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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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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花的脸肿胀得火辣辣的痛,委屈地撅着嘴,心想你不就是又张狂又糊涂么?可心中这样想,到底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第二十二章 红罗亭(1)
永春宫。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天地间静籁无声,茫茫然银装素裹,恍若一片冰清玉洁的水晶世界。
永春宫远离后宫区域,是一处温暖旖旎所在,有专供汤池的宫殿、衙署,附近大片的苑囿得温泉的暖煦之气,草木郁郁,鲜花似锦。
这些日子嘉敏与国主如胶似漆,恩爱缠绵,却总是觉得时日不够,似乎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最后一天,与他的每一刻都是最后一瞬,除了拼尽全身力气去耳鬓厮磨,她不知道下一刻,这份浓得化不开的依恋,是不是就会失去。
国主将嘉敏的皓腕微微松开,揽她入怀,温柔道:“嘉敏,怎么了?朕怎么觉得你有些紧张?”
“臣妾……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很怕官家会飞走。”嘉敏紧紧地贴在国主的胸前,那宽阔温厚的胸膛让她感到心安,沉醉在他身上的香氛中,有些眷眷的不舍。
国主扶着她的柔顺长发,柔情地笑了笑,“朕又没长了翅膀,一直都在你的身边,怎么就会飞了呢?”
“臣妾总觉得像是梦,总害怕醒来,一切都不是真的。”
国主擒了她的下巴,深深望着她的眼睛:“看着朕,看着朕的眼睛,朕的眼中只有你的倩影,无论你是在梦中还是醒着,朕一直在这里。”
“官家……”嘉敏柔情地呢喃,神色中亦有一丝羞怯,将整个身子在都埋在了他的胸膛中。
她这样细微的神情丝毫自然逃不掉国主的慧眼,国主点了一下她的额心,“又在想着什么促狭的事情,瞧瞧这一脸的坏模样。”
“臣妾……臣妾只是……哎呀……”她羞臊地别过了头,“官家还是别问了……”
“小坏猫儿,竟敢针对朕有所隐瞒,看朕不好好惩罚你!”国主说完解开了嘉敏身上的百褶云纹绉纱裙,将她拦腰抱起,步入到浸满花瓣的温泉中。
温泉中水雾缭绕,似纱似雾,轻轻地萦绕在嘉敏的身畔,嘉敏如丝绸般光滑的肌肤浸润在温热的水中,凭添了婉约的柔美。
国主痴痴凝望着她,深情如斯:“你像是坠入人间瑶池的仙子,朕何德何能,能与仙子在一起……”
“官家……”嘉敏羞怯万分地低了头,国主的吻便轻轻地犹如雨点落在她的额心上,眉眼上,耳垂后,脖颈中……
“长发如云……”国主替嘉敏握住那一把青丝,用一根珍珠云卷须簪挽住,盘在她的耳边脑后,“你真美,无论是什么样的发髻,都适合你的美貌。”
嘉敏有些动容,吐气若兰:“官家……何必劳烦官家给臣妾挽发……”
国主的吻像是鱼儿的小啄一样落在嘉敏光滑的脖颈、香肩上,他的声音亦是含混不清:“你是朕的妻,是相伴朕一生的人,朕不爱重自己的妻,还有谁来爱重呢?”
有温润潮湿的泪水溢满嘉敏的眼眶,一朝为君王妻,便也是君王的臣,后宫女子三千,谁又不是臣服于帝王的脚边,仰慕尊崇于帝王呢?
可她身边的这个俊逸男子,却是将她当做了寻常人家的妻,举案齐眉。
“官家……”嘉敏轻言呢喃,国主的吻已经覆压了下来,碾压在她柔嫩的唇瓣上,温柔而持续地侵占她的香甜,让她只发出一声悠悠的轻叹。
窗外鹅毛如席翻卷,只听松枝竹节被大雪压折的嘎嘎声;殿内温泉声汩汩流动,薄如蝉翼的绣帘随风翻飞,温泉池中雪腻酥香,柔情暗涌……
春宵一刻,天涯此时。
☆、第二十二章 红罗亭(2)
不觉天光大晓,外面的飞雪依旧未停歇,似棉绒,如鹅毛,纷纷扬扬地缀满天地。
嘉敏恍惚感觉到额上绵柔的疼惜,睡眼惺忪地醒来,看到的是国主温柔脉脉的笑脸。
“国后醒了?像个贪睡的猫儿一样,朕吻了很久,你终于从周公那里回来了。”国主捧着她的脸,笑道。
“官家又爱取笑臣妾。”
国主长发尚未挽起,如瀑一般散开,面目俊美,眼眉如画,嘉敏第一次见到国主尚未更服的装扮,愣了愣,心中暗叹,好一个天资俊逸的男儿,男生女相,却有着男儿的魁梧……
一分神的当口,又被国主点了一下额心:“朕发现你近来变傻了,竟不似当年的那个聪敏俊慧的狡黠女子。”
“臣妾只是觉得国主好看……若是臣妾和官家站在一起,不知谁好看一些呢?”嘉敏的目光仍是移不开国主的脸,有点痴,有点懵。
“自然是朕的国后美。”国主轻轻替嘉敏盖好红绫被,又捏了捏她白瓷般的脸蛋,俯身在她的耳边低沉道:“你变傻了才好,你就是朕的一只傻猫儿。”
“官家!”嘉敏娇嗔地扭了扭身子,国主低沉的嗓音有着奇异的魔力,不仅挠得她的耳畔痒痒的,挠得她的心也是痒痒,她竟忍不住突然勾住了国主的脖子,在他凌乱如绸的长发间寻到了他的唇,蜻蜓点水地般印上了自己的樱桃唇印。
“你这只促狭的傻猫儿,看朕不好好揉揉你,叫你听话些。”国主的呼吸变得滞重,将嘉敏娇小的身子用力揽入怀中,铺天盖地的吻便将她迅速湮没。
红绡帐中,帝恩如春,妾情如水。
……
国主上朝之后,嘉敏心中竟是空落落的,当真知道什么是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
望着金丝楠木梳妆台上的铜镜,她丰润的唇边不自觉地漾起了一个幸福的笑意。
香柔打开了一层层的花梨木梳妆台,里面均是的翡翠白玉,金银珠宝,无从下手,犯了愁道:“娘娘所得的恩宠是谁也比不上的,仅仅是这些首饰,已叫奴婢挑花了眼,实在是不知道要给娘娘用哪一样。”
嘉敏笑道:“尽要那些贵重的东西做什么?挑一些清雅些的就好。”
香柔略一思量,选了一只银凤镂花长簪,一副碧玉滕花玉佩,一对沧海明月耳环,再给国后披了藕丝色的上赏,这一番装扮下,国后分为清丽可人,与她十八九岁的年龄极为相称。
香柔笑道:“娘娘美呢!像是江南一把油绸伞的佳人,清婉动人。”
嘉敏捏了捏香柔的下巴,“就你这张嘴,到哪里都不能停。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又哪一点不是江南佳人呢!”
“那是托娘娘的福。”
“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都准备好了,除了寻常的早膳之外,给皇长子的牛乳百宜羹从昨晚上就开始熬制了,现在正是芬甜可口的时候。”
“走吧。”
嘉敏上了凤辇,一行人便向瑶光殿行去。
嘉敏来得甚早,瑶光殿里静悄悄的,只有杂役的奴婢洒扫着院中的积雪,见了国后纷纷行礼。
嘉敏止住了众人,悄悄来到侧殿里,彼时温修容正在梳妆尚未描眉,听闻了裙裾悉索的动静,一回首见是国后,忙迎上前:“妹妹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嫔妾尚未梳妆,当真是无礼了。”
嘉敏将手指放在唇间,轻声“嘘”道:“姐姐尽管接着去梳妆吧,倒是妹妹来打搅了。”她的踮起脚,眼巴巴地望着东殿的方向。
温修容笑道:“妹妹今日赶早了来是要瞧一瞧仲寓吧?”
嘉敏被她说中了意思,脸一红,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天真率性的姿态,何曾像是一国之母?分明就是受到娇宠的小女孩,哪里能和仪态端方先国后相比?
温修容将这一切瞧在心上,只是不做声,唇角端起了笑意:“皇长子此时也才刚起床,妹妹若是想进去看望……”
“这……还是算了吧,我熬了些早羹,等会皇子起来后,还望姐姐让他喝了。”嘉敏心中虽然十分想看望仲寓,只是想起昨日拜见礼的尴尬,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贸然打搅了才好。
“妹妹!”温修容拉了她的手坐下,“妹妹的这番心意,怎能就匆匆撂在这里了?”
她打开了香柔手中食盒的盖子,嗅到了甘甜清美的香气,只觉那香气馥郁芬芳,闻之已醉倒,不觉笑道:“还是妹妹最肯花心思,这一道牛乳百宜羹虽然不难做,但工序细琐,急需火候,仲寓体质孱弱,每天清早喝完这一道甜羹,最能滋补养胃了。”
一边说,一边将牛乳百宜羹端了出来,又将食盒中其它几样酒酿汤、红豆膳粥、金丝烧麦一一摆放在桌案,只等皇子梳洗之后用早膳。
“妹妹也是见皇子似有怏怏病气,想他这样的年纪,正是需要注重进膳……”
正说着,仲寓已经梳洗完毕,在上早学之前进来向温修容请安,一抬头见到国后也坐在里面,顿时拉着一张脸,淡淡道:“孩儿给母妃请安,给国后娘娘请安。”
“快快起来。”嘉敏笑意如五月暖阳,将那羹点递与皇子,“寓儿吃了这一盏汤羹再去上早学也不迟。”
“谁说要用早膳了!”皇子僵直着脖子,冷冷说道。
温修容笑道:“这汤羹是国后娘娘亲自照看熬了一个晚上才制成的,比御膳房的味道不知要好上多少,味极甘甜,你尝一尝就会喜欢上这个味道。”
皇子冷笑一声,甩手一拂,那碗热汤顿时从嘉敏手中飞了出去,热汤撒了她一身,唬得香柔忙用巾子替国后擦掉衣裙上的汤迹,“娘娘被烫着了没有?”
嘉敏只觉得手上一阵阵灼痛,掩饰道:“本宫没事。”
温修容怒道:“你不吃也就罢了,何至于此对娘娘不敬?若是伤着了娘娘,看你如何担待!”
皇子见一碗滚汤都洒在国后的身上,心下也有些忐忑,却偏要硬着嘴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是娘娘硬要塞给我喝。”
“大胆!”随着一声叱呵,国主挺秀的身影已经飘然而进。
殿中的人大惊,忙跪倒了一片。
适才殿中皇子的言语国主都已听到,见皇子如此不恭,国主大怒:“寓儿难道连最礼仪也忘了么?!”
皇子委屈道:“父皇,儿臣真不是故意的。”
嘉敏怕皇子被责备,忙对国主道:“原是臣妾心急意切,没想到仲寓并不爱喝,不怪寓儿的,事情全是因臣妾而起。”
国主撩起嘉敏的袖襟,见她手腕上一抹殷红色,心疼之余,对皇子的无礼更是气恼,“就算你不是故意的,难道连一声歉意也不会说吗?!就算你不想喝,难道连好好接过去,道一声谢意也不会说吗?”
“孩儿没想那么多……”
嘉敏劝道:“仲寓年小,刚才也是被吓住了。”
国主并不听,只是瞪了一眼仲寓,“还不致歉?!”
仲寓撅着嘴,虽不愿意,可也只得极为不情愿地对嘉敏的生硬道:“儿臣冲撞了国后娘娘,还望娘娘莫要怪罪儿臣。”
嘉敏心中一松,扶起皇子温言道:“原本就不是你的错,本宫怎会怪罪你呢?快快起来吧。”
“是……”皇子只是勾着头,十分避讳国后的手碰到自己,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这一幕落入了国主的眼中,又让他感到大为不快。
他训斥道:“皇长子是越来越言行无礼了,好好地闭门思过,将《孝经》誊抄了十遍之后再向国后请安!”
“父皇……”皇子颇为委屈地唤道。
国主只是瞪了一眼这个有些娇气放肆的儿子,皇子便恭敬一声“是”,有些惴惴地退了下去。
这时,温修容才想起国后的烫伤,忙命宫女取来烫伤的膏药,揭了国后的衣袖,亲自给她上药包扎伤口。
“温修容有心了。”国主见她勤谨卑恭,心中大大为和悦。
温修容道:“国后虽然是贵为一国之母,但在臣妾的眼里始终还是当年的那个长不大的小妹妹。”
“姐姐……”嘉敏嗔道。
“妹妹别动,若是伤口没有包扎好,只怕以后会留下疤痕了。”
国主对温修容道:“国后入宫时日不长,你行事向来周全,以后的宫务还要多多协助国后一些。”
温修容神色恭顺,“即使官家没有叮嘱臣妾,臣妾也定然会协助好妹妹打理后宫。”
这一番忙乱下来,便已是过了半个时辰,走出瑶光殿时,嘉敏的神色已经不像是来时那般喜悦,国主与她并肩走出殿外,替她将鹤氅披好,温言问道:“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是不是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嘉敏笑着摇了摇头,过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臣妾,是不是不适合做国后?”
国主怜惜地握着她的手,“在想什么呢?朕让你做国后,你便是国后,在朕的心中,再也没有谁更能堪任国后之位了。别忘了朕曾经对你说过的话,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朕是要与你一起守护江山的。”
嘉敏心下依旧黯然:“可是臣妾总觉得自己心力难继,不仅不善于打理后宫之琐事, 更不知道如何与皇子相处,适才皇子受惩处,臣妾的心也好难过……”
国主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怀中的小小人儿娇柔堪怜,望着她无助,恍若初见她时柔弱无骨头,她不过是个小小女孩,他第一次觉得她是那么需要自己,他疼惜地揉了揉她的额发:“傻猫儿,你才做了几天国后?怎么就觉得累了?”
“对不住,是臣妾的失职,臣妾不该埋怨。”
“一切都慢慢来,有朕在你身边,还怕什么?况且朕之前对皇子太过宠溺,他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骄奢之气,愈发无礼,朕也是该对他严厉些了。”他见嘉敏勉强一笑,知道她还没全然释怀,拉起她的手,轻轻呵气道,“还疼不疼?”
周嘉敏只觉得手心颇痒,忍不住要缩了手,咯咯地笑:“好痒……”
国主见她心怡,方也笑道:“好了,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朕今日还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言罢,不由分说,拉了嘉敏地手就往外跑去,在尚未来不及洒扫的宫道上留下了两个深深浅浅的脚印。
直急得他们身后的姚公公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上去:“官家……慢一点,路上滑……哎哟……”
他一脚踩空,登时便在雪地里摔了个大狗趴。
两人在一路穿过了宫城墙下,抄花游廊,苑中小径,在漫漫的冰雪天地肆意地奔跑,织锦缎绣氅衣遥遥飘落,随着大风寥寥飞落,恍如天空飞翔的双雁,轻轻飞过了宫中的玉琢檐牙,琉璃脊兽……
跨过了小桥,就是蓬莱院,嘉敏呆立在风雪中,往昔的记忆悉数潮涌般地沁入到脑海中,圣尊后召她入宫,与国主在院中相对无言,唯有芳思依依,眼色勾连,还有国主赠她那一双举世无双的金缕鞋……
那一切恍如都发生在昨日。
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
那心中的悸动,恍如最初……
嘉敏望向身边的男子,他的俊逸之中有着令人酥倒的柔情,他的神气之中有着令人欲罢不能的温雅,她就是这样醉倒在他温柔陷阱中,一步一步再也回不了头。
国主挽着她柔弱的腰肢,一步步来到了红罗小亭下,不见虞美人花海,唯有白雪茫茫。
红罗小亭的四周,不知何时已经植上了成千上百棵的梅花,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只见被梅花掩映的红罗小亭重新整饬,雕镂极为华丽,以销金红罗悬挂在小亭的四壁,又用白银钉玳瑁镶嵌在其中,间以绿钿刷隔眼,亭中又以彩画作为屏障,仿佛世外桃花源,又像是天上宫阙。
嘉敏心中极为震动,这些日子她已经见惯了皇宫中的富贵锦绣,堆金迭玉、珠围翠绕……可是那些与眼前所见的又何足论之?
☆、第二十二章 红罗亭(3)
“喜欢这里吗?”国主挽过了嘉敏的腰肢,用手轻轻拂开她脖上的长发,含情脉脉地望着她的眼。
“官家……”嘉敏抬起了眼眸,眼睫犹如扑闪的黑蝴蝶,此时此刻,任是世间千万言语也不以表达此时此刻她内心的惊动。
“此处是朕与你的定情之处,画堂南畔,偎人颤,朕永远忘不了你第一次在朕的怀中,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对朕有着那样的悸动。从那时候起,朕就知道,朕遇到了这一生一世都不能错过的女子。”
“于官家是如此,于臣妾又何尝不是?”嘉敏依偎在他的怀中。
“朕虽为人君,却要心系国家之事,不能与你相忘于江湖,相携于市井,不能与你像农夫村妇一般过着最简单质朴的日子。朕心中愧疚,只能勉强在宫中为你与朕辟出这个小亭来,只属于你与朕的幽居,任是谁也不能闯入。”
“天涯海角,只要官家在哪里,哪里就是臣妾的世外桃源,金珠也好,玳瑁也罢,臣妾从来都不曾在意,只要官家在臣妾的身边,臣妾便觉得拥有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国主大为情动,吻着她香颈上的雪花,将她香颈上、发髻上、俏脸上的偏偏雪花融化为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沉沉柔情道:“若是朕没有你这只傻猫儿,这宫中当真是了无意趣。”
嘉敏只觉得被国主的气息挠得痒痒的,银铃般地笑着,往国主的耳朵边狡黠地呵着气:“臣妾是傻猫儿,那么官家是什么呢?莫非是小老鼠不成?”
“朕贵为国主,你竟敢如此取笑朕,看朕不好好惩罚你!”国主说着便伸手去抓嘉敏,嘉敏的细软腰肢一晃,便从他的身边灵巧地晃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奔出了红罗亭,在暗香四溢的梅林中追赶,大雪纷纷,搓棉扯絮般地飞洒,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越发将两人点缀得冰雕玉珠一般的人儿。
嘉敏实在跑不动了,被国主捉住了衣襟,两人便一起摔倒在梅花树下,躺在厚厚的雪地里,仰望着漫天的飞雪精灵扑簌簌地往下落。
在这静谧的冰莹世界中,似乎说什么都已是多余。国主握住了嘉敏的手,侧身望着她,似要直望到天荒地老。
“嘉敏……”良久,国主才悠悠唤道。
“嗯?”嘉敏侧过了头,冰肌玉肤上的笑容清扬而剔透。
“朕为你做了一首诗。”
“官家要回澄心堂将它写下来么?”
“朕要唱给你听。”
——
“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缥色玉柔擎,醅浮盏面清。
何妨频笑粲,禁苑春归晚。同醉与闲平,诗随羯鼓成。”
国主清唱的嗓音自然清新,闲逸悠游,依然是那么美,那么温柔,那么令人酥倒和迷醉,嘉敏沉醉在他的清唱中,一颗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可真是奇怪,每日与他缱绻温存,可每每一听到他唱歌,总是有初见他时的悸动。最是他一开口的低吟浅唱,便已成是一段轻歌天籁。
嘉敏望着他的眼,一点也移不开自己的眷念目光,世间为何有这么美、如此秀异的男子?她又是何其幸,能与这样的男子比翼齐飞?
此后的时光总像是流水般逝去,嘉敏与国主伉俪情深,在一起相看两不厌,唯恐时光匆匆,林花谢了春红。国主下了朝直奔柔仪殿,整日与国后温情缠绵,耳鬓厮磨,两人在一起总有做不完的事,焚香、对弈、调琴、烹茶品茗……仿佛整个后宫都成了主后二人悠游的所在,仿佛后宫中的那些嫔妾女子都只是绿叶,陪衬着国后这朵婀娜娇美的牡丹。
雪停之后,宫中处处传来洒扫积雪的声音,香柔从红罗亭旁的梅园中折了几枝腊梅插在邢窑白瓷中,和着凤口罂的熏香,当真是素净清雅之至。
嘉敏入宫之后心中一直惦记着一件事,可是屡屡不得空,今日得空了,径直向万兽园行去。
凤辇在宫墙下兜兜转转,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渐渐看不到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和精致雕镂的吻兽,宫苑里植被凋零,荒草杂杂,红墙木门也是红漆斑驳,更不大见到内监和宫女走动。
香柔这些日子也见多了宫中的金玉满堂,见到宫中这样的去处,惊诧道:“娘娘,这是要去哪里?为何奴婢觉得越来越荒凉了?”
“本宫要去见几个老朋友。”
“娘娘的老朋友住在这样荒蔽的地方?”香柔心下有些狐疑,也不多问。
凤辇又转过了几座颜色黯淡的低等级屋宇,通过了一条幽静的樟树林小道之后,霍然开朗,只见枯草堆中一块坍塌的花岗石上刻着“万兽园”三个字,朱漆尽褪。
香柔正在纳闷的时刻,突然从草丛中猛然扑来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她一声惊呼,下意识地要护在凤辇前,抬着凤辇的几个太监也猛不丁吓了一大跳,腿一打颤,凤辇差点就要摔在了地上。
香柔只看到那长毛倒竖的东西龇开了黄白的獠牙, 一股腥臭气顿时迎面向她扑来,说时迟那时快,“咻”的一声,一支利箭突然刺入了那牲口的头上,那似狗非狗、似狼非狼的恶物便哼一声歪倒在地。
周边其它几只牲口瞪着眼珠子,越加发狠地要扑过来,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哨声,只见一个身材壮硕、背着箭筒的宫女来到了跟前。
此宫女冲那几只牲口呵斥道:“还不快滚!”那些牲口竟是十分畏惧她,夹着尾巴呜咽一声,落荒而逃。
元英自从主子家被抄,没入官籍之后,就一直在掖庭中当差,从未见到宫外的盛景,她又是个不愿思考的惫懒人物,不知道侍候妃嫔的奴婢内监所穿的宫装服色,更不知这凤辇乃为当今国后所用,对香柔和那几个太监训斥道:“这万兽园你们岂能随便闯入?要是被这些牲畜伤到了我可是管不着!”
她还要嚷嚷,见凤辇中走出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影,呆得半晌无言。
周嘉敏看着她直笑:“不认识我了么?”
元英见她衣赏光鲜,挽着高髻,饰金佩玉,像是明艳如花的仙子,还以为她回到府上之后,特来万兽园中看望她,喜得扔了手里的弓,三两步扑上前就抱着嘉敏直唤道:“姑娘,你是如何肯回来看我来了?这宫规森严,你是如何进来的?”
香柔从地上爬起来,见眼前此人一番圆脸天真的气性,知道她就是国后以前经常提起的元英,笑道:“想来你就是元英吧,国后娘娘经常在我跟前提起你的名字呢!”
“你说什么?国后娘娘?”元英后退了几步,再细细地打量着嘉敏,见她的这身打扮竟比当年自己的小姐打扮还要金贵,又注意到她的衣裙上用金色镶着飞凤图案,知道她是国后不假,登时捂着急跳的胸口直道:“哎哟喂!姑娘什么时候摇身一变变成枝头上的凤凰啦!?奴婢前两天听到宫中吹拉弹唱,还在暗想不知道是哪个女子竟然有这等福气做国后呢!想不到竟然就是姑娘。”
她又惊又慌,说出的话有些语无伦次,半晌才反应过来,要给国后娘娘行礼,便愣头愣脑地跪在地上磕头:“奴婢给娘娘磕头。”
她本是个粗人,也不大懂得殿前后堂的礼仪,只是咚咚咚地硬磕了三个响头,逗得周围的一圈儿内监婢女捂着嘴笑。
嘉敏忙将她扶了起来,见她衣裳有些破旧,却是十分干净,又见她气色红润,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一年多来,你过得还好吗?”
元英点了点头:“好!都挺好的!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奴婢,只要她们敢跨进万兽园内一步,奴婢就叫那些牲口将她们撕成粉碎!”
元英攥紧了拳头,狠狠地瞪视着掖庭暴室的方向,那一堵围墙下已经围拢了众多粗使的杂役,听说一个贵人大驾光临万兽园,都钻出来趴在围墙上看热闹。
嘉敏噗嗤一笑:“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过得不差,没想到万兽园里的牲口都已经被你驯服,你竟成了山中之王!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元英抓了抓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奴婢粗蛮,野猪、鬣狗、豺狼什么的都不怕,就会一些硬力气,让娘娘见笑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外头兴高采烈的声音:“奴婢叩见娘娘。”
嘉敏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回头一望,竟是许久不见的阿茂,从前见他时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太监,如今一见,竟发现他长高了一大截,差点没有认出来,只是阿茂身上的那股子机灵劲儿,还是未变。
“阿茂?你长高了!也清瘦了些。”
阿茂欢喜得流出了眼泪,感慨万千地拭了拭泪水道:“奴婢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还劳烦娘娘惦记……奴婢今日见到了娘娘,就好像是久旱见到了雨水,就像是酷寒迎来了春天,就像是快要的渴死的时候突然吃到了个大西瓜……”
他只顾喜气洋洋地说着,说得激动,竟没注意到自己措辞不当,惹了好大的笑话。
看着周围传来一阵阵窃笑声,阿茂也不介意,欢喜着说道:“奴婢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娘娘前些日子被立为了国后,只可惜奴婢位分低,不能去给娘娘行礼。正愁不得叩见的时候,没想到娘娘竟然来到这里了!可见奴婢每天对着香案祈祷,竟是成了真!奴婢这就给国后娘娘磕头,恭祝国后娘娘千岁!”
此时,围墙外的金凤姑姑正要将一群看热闹的杂役们赶回去,蓦地听到了这一句,不由得多向墙下看了一眼,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几乎是魂飞魄散,什么时候她曾经赶尽杀绝的罪奴竟然变成了至高无上的国后?
金凤姑姑明明记得曾经将这个罪奴抬了出去,扔到了豺狼满地的乱石堆里,怎么会是她呢?难不成是看到了鬼不成,不仅仅是金凤姑姑,就是她身边的郭艳也是脸色苍白。
周嘉敏听到了动静,一声叱呵:“谁在哪里?还不出来!”
金凤姑姑和郭艳吓得身子一抖,忙将身子缩了缩。
元英一声口哨声,几条狼犬飞扑上了墙头,活活将趴在墙上金凤姑姑和郭艳拖下墙,两人摔得噗通响,像是两坨一样烂泥瘫在地上起不来。
元英叱道:“你们二人在那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金凤姑姑五大三粗,满脸横肉,更不是个通言语的粗人,嘴巴哆嗦了半天也没哆嗦半个字来,只是瘫软在地上起不来。
郭艳的身子抖得厉害,一双金鱼眼珠子翻了翻,脸上堆起了褶子般的笑:“奴婢听闻国后凤驾……特来瞻仰国后凤仪……”
元英喝道:“见了国后娘娘还不下拜?小心本姑奶奶让狼犬撕碎你们的嘴!”
“奴婢……奴婢……叩见娘娘……”郭艳的身子像是筛糠一样抖,金凤姑姑嗫嚅了半天也嗫嚅不出一个字。
周嘉敏心意宽厚,本不是记仇的人,只是想当初自己刚刚掖庭中时,被这两人三番四次害得差点丢了命,心中便十分恨恼,更何况,她此次来,为的是拿回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
她俯视着郭艳,冷冷道:“本宫曾经在掖庭丢失了一件东西,是你拿走的,还给本宫吧?”
郭艳魂飞魄散,哪里还记得拿过国后什么东西,只是拨浪鼓地摇了摇头:“没……没有……”
阿茂上前在郭艳身上搜了一通,将一个织绣精致的香缨拿了出来,递给了嘉敏。
是了,便是这个香缨,纵然它已陈旧,可依然淡淡地散发着类似于兰草、沉香的气味,是一种不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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