上的菁芜冷不丁伸出手,紧紧抓住窅娘的手腕,“娘娘……他……他来找你来了……”
  窅娘被吓得心都快跳了出来,翻着白眼珠,颤颤着声音喝道:“你胡说什么!”
  菁芜披头散发,睁大了极为惊恐的眼,手指甲死死地嵌入了窅娘的手腕,说道:“他们来了……小鬼们真的来了……”
  “谁?……谁来了?”
  菁芜以手比划着,又指向外面,幽森森地说道:“这么大,这么长的一个……娘娘,你看……他就在外面。”

  ☆、第六十九章 婴儿哭(2)

  窅娘心中害怕,顺着菁芜的手望向外面,黑漆漆的一片,那黑影里似有什么东西渐渐地逼近,突然“啪”的一声,屋檐上风铃掉在了地上,滚落在地,发出一阵阵阴诡的声音。
  宫女们吓得惊叫,连连退步,窅娘也跳开数步,对众人令道:“快!快把灯烛点燃!快将菁芜拖到侧殿偏屋去!快!快把门关上!”
  一行人忙依令行事,拖了神志不清的菁芜出去,窅娘这才发现殿中已无人,她突然觉得一股奇冷,周身像是浸在古井里,透不过一点点的气,她忙奔回寝殿,躲在床上紧紧抱着锦被,直到宫女们重回寝殿,将灯烛点得灯火通明,她才敢躺下。
  也不知睡了几炷香的功夫,突然一团黑影扑入窅娘的身上,窅娘惊醒,迷迷糊糊中能感到那黑影骑在她脖子上,她想大喊,喉咙间却像是被卡住了一样,她想奋力挣扎,可双手像是被束缚,那团黑影越来越重,越来越沉……
  窅娘拼命挣扎,彻底醒来,才赫然发现是一场梦,她坐卧在床,抚着急跳的胸口,浑身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
  寝殿中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然熄灭,两扇窗户被风吹开,缓缓地嘎吱响着,窅娘惊魂甫定地望向窗外,那暗沉沉的黑夜添杂着一缕惨白色,模模糊糊晕出了枯木的影子,庭院中的那片枯塘的池水冷幽幽地泛着冷光……
  突然!池塘中突然映出了一张惨白的脸!那是一张小孩的脸,目光幽怨如剑,冰冷地朝窅娘刺来!
  窅娘浑身一抖,失声尖叫,众宫人听得动静,忙奔入寝殿,点灯关窗,此时窅娘周身冰冷彻骨,犹如筛糠一般地抖。
  第二日,窅娘便沉沉病倒了,国主亲来探视,又命群医开方诊疗,只是窅娘受到惊吓,总是因心病而起,群医所开的安胎药终究只能治表不治根。
  那菁芜受了惊吓,虽然服了几副药,渐渐清醒了过来,但精魂不再,整日介胆小如鼠,畏畏缩缩,就连去净房,也得带上四五个宫人随从。
  窅娘害怕再从窗口中看见不该看到的,让人将窗户以帷幕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可纵然如此,窅娘晚上更是噩梦连连的,那一碗碗安胎药流水似地往里送,也不见她有些许的安分。
  无奈之下,又不知听了哪个人的建议,日日去牛头山的清凉寺里拜佛。
  茗淳殿忙得人仰马翻,蓬莱洲上的香枫静谧如常,窗外秋风萧索,百叶摧折,香炉中香烟袅袅,几卷诗书,几颗应季的鲜果,一丝一缕的茶香就将小庐点缀得温馨雅致,嘉敏与保仪对弈。
  保仪捏一枚棋子,凝思了许久,终是摇头道:“臣妾输了,臣妾竟不知自己的输了。”她丢掷了棋子,叹息道:“娘娘步步为营,而臣妾是一步步地陷入了娘娘的棋局中,不到最后一刻,臣妾竟不知自己已经输了。”
  嘉敏笑道:“既然保仪已摸着我的棋路,何妨再战一局?”
  保仪搅了棋子,啐道:“娘娘是棋中高手,宫中的棋待诏已经没有能胜得过娘娘的了,娘娘又来拿臣妾消遣。”
  元英扑哧一笑:“国后娘娘这样的大脑门里不知道装了多少大智慧呢,若是这些大智慧全来算计人,只怕没一个逃得了,那窅娘又算得了什么?”
  嘉敏瞪了元英一眼,元英赶紧闭嘴不言,此时,吕太医殿外求见,吕太医递上竹盒:“国后娘娘、保仪娘娘请挑选。”
  保仪讶然:“这是什么?”
  嘉敏笑道:“是十二花粉,往昔用的都是贡品,颇为奢靡,近来战事在即,当应节俭,所以我让太医院摘了御园中的花瓣调制,虽不及贡品,可也胜在鲜妍。”
  吕太医笑道:“微臣谨遵国后娘娘之嘱,用的是传统古方制法。”
  保仪莞尔,挑了其中茉莉香粉:“虽不奢靡名贵,也是吕太医与娘娘有心了,臣妾若是不用,岂不是辜负了娘娘的美意?”
  嘉敏问向吕太医:“各处可都送了?”
  吕太医道:“都送了,女官、宫女虽不那么精细,也都已经领了。只有窅才人……”
  嘉敏截住了他的话:“窅才人是断不会用这些东西的。”
  吕太医略略低了头,禀道:“是。”
  “本宫还要问你,如今她的病究竟如何?”
  吕太医道:“窅才人的病,在心病,她行事追求极致,性情多疑,近日来的连番折腾已然耗了她的五六分精气,再加之殿中那些毒花的作用,让她头疼多梦、难以安眠,这无疑会让她雪上加霜,只怕是……窅才人身子的底子已经亏空了。”
  保仪只觉得大快人心,抚掌道:“看来臣妾这些天在宫中散布闹鬼的流言,以及那些装神弄鬼的事,还真是将她吓得不轻呀!”
  嘉敏丢了手中的棋子,冷冷道:“哪里有鬼,不过是她心中有鬼罢了。”她以手指沾了一些茉莉胭脂粉在手背上轻轻一抹,手背间便留了一道血红的印记,她眸中寒星凛凛,“若是只让她承受肉体的痛苦,未免也太便宜了她,窅娘欠下的债,到了该她还的时候了。”
  这一日,窅才人从牛头山拜佛出来时,外面已经黑透,寒风刮得紧,刮得地上的枯叶狂飞乱舞,那风吹得呜呜地响,仿佛是怨气直撞。
  窅娘的心蓦地一紧,喝道:“快走!”
  一行宫人拥着轿撵急急往前走去,经过御园,只见树丛在阴影中婆娑,不见一个侍卫和宫人,一阵夜风一吹,轿撵被风掀起,窅娘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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